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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儿童小说的悲悯精神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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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士学位论文曹文轩儿童小说的悲悯精神研究姓名:孙思雨学号:201520096指导教师:王敏学科专业:文艺学学位类型:学术学位2018年6月 本论文由作者孙思雨同学在其导师王敏教授的指导下撰写而成。经论文答辩委员会评审、答辩,该论文达到文艺学专业硕士学位论文水平。导师:答辩主席:I 独创性声明秉承学校严谨的学风与优良的科学道德,我声明所呈交的论文是我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所取得的成果。尽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中不包含其他人已经发表或撰写的研究成果,不包含本人或他人已申请学位或其他用途使用过的成果。他人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并表示了致谢。申请学位论文与资料若有不实之处,本人承担一切相关责任。作者签名:日期:2018年6月4日II 知识产权声明本人完全了解西安外国语大学有关知识产权的规定,即:研究生在校攻读硕士学位期间论文工作的知识产权单位属西安外国语大学。本人保证毕业离校后5年以内(自办理离校手续之日起),发表论文或使用论文工作成果时署名单位仍然为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校有权保留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文件,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学校可以公布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其他复制手段保存论文。作者签名:日期:2018年6月4日III 曹文轩儿童小说的悲悯精神研究摘要:曹文轩是中国第一位获得国际安徒生奖的儿童文学作家,他的影响力在国内外都是十分深远的。无论是曹文轩的儿童小说还是文学理论专著,他都一直在提倡“悲悯精神”的重要性。本文分为引言、主体的四个章节以及结语三大部分,以曹文轩的几部典型儿童小说为案例,充分解读“悲悯精神”在曹文轩儿童小说的呈现方式以及审美价值,同时结合悲剧意识、儿童人格发展以及文艺心理学等相关理论,挖掘曹文轩在其儿童小说的创作中体现出的独到悲悯观。引言部分主要对国内研究曹文轩儿童文学的论文进行较为系统地整合和分析,对其研究现状、研究内容及研究主题做一个梳理。另外,介绍本文的研究角度、研究方法及选题意义,以便展开对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的研究。第一章首先对曹文轩的儿童小说作品进行梳理,通过“乡土中的成长喜忧”、“初尝世态的流浪情结”、“少男少女的懵懂情感体验”与“少年‘残缺’的内心世界”四个类别,来纵观曹文轩儿童小说的特征。其次引出文学“悲悯精神”的理论作为研究依据,对比中西方对待“悲剧”的不同文学审美,阐述曹文轩带有中国古典主义倾向和民族意识的悲悯话题。第二章分析曹文轩儿童小说具备强烈悲悯精神的创作动因。第一是作者个人的童年履历为儿童文学的创作提供了参考意义,第二是曹文轩深受安徒生童话悲剧的启示,惯用充满悲悯的人物、命运、情节来构建故事,从而使得作品有浓厚的戏剧张力,并且形成了个人独特的悲悯风格。第三章从具体的文学作品着手,通过曹文轩儿童小说展现出人物的生理与心理缺陷、“家”概念的瓦解与重建以及苦难意识与流浪情结三个方面,解析曹文轩儿童小说中悲悯精神的直观呈现、内部构成与整体基调。第四章主要挖掘曹文轩儿童小说的悲悯精神对文学、受众的价值影响。对比当今深受追捧的“憎恨学派”的一类文学,曹文轩提出文学应有一种“优美平衡”,即好的文学要有文学性也要有深刻性,弘扬人类精神的真善美才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同时,用悲悯精神搭建的文学之屋有利于完善儿童的人格基础,只有懂得感恩与怜悯的生命才会是饱满而具有质量的生命。IV 结语部分是对曹文轩独有的悲悯精神做一个延伸性的探究。通过类比法,总结曹文轩独具个人特色悲悯精神的实现手段,即用自我审视来实现自我救赎、侧面书写故事的精神内核以及不干预人物悲悯个性的定夺。同时,曹文轩怀揣一颗儒家的“仁心”去洞见并理解世界的苦难,并用古典诗化的意象来柔化悲苦,颇具一种中国古典主义的写作风范。关键词:儿童小说;悲悯精神;审美V TheResearchontheCompassionofChildren’sFictionbyCaoWenxuanAbstract:CaoWenxuanbecamethefirstchildren’sliteraturewritertowintheInternationalAndersenAwardinChina.Hisinfluenceisveryfar-reachingathomeandabroad.WhetherCaoWenxuanchildren"sfictionorliterarytheory,hehasalwaysadvocatedtheimportanceof"CompassionofLiterature".Thisacademicpaperwilldividethreepartswhichareintroduction,fourchaptersandconclusion,ittakesCaoWenxuan"sseveraltypicalchildren"sfictionsasexamplestofullyunderstandthepresentationandaestheticvalueofthe"CompassionofLiterature"inchildren"sfictionbyCaoWenxuan.Atthesametime,itcombinestragicconsciousness,childpersonalitydevelopment,literatureandpsychologytheoriestoexploretheuniquesorrowfulviewofCaoWenxuanchildren"sfiction.TheintroductionpartmainlyfocusesonthesystematicintegrationandanalysisofCaoWenxuanchildren"sfictioninChina,andreviewsitsresearchstatus,researchcontentsandresearchthemes.Inaddition,thisthesisintroducestheresearchperspectives,researchmethodsandthesignificanceofselectedtopicsinordertodevelopthestudyofCaoWenxuanchildren"sfiction.Inthefirstchapter,thethesisfirstcombedCaoWenxuanchildren"sfiction.Throughthe"growthinthecountry","thewanderinginthecity","thefirstloveoftheboysandgirls"and"theheartofthejuvenile"sincompleteness",wewilllookatthecharacteristicsofCaoWenxuanchildren"sfiction.Secondly,thearticleelicitedthetheoryof"compassion"ofliteratureasaresearchbasis,andcomparedthedifferentliteraryaestheticsof"tragedy"betweenChinaandtheWest,andexpoundedCaoWenxuan"spessimisticsubjectwithChineseclassicismandnationalconsciousness.Inthesecondchapter,thearticleanalyzedCaoWenxuanchildren"sfictionwithstrongcompassion.Thefirstisthattheauthor"spersonalchildhoodexperienceprovidesreferenceforthecreationofchildren"sliterature.ThesecondisthatCaoWenxuanisinfluencedbyAndersen"sfairytaletragedy.Therefore,helikestoVI constructstoriesusingmournfulcharacters,fate,andplots,whichmakestheworkshaveastrongdramatensionandformsauniquepersonalsadnessstyle.Inthethirdchapter,thearticlebeganwiththeconcreteliteraryworksandusedthreeaspectstoanalyzethesadnessandspiritofCaoWenxuanchildren"sfiction.Theywerethedefectsofthecharacters"physiologyandpsychology,thedisintegrationandreconstructionoftheconceptof"home",aswellastheconsciousnessofsufferingandthewanderingcomplex.Moreover,theyhavebecometheintuitivepresentation,internalcompositionandoveralltoneofthecompassionatespirit.Inthefourthchapter,thethesismainlyexcavatedthevalueandinfluenceofthecompassionspiritinCaoWenxuan"sfictiononliteratureandaudience.Comparingwiththepopularliteratureofthe"SchoolofResentment",CaoWenxuanproposedthatliteratureshouldhavea“beautifulandbalanced”spirit.Thatistosay,goodliteratureshouldhaveliterarynatureandprofoundness.Promotingthetruth,kindnessandbeautyistheeternalthemeofliteraryworks.TheepiloguepartisanextendedexplorationofCaoWenxuan"suniquecompassion.ThroughanalogytosummeruptherealizationofCaoWenxuan"suniquecompassionatespirit,thatis,useself-examinationtoachieveself-redemption,writethecorespiritofthestoryanddonotinterferewiththedeterminationofcharacter"ssorrowfulpersonality.Atthesametime,CaoWenxuancarriesaConfucian"heart"toseeandunderstandthesufferingoftheworld,andhealsousesclassicalpoeticimagestosoftenmisery,sohehasawritingstyleofChineseclassicism.Keywords:Children’sfiction;Compassion;AestheticVII 目录绪论······························································································1一、选题缘由·····················································································1二、选题意义及其价值·········································································1三、国内研究现状···············································································2四、研究方法·····················································································6五、创新之处·····················································································6第一章曹文轩儿童小说与悲悯精神························································7第一节曹文轩儿童小说作品主题类型·············································7第二节文学的悲悯精神······························································10第二章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的潜在动因··········································14第一节个人童年生活经历的驱使··················································14第二节安徒生童话悲剧效应的启示···············································16第三章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的表现形式··········································23第一节悲悯的直观呈现:生理缺憾与心理问题································23第二节悲悯的内部叩击:“家”的瓦解与重建································32第三节悲悯的整体基调:苦难意识与流浪情结································35第四章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的价值思考··········································41第一节做文学“优美平衡”的朝圣者············································41第二节做完善儿童“人格基础”的守护者······································43结语·························································································46参考文献·························································································49致谢·························································································52VIII 绪论本文以当代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及他的小说作品为研究对象,解析曹文轩在小说创作中突出的悲悯精神,并通过对悲悯精神的解读,探究其给儿童文学带来的新鲜力量以及为少年儿童的人格建立提供的正确的精神引导。一、选题缘由最初接触曹文轩是在一次与导师的讨论中,我了解到曹文轩是国内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获得国际安徒生奖的儿童文学作家。对于儿童文学我的视域一直停留在冰心或郑渊洁的文学作品上,我在思考,到底是怎样的作家和作品能够在国际文坛中获得如此的赞誉呢?从那时起,我便对曹文轩儿童文学产生了研究兴趣。曹文轩,中国当代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北京大学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1954年,曹文轩出生于江苏盐城的一个小乡村,身为小学校长的父亲对他步入文学创作之路的影响颇大。