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名著精选 4012 [德]格林兄弟-格林童话（施种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文字版） 429页

译文名著文库格林童话［德］格林兄弟　著上海译文出版社 译本序在当今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有孩子的地方就有“格林童话”，其中的《灰姑娘》、《小红帽》、《睡美人》、《白雪公主》往往还是年轻的爸爸妈妈、幼儿园或学校老师给孩子们讲述的第一个故事。《格林童话》这部书，真可算是流传最广的儿童文学作品。它自十九世纪初诞生以来，已被译成世界上一百四十多种文字，它的影响超越了它的国界，也超越了它的时代；它流传得这么久远，可见它的故事有多么好看，它有多么大的魅力了！那么，这部书的作者是谁呢？是德国的格林兄弟。格林兄弟，一位叫雅科布·格林（1785—1863），一位叫威廉·格林（1786—1859）。他们的父亲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官员，所以他们从小就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大学毕业后，他们专门从事本国语言和民俗的研究，两人共同编写了《德语语法》、《德国语言史》和《德语字典》，这为他们编写那些精湛的童话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一八○六年起他们开始收集、整理民间故事；他们走了许多地方，采访了许多人，所到之处接触的都是农民、手工业者等下层的劳动者，所以，他们后来整理和编写出来的童话也都是反映这些劳动者的喜 怒哀乐，表达了他们心里的爱和恨。这些童话是他们一八一二年起开始编写的，直至一八一五年全部问世，共达二百多篇。《格林童话》也是最早被介绍到中国来的外国文学作品之一，据记载，早在二十世纪初就有一个由“时谐”翻译的《格林兄弟童话》。之后不断地有新的译本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九八八年又出版了全新的《格林童话全集》。这部书尽管很精彩，很好看，但毕竟是一部长达六七十万字的书，孩子们见到它会“望而却步”。现在，我们按照孩子们的胃口，从原来那部厚厚的《格林童话全集》中专门挑选出六十篇最最精彩、最最好看的童话编成这一本《格林童话》，这样，大家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到最最精彩、最最好看的“格林童话”了。而且，这些童话大都曾被改编成动画片、故事片和电视剧。我们相信，人们看这本集子一定会觉得十分带劲的！裴胜利二〇〇〇年二月十八日 目　录译本序青蛙王子猫和老鼠交朋友学习害怕的故事狼和七只小山羊十二个兄弟森林里的三个小矮人汉塞尔和格蕾特尔麦秆、煤和豆子勇敢的小裁缝灰姑娘风雪婆婆七只乌鸦 小红帽不来梅城的乐师魔鬼和它的三根金头发自己会开饭的小桌子、会吐金币的驴子、会从袋里跳出来的棍子大拇指小精灵死神教父拇指孩儿漫游记老苏尔坦六只天鹅睡美人嘴儿像鸫鸟的国王白雪公主狼和人 狼与狐狸老爹和孙子幸运儿汉斯金孩子穷人和富人牧鹅少女生命之水玻璃瓶里的妖精鹪鹩和熊聪明的人两个旅行家能干的猎人聪明的小裁缝蓝光灯三兄弟 跳舞跳破了的鞋子六个仆人齐梅里山不孝的儿子星星银币扔掉的料子白雪和红玫瑰姑娘大鹏鸟寿命井边的放鹅姑娘池中水妖小矮人的礼物钉子坟墓中的穷孩子真正的新娘 兔子和刺猬纺锤、梭子和缝衣针贼王玛林姑娘 青蛙王子古代，当愿望还能实现的时候，有一个国王，他的几个女儿长得都很美丽，而最小的女儿最美丽，连见识过许多东西的太阳见到她时，也对她的美丽感到惊奇。王宫附近有一个幽暗的大森林，森林里的一棵老菩提树下有一口井。天气一热，小公主就到森林里来，坐在这口凉井的边上。她闲着感到很无聊，就拿出一个金球玩，把球抛向空中再接住；这是她最喜欢的玩具了。有一回抛出的球她没接住，掉到地上，滚落到井里去了。公主眼看着球滚下去，不见了，而井很深，望不到底。