1997年,曹文轩的一部长篇自传性小说《草房子》成为了他最具声望的代表作品之一,也是我拜读曹文轩老师的第一部儿童小说作品。书中的小主人公桑桑与父亲之间的感人情节,和与成人世界的思维碰撞,使得整个故事走向以及文本叙事充满了文学悲悯精神的艺术风格,这令我重新思考和定义儿童文学的概念。儿童文学绝不是只写给少年儿童看的作品,它拥有的也绝不是成人眼中所谓肤浅稚嫩的思想内涵,它的笔锋可以清新也可以尖锐,文字纯美的背后也可富有浓郁的现实主义色彩,它绝不是一种仅仅使儿童快乐的文学。曹文[1]轩谈起文学曾这样说道:情感是文学的生命,悲悯情怀是文学存在的理由。可见在曹文轩看来,儿童文学作为文学的一个重要类别,其悲悯精神必须存在。所以笔者在通过与导师多次的交流和搜集资料后,就曹文轩儿童小说时刻在用悲悯情怀来关注儿童精神世界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层面的探究,确立了如今的选题。二、选题意义及其价值迄今为止,研究曹文轩儿童文学的学者为数不少,他们多数站在古典美学、[1]刘伟见.悲悯情怀是文学存在的理由—访著名作家曹文轩先生[J].中国图书评论,1999,(10).1 诗意叙述以及成长话语权的层面来进行探讨。本文一方面立足于文本本身,通过解析曹文轩几部经典小说《草房子》《青铜葵花》《山羊不吃天堂草》《细米》等,发觉其与文学悲悯精神的关联所在,同时比对安徒生童话的悲剧意识,探寻曹文轩从中受到的熏陶与启发,从而引发自身形成悲悯文学的创作思维与态度和对少年儿童心理世界的热切关注。另一方面,本文还谈及在悲悯精神注入了儿童文学之后所带来的理论价值以及现实价值,狭义上具有悲悯精神的儿童文学给今后更多的儿童文学创作指明了发展前景,广义上则是形成文学一种无形的力量,影响着儿童心理、人格的发展以及社会对儿童的关切程度。三、国内研究现状本文的研究对象为曹文轩的儿童小说作品,主要针对他作品所蕴含的“悲悯精神”来展开论述。早在五四时期,叶圣陶、周作人、鲁迅等学界先驱就为中国现代儿童文学做出了不朽贡献,尤其是叶圣陶先生于1922年出版的童话集《稻草人》更是标志着中国现代儿童文学的诞生,他们的作品奠定了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基础,更为儿童本位观的实现建立了强有力的丰碑。中国儿童文学自发生期以来,它在经历了三十年文学、十七年文学时期后逐渐蓬勃发展起来。中国儿童文学,是由最初简单地搜集、整理、新编中国古代儿童歌谣故事,到引入、汲取、译制外国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再到自主创作具有中国儿童特色及时代特色的诗歌、小说、戏剧。如今,诸多儿童作家纷纷活跃于文坛,他们一齐不断地进行写作创新,正式开启了当代儿童文学世界的大门,力求创作出不同主题的文学作品来满足各类儿童的精神需求。如果将当代儿童文学比喻成一条奔向未来的长河,那么作家曹文轩就是这条长河中踏浪前行的重要作家,他的长篇小说《草房子》《山羊不吃天堂草》《青铜葵花》《细米》《红瓦》等及短篇、中短篇小说集《蔷薇谷》《暮色笼罩的祠堂》《三角地》《甜橙树》等都被视为当代儿童文学的经典。2016年,曹文轩荣获国际安徒生奖更是引得许多国内学者对其作品的艺术创造力、现实价值和市场影响力展开了深入探讨。通过梳理和解读研究曹文轩儿童文学的相关文献,大致可从其作品的总体美学特征、成长主题与生命意义以及苦难的诗意化这三个方面进行综述。(一)总体美学特征在儿童文学的美学研究范畴里,涵盖了很多不同却相通的美学概念,许多学2 者的侧重点都有所不同。北京师范大学王泉根教授在《论儿童文学的基本美学特征》中谈到,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的基本区别是研究儿童文学美学的重要切入点。论文从对待真实生活的态度,儿童心理、思维、社会化特征以及内容、题材这三个方面,通过对比“以真为美”的成人文学,挖掘儿童文学“以善为美”的美学特征,其中提到的曹文轩长篇小说《草房子》便是儿童文学中不可或缺的成长主[1]题代表作品。中国海洋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徐妍的论文《曹文轩小说的叙事美学:单纯形式下的复杂美感——以长篇小说<细米>为个案》则站在叙述美学的角度对曹文轩小说所构成的独特叙事进行了深入探析。论文阐述了《细米》艺术构成要素的三个方面:第一为故事本身叙述者的选择及叙述美感;第二为情感层面上的降格与雾化,即小说中各类人物内心情感节制或爆发的取舍;第三为单纯形式下复杂情节的编排,这也是曹文轩后期小说形成的独特风格,即充满悬念的开头,空缺的结[2]尾,重复、摇摆的中间。关于曹文轩在创作方面的形式与风格探讨,罗丹在论文《流逝的是永恒的——试论曹文轩小说创作的美学特征》中提及曹文轩的创作美学时,主要将重点放在其古典美学和现代意识的融合之中,解析作品中“云烟”、“水”、“花草”、“清风”充满风雅味道的意象,同时还结合曹文轩两部经典作品《草房子》和《红瓦》中“纸月”与“秋”的柔美如水的人物形象,探索曹文轩创作中如同江南水乡一般固有的古典浪漫主义风格。另外,论文对于曹文轩作品现代意识的深入思考在于其作品的教化意义、建构的苦难记忆以及忧郁之美,通过比对鲁迅、冰心[3]等人的作品,挖掘了曹文轩小说中的现实性和平民的贵族气质。张颖在《论曹文轩小说的诗意建构》中也解读到曹文轩执着于乡村情结,用如诗如画的风景和美好高尚而具有人间烟火气的世俗人情,给读者带来清新、动人而质朴的文字美[4][5]感。另外还有高云朋《论曹文轩小说的古典倾向》、张继荣《古典与现代的[6]歌者——论曹文轩小说的审美追求及其表现方式》、李巍《优雅的古典——曹[1]王泉根.论儿童文学的基本美学特征[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2]徐妍.曹文轩小说的叙事美学:单纯形式下的复杂美感——以长篇小说《细米》为个案[J].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5).[3]罗丹.流逝的是永恒的——试论曹文轩小说创作的美学特征[J].解放军艺术学院院报,2006(1).[4]张颖.论曹文轩小说的诗意建构[D].浙江大学,2009.[5]高云朋.论曹文轩小说的古典倾向[D].南昌大学,2010.[6]张继荣.古典与现代的歌者——论曹文轩小说的审美追求及其表现方式[D].华中科技大学,2007.3 [1]文轩小说论》、刘婧婧《建构童真视域下的纯美世界——论曹文轩的小说创作》[2]等论文都谈到了类似观点,解析了曹文轩小说古典与现代美学的共融关系。(二)成长主题与生命意义孙恒存在《论曹文轩成长小说中的成人仪式——从<根鸟>管窥》中谈到,在少年儿童的成长中,“流浪情结”的展现是十分符合浪漫古典主义和美学追求的,这在曹文轩的小说中也是很为多见的。《山羊不吃天堂草》中的明子在结尾中有将去流浪的示意,《草房子》中的桑桑在患病之后与父亲踏上了流浪寻医的路途,《红瓦》中的林冰也被父亲要求用流浪的方式去自我闯荡,《根鸟》中的少年更是远离社会政治的束缚,走出家门,踏入自然,寻找一种属于年轻生命的人性光辉。在孙恒存看来,曹文轩笔下少年的流浪与苦难,已经成为一种“成人礼”,是严肃而崇高的仪式,在将少年推出束缚而走向原始纯美的自然之后,孩子才能[3]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成长。另有学者在苦难的建构上做了较深入的研究。陈莉的论文《曹文轩成长小说的人文情怀》谈到为成长中的少年而营造苦难所必备的“异境”。小说《蔷薇谷》中那类似与世隔绝的大峡谷,让历经磨难的老人与女孩产生轻生的念头,但同样,就是在这种异境中盛开的朵朵蔷薇抚慰了两个孤独的灵魂,给了他们生活下去的勇气。《根鸟》中的小主人公经历艰险最终抵达了梦中的大峡谷,在这样的异境里升腾了生命的意义。还有《山羊不吃天堂草》中的明子,他与父亲赶着山羊苦苦寻找到草滩,但山羊凭借自身气节宁死不吃草滩上的天堂草,最终一个一个高[4]贵地死去。草滩,也成为了一个保持着生命尊严的异境。孙云凤同样在《论曹文轩小说中少年主人公的成长历程》中把人物所成长的环境作为主要研究对象。论文解析了客观的环境因素(人物所处的时代背景,个体发育与社会的关系)及其主要人物的性格特质,其中的性格特质在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做是人物悲悯情怀的产生因素,且前者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后者的生成,或者说“水彩式”的田园[5]环境和苦难“异境”一直在作为要素与主人公发生着微妙关系。还有学者把生命意义层面的概念引入了成长小说命题的深化探究之中。江秋[1]李巍.优雅的古典——曹文轩小说论[D].吉林大学,2004.[2]刘婧婧.建构童真视域下的纯美世界——论曹文轩的小说创作[J].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丛刊,2016(9).[3]孙恒存.论曹文轩成长小说中的成人仪式——从《根鸟》管窥[J].东方论坛,2012(5).[4]陈莉.曹文轩成长小说的人文情怀[J].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3).[5]孙云凤.论曹文轩小说中少年主人公的成长历程[J].教育探索,2006(12).4 颖的论文《论曹文轩成长小说中的生命意义》从生命意识的角度出发,结合曹文轩的创作主张,以“成长三部曲”即《草房子》《红瓦》《根鸟》为例分析其中所表现出的生命本质与在苦难斗争中散发的生命价值。作者还着重解析成长小说[1]中为“死亡”营造出的平和气氛以及人们在面对于生死问题时的心态、心境。此外,建立在小说各类层面来探寻成长意义的论文也有很多。朱立芳在《曹文轩纯美小说之于少年成长的当下意义》谈到少年成长与苦难、领路人(如老师、前辈)、异性与大自然的关系十分紧密,这些重要元素是少年成长中必备的精神[2]路标。古婷婷在《苦难·悲悯·诗意——从“成长三部曲”看曹文轩小说里的成长美学》中谈到的几个人物命运,如《草房子》中的秦大奶奶虽然有着顽固不化的性格,但却为搭救别人两次落水最终失去生命。《红瓦》里的林冰,因为产生对弱势人物的悲悯之情而多次对其进行帮助。这些都是抓住次要人物的人性光[3]辉或者客观细节来对成长产生潜移默化的推动作用。(三)苦难的诗意化在儿童文学中分析苦难的很多,但是分析如何写好苦难的很少。王利的论文[4]《论曹文轩小说对苦难的诗意抒写》,马晓的《论曹文轩少年成长小说中苦难[5]的诗化现象》,还有孙海燕的《在“直面”与“背对”之间——论曹文轩<蜻[6]蜓眼>中对苦难的降格处理》,都提到了能让儿童文学的美好纯真稳固但又不失去成人世界困境的现实存在的办法——将苦难诗意化、降格化。让读者看到,在诗意氤氲的氛围里,仍然会有人类升华至人性高度的光亮。综上所述,目前国内对于曹文轩儿童文学的研究大致就在以上的三个类别之中,其中对曹文轩儿童文学的悲悯精神探究相对比较欠缺。曹文轩儿童文学迄今已在中国当代儿童文学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作品对青少年甚至是成人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尤其是其悲剧性的体现和悲悯情怀的展露,对少年的成长更是产生了很大的启示意义。[1]江秋颖.论曹文轩成长小说中的生命意义[D].东北师范大学,2013.[2]朱立芳.曹文轩纯美小说之于少年成长的当下意义[J].长城,2010(8).[3]古婷婷.苦难·悲悯·诗意——从“成长三部曲”看曹文轩小说里的成长美学[J].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35).[4]王利.论曹文轩小说对苦难的诗意抒写[J].剑南文学:经典阅读,2011(4).[5]马晓.论曹文轩少年成长小说中苦难的诗化现象[J].文教资料,2014(29).[6]孙海燕.在“直面”与“背对”之间——论曹文轩《蜻蜓眼》中对苦难的降格处理[J].艺术评论,2016(9).5 四、研究方法本文的主要研究方法为文本细读法和理论分析法、文献研究法和理论分析法。(一)文本细读法对文学作品的探析,重点当然是要回归文本,只有将文学作品“吃透”,方能在研究领域中有所收获。本文旨在探寻曹文轩儿童小说的悲悯精神,通过对曹文轩多部代表小说作品的仔细阅读与分析,剖析总结曹文轩小说在人物刻画、情节构思、整体基调三方面中显示出的一种独特悲悯观。(二)文献研究法一些学者对曹文轩写作的探究为研究儿童文学这一领域提供了很多视角和思路,曹文轩个人的文献也对本文研究儿童小说的悲悯精神给予了很大的支撑。本文主要通过搜集相关学者以及曹文轩本人的文学理论文献,凝练出重要的文学观点,力在从多方面找寻曹文轩儿童小说呈现出的悲悯性。(三)理论分析法本文的研究核心是儿童文学的悲悯精神,通过对中西方的悲剧特征、悲剧审美观、儿童心理及人格发展相关理论的梳理和理解,为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的呈现、意义和审美价值提供了理论支持。五、创新之处儿童文学在文学创作类型方面较弱,本文的论题正是选择了儿童小说为研究对象,对促进儿童文学的发展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而且,研究儿童文学的学术论文大多站在教化意义、文字风格等维度来进行探析,而本文的研究重点是落在儿童小说的悲悯精神之中,故论题本身便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同时,本文不局限于研究国内的儿童文学,重点对比了安徒生童话,找寻曹文轩与安徒生创作的共同特点——悲悯。旨在说明曹文轩的儿童小说如安徒生童话一样,一旦加入了悲悯精神之后,带给儿童的绝不是绝望、悲惨、惶恐等情感观照,而是让儿童尽可能地学会反思,懂得珍惜、感恩当下的美好生活。6 第一章曹文轩儿童小说与悲悯精神曹文轩作为当代享誉盛名的儿童文学作家,他的作品一直都是少年成长生活中最好的礼物。1983年,曹文轩的第一部中篇小说《没有角的牛》由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发行,此后,曹文轩内心的创作之门被正式开启,童心给予他越来越多的灵感,他的作品也越来越趋于完美。2016年,在第53届意大利博洛尼亚国际童话书展会上,国际安徒生奖的获奖得主被正式揭晓,曹文轩,成为了中国第一个获得该奖的儿童文学作家。国际安徒生奖被誉为“小诺贝尔文学奖”,是世界儿童文学领域的最高奖项。国际安徒生评委会主席帕奇·亚当娜这样评价曹文轩的文学:“用诗意如水的笔触,描写原生生活中一些真实而哀伤的瞬间。”可以看出,在国际上,曹文轩的儿童文学作品以“深刻、真实、哀伤”的悲悯精神为人称道,那么,梳理曹文轩小说作品中的主要主题类型和探讨文学的悲悯精神看来是十分必要的。第一节曹文轩儿童小说作品主题类型曹文轩从80年代创作至今,他的作品内容饱满丰富而具有变化,风格却一直能达到自然、真实、诗意、哀而不伤的统一。曹文轩的主要作品题材,可以分为以下四类:第一,乡土中的成长喜忧。在曹文轩早年创作的作品中,就可以很明确地捕捉到他的小说通常充满了一种浓郁的乡土气息,清新质朴的文字就像阵阵轻风扑面,总给人一种十分美妙真切的阅读体验。同时,这一文字风格特色同时也不同程度地表现在以下四个类别的小说之中。曹文轩小说作品中的小主人公,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少年,山清水秀的美景是他们欢乐的源泉和寄托,朴实善良的乡亲是他们成长的陪伴和依靠,就是这样的从出生时就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少年郎,他们的个性像山野一样活泼而具有灵气,他们的眼睛和心灵像湖水一样澄澈而纯洁,少年们的情绪深深7 受到土地乡野的感染和影响,他们时刻在用自己最自然的方式感知着成人世界的欢喜忧愁。长篇小说《草房子》《红瓦黑瓦》与《青铜葵花》,作为这一类别的典型,虽然出自于曹文轩创作的不同时期,但都表现着一种农村少年身上特有的可爱与神气:《草房子》中的桑桑能够在得知纸月凄苦的身世之后出动承担起保护纸月的责任,而且在同学杜小康辍学之后,桑桑依然能够主动化解与杜小康的矛盾,用善良和怜悯去帮助他;《红瓦黑瓦》里的孩子们在淳厚清贫的乡村生活中成长,他们养成的个人魅力令人动容;《青铜葵花》里那一对在乡野里长大的善良兄妹青铜与葵花,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情同手足,他们互相爱护,互相奉献,青铜把仅供一人上学的机会让给葵花,而葵花省吃俭用买来纸笔教青铜写字。这些纯真的少年成长于纯真的自然,在诗情画意的山水间感受世界的苦与乐,这类小说无不展现着山水与情感间的微妙联系,是情景交融的最好体现。第二,初尝世态的流浪情结。在少年成长为主题的小说创作中,曹文轩较为喜爱把少年置于“流浪”的环境之中,让他们勇敢“走出去”的同时,锻炼了人格中独当一面的坚强,培养了博大的爱心。《埋在雪下的小屋》是一场孩子们的历险记。白雪茫茫的深山里,孩子因为追寻一只小白鹿而遭遇雪崩困在了雪下勘察队的小屋里,面临他们的是坚强意志力和无畏信念的考验,在连续十几天与恐惧、饥饿、寒冷作斗争之后,孩子们终于凭靠对于生命的渴望而重见太阳,但一个名叫大野的孩子却为了解救大家而死去,死时还带着微笑。《火印》也是一样,坡娃和他的小马雪儿本在野狐峪相依为命,但战争的爆发使得雪儿被日本人强行征走并倍受耻辱,在身体上留下了一枚火印。坡娃和雪儿就在各自的流浪中明白了隐忍和坚持,从而获得了生命意义上的磨砺。还有《羽毛》,展示的同样是一种在流浪过程中的自我解惑和自我价值的挖掘。当然,说到流浪情结,最直接表现在当下现实生活的小说应该是《山羊不吃天堂草》与《枫林渡》。《山羊不吃天堂草》中的明子、黑罐、鸭子和《枫林渡》中的蓝蓝,这些孩子都是因为生存而不得不从“温情满满”的熟悉乡村跳入“人情淡薄”的陌生城市,孤独的漂泊带给了少年一种强烈的空虚和无助,有的孩子在反抗与呐喊,而有的孩子却只能堕落与绝望。两部作品以跌宕起伏的情节和苦中有乐的笔调,反映着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旨在表现城乡差异带给少年内心的震撼、压抑和苦楚,抒发的是一种建立于社会主要矛盾之上的8 无奈和压迫感。第三,少男少女的懵懂情感体验。《少年维特之烦恼》里有一句这样的名言:“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爱恋,对于每个步入青春期的孩子都是甜蜜且酸涩的体验。曹文轩的儿童小说关注着每一类少年的内心世界,他不去用传统的笔墨压制青少年对于异性的向往,而是用温暖积极的语调在歌唱那段纯美、细腻又微妙的情感。《细米》、《红葫芦》与《再见了,我的小星星》里都表现着少男少女面对于异性之爱的渴望、羞涩和勇气。清纯而不带任何杂质的爱恋属于少年们对这个世界除过亲情、友情之外付出的第一份爱,也正是因为这份懵懂的爱让他们在成长之中收获不一样的挫折与喜悦。比如农村少年细米蜕变的开始正是由于苏州知青梅纹的到来。女知青的下乡生活时刻参与着细米整个青春期的成长,在少年初长成的岁月里,唤起的是少年心底那种最复杂也是最甜蜜的情感,这份情感里也夹杂着感激、拼搏的种种情绪,这也是爱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美好的原因。第四,少年“残缺”的内心世界。并不是每一位少年的家庭都是欢乐无忧的,也并不是每一位少年的内心都是柔软而完整的。曹文轩这一类别的小说不免有些许的沉重,他还原了现代社会中成人矛盾深刻影响着孩子成长的事实,可就是在这每一颗残缺不全的心灵中,作者在努力寻找一份温暖去感化父母,感化成人,感化世上一切冰冷无情的事物。《哑牛》通过一个哑巴孩童来反映人间丑恶,赞扬了善良和信誉该得到的尊重;《蔷薇谷》描写的一对原本想要自杀的老人与小女孩而最终获得重生的故事,是用温情来打败残酷;再像《阿雏》与《太阳,熄灭了》中的两个少年,一个由于父母双亡沦为孤儿,一个又是因丧母而父亲一蹶不振不得不成为家里的支柱,曹文轩想要表现的是一群特殊少年的生活态度,小小的少年失去了保护他们的翅膀而挑起生活的重任,当稚嫩的脸颊和成熟的内心合为一体时,才最能扣人心弦。还有《十一月的雨滴》中的赌博少年,他揭示了父亲伪君子的真实面目,照顾着由于父亲婚姻不忠而摔倒致残的母亲,面对于这个冰冷的充满谎言的成人世界,他的内心里充斥着一种不自知的绝望。曹文轩丝毫不避讳把成人世界的某些丑陋放在少年儿童面前,哀而不伤,直接而不露骨,通过生死的概念阐释着人间的生活哲理。9 曹文轩创作至今依旧致力于书写各种题材关乎少年儿童成长的故事,通过建构复杂的人物内心与情节走向,来展示各类少年儿童不同的人生体验,并影响着更多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家在创作的道路上越发充满活力。第二节文学的悲悯精神很多学者对于这样一个问题争论不休:我们的文学到底需不需要悲悯情怀或者悲悯精神?笔者认为,“悲悯”一词重在“悲”上,可谓因悲而悯,悯由悲起,“悲”是“悯”的前提条件,“悯”又在一定程度里体现着某种类型的“悲”。倘若想仔细来谈文学的悲悯精神,那就不可不提悲剧这一古老的文学形式。那么到底何为悲剧呢?早在古希腊,著名美学家亚里士多德就在《诗学》中作了这样一个定义:“悲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行动的摹仿,它的媒介是经过‘装饰’的语言,以不同的形式分别被用于剧的不同部分,它的摹仿方式是借助人物的行动,而不是叙述,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使这些情感得到疏[1]63泄。”由此可以看出,它是通过摹仿人物的行动来提供给人怜悯与恐惧并存的情感抒发平台。悲剧作为戏剧的重要体裁,将主人公的不幸作为主要表现内容,加之多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和一个悲惨结局,这便是传统意义上的悲剧。西方的传统悲剧如《俄狄浦斯王》《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哈姆雷特》等都是将人物悲惨命运与个人理想追求糅合在一起,突出竞争、抵抗、英雄主义等精神:“悲剧英雄——高大而情怀激烈的人物——本身就处于善与恶之中,他在‘善’[2]45里完成自己,又在‘恶’里毁灭自己。”善恶的交锋势必会令“善”更加坚信理想与正义并不惜牺牲自我,所以悲剧的本质是英雄们实现彻底的“善”而尽力毁灭“恶”,他们在这样一种具有哲理性的抗争过程中,不断地牺牲自己,最终留有一个惨痛的代价,让我们意识到,这就是悲剧。而中国古典文学的悲剧经典,它们无论是在悲剧主题、悲剧思想还是悲剧结构等方面都与西方悲剧产生着很大区别。学者罗维在论文《论中国文学之悲悯意识》中指出:“悲悯最初是作为由客体对象唤起的主体情感体验而被无意识呈现,而后随着作家的主体意识的历史形成,渐渐成为人类用来观照人生世相的一种审美方式,尤其成为了中国传[1][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陈中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2][德]雅斯贝尔斯.悲剧的超越[M].亦春译,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10 [1]统文学的审美文化自觉。”人生百态、日常琐事在中国传统文学中都是经久不衰的组成部分,中国作家们喜爱将悲悯建立在这些条件之中来进行审美,所以,世间万象以及人类的生存形态是永远要作为抒发悲悯精神的主要载体的。诸如《窦娥冤》《赵氏孤儿》《汉宫秋》《桃花扇》等作品,均是结合了当时的历史时代背景,通过主人公的坎坷经历这一主线,运用悲欢离合、奸人陷害、以死就义、家败国亡等情节托出一个曲折、悲痛又凄惨的结局。在这些悲剧作品中,人物大多忠奸分明,故事的悲剧色彩集中体现在当“好”与“坏”碰撞在一起后的“好”的状态之中,比如窦娥与张驴儿,赵氏与屠岸贾,汉室朝廷与王昭君,李香君(包括侯方域)与阮大铖,他们之间形成的二元对立才显得足够具有对抗性、矛盾性与悲剧性,从而调动观众对“好”的同情和对“坏”的恐惧。所以东方的悲剧较西方而言,更注重情感的同化,即唤起同情。然而,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悲剧文学已摒弃了中国传统悲剧的单一性,作家们开始进行对新悲剧的探讨与尝试,创作产生了更加自然、生动又饱满的优秀悲剧文学。就拿茅盾文学奖历届获奖作品来举例:陕西乡土文学代表作品《白鹿原》与《平凡的世界》,是两部具有史诗性的“好悲剧”。《白鹿原》主要反映在儒家传统文化影响下的宗族观念与社会变革的巨大矛盾,用一种很明显的时代悲剧来紧系人物的生死存亡。《平凡的世界》表现的是农村青年努力摆脱贫穷步入省城,小说中的人物始终与命运抗争,命运的摧残即便带给人们无数的悲痛,但最终他们仍旧能够在这样一出饱经苦难的悲剧中超脱苦难。再如《穆斯林的葬礼》,它描绘了在回汉民族文化交织与冲突的历史背景下,梁家家族玉器事业的兴衰浮沉。梁家两代人的命途多舛和情感纠葛成为整部书的叙事线索,酿成了一部典型的家庭爱情悲剧。所以说,优秀的悲剧文学中从不缺少苦难,也不缺少抗争,甚至可以说,只有经历过殊死拼搏和顽强抵抗之后的苦难才称得上是苦难,即便是悲剧也是能使人得到升华的悲剧。美学大师宗白华在著作《艺境》里就谈到这一点:“悲剧式的人生与人类的悲剧文学使我们从平凡安逸的生活形式中重新识察到生活内部的深沉冲突,人生的真实内容是永远的奋斗,是为了超个人生[2]75命的价值而挣扎……是超脱解放。”超脱解放,我们完全可以将它视为一种人生态度,即“超脱”之后得到的“解放”,那么文学的悲剧特征正是对此人生[1]罗维.论中国文学之悲悯意识[J].求索,2007(11).[2]宗白华.艺境[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11 态度的真实还原,人也许在真正的悲剧气氛里才会懂得如何达到自我救赎。可见,阅读悲剧可以解惑,读者要对悲剧抱有一丝敬畏和感恩。而今中国多数的文学作品已不再单纯地刻画悲剧,而重在选择将悲剧精神和悲悯意识带入文学,它们蕴含的主题更是多元的、丰富的、厚重的。美学理论学者邱紫华这样定义悲剧精神:“抗争冲动凝聚为意识、观念,就叫做悲剧性抗争精神——悲剧精神。人的最根本精神就是悲剧精神,丧失了悲剧精神,也就丧失[1]5了人存在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人类的抗争像是人类的天性,抗争精神更像是注入文学的不可丢失的血液,这样的故事如今也早已成为最受读者追捧的读物。如近年来驰名中外的小说作家严歌苓,她的作品叙事深刻、人物丰满,在当代优秀成人文学中占有一席之位,她笔下塑造的大多为女性形象,且在她们身上都能看到不同层面的复杂性:她们来自不同时代、不同阶级和不同职业,她们将女人的孤独而自怜、空虚又忙碌、脆弱但强大的标签与生活的迫切、被动与无奈紧密结合在一起,这可以看作是中国民族特有的悲悯精神的代表。这些具有中国文化特质的悲悯精神在当代文学审美中显得十分讨巧,它们大量运用了传统的悲剧精神来实现或映射现代“悲悯”的现实存在,旨在表现人物对抗或化解苦难的神奇力量。著名学者徐复观先生提出:“中国民族的性格,文化的性格,不愿接[2]91受走向极端的悲剧。”这正应了当前中国文学的创作态度——不大喜也不大悲。我们的文学即便需要“悲悯”,那也是突出人文关怀的,是聚集平和、委婉的古典意味的。因此,中国文学的悲悯精神确实可以被包含于各种文学形式中,如若抛开成人文学,那么儿童文学与此形成的包含关系便是一种新的伟大尝试。进一步试想,中国儿童文学倘若将惯有的甜美特质与成人化的悲悯精神糅合在一起,其产生的审美体验是不是也可成为一种史无前例的创意呢?中国当代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早就发起了这样的倡导:“文学正是因为它具有悲悯精神并把这一精神作为它的基本属性之一,它才被称为文学,也才能够成[3]215为一种必要的、人类几乎离不开的意识形态的。”由此看出,悲悯精神在文学中占有如此之高的地位,笔者谈到这里,想将悲悯拆分为两个字来分别理解:“悲”为慈悲,“悯”为怜悯(或同情)。先来说“悯”。悯则是同情,产生同[1]邱紫华.悲剧精神与民族意识[M].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2]徐复观.中国文学精神[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3]曹文轩.小说门[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12 情心很容易,很多作品都可以轻松地勾起我们泛滥的同情心,我们会由衷地难过,会自发地想要体恤别人,这就叫怜悯,叫同情。再说“慈悲”。慈悲实质上是一种很难被唤起或者养成的东西,有人觉得它是佛家禅修里的学问,玄妙难懂。笔者在此想要说的慈悲也是在借助了一点佛学色彩之后来进行释义的,慈悲即是一种平淡面对生死悲喜的心境,它是继怜悯之后形成的一种态度,它意味着接受一切。所以,悲悯二字在合二为一后,力量是无无穷大的,具有此悲悯精神的作品及人物也是应该拥有这两个特质:第一懂得同情,第二懂得理解、消化悲苦(有时还可扩为第三个特质:懂得寻找出路)。这正如曹文轩所表达文学的悲悯精神的最大作用,即一场挽救性的工作。可以说,这是在文学理论价值之外产生的,是影响人类意识形态的举措,这样的文学才是崇高的、具有仪式般的、引人尊重的。13 第二章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的潜在动因曹文轩的儿童小说虽然主题众多且都文字纯美,但他的作品绝不是“小儿科”式的单纯体味,他一面将儿童文学包裹在浪漫主义的皮囊下,一面又要讲究现实主义的精神诉求。曹文轩将悲悯精神注入了儿童文学,这是许多儿童文学作家都不敢轻易尝试的。悲悯精神,是站在人文高度和人类生存层面而生长出的一种高尚情感,它带来的是文学的深刻性与延伸性。其实,曹文轩的悲悯精神包含“无意”和“有意”两种,一个是不经意间的自然流露,另一个则是受到他者的重大启示,所以,曹文轩不止一次在自己的著作以及论文中提出,悲悯精神不仅应该存在于成人文学更应存在于儿童文学之中。那么,本章就来进一步探讨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背后潜藏的重要因素。第一节个人童年生活经历的驱使在曹文轩大多的儿童小说作品中,悲悯精神都凭借着亲情、流浪、苦难这一类话题而“无意”地流露,这首先与曹文轩的生活履历有很大的联系。作家总是最热衷于写自己最熟悉的事物,就如成长于封建的官僚家庭却又受到新潮思想影响的巴金,才会将笔触伸向反封建主义的斗争著作《家》《春》《秋》中;出身于陕北贫苦农村家庭而又体验过煤矿工作艰辛的路遥,才能写得出一代农村青年不易的生活奋斗史《平凡的世界》;本着对沙漠的向往和对爱情追逐的三毛,才能创作出一本充满异域风情和人性真善美的《撒哈拉的故事》。这样的作家有很多很多,曹文轩也算作是一个童年生活给予创作灵感的作家之一,他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事和看到的人无不对他今后的文学产生着刻骨铭心的影响。(一)个人经验作为文学的宝贵财富2017年的元旦,曹文轩登上央视电视节目《开讲啦》给青少年观众做了一次关于文学写作的探讨。节目中曹文轩直言不讳地谈到自己贫穷的江苏苏北老家。面对故乡曹文轩充满感恩,因为它带给曹文轩不仅仅是童年的贫苦,还有最14 宝贵的写作财富。在苏北水乡,曹文轩住的是金光灿灿的茅草屋,玩的是家门口流淌的清清河水,正因为在充满白云与清风的日子里成长,才教会了曹文轩写出具有“洁癖”气质的美感极佳的文学作品,如在《青铜葵花》里:“屋子是新的,不用打扫。其余的一切,妈妈恨不能都用清水清洗一遍……洗,能洗的都洗……[1]148奶奶一年四季,每一天,都离不开清水。”还有《根鸟》中的描写:“那铜盆擦得很亮,宽宽的盆边上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盆中的清水因盆子还在微微颤[2]138动,荡出一圈圈细密的涟漪。”干干净净的房屋,干干净净的人们,仅仅是这几句,就给人以沁人心脾的清凉感和洁净感,这在曹文轩如《草房子》《细米》等小说的书写中都十分常见,这些充满古典诗意的文字就犹如一首首乡村小调萦绕心头。在苏北水乡,曹文轩可以正上着课就突然跑出教室肆无忌惮地追狗,也可以和小伙伴一起溜进盐城市区等着看一次期待已久的烟火,也正是如此,小小乡村少年与大大城市的首次碰撞,让曹文轩在创作的笔触中产生了很多徘徊于城乡的流浪和苦难情结。(二)同父亲的“两次告别”加深对悲悯的理解2017年4月,曹文轩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被很多学者堪称为“文化清流”的《朗读者》节目中。曹文轩参与的第七期节目主题是告别,在阅读之前,他接受了主持人董卿的采访,提起的书是那本著名的自传性小说《草房子》,交谈的内容是他的父亲。曹文轩自述书中的桑桑就是他自己,而当多年小学校长的父亲桑乔就是自己的父亲。其实在曹文轩《细米》《暮色笼罩的祠堂》《红瓦黑瓦》等多部作品中,父亲的社会角色都被他塑造成校长或者小学教员,可见,父亲不仅对曹文轩的人生影响巨大,更是他走向文学道路的根源。确实如此,曹文轩多次在媒体受访中表示,父亲在村里有“小说家”的外号,他具备很棒的“叙事能力”,村里所有人都喜欢围着父亲听他讲故事,所以,父亲绝妙的口才令曹文轩从小就把他当成心目中最为崇高的威望,同时又在无形之中给曹文轩灌输了很多写作的好素材。《草房子》中桑桑被医生误诊为不治之症后,桑乔带他四处投医的桥段其实正是曹文轩与父亲的真实写照。曹文轩14岁时脖子上的肿块被城里的医生误诊为绝症,父亲一度崩溃但不甘命运捉弄的他又不停地带着曹文轩辗转多地的医[1]曹文轩.青铜葵花[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曹文轩.根鸟[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15 院,可病情却都无法得到治疗。也就是在那段时光里,少年时期的曹文轩在脑海中不断想象着自己与父亲、与这个世界的告别,小小的内心感受到世界上最痛苦的“生离死别”。功夫不负有心人,幸运的是父子俩终于在上海遇到了一位老大夫,老大夫胸有成竹的一番安慰令父亲再度泪流满面。曹文轩果然恢复了健康,可他在这种“虚拟”的告别和“真实”的悲悯中第一次理解了生死和爱,所以他将这些经历毫无保留地写进了作品之中。但是岁月总会让曹文轩同父亲有一次“真正”的告别。1997年的冬天,曹文轩的父亲离开了世界。谈起这一次的告别,曹文轩在节目中说道:“这个大自然,就是在这样一个告别过程中完成它的季节轮替的,其实人类社会也一样。在这个天空下,不是山也不是水,是什么,[1]是满满的各种各样的告别。”所有事物的更替都会有告别,告别是延续的、永恒的,那悲悯亦然。上一章谈到的悲悯观无论是来自肉体、人格的缺损,还是家庭的瓦解以及苦难意识、流浪情结,这些表征正是人类生活中种种常见的告别形式,同时,这种令人心所感到飘摇、忧郁的告别更是令悲悯精神到达了一定高度。因此,人生经验与父亲的言传身教教会了曹文轩怎样面对生活的告别,而这一次次告别又教会了曹文轩如何理解悲悯,并将悲悯带入文学。曹文轩说:“文[2]学写了上百年上千年,其实做的就是一篇文章,生死离别。”