于是她哀哀地哭了，越哭越响，什么东西也安慰不了她。她正这样恸哭时，好像有人在叫她：“怎么啦，公主？你的哭声让石头都动心了。”她看看周围，想找到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忽然看见一只青蛙把厚厚的、丑陋的脑袋从水里伸出来。“哦，是你吗，老划水的？我的金球掉进水里，我就哭了。”她说。“安静点，别哭了，”青蛙答道，“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不过如果我把玩意儿重新找出来，你给我什么？”“随便你要什么，可爱的青蛙。”她说，“我的衣服、珍1 珠、宝石，甚至我头上的金王冠都可以。”青蛙回答道：“我既不希罕你的衣服，也不要你的珍珠、宝石，更不要你的金王冠，如果你喜欢我，就让我做你的游伴，和你一起坐在小桌旁，吃你小金盘子里的东西，喝你小杯子里的饮料，睡在你的小床上——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下去把金球给你捡上来。”“啊唷，你要的我都答应，只要你把球给我。”她说。但她心里想道：“这只傻乎乎的青蛙在说些什么呀？他住在井里，只会和他的同伴咯咯叫，他无法成为人的游伴。”青蛙一听到她的诺言，就把头潜进水里，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他的嘴里衔着球，划出水面，把球抛到她旁边的草地上。公主重又看见她心爱的玩具，高兴得要命，捡起球就跑了。“等一等，等一等，”青蛙叫道。“把我带走，我没你跑得快。”尽管青蛙使劲地“咯咯、咯咯”叫得很响，但又有什么用呢？她听也不听，而是急忙回家，转身就把可怜的青蛙忘了，青蛙只得回到井里。第二天，她正和国王还有其他朝臣坐着用金盘子吃饭时，有个什么东西从大理石台阶上爬上来，噼里啪，噼里2 啪。他爬到顶端，敲敲门，叫道：“国王的小女儿，你给我开门。”她跑过去看看是谁，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那只青蛙，就赶紧把门用力碰上，走回桌子，感到很害怕。国王大约看出她心跳得厉害，就问：“我的孩子，你害怕什么呀？门口有个巨人要把你带走吗？”“噢，不是的！”她说，“不是巨人，而是一只讨厌的青蛙。”“青蛙向你要什么？”“哦，亲爱的爸爸，昨晚我坐在森林里的井旁玩耍，我的金球掉进了水里，我哭了，青蛙就把球捡来还我，因为他一定要做我的游伴，我只好随口答应他。可我绝没有想到他会从井里出来，他现在来了，就在外边，要进来找我。”这时青蛙第二次敲敲门，叫道：“国王的小女儿啊，给我开门吧，难道你忘了昨天，在森林的凉井边对我说的话？国王的小女儿啊，给我开门吧。”于是国王就说：“你答应别人的事情，就应该做到，尽管去给他开门吧。”3 她去开了门，青蛙跳进门来，紧跟着她，直跟到她的椅子旁。然后他坐下叫道：“把我拿起来放在你旁边。”她犹豫一下，可国王命令她把青蛙拿起来，青蛙才给放到椅子上；一到椅子上他又要求把他放在桌上，等他到了桌上，就说：“把你的金盘子拿近些，我们可以一块儿吃。”她显得很不情愿，虽然她照青蛙说的做了。青蛙吃得津津有味，而公主却一口也咽不下。最后他说：“我吃饱了，感到很累，你带我到你的小卧室，铺好你的丝绸床单，我们可以一起睡觉。”公主开始哭了，她害怕这只冰冷的青蛙，她碰都不敢碰他一下，而现在他要睡在她那漂亮、干净的小床上。可国王很生气，就说：“你不该瞧不起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你的人。”她就用两个手指挟起青蛙，把他带到楼上，放在她卧室的一个角落里。她上床时，他就爬过去说：“我累了，我要像你一样舒服地睡觉。把我拿上去，不然我去告诉你父亲。”她非常生气，就挟起他，用全力把他扔到墙上，说：“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下了，你这讨厌的青蛙。”可等他掉到地上时，不再是只讨厌的青蛙，而变成一个有着美丽和温柔眼睛的英俊王子。根据她父亲的愿望，他成了她心爱的伴侣和丈夫。他告4 诉她自己受到一个邪恶的巫婆的魔法，变成了一只青蛙，除了她，没人能够把他从这水井中拯救出来。