在曹文轩看来,人生履历、生死离别、悲悯精神、文学艺术这四个命题是可以依次顺向和逆向来阐释的,这是一个作家遵循“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宗旨。第二节安徒生童话悲剧效应的启示谈到悲悯精神与儿童文学这两个命题,有一位被誉为“世界儿童文学的太阳”的人物不容忽视,他就是19世纪丹麦著名的童话作家安徒生,他可以看作是世界上第一位将悲剧成分融入儿童文学的伟大作家。安徒生出生在丹麦欧登塞城的一个贫民窟里,他的父亲是名曾受过良好的教育的鞋匠,母亲虽是一个平凡的洗衣妇但也深晓民间的各类传说,安徒生就是在这样的成长环境里受到来自父母亲的一点点熏陶而酷爱文学。但不幸的是安徒生11岁时父亲猝然离世,母亲为生活所迫而改嫁,14岁的安徒生不得不只身一人独闯荡哥本哈根来寻求自己的理[1]电视节目《朗读者》2017,4.http://tv.cctv.com/2017/04/02/VIDEdrHV7xN9Jtwlc89RFGTo170402.shtml[2]同上.16 想。经过异常艰苦的多年奋斗,安徒生才开始渐渐在文学创作中崭露头角,生活也摆脱了贫困,他一生未婚,将所有生命的热情交付给他热爱的文学。可以说,安徒生的童年是充满苦难的,人生也是充满荆棘的。即便如此,膝下无子的安徒生还是写出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那些如《卖火柴的小女孩》《海的女儿》《丑小鸭》《红舞鞋》等等饱含悲剧快感的小说时刻震撼着全世界的孩子以及成年人的心灵。同为儿童文学作家的曹文轩深受安徒生文学创作的理念感染,他认为安徒生对中国儿童文学起到的是一种不可对抗、绝无仅有的作用力:“安徒生的忧伤、悲悯、高雅、尊严深刻的悲剧意识与纯净而博大的美感,是我们所无法放弃的。对于中国而言,安徒生的意义,甚至是远超儿童文学的,整个中国文学都应当重[1]视与仰望这个人。”儿童文学作家、童书书评家安武林也在论文中这样写道:“作为一个儿童文学作家和儿童文学评论家,安徒生是我心中永远的参照系。”[2]可见,在儿童文学作家们看来,安徒生对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可以说,安徒生是引领者,而中国的儿童作家们是他的追随者、效仿者或者创新者。安徒生先生在他沉睡百年之际是不可能想到,他现今拥有着大量的中国读者或者粉丝(这里涵盖孩童与成人),他的文学作品通常都会从家庭流传到校园,到社会,最后再回归到家庭,这种循环所带来的极高阅读率,令多数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能或繁或简地复述出一两则安徒生的童话来。巨大影响力的背后必定有强大的文学魅力作为支撑,这种经久不灭的魅力就来自于安徒生文学作品中所蕴含的诸如悲戚命运、贪婪人性、痛苦惩罚、死亡结局等等一系列悲悯话题,而这些悲悯精神也常常会在曹文轩的儿童小说中有所渗透。为了更加清晰地剖析安徒生与曹文轩儿童文学共同的悲悯特征,笔者将其大致分为三类:(一)“坏孩子”变成“好孩子”瑞士著名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提出过“性格决定命运”的思想。性格直接主导人的主观意识或潜意识,是人在态度上和行为上表现出的一种心理特征,它可以让人产生对外界各种不同的认知、情感与意志。安徒生在他的童话中塑造了不少“坏孩子”的性格悲剧,曹文轩笔下的极端少年也与其形成了很大的相似度。在安徒生的《红鞋》中,女孩珈伦本是一个贫寒的乡村小女孩,母亲死后她[1]曹文轩.对于中国儿童文学来说,安徒生恩重如山[A].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5(3).[2]安武林.麦田里的守望者——献给安徒生[J].科技文萃,2005(6).17 被一个有钱的老妇人收养。从此珈伦生活富足,还拥有了她心仪已久的漂亮红舞鞋。但珈伦十分爱慕虚荣,她任性而放肆,整日不成体统地穿着红鞋出席各种场合(基督教只允许信徒穿黑色鞋子进入教堂)。红鞋对于珈伦来说是一种将人的“恶”引出的“致命毒瘾”,一日,红鞋竟像被施了魔咒一般控制了珈伦的双腿,最后甚至彻底长在了珈伦的双脚上。以此同时,代表正义的天使也在进一步惩罚着珈伦——让她穿着红鞋不分昼夜和晴雨地跳舞。珈伦每天都筋疲力尽,连老妇人的葬礼也没能参加,后来她请求刽子手砍掉了双脚,但那双血淋淋穿着红舞鞋的双脚却一次次的阻碍着珈伦忏悔赎罪的路途。故事的最后,拄着拐杖、拖着一双木脚的珈伦虽然获得了上帝的宽恕但她的生命却仍在阳光与欢乐中走到尽头。还有安徒生的另一部童话《踩面包的姑娘》,主人公英格儿与珈伦有着类似的人性弱点。英格儿虽出身于贫困家庭,但她没有穷人家孩子惯有的淳朴和善良,反而高傲任性。雇佣英格儿做工的富有的女主人待她很好,她给了英格儿一条长面包让她回家看望父母。但英格儿路过沼泽地时为了不弄脏自己的新衣鞋竟用双脚踩到面包上穿过,结果她和面包一齐沉进了地狱。惊恐又饥饿的英格儿变成了一块石头,她的内脏相互吞食,不久身体便成了空壳。最后,认识到自己错误的英格儿用虔诚的忏悔令自己重生——她的灵魂变成了一只小鸟飞出了地狱。安徒生的这两部作品均是“坏孩子”自毁又自救的故事,曹文轩同样喜欢用“坏孩子”的饱满形象来撑起文学悲悯的气质。在曹文轩的小说《青铜葵花》与《泥鳅》中,嘎鱼与十斤子是两个爱欺负别人的小男孩。嘎鱼的家是大麦地村最富裕的人家,他每天放鸭,玩耍于田野与河畔之间。嘎鱼天性顽劣,依靠捉弄葵花和青铜这样贫苦朴实的孩子来获得自身的满足感。嘎鱼的“坏”是恶作剧式的“坏”:被惊恐包围的葵花孤立无援地坐在小木船里任凭湍急的水流冲击,嘎鱼拿起一根长竹竿假惺惺地施救,却在葵花伸出手的那一刻骤然收回,弄的葵花在绝望与惊吓中不知所措;嘎鱼放鸭时丢了一只公鸭,却带着盛怒的父亲来青铜家污蔑挑衅,使得不知真相又气急败坏的青铜爸爸把青铜打了一顿……再看十斤子,他总认为自己比没人疼爱的孤儿三柳聪慧,他在心里排斥他,轻蔑他,还经常在三柳面前炫耀自己捉泥鳅的本领与累累硕果。但葵花、青铜、三柳的善良与单纯无时不刻在深深感动着嘎鱼与十斤子,两位“讨人嫌”的孩子的本性也在完成转变:嘎鱼在青铜奶奶病重时送来了两只鸭子给奶奶补身体;在嘎鱼得知有人18 要把葵花接回城里的消息后,他像个小男子汉一样给青铜“通风报信”并帮助他把葵花藏好;十斤子毫无保留的将捉泥鳅的独家绝技告诉三柳,两个人亲如兄弟。安徒生的性格悲剧包裹着人性的虚荣、贪婪、忘本、无视恩典或者亵渎神灵,让人觉得珈伦与英格儿十分可悲可愤,但两位女孩苦苦的自我救赎、垂死挣扎与生命终结又同样令人扼腕叹息,这是悲痛与怜悯的高度统一。曹文轩也将这种极端的人格融入儿童自身,但他却是一位更加盼望用善良去拯救故事结局的“暖男”,曹文轩塑造的地地道道的“坏孩子”是完全可以用怜悯与博爱的心变成了“好孩子”,而“好孩子”也应该得到友谊和被褒奖的光环。(二)“善良”与“隐忍”的救赎安徒生的童话《野天鹅》与《冰雪皇后》中的救赎者都是沉默的女性,被救赎者都是中了魔咒的男性。在《野天鹅》里,公主艾丽莎的11位哥哥被会妖术的王后变成了野天鹅,艾丽莎也被王后赶出了王宫。在梦中得到仙女指点的艾丽莎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来救赎哥哥,所以,她用白嫩的双手采集荨麻,再把它们纺成麻线制作成能解除哥哥身上魔咒的披甲,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孤独而艰辛的救赎之旅中,艾丽莎不能够张口说一句话。故事的最后是艾丽莎凭借自己善良的初心与坚强的恒心最终成功救回了哥哥们,自己也获得了美好的爱情。同样与之类似的是在安徒生另一则童话《冰雪皇后》中,小女孩格尔达与小男孩加伊是一对十分要好的朋友,可魔鬼的魔镜碎片飞落进加伊的眼睛和心里使他从此变得冷漠而无情,随后加伊也不幸被冰雪皇后偷偷带进了冰雪宫殿。格尔达与艾丽莎的命运一样,她们化“伤感”为“动力”,将救赎作为自己的坚定信念。格尔达不辞辛苦地一路追逐寻找、饱尝饥寒,最终成功救出加伊,并用善良而坚毅的爱感化了加伊心中的冰冷碎片。格尔达与艾丽莎均是善良、勇敢而隐忍的救赎者,她们对待苦难先是独自用眼泪去消化悲伤,但为了心中的理想却又能继续承受起“救赎”的使命,在她们身上有着超脱少年们面对挫折的力量。与前两部作品稍有不同的作品是《海的女儿》,故事的救赎者是有着“仙女”一般外表和内心的小人鱼公主,而被救赎者是再平凡不过的王子。小人鱼公主在暴风雨夜冒着生命危险搭救了翻船遇难的王子并对他一见钟情。一场救赎换来了小人鱼公主对爱情的追随,她与海巫婆做了场交易,用自己动听的声音换得每走一步便痛如刀绞的双腿,并无条件接受倘若王子娶了别人自己将会化作泡沫这样19 悲惨的条件。变成人形的小公主如愿与王子相伴,但王子始终没有认出她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并要娶别人作新娘。当所有人都在怜悯小公主即将来临的死亡时刻,故事出现了最具悲悯光环的片段:临终前的小公主决然放弃了唯一能救自己性命的机会——用尖刀刺死王子。她的决定是那么毫不犹豫,只是将自己对王子所有的爱付诸于一个吻,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海中,化作了一片白色的泡沫。小人鱼公主生性的无畏、勇敢、坚强、痴情与牺牲精神造就了她个人的悲剧,但她身上流露更多的是人性的光辉,她对王子的救赎是不求回报的,她向往的是对高级生命的情感。所以,小公主无法接受用心爱人的生命换回自己的生命,她又一次无条件了“拯救”了王子,她心甘情愿地去香消玉殒,人鱼公主本身就是海的女儿,变成泡沫在她看来只是换了种形式回归大海,这是欣然的死去,是伟大的悲悯,是把眼泪化作微笑的洒脱。曹文轩的小说作品也同样拥有由于“善良”与“隐忍”而达成完满救赎的故事:《根鸟》中的男孩虽然始终挣扎在梦幻与现实之中,但仍旧本着一颗前往开满百合花的大峡谷救出女孩紫烟的初心,在经历了世间万种的艰难险阻和百般诱惑后成功完成救赎;《太阳熄灭了》里年幼丧母的小女孩雅妮“被迫”成为“小大人”,她用自己稚嫩但强大的内心改变了父亲的“低糜”和“懦弱”,用无限的爱拯救了濒临毁灭的家;《甜橙树》的苦孩子弯桥因一场大病而变得痴傻并遭人耻笑,可他面对小伙伴的捉弄与轻蔑却仍能保持高贵的单纯和善良,即使在睡梦中弯桥也是幸福甜蜜的,他用自己的方式“唤醒”了三瓢、浮子、六谷的爱心和善心,也可视为一种拯救;除此之外,还有《阿雏》中的孤童,《第十一根红布条》里的孤寡老人麻子爷爷,以及《埋在雪下的小屋》中的大野哥哥,他们甚至为了拯救别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曹文轩赋予他们的是一种跳脱自身利益的英雄气魄,这是安徒生有关救赎的童话中所没有的独特气质,是救赎含义中最为高级的体现。(三)生存的需求生存问题引发的悲悯主要是由社会与自然因素引起的,万物与之所系的时代和环境形成的密不可分的联系决定着某种悲剧的客观存在。安徒生的这类作品通常是将审美的目光凝聚在与时代背景、自然环境相符的悲悯情结上,同时,这类创作的灵感来源也正是安徒生本人对世界的观察和体悟。20 《卖火柴的小女孩》可以说是最早令人熟知的作品,书中的小女孩为了生存不得不在刮着寒风大年夜里赤着脚卖火柴,冻僵的她为了取暖三次点燃火柴,但眼前出现的美丽幻象实质上是短暂希望之后的更加悲惨的绝望,尤其是小女孩最后一次划亮火柴时看到自己与去世的祖母相拥的景象,预示着小女孩的生命如同她手中的火柴一般悄悄熄灭。再看《母亲的故事》《墓里的孩子》与《她是一个废物》,这三部童话中都有着相似的母亲形象,她们同样是为了生存不惜同命运和世俗奋力抗争。在《母亲的故事》中,母亲的孩子死了,她在向死神要回孩子的过程里吃尽苦头,她甘愿让荆棘刺进胸脯流出鲜血,甘愿把明亮的眼珠交给湖泊,也甘愿把黑发送给守墓的老太婆。但当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死神后,死神将孩子两种不同命运的预示展现给母亲看,母亲却宁可让孩子在天国享福也不愿让他重返充满苦难的人间。《墓里的孩子》与《母亲的故事》的悲剧结尾殊途同归,对母亲来说,失子之痛固然是撕心裂肺的,但孩子重生之后的现实生活环境又让母亲望而生畏。再看《她是一个废物》,替人洗衣来维持生计的母亲一生劳苦,冬天的冽寒让泡在冷水里工作六个小时的洗衣妇不得不用喝酒的方式暖身,但这一行为却遭到世俗诸如“窝囊废”、“酒鬼”一般的唾骂。积劳成疾的母亲终于劳累而死,但她始终得不到丝毫人格上的尊敬。这些作品蕴含着安徒生对底层人民的真实审视和关怀,尤其是在《她是一个废物》中身为洗衣妇的母亲形象,更是安徒生对自己母亲的追忆和怜悯。在这类具有现实主义色彩的童话中,主题无不是离散、流亡与生死,令人强烈地意识到生存即是苦难。美国著名心理学家马斯洛在他提出的人类需求层次理论中,将人的“生理需求”作为最基础的层次,“生命存在的条件是必须满足生理的饥渴要求,如果因外部条件或外力的剥夺,使他丧失了起码的生存条件,那么他自然地要作殊死的[1]55抗争,这种抗争具有悲剧精神。”对于这种把人类根本生存而来的悲剧精神带入文学也自然是经得起推敲的,所以曹文轩也势必将这种生存苦难融入作品。比如,《草房子》中的杜小康与细马,他们均像安徒生笔下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因为家门不幸而担当起整个家庭的重任。尤其是细马,他虽然身为邱二爷与邱二妈的养子,却仍能在家产丧尽之后主动挑起生活的大梁,为了生活而毫无怨言。还有《山羊不吃天堂草》里的一系列流浪少年明子、黑罐、鸭子,他们为了生存[1]邱紫华.悲剧精神与民族意识[M].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21 和改变家庭的命运不惜艰辛,小小年纪便投身城市,打拼漂泊。明子与黑罐还尚且有远方的父母惦念,而鸭子早就在城市中和家人走散,变成了了无牵挂的“野孩子”,他内心的孤寒不断鞭策着他要为了生活更加努力。再有《蓝花》中的银娇奶奶,一个为了生存从年轻时就给人办丧“帮哭”的女人却有着悲惨的命运,丈夫的离弃,女儿小巧的丧生,让银娇奶奶像祥林嫂一样悲苦孤单又遭人不屑,她曾经真心的为多少死者痛哭,而自己去世的时候却几乎无人相送。曹文轩小说创造的这类关乎人类生存需求的悲悯精神,都能够令人十分清晰地看到安徒生悲剧效应在其作品中的传承与革新。在安徒生的悲剧童话与曹文轩的儿童小说中,主人公们都要做出很多的牺牲,他们需要从“接受层”,如坚强面对并忍受孤独,然后迅速穿越到“对抗层”,即寻找出路并努力拼搏,对于这种“对抗层”的处理,安徒生的童话常有善良的仙人指点,而在曹文轩的小说中则变为人的主观能动性,最后,便达到“胜利层”。这里还要重点说的是,在“接受层”与“对抗层”这两个层面中,也将是作品悲悯精神到达最大程度的时刻,那么,“胜利层”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回归层”或者“平衡层”。所以这么看来,叫安徒生不写悲悯和苦难是不可能的,即便安徒生作品受众的绝大部分会是儿童,那也不能够回避现实存在的人间疾苦和悲天悯人,只不过,在他这份独特的悲悯中,有基督教里的神灵和传说里的魔法参与,也正因如此,全世界的儿童与成人才会抱起一本《安徒生童话》津津有味地阅读。那么,叫曹文轩不写悲悯和苦难也是不可能的,他所言安徒生带给儿童文学的“深恩”也就在于此,曹文轩也就势必要让他的作品同样充满悲悯、苦难,发扬、赞美欢乐主义的同时,也不能忘记悲悯精神的存在意义,曹文轩所要做的其实正是这样一件事——重塑或还原文学最基本、最为人类需要的那种深刻和真实。22 第三章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的表现形式曹文轩自创作儿童小说以来,一直力求在作品中能够体现具有深刻含义的悲悯色彩。细读曹文轩的几部长篇和短篇小说,我们便可在脑海中很好地构建儿童文学与悲悯精神结合后的具体展现,可以发掘曹文轩在洞见儿童心理世界与关注儿童成长环境基础上的一种近乎“成人化”的儿童文学写作风范。我们不可否认,人一生的烦恼和悲苦有很多很多,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心理和智力水平都能逐渐到达人类所及的最高程度,如果借用唯物论的思想来谈,那是意识带领我们认知客观世界从而接触苦难。此外,佛语也有对人生之苦的阐释——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们只要生长在这个世界之中,苦就无所不在,所以在曹文轩的儿童小说中,儿童是认识苦的,是接受苦的,甚至也是懂得苦的,可以说正是在“少年也知愁滋味”这样的情绪里,人物和情节等构架就更能显示出一种说不尽的无奈和悲悯来,这种悲悯精神正是非常值得去体味和关怀的。第一节悲悯的直观呈现:生理缺憾与心理问题在传统的儿童文学作品里,人物的塑造通常比较“卡通化”,过于扁平的人物类型通常也可以通过明显的外部特征(主要是文本对其外貌特征的刻画与描写)来轻松定夺。比如在德国著名童话作家格林兄弟的作品《小红帽》中,大灰狼长相丑陋而凶险,是狡诈邪恶的象征,而小红帽外表甜美可爱就是善良美丽的化身,甚至她多次被狼欺骗而最终被狼生吞下肚,也是由于小红帽专有的天真无邪的特质。在曹文轩的诸多小说作品中,他精心塑造了很多具有独特品质的小主人公,但是他们中间的多数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缺失,即作为人的不完整性。有学者将《红楼梦》视为中国古典主义及象征主义文学中最伟大的作品之一,在这部作品中便有不少“因缺陷而美好、而独特、而鲜活”的事物。借用《红楼梦》的几位女子来说,如若撇开人物命运的发展结局不谈,只关注她们的生性特征,我们就能领略到一种“缺失”的美感:首先是林黛玉,她虽然生得娇美且颇23 有才气,但身体羸弱又善感多愁;其次为薛宝钗,她表面看上去确实是个体态丰润、处事得体的美人,但她深感热症,不是个十分康健之人;再看史湘云,她个性豪爽,聪慧善良,但却有个咬舌的小毛病,总把称呼宝玉的“二哥哥”错喊成“爱哥哥”;最后谈谈晴雯,她漂亮伶俐,是宝玉府上最为灵巧的丫鬟,但她言语尖酸,举止轻浮,常常得理不饶人。这些女子身上各有千秋的个性中虽有缺憾,但却更易散发出人物独特的可爱之处来。所以说,美感与缺失,二者之间既对立又统一,在人物的审美进程中,这种缺失性通常体现在生理与心理之中,从而完美地构成了人物的个性化以及命运与之相联系而形成的悲悯性。曹文轩作为古典主义美学的捍卫者,他的作品也常常通过人物的“缺憾”而带有和古典文学一般浓烈又典雅的悲悯风格。(一)生理缺陷的自我审视人类精神的伟大,就在于能够想方设法克服困难,但是唯有一种不完美是人类发展史中始终无法解决的问题——生理缺陷。生理缺陷所带来的悲哀可分为先天之悲和后天之悲,这是上天带给人最为无奈、最为客观的一种痛苦。1.秃鹤先说先天之悲,它是出世时就伴有的不可逆转的生理残障,会直接给生活造成一系列的压力和苦恼。比如曹文轩长篇小说《草房子》中的无发孩子陆鹤,作者在小说的第一章就重点介绍了他,他因为生来就不长头发而不得不接受“秃鹤”这样公众认同感极强的绰号。秃鹤因为生理缺陷而成为焦点人物,他一直要去应对旁人凝视的目光,无论这种目光里带有什么别样的意思,秃鹤作为“被看”的对象,始终陷入的是一种束手无策并且无法规避的境地。与此同时,秃鹤不仅要承担秃头带给自己的巨大精神压力还要承受来自大众不公的待遇,比如在油麻地小学的会操评比中,班主任蒋一轮怕陆鹤的秃头形象影响比赛名次而取消他的会操资格,但这个看似是为了保证大众利益的举动却让秃鹤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导致秃鹤想要进行一场反抗:在比赛接近尾声的时候,他将帽子突然抛向空中特意露出光光的脑袋而引起了队伍的骚动,这直接导致了会操比赛的失败。“就[1]21这样,秃鹤以他特有的方式,报复了他人对他的轻慢与侮辱。”可见,生理缺陷给秃鹤带来的是耻辱。从“小我”来看,他的耻辱来源于与别人的差异,他[1]曹文轩.草房子[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4 的秃头时刻处于非常态的劣势,就像是丑小鸭面对着白天鹅而产生的强烈自卑感一样。那从“大我”来看,秃鹤的耻辱出自自己在班集体中得不到一点存在感、参与感和认可度,这三点的丢失足以使他像战场上的重伤员一般,不仅不能给集体带来荣誉反而成为一种拖累。站在儿童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讲,感受不到存在感、参与感和认可度的孩子便想尽可能通过一些小手段来重新追回它们,这些手段也许不在道德上被承认,也许会在哗众取宠的状态里使情况更加恶化。秃鹤的报复确实让油麻地的小伙伴们更加排挤他,直到他为了让油麻地小学在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中取得好名次而主动出面表演杨大秃瓢这一角色。每个人心底都有最敏感和最难以碰触的东西,面对于这样的软肋,秃鹤竟然再没有逃避,他第一次正视自己并且要靠这曾经带给自己多少悲伤和耻辱的秃头来完成表演,这是在众人瞩目下展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的时刻,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少年莫大的勇敢!但是,在演出取得成功后,功臣秃鹤却“藏”了起来:“秃鹤用嘴咬住手指,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哭声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奔涌而出,几乎变成了号啕大哭。纸月哭了,许多孩子也都哭了。纯净的月光照着大河,照着油麻地小学的师生们,也照着世界上一[1]31个最英俊的少年……”曹文轩直接将其貌不扬的秃鹤比成了世界上最英俊的少年,这样的跨度让一个小人物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实际上这是秃鹤从耻辱走向荣耀的突变,文中这一段的描写也同时是悲悯性达到最大强度的地方。这样一个突然的改观和惊喜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可能造成心理上的巨大冲击力,那么,对于秃鹤这样一个乡下的小孩子来说,这显然更能称得上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秃鹤在大家为演出胜利而欢呼雀跃的时候选择了躲避,他也只有通过暂时的躲避来适应自己带来的荣誉而告别以往的耻辱。秃鹤终于能用自己的行动找回一点集体的认同感和存在感,他不用再去讨好别人,不用再去乞求怜悯,此时的他和大家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甚至比别人还要更好。2.青铜再谈后天之悲。曹文轩的儿童小说中刻画了很多成长于乡野的孩子,他们中[1]曹文轩.草房子[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5 的某些人因为家境贫穷或体质瘦弱而染上一些疾病,从此令他们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这些阴影却遮盖不住他们彩色的心灵。在《青铜葵花》中有个叫大麦地的村庄,村庄里住着的青铜一家是这里最贫穷但又最善良的人家,可青铜在5岁那年因为发高烧而失了声,从此便不会说话。大麦地所有的孩子都去上学了,青铜又是家里的独子,他只能与家里的水牛相互作伴成长。哑巴青铜与人交流的缺失直接导致了他的友情缺失,他的童年是残缺不全的,是沉默孤独的。直到青铜一家收留了孤儿葵花,青铜的生活才多了几分盼头。一家人对葵花视如己出,青铜也与妹妹葵花情同手足,把家里仅供一人上学机会让给了她,牺牲自己的一切使妹妹开心。在一次马戏表演中,青铜一直弯着身子低着头把葵花驮在自己的肩上让妹妹观看演出,这一段的描写着实让人感动:“这是葵花最高兴的一个夜晚。虽然那个马戏团的马戏,其实是很拙劣的,但,这对葵花来说,已经足够迷人了。她抱着哥哥的脑袋,就像春天在小河旁边看河上的水鸟时抱着岸边的一棵树,心里是那么惬[1]133意。”曹文轩将此时的青铜比喻成一棵树,勇于担当却毫无怨言,而葵花正像是一只小小的水鸟,她需要大树来停留、依靠。哑巴青铜虽不能用华丽的言语去表达对葵花的爱,但他对葵花的爱护和关怀却令世界上所有的妹妹羡慕:为了守住葵花看马戏的位置不惜与人打架;光着脚丫顶着大雪卖芦花鞋来补贴家用供葵花上学;在寒冬为参加文艺汇演的葵花做一条冰项链而双手冻得通红……青铜的世界虽然活得平静但心里却异常火热,他的缺失是葵花补给他的,有了葵花,青铜才会重新变成完整的人。但小说的结尾却依旧是悲悯的别离。市长无意得知葵花的父亲生前是城市一个著名雕塑的作者,便特意设立基金派人将葵花接进城里学习生活,青铜一家也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而最终同意瞒着青铜接受这场别离,但,知道真相后的青铜却像“死”了一半似的:“他没有哭,也没有闹,他只是整天地发呆,并且喜欢独自一个人钻到一个什么角落里。不久,大麦地人发现,他从一早开始,就坐到了河边的一个大草垛的顶上。……[1]曹文轩.青铜葵花[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6 他可以看到大河最远的地方。[1]255那天,白轮船就是在那里消失的。”青铜在用它自己的方式“等待”,那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倔强与反抗,他不能够很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同意葵花离开,为什么葵花能够忍心离开,为什么大家要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他……小说发展至此,我们不难得到这样一个结论:葵花与青铜实质上是一对相互依赖的个体,甚至可以说在依赖的程度上青铜要略胜一筹。葵花在痛失父亲之时是青铜让她重拾温暖、给她希望,青铜是个哑巴,是葵花让他不再孤独、不再自卑。葵花的突然离去让青铜打破了一种习惯,他只能用去大草垛上观望或者等待那条送走葵花的大白船,这样的坚持,其实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比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葵花。葵花是青铜的嘴巴和喉咙,有了她,青铜便能够一直快乐、一直完整着。但从另一方面讲,葵花的离开教会了青铜重新面对生活:“他张开嘴巴,用尽平生力气,大喊了一声:‘葵——花——!’”[2]256青铜会说话了,他从拥有葵花,到习惯依赖葵花,再到失去葵花,实际上就是一个从逃避缺憾,到直视缺憾,再到尝试改变缺憾的过程,是一个孩子在后天之悲中的挣扎,是重新认识自我的质变,更是一种于缺失与获得之间的选择。(二)问题少年的情感宣泄儿童心理学家皮亚杰将儿童的感知运动过程分为了六个阶段,他在《儿童心理学》一书中明确地表示,儿童在第六阶段中开始出现明显的智慧认知水平:“在这一阶段中,儿童能够寻找新方法,不仅用外部的或身体的摸索,而且也用内部[3]11的联合,达到突然的理解或顿悟。”儿童通过对外界的不断认知开始对事物产生一定的认识标准,从而具备自我思考能力和领悟能力,用来获取和消化各种信息。进一步来看,随着儿童心理的不断发展和完善,儿童越来越像是一个复杂的系统,他们的心智水平由于在不断健全,从而可以由获取、消化信息发展为反馈、输出信息,通过举止来进行表达。我们知道,一个人的心智与举止之间有着这样一种联系:行为举止是心智水平的直接表现,反过来说,心智水平的高低也可以通过行为举止得到最好的反馈。谈到个人的言行举止,又不得不想到道德这一命题,道德是我们衡量一个人是否具备得体恰当的举止的标准,是最直接能够表现个人认知水平的尺度,所以认知与道德二者之间一直保持着对应关系。同样,[1]曹文轩.青铜葵花[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同上.[3][瑞士]J.皮亚杰,B.英海尔德.儿童心理学[M].吴福元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27 在皮亚杰的道德认知发展模式中,儿童从已经具有道德意识的他律阶段发展到自律阶段后,便开始运用自我的思维产物和认知水平来恒定道德标准而不受制于成人的权威。可以说,青少年时期的行为动机完全受控于他们自身对世界各个层面的理解和感悟。孩子的成长阶段是由家庭、学校以及社会参与的,父母作为孩子的第一位启蒙老师,他们无疑是让孩子建立最初世界观的重要角色。每个家庭与孩子之间都是紧密相连的关系,孩子的整个面貌也通常会因为他的原生家庭而受到影响,正如列夫·托尔斯泰在著作《安娜·卡列尼娜》开篇就讲到的一句话:“幸福的家[1]3庭无不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那么,在幸福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也是相似的,他们深受父母疼爱和民主家庭的氛围熏陶,个性开朗、成绩优异,前途一片光明。但与此同时,不幸的家庭孕育出的孩子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他们长期生活在压抑、痛苦的环境里,缺少爱的关怀和与人倾诉的条件,从而养成了和社会道德相背离的处事习惯与情感的宣泄方式。曹文轩恰恰最为关注的是这些“问题少年”,他笔下的很多少年都有着大不相同的坎坷经历,有的自甘堕落在无限的黑暗境地,有的却在用年轻的生命去极力开出不平凡的花朵,这些都让小说彰显着很强的张力和悲悯性。1.阿雏《阿雏》讲述了一个孩子复仇的故事。阿雏5岁那年,他的父母亲均死于一场意外,渡船因为太过拥挤而造成翻船,很多人在水中惊慌失措地挣扎,不会水的阿雏父亲死死抓住大狗父亲不放,却被大狗父亲用极为自私、冷漠和卑鄙的手段摆脱,最终导致阿雏的父母双双溺水而亡。三年后和阿雏相依为命的老祖母也离开人世,这个认为“村里人都欠他的”阿雏只能混迹于村子各处,靠吃百家饭生活,养成了饿狼一般的凶狠的兽气,他欺凌弱小、捉弄老师、不敬尊长,成为村里“有仇必报”的扛把子。村里大人都讨厌阿雏,孩子们也都十分害怕他,不过小说最值得关注的还是阿雏与大狗之间的关系。大狗是众多孩子中最怕阿雏的一个,起初一直作为阿雏的小跟班,直到有一次阿雏怀疑大狗嘲笑他被罚站的事,而强行把他带到无人的荒丘吓唬了一晚导致大狗大病了一场,但自此之后,大狗一改从前对阿雏的顺从与卑懦,他开始反抗,勇敢地与阿雏搏斗,最终导致阿雏被学校开除。自小没有[1][俄]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M].高惠群,傅石球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28 依靠的阿雏对世界的一切都充满愤恨,面对损害自己利益的人他更要以牙还牙。所以,他在村里发大水的时候把载着大狗的船推向河心:“大狗惶恐地:‘放我上岸!’‘上岸?跳水吧。你跳下去,我一定会像你老子当年一样!’阿雏[1]16说这话时,阴冷阴冷的,全然不像个孩子。”我们试想,一个孩子的心灵是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说得出这样与之年龄毫不相符的话语。阿雏面对于大狗,依旧对当年大狗父亲“害死”自己双亲的事耿耿于怀,正是因为大狗的父亲,阿雏再也没有人疼爱和依赖,他万事都要靠自己来争取,或许他从小以为只要以一副凶狠霸道的面貌生活,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阿雏活着的勇气是为了复仇,他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孤苦和心酸全部还给别人来尝。可令阿雏也没有料到的是,一次小小的恶作剧随着大坝决堤已经发展成无法控制的局面,阿雏与大狗的船随着湍急的水流越飘越远,飘到了距村子好几里地之外而又荒无人烟的芦苇滩上。莫大的恐惧席卷着两位少年的心,阿雏也在对大狗复仇这件事上不停犹疑,毕竟是个良心未泯的少年,他竟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在芦苇滩上搭建起了小窝棚。两个孩子在芦苇滩又冷又饿地等着船,但艰难度了三日之后阿雏迎来的却是心灵又一次的沉重打击:“‘听见了吧,他们在叫我们俩!’阿雏兴奋地攥紧双拳。‘大狗……!’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分别是从几个地方传来的。‘大狗……!’‘大狗……!’只叫大狗,没人叫阿雏。[2]19空气里弥漫了‘大狗’的声音,竟没有一声‘阿雏’!”阿雏心如死灰地跌倒了,没有人看到他的善良,甚至没有人能够在生命的紧要关头记起他,这让他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往日凶恶的光芒,他将大狗猛揍了一顿,却又在一旁无声地流泪。阿雏心死了,甚至连心里那点复仇的火焰都被众人的无情而浇灭,阿雏最终把裤衩和背心都留给了大狗,光着身子扑进水里,他想逮一只野鸭与奄奄一息的大狗充饥,却再也没能上来。[1]曹文轩.三角地[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同上.29 纵观整部小说,曹文轩看似将一个本就遭受家庭重击的孩子更加“推入”深渊使阿雏的死成为悲剧结尾,其实阿雏的死像极了祥林嫂,他是在众人的冷漠和遗忘中步入生命的灭亡。当一个“坏”孩子诞生,没有人关注他为何变“坏”,他只能用“坏”来伪装自己的坚强和独立,用“坏”来发泄自己的压抑、痛苦和空虚,但当他悄然展现“好”的一面时,却没有人记得。曹文轩对这种边缘化儿童命运的书写,显示出他对孤立无援儿童的深切关怀和悲悯之心。2.“我”——赌徒中短篇小说《十一月的雨滴》单从题目上就给人以孤寂、悲凉的感受,小说以第一人称、用倒叙的方式来讲述了一个由于家庭的支离破碎而导致堕落的少年以及他迷失的内心世界。父亲是风度翩翩的演员,母亲是名声大噪的歌唱家,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中成长的孩子应该也是品学兼优、才华横溢的,可是“我”却是一名赌徒。起初是本着好奇心去观望一场赌博,后来由于抵挡不住同伴的教唆和金钱的诱惑而参与其中,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但是,每每面对善良纯洁的母亲的询问,“我”良心不安但却一直没有足够的动力戒赌。父亲,在“我”眼中一直是万人崇拜、举止优雅的绅士,可就在一次去父亲风衣口袋偷钱时发现了他的秘密——婚外情。在小说中,“我”心中多年形成的完美父亲形象突然坍塌,令“我”痛心疾首,从此“我”与道貌岸然的父亲之间对立却又统一:一方面“我”在心底鄙视父亲、憎恨父亲,想与他势不两立;另一方面“我”可以理所应当地问父亲要钱并替他保守秘密,共同达成一种肮脏的交易。一切都陷入了恶性循环,“我”赌得越凶,这种交易就维持得越久,父亲就越来越放肆,母亲就越显得可怜无辜。“我”的心是孤独的、梦碎的,用堕落来惩罚自己充满谎言的家庭,本就是一种无声的抨击,自己毁灭自己更是一件天下最悲痛的事。哀莫大于心死,“我”赌得走火入魔,无可救药的父亲却一直无视“我”的自我毁灭,也毫无愧疚可言,“我”则用致命的方式来拆穿他的卑鄙——向母亲说出真相!