明天他们一起到他的王国里去。然后他们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当太阳把他们惊醒时，一辆八匹白马拉的车子来到门前，马头上插着白色的鸵鸟羽毛，还套着金链。车后站着的是年轻王子的贴身随从，那个忠实的海因里希。他主人变成青蛙时，这个忠实的仆人十分悲伤，因而在胸口围了三根铁箍，免得心脏因悲伤和痛苦而碎裂。马车是来把这位年轻的王子接回自己的王国去的，忠实的海因里希扶两人上了马车，自己坐在后面，为主人的得救而十分高兴。马车走了一会儿，王子听到后面有“嘎嘎”声，好像什么东西碎裂了。他转过身去叫道：“海因里希，马车破了！”“不，主人，马车没有破，破的是我胸口的箍。自从你成为井里的青蛙，呆在井里面不露，我一直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路上他又听到一次次的断裂声。王子一直以为马车的某个部分坏了，而其实这只是忠实的海因里希胸口铁箍的断裂声，因为他为主人得到拯救和获得幸福而高兴。5 （施　种译）6 猫和老鼠交朋友一次，一只猫认识了一只老鼠，猫大谈自己对老鼠的伟大的仁爱和友谊，老鼠最后答应和她交朋友，并和她住在一起过日子。“我们必须收集些吃的东西准备过冬，要不，我们就会挨饿。”猫说，“你这只小老鼠不要到任何地方去冒险，我担心你最后会落入陷阱，脱不了身。”他们采用了个好办法，买到一小钵油脂。但他们不知该把油脂放在哪儿，猫经过再三考虑，终于说：“我知道教堂里放东西是最最安全的，没有人敢在那儿取走东西，我们就把油脂放在祭坛下，不去动它，等到必要时再去拿来吃。”于是油钵给安全地放置好了，但是不久猫想吃油脂了，就对老鼠说：“喂，小老鼠，我的表姐请我去做教母。她生了个儿子。他皮毛白，不过有些褐斑，我去抱他受洗礼。让我今天就去，你一个人照看屋子吧。”“好吧，”老鼠说，“以上帝的名义，你去吧。不过有什么好吃的，别忘了我，即使一滴甜甜的覆盆子红酒我也高兴尝尝。”其实这一切全是假的。猫并没有什么表姐，也根本没有7 被请去做教母。她径直去了教堂，悄悄地跑到油钵那儿开始舔油，她舔啊舔的，直把上面一层都舔完了，然后跑到城市的屋顶上去散步，趁此机会就在阳光下伸直身子躺着，每当想到那钵油脂，她就擦擦胡须，直到晚上才回家。“啊，你来了，”老鼠说，“今天你一定过得很愉快吧。”“是很快活，”猫回答说。“给孩子起了个什么名字啊？”老鼠问道。“去皮，”猫干巴巴地答道。“去皮！”老鼠叫道，“多稀奇古怪的名字啊，你们家族里这样的名字是常用的吗？”“这有什么关系！”猫说，“比你的教子叫什么偷面包屑的要好听些。”不久，猫又想去吃了。她对老鼠说：“你再帮个忙，替我照看一下屋子，他们请我再去做教母，因为孩子的脖子上有一个白圈，我只得接受了。”好心的小老鼠很乐意看管屋子，可猫从城墙后悄悄进了教堂，吃掉了半钵油脂。“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了，”她说，“尤其是独个儿吃的时候，”她非常满意地干完了白天的工作，到家时，老鼠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去掉一半。”“去掉一半！你说什么？我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名字。我可以打赌，年历上是不会有这样的名字的。”8 猫对油脂又垂涎欲滴了。“好事情总是成三的，”她对老鼠说，“我又要去做教母了。这孩子全身都黑，只有爪子是白的，身上连一根白毛也没有。这种事情千载难逢啊，你会让我去的，是吗？”“去皮！去掉一半！这些奇怪的名字，叫我好好想想。”老鼠说。“你穿着深灰色的天鹅绒外衣，留着长辫子呆在家里，”猫说，“你随便幻想吧，白天不出去难免要这样。”猫走后，老鼠把屋子打扫得干净整齐，而贪婪的猫把油脂全都吃光了。“索性吃个光，也就定心了。”她自言自语，很晚才回到家，吃得又饱又舒畅。老鼠立即问第三个孩子的名字叫什么。“我估计这个名字你也不会喜欢，”猫说道，“他叫全完了！”“全完了！”老鼠叫了起来，“这名字最古怪了，我从来没听见过这样的名字。全完了！这是什么意思？”