可是,一个孩子永远不可能料到,成人世界中一旦涉及了背叛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而且那个受伤最重的人却是你当初最想要保护的人。知道真相后的母亲几乎崩溃,她一不小心摔下楼去终身瘫痪,嗓音也嘶哑不能再继续音乐事业,这就是“我”带来的结果,“我”除了赌博又成立了一条不可逆转、不可饶恕的罪状,“我”间接“害”了母亲,“我”必须用我一生的守护来赎罪。成人30 用过错酿成的苦果却要孩子来承受这显然是不公平的,但单纯的孩子会更加关注一个糟糕的结果,然后选择用一生的歉疚和负罪感面对破碎的家庭和整个世界,他们的痛苦就像十一月份的冬雨在不断敲打受伤的、湿透的、冰冷的心灵,他们始终无法宣泄却在用极端的方式来惩罚自己,这样的孩子和人生确实是可悲的,他们最需要被怜悯却还在怜悯别人,祈求一个悲痛之后的救赎和心安。3.亮子“这孩子很特别,似乎一来到这个世界上,那颗小脑袋里就盛有各种各样的[1]234奇思怪想。”这是短篇小说《暮色笼罩的祠堂》里亮子6岁时给人留下的印象,他聪明、灵动、活泼,亮子光着身子在雪地里玩耍的可爱、活泼样子被曹文轩用毛茸茸的雏鸭来形容。但亮子17岁的时候,他又是这样的一番状态:“眼[2]237珠儿发涩,很不灵活,老是定定地驻在那儿;目光呆滞,老是看一个地方。”亮子的精神出了问题,在家人眼中他早已成了一个疯子。亮子巨大的改变令笔者不免想到鲁迅笔下的闰土。闰土出场时是一个头戴明晃晃银项圈的小英雄形象,他机智勇敢、聪明伶俐。可相隔多年之后,再次出场的闰土变得木讷少言、迟钝呆滞。判若两人的闰土形象给读者带来了很大的视觉及内心的冲击力,生活贫苦的重担以及社会阶级差异所带来的重压使闰土改头换面,他成为了时代所迫的悲剧人物。再来看我们的亮子,他的变化程度不亚于闰土,一个孩子为何仅用十年就可以得到如此令人惊叹的彻变,曹文轩为我们挖掘出了真正的凶手——教育。亮子由于他太过活跃的思维遭到班主任三先生的极度嫌弃和不满,当三先生得知亮子想要创作一部推倒村里祠堂的小说后,便将亮子一个人关进传说闹鬼的祠堂直至深夜,受到巨大惊吓的亮子此后便精神失常,成了痴迷于写小说的疯子。学校教育是继家庭教育之后的教育阶段,如果将儿童比喻成一只风筝,那么教育应该成为一片广阔的天空而绝非是一把残忍的剪刀。亮子被小说创作深深吸引着,这本是一件非常值得倡导和鼓励的事,但他因为熟听村里的祠堂“教化”(实为迫害也不为过)过不少男女的传言而产生了写祠堂、毁祠堂的想法,亮子却成为深受传统儒家思想影响的三先生的眼中钉,自此,一个命运悲剧在教育的失职中上演,亮子的天赋以及对小说的热爱本可以成为一个作家,可结果,压制[1]曹文轩.甜橙树[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同上.31 与禁令使亮子成为了教育的牺牲品,他只能在他痴傻的世界中做着作家的梦。我们成人从儿童世界走来,无论现在内心变得有多么复杂,不得不承认的是,青少年的确喜欢并习惯运用主观意念在心中塑造一个趋于完美的“梦境”,在这个梦里没有杂质,它容不下一点不纯净的东西,儿童看见的来自客观世界的人物和事物一旦进入这种梦境便也会被塑造得一尘不染。“梦想是主体对客观世界的感受[1]240的膨胀、扩张和加强。”儿童在内心建构的梦境其实也是对外界客观事物的一种再加工和美化,同时,这种再加工和美化的程度往往也会由于个人的主观意愿和儿童本能的理想化思维而夸张化、深入化。所以,对于一个普通孩子来说,心中憧憬的理想花园在一瞬间被击得粉碎,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他就成了最悲惨、最一无所有的人。第二节悲悯的内部叩击:“家”的瓦解与重建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德勒在他的一书《理解人性》中提出:“在对一个人作出[2]105判断之前必须对他生长的环境有所了解。”可见人的生长环境直接决定了人的发展方向,人的原生家庭对人生足以产生巨大的影响。家是由父母与孩子共同建立的,它是培养人最初本性的始发站,也是判断人最终发展的结点。在曹文轩的小说作品中,家庭也作为其中一个重要的概念去参与着儿童生理与心理的成长,这也是曹文轩站在“家庭”的立场来解读悲悯精神的又一主要体现。小说中很多少年儿童的苦难与悲情来源于家庭的主观破碎与客观变故,前者是成人世界的矛盾,其中包括一方死亡、背叛等主观原因所导致“家”概念的破裂与瓦解,后者是家庭成员因为客观因素如突然变故、时代混乱所致的分离或丢失。两方面旨在展现“家”概念中成人视角与儿童视角的连合,以及成人世界与儿童世界的精神碰撞与矛盾冲突。但曹文轩把这样的悲苦倾向往往又处理成“失而复得”的状态,有一种人文主义的悲悯与“自我救赎”的存在。(一)家庭的破碎与变故在小说中,家庭常常是脆弱的城堡,无论是来自于父母哪一方的感情破裂还是疾病摧残,都足以给一个家庭很深的打击。[1]刘晓东.儿童精神哲学[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2][奥]艾·阿德勒.理解人性[M].陈刚,陈旭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1.32 小说《蔷薇谷》就与上一节提到的《十一月的雨滴》有着相似的悲情背景,小主人公都是由于家庭背叛而致的破落而朝着绝望的境地沉沦,《蔷薇谷》甚至是在开篇处就展现少女欲要跳崖自杀的情节。两部作品的情节都涉及到成人世界屡见不鲜的婚姻不忠等家庭问题,小说用儿童的视角展开对此问题的探讨,用一种“平等观”去处理父母及子女的关系并让儿童进行对成人世界的自我启蒙和命运的自主选择。《蔷薇谷》中的少女本来也应该是一个被幸福包围的孩子,她的父亲是个指挥家但由于政治原因而被革职,深受打击的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仍旧重振旗鼓做了一名整日东奔西走的推销员。精神和肉体极度劳累的父亲依靠家庭给自己一丝慰藉,但随后由于发现妻子薄情的背叛,他选择了开枪自杀。小女孩痛失了父亲又无法原谅母亲,她也想像父亲一样用死亡得到解脱。这足以证明在家庭破裂的众多因素中,双亲不和要比双亲不全更容易令儿童产生焦虑、极端或者反道德、反社会伦理的心理。还有在《太阳熄灭了》中,雅妮的父母恩爱有加,互相把对方视为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可就在雅妮11岁时原本幸福温暖的家彻底变了模样:雅妮的母亲因病逝世,父亲悲痛欲绝,这令他本就感性而脆弱的性格变得更加萎靡不振。雅妮因为丧失母爱而难过,但她却要去理解、安慰父亲内心的哀伤,借酒消愁、魂不守舍、抑郁症这些词条充斥着父亲的肉体,雅妮的心理压力与日俱增,她不得不像一个成人一样,一面消化自己的悲伤,一面帮助父亲抚慰情绪。雅妮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和“孩子”一样的父亲,她担负的是寻常孩子无法承受的痛苦。再有小说《青铜葵花》里葵花的命运变革。葵花的母亲英年早逝,她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父亲从城市来到乡下的大麦地生活,在干校工作的父亲非常忙碌,葵花在大麦地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她是孤独的。葵花的父亲原先是个雕塑家,来到大麦地后便很少有机会接触艺术,却不幸在一次划船写生中意外溺亡,葵花的家被彻底击碎,她重蹈着与她父母一样的覆辙成了孤儿。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在命运的安排下,从小就开始体验孤独,痛苦挣扎。最后还要再谈《细米》中女知青梅纹的家。梅纹与葵花的命运很相似,她成长于苏州城的一个艺术世家,父母因为受到政治牵连下放到大山劳动,她也被派到稻香渡下乡,梅纹原本完整的家庭被时代因素瓜分得四分五裂,一家人饱尝分离思念之苦却无可奈何。一家人的内心忍受着煎熬,可是待到梅纹的父母被平反可以返回苏州之时,却在大河中丧生。命运的沉浮令梅纹对家的希望渐渐湮没,33 她迷茫而无助,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二)“家”概念的失而复得曹文轩儿童小说展现的悲悯精神不是悲惨、压抑、无解的,给少年儿童观看的作品不能只有一路到底的悲情,还要有解脱人、解救人的怜悯。上文谈到的小说《蔷薇谷》《太阳熄灭了》《青铜葵花》以及《细米》虽然都涉及到家庭的破碎、离散,但曹文轩又将这种家的失去还之以重新拥有的情节,令强烈的悲剧色彩之上又添盖了一层悯恤的情怀。比如在《蔷薇谷》中,蔷薇谷成为令人得到重生、慰藉的“家”。欲要跳崖的小女孩直到遇到谷中老人才选择不死,老人曾经有着和女孩相似的痛苦,他经历了牢狱之灾后发现自己妻离子散一无所有,在他想结束自己生命之时想起了狱友临终还握在怀里的蔷薇花,蔷薇顽强、美丽的生命力令他重新燃起生的希望。老人就是在用同样的方式——满山谷的蔷薇,挽留住了小女孩的生命,并为她重建了家庭,祖孙二人在谷中相互陪伴,过着桃花源般与世无争的生活,这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进行心灵的疗养和净化。在小说《太阳熄灭了》里,雅妮家的破裂是由于母亲的病故和父亲为此受到巨大的精神创伤而酗酒成瘾。杜大婶作为一个热心的邻居,更作为一位称职的母亲,她一方面愤恨雅妮父亲的脆弱拘儒,一方面心疼雅妮小小年纪孤苦伶仃,杜大婶毅然将雅妮接到自己家中生活,试图暖化她冰冷的心灵。果然这一举动使得雅妮父亲深感寂寥、内疚和悔恨,最后他终于鼓起生活的勇气,拥抱雅妮带着她重建精神家园。《青铜葵花》和《细米》中“家”概念的回归情节十分相似,它们构建的故事都是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徘徊和抉择。葵花和梅纹均来自于城市,她们都是受到父辈的时代斗争而步入乡村,曾经的家不得不因为变革而舍弃她们,她们起初要学会接受分离、忍耐孤独,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乡村环境。葵花进入了青铜家,梅纹进入了细米家,两位都市女孩都被两个农村家庭的淳朴、善良不断深深感动、改变着,乡村的真善美给她们原本脆弱的心灵带来极大的安慰,她们在无意识中也渐渐融入乡村,如葵花将青铜视为亲哥哥一般去关心、体贴,梅纹也将细米视为亲弟弟一般去爱护、引导。家庭的重塑令两个女孩子恍惚已经忘记了城市的身份,她们像是本就属于这个家庭、这个乡村一样,她们的内心有了乡村情结,乡村与她们早已难舍难分。34 曹文轩儿童小说对于悲悯的理解是勇敢地刻画悲情,但却始终不忘回归怜悯。家庭对少年儿童的发展是尤为重要的,它是儿童心理对安全感的精神需求,也是儿童今后建立社会认知,树立道德规范的必要媒介,所以曹文轩用家的瓦解体现悲苦,又用家的重建来体现悯恤,这是儿童与成人精神的交互环节,是将成人世界的缩影充分展现给儿童观看并体验的主旨所在。第三节悲悯的整体基调:苦难意识与流浪情结著名文艺理论家朱光潜在《悲剧心理学》里谈到这样一个问题:“在悲剧的[1]58欣赏中起重大作用的,是审美意义上而非伦理或道德意义上的同情。”就此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由悲剧鉴赏引发的两种同情观,即审美同情与道德同情而言,前者仿佛要比后者来得更高级一些。若现在就以小说为例,道德同情是发生在故事本身中的,它可以是来自于情节或者人物等透露出的悲剧性,结合欣赏者自身的社会生活经历和人类道德伦理认知,最后再将自我情绪代入其中而衍生出的一种同情。而审美同情是跳脱故事之外的,笔者甚至认为它属于一种上帝视角,重在发觉欣赏者自我与悲剧情节、悲剧人物的认同关系,是单纯从艺术的悲剧效果上做一种审视。但朱光潜又在道德同情与审美同情的关系上作了补充:“有时道德同情是审美同情的条件。有些人除非对悲剧人物产生道德同情,否则便不[2]60能对他们寄予审美同情。”可见,作品中两种同情观的互相作用更有利于作品悲悯精神的铺陈,道德同情首先能够拉近读者与情节间的距离,而后其产生的审美同情才能生成悲悯精神的艺术体味。曹文轩儿童小说中的悲悯基调正是依靠着道德同情与审美同情的并存来奠定的,其根源便是苦难意识以及流浪情结的抒写。(一)离散与流浪的从接受到享受曹文轩在论文《论近二十年来文学中的“流浪情结”》中分析了很多关于“流浪”主题的作品,它可以是逃亡,可以是寻根,可以是追求“乌托邦”,也可以是自我超越……在曹文轩的儿童小说中,不乏有流浪情结的展现,他让少年在身体与精神层面的流浪中观看世界、体悟人生。再有,曹文轩又将苦难意识糅杂在[1]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2]同上.35 这种流浪情结之中,更为一种悲悯精神的高度体现。身体的流浪是为了更好的成长。长篇小说《草房子》中的杜小康是油麻地一个富裕人家的独子,他不仅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而且学习等各项能力十分突出,在班级一直担任班长。所以杜小康拥有的是一种从来不怕或不屑被妒贤嫉能的自信,文中他单单靠一辆二手自行车就能轻而易举地收获很多友谊。但杜小康最终还是因为家庭的意外变故而被迫辍学,随父亲去遥远的大芦荡养野鸭维持生计。杜小康的流浪生涯不断经历着浮沉,起初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靠鸭蛋挣钱重返校园,可野鸭误入他人鱼塘吃尽了鱼苗却又将美梦打碎,杜小康的家再次一贫如洗,但他却在这次流浪中彻底成长起来:“那是一个荒无人烟的世界。天空、芦荡、大水、狂风、暴雨、鸭子、孤独、忧伤、生病、寒冷、饥饿……这一切,[1]254既困扰、折磨着杜小康,但也在教养、启示着杜小康。”杜小康咀嚼了寻常孩子难以下咽的痛苦,可他在这次成长的流浪中摒弃了傲慢、幻想,学会了顽强、坚守,锻造出了一颗耐压的强大心脏。同样饱受流浪艰苦的还有《山羊不吃天堂草》里的明子和黑罐。这两个孩子都是木匠三和尚的学徒,十几岁便跟随师傅离开贫苦的农村进城做活赚钱。对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从乡村步入城市意味着要与一个格格不入的地方拼搏到底,身体的不接受可以通过意志来强迫执行,但内心的不接受却是要通过极大的思想斗争来平复和调节。“这个在小豆村机灵无比的孩子,常常显得局促不安、愚蠢可笑。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卑下心理。……他常常地想念那个平原上的贫瘠不[2]3堪但却让他感到自足的小村子。”在陌生的城市里流浪,受冻和挨饿算是最轻的苦难,最令少年们煎熬的是自卑、孤独与乡愁的情愫。小说一开篇就已经在突出渲染驻扎在明子内心这样一种固在的城乡矛盾,与生俱来又无法摆脱的巨大落差感让乡村少年身上充满了悲剧味道,但更加可悲的是只有当他们师徒三人在浴池洗澡时才会有一种归属感:“也就在这赤裸着身体饮茶之时,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处境,忘了卑下的苦难,觉得他们是天下的第一贵族,幸福[3]126充满了心头,也充满了人间。”衣着与外貌可以让一个久处某种环境下的人显现出与之相匹配的状态来,而赤裸却可以达到很直接的平等。对于初来乍到的农村孩子来说,洗澡可以让灵魂与躯壳暂时地分开,心便会得到暂时的轻松和美[1]曹文轩.草房子[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曹文轩.山羊不吃天堂草[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3]同上.36 好。但是,明子和黑罐必须认清长期流落城市的现实,在这一漫长的流浪中,明子因为对患有腿疾的女孩紫薇萌生爱意而重燃希望,却又因紫薇的离去而自怨自艾,他快乐过也憎恨过,最终凭着人性的尊严和可贵获得了心的宁静。精神的流浪是为了找寻意志的“根”。短篇小说《妈妈是棵树》是一则凄美但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故事。主人公秀秀的妈妈生下她便去世了,爸爸又在一次意外中丧生,秀秀只得被舅舅收养,因舅妈说她“命硬”的言论而认一棵柳树作母亲。舅舅和舅妈待秀秀很不好,秀秀便将柳树作为自己唯一的情感寄托,她经常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分享给柳树并时刻不忘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从表面看,虽然秀秀并不是一个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孩子,但是她在精神上却是孤形吊影、流离失所的。秀秀在舅舅家找不到安定的感觉,而这样一棵通人性的柳树却能抚慰秀秀漂泊的内心,她就真像是秀秀的母亲和根基一般爱护秀秀并伴她长大。秀秀就是在这样一场精神放逐的流浪中寻回了情感的“根”,她追随着柳树,笃信着柳树带给自己的无穷力量,她坚强不息、无畏困难、努力学习,最后顺利考上了大学成为一名有学识、有涵养的时代女性。古人言“穷而后工”,是指越是久历贫苦的人就越容易写出好的诗文来,这与杜甫所言“文章憎命达”表达的意思十分相近,经历过苦难的人能在生活中积累丰厚的阅历并进行深入的思虑,从而能够施展出好的才华来。曹文轩在他的儿童小说里,用“命不达”的现实苦难意识与流浪情结作为故事情节叙写的主旋律,使得小说的风格完全沉浸在一种悲的格调里,但曹文轩在处理这种悲调时又十分巧妙地将流浪与苦难从伊始的“不被接受”逐渐转化为“接受”甚至是“享受”。那么,这样一种从“接受”到“享受”的流变,实质上已成为从体感阶层向精神层面过渡和进发。甚至我们还可以这么认为,是流浪与苦难养成了少年们坚毅的个性,造就了少年们的优秀,同时,是流浪与苦难让读者从道德同情递进到审美同情的高度,是小说转悲为悯的最佳方式。(二)死亡话题的平和气氛瑞士儿童心理学家皮亚杰曾提出了儿童认知发展阶段论,他将儿童和青少年的认知发展依次划分为四个阶段,即感知运动阶段、前运算阶段、具体运算阶段和形式运算阶段。少年儿童随着年龄的递增在迎接每一阶段的到来,心智能力也在通过不同阶段的具体表征而不断提升。死亡是人类不可避免的归途,当成人谈及于此时总也不能摆脱惶恐、焦虑等情绪,他们“谈死色变”,甚至有人听到儿37 童口中的死亡话题后会立马用“童言无忌”等词汇来缓和紧张的氛围,因为在很多成人的目光里儿童并不懂得死亡所以才会毫不避讳地直言死亡。其实,儿童也知生死之事,在儿童步入前运算阶段的中后期,也就是在5岁至7岁时,儿童对死亡已经逐渐有了认识,再当他们进入具体运算阶段的中期,即9岁以后,儿童就能够在内心形成死亡便意味着永久、终极、停止、无法回避等种种概念。曹文轩创作的儿童小说有很多涉及到死亡的话题,但文中的死亡不是为了一味增加悲剧效果而添加的药剂,而是趋于平静的、安详的、充满仪式感的,是令少年读者钦佩且尊敬的一种生命形式,同时这是其悲悯精神的又一深刻体现,也成为当今某些网络诟病曹文轩过于成人化写作的一个有力回击。视死如归是对生命最好的尊重。《第十一根红布条》的麻子爷爷性情古怪而冷漠,村里的大人小孩都不愿意接近他,但麻子爷爷和他的独角牛却是所有孩子们的守护神。水乡的孩子从小就对水产生着好奇和眷恋,正因如此每年村里都有不少孩子不慎落水,当人们每次将水里的孩子打捞上岸后,麻子爷爷和他的牛就会第一时间赶到,牛会在麻子爷爷的指挥下,驮着溺水孩子绕着打谷场连跑几圈,直到孩子将灌进胸腔的水都吐干净,这才捡回一条命。年年如此,村里的人早已对此事习以为常,村子也渐渐将麻子爷爷彻底忘怀,直到又有个叫亮仔的落水孩子等待施救,麻子爷爷才又牵着牛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只不过他们这对老搭档都已变得太过苍老。麻子爷爷踉跄的步伐和猛烈的咳嗽无不让每个人想到他命不久矣,但他并没有呻吟,反而平静地坚持将亮仔救活后才肯倒在草垛旁休息,但麻子爷爷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独角牛也为了追随主人而死去。麻子爷爷的遗物只有十一根红布条,那代表麻子爷爷和独角牛一生一共救了十一个孩子,麻子爷爷平凡而高尚地活着,但他的死又显得那么平和,这无疑是直面死亡的从容和安宁。再看《海边的屋》。霜的爷爷世代住在海边的茅草屋里,爷爷小时候和他父亲出海打鱼时因遭遇大雾而被困海上,爷爷的父亲将仅有的淡水让给了他,自己却与世长辞,所以霜的爷爷对大海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现代社会的变迁驱使人们弃村进城,就连爷爷的子孙也都越来越向往都市的生活,原本充满浓浓乡情的渔村要被改造成供城里人玩耍的游乐场,但霜的爷爷誓死保卫着海边的屋,他把这里的一切视为家永远的根柢。霜的爷爷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他到底是无法阻碍摧毁茅屋与海湾的机器,当霜又来劝爷爷搬家时,爷爷做了一个惊人又悲壮的38 举动——亲自用一把火烧了茅屋。“火把茅屋烧成一滩灰烬。霜和爷爷一起走向[1]219大海。木船被浪冲击得一会儿靠近岸,一会儿离开岸。爷爷挥了挥手。”“挥手”这一动作很有深意,一方面可以看作是霜的爷爷在向霜诀别,他愿和大海的家共存,誓不离弃;另一方面也可以看作是爷爷在朝死亡招手,大海和茅屋的无法长留使他早已心如死灰,爷爷愿同故乡融为一体、视死如归。少年儿童本有着天真烂漫的性格,但当他们近距离审视死亡的时候,不免也会对生命产生新的认识。《草房子》在整个故事发展接近结尾的时候,小主人公桑桑脖子上长了两个月久的肿块瞬时发作了,巨大的疼痛折磨着桑桑,父亲带着他跑遍了乡镇以及县城的各个医院,但得到的却是相同悲伤的消息。虽然医生没有当着桑桑的面直言病的严重性,但桑桑通过父亲的神情以及自己的病态感觉到了“死亡”的威慑力:“就在他想到自己长大时,不知为什么鼻头酸了一下,眼[2]266泪下来了。”桑桑依旧与父亲四处求医,希望与无望的交替换来的同样是桑桑的日益消瘦,他不止一次地恐惧自己很可能活不到长大,但老师温幼菊在药寮中对桑桑的不断激励和小伙伴们的无限关注及怜悯,又令桑桑开始改变对死亡话题的认知——一场独自的远行。面对死亡,桑桑平静而无畏,一个孩子因为极度的害怕而哭喊尚且可以为人理解,但当他像成人一般勇敢而沉着地等待死亡,又是何等的令人心碎和心疼,曹文轩将这种情绪激发出之后便还给儿童文学固有的平衡和美好来:桑桑得到了民间老郎中的医治而重拾健康,但死过一回的桑桑收获的却是寻常孩子无法理解的对生命的敬重、感恩。同桑桑一样对死亡话题有着相似理解的还有短篇小说《守夜》的兄弟俩大鸭小鸭。小说开篇就写到了奶奶的死,文中表现大鸭小鸭的状态是“哭得不能再哭了”,但两个孩子作为奶奶唯一的亲人还要坚持为奶奶守岁。守岁之夜,大鸭小鸭与奶奶遗体的共处一室,是兄弟俩对死亡的近距离观望。兄弟俩害怕了,但随着大鸭小鸭口中交替念着奶奶留下的歌谣,他们的情绪也由害怕转为怀念。对他们而言,奶奶的死同样如桑桑理解的含义一样——远行:“想到是把奶奶送到一[3]262个好地方,两个孩子心里又陡然快乐起来。”大鸭小鸭转变了对奶奶的死的看法,奶奶的死是一生劳碌之后的解脱,而他们兄弟俩是奶奶远行路上的守护者,这种纯真的想法使得他们转悲痛为快乐,这是对逝去的生命的最好宽慰。[1]曹文轩.三角地[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曹文轩.草房子[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3]曹文轩.甜橙树[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39 综上所述,曹文轩在他的儿童小说之中论及的死亡话题实属不少,少年儿童无论是作为死亡的审视者还是参与者,我们都能在文中找到一种哀而不伤、悲中含悯的精神境界来。少年对待死亡的认知是充满哲理性质的,死亡虽然在不同人群的身上体现的含义有所差异,它可以是回归、解脱、历练、成长等等,但曹文轩将它们一直笼罩在平和、淡然的气氛下,使得死亡话题在儿童文学的世界中由沉重变为沉静,旨在引导少年儿童用生命层面的悲悯目光去思考活着的意义。40 第四章曹文轩儿童小说悲悯精神的价值思考从事多年儿童文学研究的学者王泉根曾说:“有什么样的儿童观就有什么样[1]的儿童命运地位、权力,也就有什么样的儿童文学艺术精神与美学品格。”作家在自身的作品中呈现出的某种观点直接表明了他最为推崇或者倡导的文学意义。曹文轩用文学的悲悯精神打造了一部部十分具有美学研究价值的作品,这些作品的受众可以说时没有明显的年龄限定的。迄今为止,曹文轩的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法文、德文、日文等多种文字,已出版和即将出版的外文版本就高达30多种,这样的出版奇迹证明了曹文轩的文学作品对中国乃至世界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也证明他的文学观对儿童文学有着不同凡响的引领作用。曹文轩感谢文学更要感谢儿童与成人读者,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最要感谢的恰恰是成人读者,因为正是成人读者对其作品的审美认同才会给儿童带来选择和期待,所以,曹文轩优美、高雅的苦难意识与悲悯情怀才会得以让越来越多的人理解和拥护,反之,曹文轩的悲悯精神无疑也对文学与读者产生着深远的思想价值。第一节做文学“优美平衡”的朝圣者曹文轩曾提出过十八、十九世纪文学“优美平衡”的问题,在这种文学的参比下,当下某些受到西方“憎恨学派”影响的新兴文学就更加值得探讨了。曾有学者在归纳研究“憎恨学派”的特征时谈到:“文化研究更多地站在少数派与边缘群体的立场上,因而得到了非主流的热烈呼应……这样的伦理取向和立场使得[2]文化研究从一开始就具备了某种颠覆性。”一种另类的、非主流式的文学正是“憎恨学派”所持有的一个表征,作者们通常喜欢用反常态化的文化特质作为文学的创作核心,这样的文学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文学性可言了,它的功利性反而能够占到上风去引领一个时代的文学趋势,这可以看做是一种作者在潜移默化中“控制”读者的手段,反言之,读者因为有了想要去更加深入了解边缘性、非主[1]王泉根.谈谈儿童文学的叙述视角[J].语文建设,2010(5).[2]高永.站在不同擂台上的对手——哈罗德·布鲁姆与“憎恨学派”[A].江汉论坛,2009(5).41 流题材的习惯之后,再“堂而皇之”地陷入这种文学之中。“憎恨学派”的某些言论在很大程度上颠覆着传统和经典,曹文轩作为古典主义美学的捍卫者,他对此是极其痛心和反对的,他在《曹文轩文集》的序中写道:“‘深刻’这条狗追撵得人们撒丫子奔跑,往阴暗里去,往恶毒里去,往垃圾上去,往乱伦上去,往自虐、嗜血、暴力、兽奸、窥视、舔脚丫子等诸多变态行为上去,因为这里才有[1]4深刻,才有写作的资源和无边无际的风景。”诸如曹文轩所列举的这些另类的“深刻”虽然外表看起来新鲜猎奇、吸人眼球,但其中的文化内涵无不透露着浮躁和媚俗。此外,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恐怖血腥的网络小说,暴力叙事的各类电影,令我们每天都能够很容易的接收到这种形式各异的边缘文化,但同时它们的盛行也随即衍生出了青年亚文化——对传统经典最大化的对抗与颠覆。而且青年亚文化作为青年的群体文化,传播的速度与范围也是非常得快速与广大,这样一来,越来越少的青年人热衷于“传统阅读”,越来越多的青年人热爱“快餐文化”,他们对生活的信条是“娱乐至死”,对文学的把控也更是得不到正确的引导……所以这般看来,“憎恨学派”、“青年亚文化”、“浅阅读时代”更像是一种恶性循环,它们的肆意横行会直接导致着“真善美”的流逝。此时此刻,我们的时代是多么的需要用好的文学来洗涤,曹文轩明确表示:“当一个人的情感由于文学的陶冶,而变得富有美感的时候,其人格的质量丝毫不亚于一个观点[2]132深刻、思想丰富的人格。”好的文学带给人的启迪不仅仅是学识上的突破,更有情感、思想上的超越,也只有将美感作为文学的标准时,才是主流的,正能量的,让我们在快速消费的时代也能够“心如明镜台”。对于文学的美感,曹文轩表示那是要用审美、思想与悲悯等维度共同组成的。审美与思想暂且不说,但是针对“悲悯”对受众的“接受度”一说,会有人对曹文轩的悲悯观提出质疑:在这个充满压力与沉重的现代生活中,成人与儿童真的适合每天读那些悲悲戚戚的文字吗?关于曹文轩儿童文学悲悯精神的表现特征,笔者已在第三章中详细解读,在此简要说的是,曹文轩在文学中搭造的悲悯之屋中,也在注意用一些表达技巧来“中和”悲悯——意象的选择,它同时也是在文学的审美与悲悯这两个维度的共同表现。曹文轩的小说作品中频繁出现“金色的草房子”、“葱郁的树木”、“干净的河水”以及“夕阳下的芦苇荡”等意象,[1]曹文轩.根鸟[M].北京:天天出版社,2016.[2]曹文轩.曹文轩儿童文学论集[M].南昌:二十一世纪出版社,1998.42 它们一直作为主人精神世界中最为美好的东西存在着,无论或喜或悲,孩子们都会回到草房子里继续生活,早晚都会与芦苇荡边的河水继续嬉戏玩耍。这样美的意象难道不是对悲悯的一种柔化和抑制吗,它们一直担负着中和“苦难”、“流浪”等悲悯情结的使命,将儿童文学的忧郁格调一直保持在“哀而不伤”的境界中。这样的作品,有天伦之乐,也有人间疾苦,欢愉时不肤浅,悲悯时不绝望,这样的儿童文学是适合这个时代的所有读者的,是用审美、思想、悲悯等维度来共同维系的,也就是说,用审美来填充美感,用思想来加深厚度,用悲悯来延伸深刻,才是具有“文学性”的文学,才能真正称得上“优美平衡”。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优美平衡”,成人作家们都要力做虔诚的朝圣者,去守护文学的这片净土。第二节做完善儿童“人格基础”的守护者曹文轩于1974年被北京大学录取之后一直从事文学创作且毕业后留在北大中文系任教,几十年的文坛历练让曹文轩形成了自身对文学新的认知,并逐渐形成了自己独到的儿童文学悲悯观。对于“儿童文学作家”这样的头衔曹文轩表示他是一位“弯下腰”而非“蹲下来”与儿童对话的作家。“蹲下来”与“弯下腰”这两个动作被曹文轩比喻得很有意思,这其实代表了与儿童对话的不同方式。我们通常看到大人为了与孩童保持同样的高度而蹲下身子跟他们对话,一则方便了自身,二则缩短了成人与儿童之间的距离。这种“蹲下来”与儿童对话的就是一种典型的儿童文学,它的宗旨是完全站在儿童的视角看问题——这个世界一切都沉浸在无休止的快乐中,无忧无虑。而“弯下腰”呢,是成人让儿童依旧保持仰望大人的习惯,两者的本身高度不会因为对方的存在而产生变化,在这样一种对话中,成人结合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再运用儿童视角来和儿童共同探讨、叙述问题。也就是说,成人口中的现实世界会通过“弯下腰”来传达到儿童内心,那么儿童则要在这种过程中“学习”成人处理问题的方法,这种儿童文学剔除了传统的典型性,它是具有现实意义的,是蕴含客观存在的苦难和悲悯的。从曹文轩的小说中我们不难看到,他一直都将儿童推向了很高的地位(无论是在社会还是家庭中),同时这也是钻探儿童精神世界一个尤为重要的捷径,他43 一直在推崇用现实语境下的平等目光注视每一位生活在不同时空的孩子,他甚至认为儿童文学的创作重点不在于儿童而在于文学,所以在曹文轩看来,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在文学的悲悯性中区别不大,正如他在文学理论专著《小说门》中提出:“文学的职能在于为人类社会的存在提供和创造一个良好的人性基础,而这[1]219一‘基础’中理所当然地应包含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悲悯情怀。”悲悯情怀之所以为文学需要,那是它在时刻牵连人性的养成这一重要环节,那么儿童文学就更加需要悲悯情怀的融入了。曹文轩反对廉价的愉悦,他认为悲剧产生的快感要比单纯赋予儿童单纯的快乐有意义得多。对于“悲剧快感”的理论提出,哲学家们也都有各自的理解。在本文的第一章就已提到亚里士多德对于悲剧是将“摹仿说”贯穿与他的思想的,关于“摹仿”他又提出:“人和动物的一个区别就在于人最善摹仿,并通过模仿获得了最初的[2]47知识。其次,每个人都能从摹仿的成果中得到快感。”在亚里士多德的言论中,悲剧就是一种摹仿,而摹仿能得到知识,就能够让人产生快感。因而,悲剧的快感绝非一种悲观的快感,它是可以引起人对一种严肃行动由摹仿而来的情感认知,我们通过它得以受益,悲剧快感是健康的快感。与此相似的言说还有出自德国悲剧哲学家尼采《悲剧的诞生》一书:“每部真正的悲剧都用一种形而上的慰藉来解脱我们,不管现象如何变化,事物基础之中的生命仍是坚不可摧和充满[3]28欢乐的。”这种思想更是积极地将我们把对悲剧快感的认识引入到对生命意志的全新认识之中,悲剧虽然可以看做是一种毁灭,但是在其充满坎坷或者渐渐消亡的过程中,我们感知生命的可贵和无穷的力量,悲剧带给我们的更多的快感是感恩现在,是敬畏天地对生命的孕育。所以,在哲学的思维当中,具有悲剧快感的事物无论是从艺术性还是审美性上,都要比纯粹的快乐来得更有价值,它带给人内心的震撼力度是不一样的。先贤的定论与曹文轩的倡导殊途同归,关注儿童精神世界的文学作品当然要用“悲剧快感”做底子,要让人在畏惧感与怜惜感中获益。朱光潜在《谈美书简》中概括弗洛伊德依据心理分析派解构悲剧的情感时这样写道:“恐惧和哀怜这两种悲剧情感本来都是不健康的,悲剧激起它们,就导致它们的‘净化’或‘发散’[1]曹文轩.小说门[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2][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陈中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3][德]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44 (Katharsis),因为像脓包一样,把它戳穿,让它发散掉,就减轻它的毒力,[1]126所以对人在心理上起健康作用。”心理学者将悲悯性看作是人性“解毒”的良药,它会很好地将不益于身心的东西逼出体外从而留住真善美,这与曹文轩儿童文学悲悯精神的初衷也是如出一辙。因此曹文轩在他以往的学术论文中多次提[2]出:“儿童文学不是给儿童带来快乐的文学,而是给孩子带来快感的文学。”优秀的儿童文学怎么能把“快乐至上”的原则带进书本里去呢?学校门口或者小书摊上热卖的那种“轻飘飘”的快乐文学,或者是把“美女帅哥”、“富二代”等填鸭进故事里的彩色漫画,如何能够支撑得起孩子们的童年,又如何能够激起儿童的怜悯和感动呢?在时代的鞭策和驱使下,少年儿童必须要面对无数的矛盾与挑战,那些苦难与烦恼也必然是笑中带泪的。而恰恰是这种悲悯精神可以让儿童文学更加具有深度,了解苦难和悲伤的生命才是真正有质量的生命。懂得像绅士一样优雅地面对苦难、常怀感动、拥有悲悯之心是儿童建立健全人格的基础,曹文轩呼吁的正是在我们当下的时代里,文学家们能够创作出让儿童或者成人在以知识、思想文化做背景,能够触碰人类伤感、痛苦及怜悯神经的文学作品,这也是他通过获得国际安徒生文学奖后,感知到的最为宏大也是最为急迫的意义。[1]朱光潜.谈美书简[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2]曹文轩.