老鼠摇摇头，蜷缩起身子，去睡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请猫去做教母了。冬天来临，外面找不到食物了，老鼠想起了他们的贮备品，就说：“走吧，猫姐，我们一起去拿我们贮藏的油钵，这玩意儿味道一定不错。”“一定不错，”猫答道，“你如果把你的嫩舌头伸出窗9 外，那味道一定不错。”他们就一起去教堂，他们到达那里时，虽然油钵仍在原来的地方，但里面是空的。“啊，”老鼠说，“现在我全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真相大白，你真是够朋友的。你去做教母时，就把它全吃了：最先去皮，然后去掉一半，然后……”“别说了，”猫叫道，“再添一句话，我要把你也吃了。”可怜的老鼠刚把到了舌边的“全完了”说出口，猫就跳起来一把抓住老鼠，把他吞下了肚。你瞧，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事。（施　种译）10 学习害怕的故事有一位父亲，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聪明而又伶俐，什么事都能应付自如，可是小儿子呢却很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学不会，大家一见了他，就说：“这孩子还真够他父亲操心的呢！”如果要做什么事情，那么无论什么时候总得让大儿子去做；可是，如果父亲叫他晚上或者深夜外出取点什么东西，要路过教堂的墓地或者甚至路过让人害怕的地方时，他就说：“哦，不行，父亲，我不去，上那儿去我会发抖的！”因为他害怕走夜路。有时候，晚上围着火堆听故事，讲到让人害怕的地方时，听的人有时就会说：“哦，吓得发抖了！”可是那个小儿子则坐在角落里不耐烦了，他虽然听了，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老是说害怕！害怕！我就一点都不害怕；这一定又是一个编造出来的故事，我一点儿都不懂。”这期间出现了这么一件事，有一次父亲对他说：“听着，你这呆在角落里的小子，你长得又高又结实，也该学点什么了，你要挣钱养活自己了。你瞧瞧，你哥哥多么肯花力气，可是你呢，简直不可救药。”11 “唉，父亲，”他回答说，“我也很想学点什么；不过，要学的话，我想就让我学害怕吧，这方面的东西我还一点都不懂呢。”老大听了这些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心里想：“我的天啊，我的弟弟真是个大傻瓜，他这么傻，一辈子将一事无成，俗话说：什么样的人，从小就看得出。”父亲叹了口气说：“你就是学会了害怕，可是要你挣钱养活自己，还是不行的。”这事儿发生后不久，教堂司事来他们家作客，于是父亲就向他诉苦说：他的小儿子糟透了，一无所知，什么事都不会，什么事都不学，“您想想，当我问起他，想怎样挣钱生活时，他却说他先要学习害怕。”“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教堂司事回答说，“这件事在我那儿可以学会；你就把他交给我吧，我会教好他的。”父亲听了很高兴，因为他想：“这孩子这下可以有点儿管束了。”教堂司事就这样把他带回家去了，他首先得打钟。两天以后，教堂司事在半夜里叫醒他，让他起来到教堂钟楼上去打钟。“你就会学会什么是害怕了，”他想，一边悄悄地先走了。当那孩子走到钟楼上，转过身来想抓钟绳时，忽然看到在楼梯上面，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面对着出声孔站着。12 “谁在那里？”他叫道，可是那身影没有回答，而且一动也不动。“你说话呀，”这孩子大声喊道，“快走开，半夜三更的在这里又没有事可做。”可是那教堂司事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想以此来让这孩子觉得，他是一个鬼。可是这孩子又一次喊了起来：“你在那里想干什么？