高贵的格调:安徒生文字中最值得迷恋的地方[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6(3).45 结语曹文轩是中国获得国际安徒生奖的第一人,其小说超越了传统儿童文学创作的“快乐原则”,他倡导将“悲剧快感”融入儿童小说,在这个娱乐至上、崇尚欢乐的时代,曹文轩依旧坚持开创带有浓厚“悲悯精神”特质的儿童文学风格。纵观中国现当代的文学创作,文学的悲悯精神为很多作家所用、所提倡,曹文轩作为当代影响力最大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他在文学中所展示出的悲悯观却与其他作家“和而不同”。通过解读曹文轩的几部典型小说,其悲悯精神主要体现为三方面。第一,曹文轩将少年“残缺”的生理与心理特征作为整个悲悯精神的表现主体,较为直观地展现各类儿童主观与客观上的成长条件。第二,曹文轩将悲悯放入“家”概念的处境下,通过家的破碎与重建,来分析儿童内心上的一种精神缺失与重拾。第三,曹文轩的小说作品始终不忘努力搭建“流浪情结”及“苦难意识”同“悲悯精神”形成的深层联系。三者相互渗透又相互制约,从而构成了曹文轩式的“悲悯”。此外,曹文轩悲悯精神的实现手段也极具个人特色,这也是他与其他作家在理解“悲悯”上形成的重要区别,主要体现为三点。第一,曹文轩注重平凡人物自我价值的实现,用自我审视来进行自我救赎。刻画小人物身上的悲悯特点的作家有很多,诸如汪曾祺、刘震云等都是把目光聚焦于民间,旨在凸显各态小人物或边缘人物生命的荒诞与美丑,展现的是命运意识里的苦涩与悲悯。而曹文轩笔下虽然也有对平凡人物美丑善恶的描绘,但他尤其注重突出“美”与“善”的精神价值。曹文轩是一名儿童文学作家,所以在创作中,曹文轩拥有特定的隐含读者——少年儿童。对于这样的受众群体,曹文轩理当满足他们对“真善美”的精神诉求以及带有童真、童趣意味的审美方式,所以,曹文轩在满足少年儿童期待视野的前提下,他的悲悯精神的流露是通过人物自我成长的过程中(而非顺应命运),用自我审视与自我认同,实现自我价值,从而来完成命运的救赎。类如阿雏、秃鹤、秦大奶奶、麻子爷爷等人,他们都是遭人非议、无人问津的小人物,46 但在实现自己个人价值之后(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才彻底消除了别人对自己的误解。曹文轩没有用过多的笔触去涉及命运有如何之惨烈,而是将重心放在人物自身的不懈奋斗中,从而来重新定义自我价值。第二,曹文轩另辟蹊径,在作品中很少直言其精神内核,时刻在用优雅来中和悲悯。烘托悲悯精神的作品通常会给人一种难以想象的“悲惨境地”来,正如鲁迅描写的祥林嫂、华老栓、闰土、孔乙己、阿Q等人物,他们的生命在与时代和性格形成的矛盾中渐渐消磨,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而曹文轩的悲悯却是从侧面来勾勒的,对于美好的东西他在尽可能地保留和流传。曹文轩的作品一直崇尚以不破坏美感为前提的悲悯,也就是说,在他的作品中,诸如变故、病痛、伤残、流浪一类也会被赋予一种宁静的美,曹文轩用乖巧又灵气的人物形态、明艳又清丽的山水之色以及细腻又柔软的人物内心来冲淡苦难与悲伤,他的作品就像西子捧心一般,有着一种古典的美感与痛感。第三,曹文轩作为故事的叙述者,从不去直接干预人物悲悯个性的定夺。曹文轩不会像冰心写《小橘灯》的女孩那样用“镇定、勇敢、乐观”这些词来明指主人公的精神特质。在曹文轩的小说作品中,充满悲悯精神的人物大多是“少言寡语”的,他们身上流放出的光彩大多则会通过切身的行动以及他人的评说来展现,他们共同持有一种沉默的悲悯个性,这种直面“悲哀”的接受与忍耐更显人格魅力。曹文轩曾直言:“我在理性上是个现代主义者,而在情感和美学趣味上却是[1]588个古典主义者。”的确,曹文轩的小说以优美的语言著称,这本身就充满着古典主义的美学意味,他沉郁、静美的悲悯风格更是可以看作为中国古典主义美学的最佳体现。在中国文化的发展史中,“沉郁”,是受到儒家思想影响后而形成的一种审美形态,它体现的是儒家文化的美学内涵:“‘沉郁’的文化内涵,就是儒家的‘仁’,也就是对人世沧桑的深刻体验和对人生疾苦的深厚同情。”[2]374曹文轩的儿童小说通常是以中国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为背景,人物命运的苦难与时代的烙印交织在一起,他写出的那些具有年代感的故事便总会带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但曹文轩“怒不写到怒不可遏,乐不写到乐不可支,悲不写到悲不欲[3]329生”,他的故事没有一成不变的快乐,也没有不可挽回的绝境,这样的创作[1]曹文轩.永远的古典(《红瓦》代后记)[A].作家出版社,2003.[2]叶朗.美学原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3]曹文轩.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47 理念便充分带有着一种中国古典主义的倾向。曹文轩的写作始终怀揣着儒家之“仁”,因为只有拥有了慈悯他人的仁爱之心,才能看得见现实存在的离散与疾苦,才能想得出借用山水、芦苇、月色等优雅的意象去调解矛盾、柔化苦难。曹文轩既要让笔下的少年和成人有勇气去各自面对世间本就有的苦楚,又要让他们在苦难中还依旧保留一块内心的柔软和温存,再用这种温和却坚毅,高贵又优雅的自我力量来挽救自我,挑战自我,最终走出困境。可见,曹文轩尊崇的是一种“以柔克刚”式的中国古典主义美学的悲悯精神,它是婉转的表达,而不是如同西方悲剧中将矛盾上升到白热化,却“始终渗透着深刻的命运感,然而从不畏缩[1]261和颓丧”这样激烈的精神抗争。曹文轩将具有“悲悯精神”的文学作为一种文化信仰,他坚持在作品中呈现这样一种美丽的“深刻”。这种“深刻”被曹文轩寄居于田园的山水之中、城乡的差异之中、成长的烦恼之中以及儿童与成人的矛盾之中……主题的多元成为曹文轩铸就悲悯精神的土壤,它们势必会对读者以及当代儿童文学和成人文学的发展趋势起到很大的影响。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这样评价曹文轩:“多年来,您始终坚持儿童文学对民族未来的承担,坚持真善美的追求,以雅正、美好、深情、丰沛的作品,为广大青少年读者带去心灵的慰藉和精神的启迪。……您的获奖,是中国儿童文学繁荣发展的见证,也有力地证明了,讲述中国故事、体现中国精[2]神、具有中国风格的作品能够被世界各国的孩子所喜爱。”儿童作家李东华更是肯定了国际安徒生奖的价值:“曹老师获奖也许能缓解中国儿童文学渴望被世[3]界认可的焦虑。”曹文轩以他带有悲悯精神与民族风格的文学作品走向了世界,真正让世界欣赏到中国儿童文学的灿烂光焰。[1]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2]中国社会科学网.http://www.cssn.cn/st/st_whdgy/201604/t20160407_2955995.shtml[3]同上.48 参考文献(一)专著类[1]曹文轩:《草房子》,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2016。[2]曹文轩:《甜橙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2016。[3]曹文轩:《青铜葵花》,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2016。[4]曹文轩:《山羊不吃天堂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2016。[5]曹文轩:《三角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2016。[6]曹文轩:《细米》,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2016。[7]曹文轩:《红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8]曹文轩:《暮色笼罩下的祠堂》,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2016。[9]曹文轩:《蔷薇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天天出版社,2016。[10]曹文轩:《小说门》,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11]曹文轩:《曹文轩论儿童文学》,北京:海豚出版社,2014。[12]侯颖:《论儿童文学的教育性》,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13]蒋风:《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史》,石家庄: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1。[14]李利芳:《中国发生期儿童文学理论本土化进程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15]刘晓东:《儿童精神哲学》,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16]齐亚敏:《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关键词研究》,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17]邱紫华:《悲剧精神与民族意识》,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18]谭旭东:《儿童文学的多维思考》,西安:未来出版社,2013。[19]王家勇:《中国儿童小说主题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20]王泉根:《中国儿童文学概论》,长沙: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5。[21]王泉:《儿童文学的文化坐标》,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2]桑标:《儿童发展》,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23]朱自强:《现代儿童文学文论解说》,北京:海豚出版社,2014。49 [24]朱光潜:《悲剧心理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25]宗白华:《艺境》,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26](丹麦)安徒生:《安徒生童话全集》,叶君健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27](德)尼采:《悲剧的诞生》,周国平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28](德)雅斯贝尔斯:《悲剧的超越》,亦春译,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29](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陈中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30](美)詹姆斯·卢格:《人生发展心理学》,陈德民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6。(二)期刊类[31]曹文轩:《论近二十年来文学中的“流浪情结”》,《文学评论》,2002年第4期。[32]曹文轩:《文学要有悲悯情怀》,《青年文学》,2007年第17期。[33]曹文轩:《高贵的格调:安徒生文字中最值得迷恋的地方》,《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34]曹文轩:《对于中国儿童文学来说,安徒生恩重如山》,《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5年第3期。[35]曹文轩:《文学:另一种造屋》,《中国校园文学》,2017年第1期。[36]白先勇:《恐惧与悲悯的进化》,《视野》,2018年第5期。[37]陈莉:《曹文轩成长小说的人文情怀》,《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38]董国超:《曹文轩的文学世界——神圣的悲悯情怀,优雅的身体写作》,《山东文学》,2017年第6期。[39]古婷婷:《苦难·悲悯·诗意——从“成长三部曲”看曹文轩小说里的成长美学》,《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5期。[40]贺绍俊:《悲悯与精神容量》,《小说评论》,2006年第6期。[41]李红叶:《安徒生童话:中国现代儿童文学之源》,《昆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5年第3期。[42]李幼穗、孙红梅、韩映红:《关于儿童死亡认知发展的研究》,《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2004年第4期。[43]罗丹:《流逝的是永恒的——试论曹文轩小说创作的美学特征》,《解放军艺术学院院报》,2006年第1期。[44]罗维:《论中国文学之悲悯意识》,《求索》,2007年第11期。50 [45]刘婧婧:《建构童真视域下的纯美世界——论曹文轩的小说创作》,《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丛刊》,2016年第9期。[46]马晓:《论曹文轩少年成长小说中苦难的诗化现象》,《文教资料》,2014年第29期。[47]孙海燕:《在“直面”与“背对”之间——论曹文轩<蜻蜓眼>中对苦难的降格处理》,《艺术评论》,2016年第9期。[48]孙恒存:《论曹文轩成长小说中的成人仪式——从<根鸟>管窥》,《东方论坛》2012年第5期。[49]孙云凤:《论曹文轩小说中少年主人公的成长历程》,《教育探索》,2006年第12期。[50]王利:《论曹文轩小说对苦难的诗意抒写》,《剑南文学:经典阅读》,2011年第4期。[51]王富仁:《悲剧意识与悲剧精神》,《江苏社会科学》,2001年第1期。[52]王泉根:《论儿童文学的基本美学特征》,《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2期。[53]谢劲秋:《悲剧快感:认知快感与理性快感的结合体》,《艺术评论》,2012年第1期。[54]徐妍:《曹文轩小说的叙事美学:单纯形式下的复杂美感——以长篇小说<细米>为个案》,《海南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55]朱立芳:《曹文轩纯美小说之于少年成长的当下意义》,《长城》,2010年第8期。[56]赵倩:《浅论悲悯意识》,《环球人文地理》,2014年第8期。(三)学位论文类[57]陈园:《论曹文轩小说的忧郁格调》,云南大学硕士论文,2016。[58]李静:《曹文轩儿童文学观研究》,扬州大学硕士论文,2014。[59]姜帆:《论曹文轩小说的色彩世界》,沈阳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4。[60]张继荣:《古典与现代的歌者——论曹文轩小说的审美追求及其表现方式》,华中科技大学硕士论文,2007。51 致谢硕士论文的紧张写作现已基本完成,我的心绪也随之轻松下来,回顾研究生三年的时光,无论是在学业还是生活的各项能力上,我都收获颇丰。相伴我七年的西外校园一切都令我深感亲切,它让我获得了良师,遇到了益友,是他们给我的人生书本中增添了一个十分有意义的金色篇章。对于三年的学习生活,首先我要向我的指导老师王敏教授表示最衷心的感谢!无论是日常学业还是课余的学术探讨,王敏老师传授给我的专业知识太多太多,我的硕士学位论文也正是在王敏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才得以完成的。回想整个论文写作的过程,虽然辛苦但有所获,从最初的资料整理,到论文的开题与论文框架的确定,再到论文内容的多次修改,最后到论文定稿,王敏老师虽然身在国外,但她一遍又一遍地指出我论文的每处问题,大到文学理论,小至字词标点,老师耐心的指导和无私的帮助,都让我十分感恩。其次,我要感谢西安外国语大学曾给我授课的张保宁老师、邓艮老师、南华老师、焦雄斌老师、乔琦老师、杨博老师,是他们带领我走进了文学多彩的学术殿堂,帮助我提升了专业学科能力,并且拓展了我的学术视野,让我在文学写作中有所积累并获得灵感。最后,我还要感谢我的父母,他们在我论文的撰写过程中提供了非常好的学习环境,并且在精神上给予了我很大的鼓励。还有我的姐姐念谷,她对我的论文提出了很多良好的建议,是她不辞劳苦地帮助我进行论据的收集和辞藻的推敲。我想要真挚地跟他们说一声感谢。由于我的论文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烦请各位专家评委老师批评指正,谢谢你们!孙思雨2018年6月西安外国语大学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