如果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说话呀，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从楼梯上扔下去。”教堂司事想：“情况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糟的，”他仍然一声不吭地站着，活像一块石头。这时那孩子第三次喊了起来，结果还是没用，于是他就冲上去，一脚把这个鬼从楼梯上踢了下去，使他摔到十级台阶下面，躺在一个角落里爬不起来了。然后他打了钟，不声不响地回到房间里睡觉去了。他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教堂司事的妻子等了她丈夫好长时间，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最后她感到害怕起来，把那孩子叫醒问他道：“我丈夫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不知道，”这孩子回答说，“不过，刚才楼梯上有一个人面对出声孔站着，我问他话他不回答，叫他走他又不肯走，因此我就把他当作坏蛋一脚踢到楼梯下面去了。您快去13 瞧瞧，看他是不是还在那儿，这件事真对不起。”教堂司事的妻子一听连忙找她丈夫去了，她看到丈夫正躺在角落里呻吟呢，他跌断了一条腿。她把他背起来，然后吵吵嚷嚷地跑到孩子的父亲那里。“您的儿子，”她叫道，“闯大祸了，他把我的丈夫从楼梯上踢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这下可怎么好哟：我们家出了个废人。”父亲大吃一惊，赶忙跑到儿子那里，痛骂起他来：“你竟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恶作剧，你一定是中邪了。”“父亲，”他回答说，“您听我说，这完全不是我的过错。半夜三更的他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存心做坏事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向他喊了三次，要他说话或者离开。”“唉，”父亲说，“有你这么个儿子真倒霉，你给我滚，别让我再见到你。”“是，父亲，很乐意，不过得等到天亮，到时候我想出去学习害怕，这样我就会掌握一种可以养活自己的本领了。”“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父亲说，“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这里是五十塔勒，你拿去走远一点，别告诉别人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谁是你的父亲，因为有你这么个儿子，我感到害臊。”“好吧，父亲，随您的便，如果您没其他要求的话，这14 点我会注意的。”天亮的时候，男孩把五十塔勒装进口袋，走出教堂来到公路上，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咕哝道：“要是我能发抖多好啊，要是我能害怕多好啊！”这时，正好有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听到了男孩这些自言自语的话。当他们俩走了一段路，可以看到一个绞刑架时，那人便对他说：“你瞧，那儿是棵吊着七个人的树，现在那些人还在随风飘动，你坐到这棵树下，等到夜幕降临时，你就能学会害怕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男孩回答说，“这是很容易做到的；如果我真的这么快学会害怕，那么我这五十塔勒就应该归你。好吧，你明天早上再来找我。”男孩说完就朝绞刑架走去，坐在那下面等待夜晚来临。等着等着，他感到身上冷起来了，他点了一堆火；可是半夜里刮起了大风，冷得不得了，尽管坐在火堆边也不觉得暖和。风儿似乎在把吊死的人互相碰撞着，使他们不停地晃来晃去，于是他想道：“你坐在树下的火堆旁还觉得冷，那么他们呆在上面更觉得冷，更要来回动个不停了。”他出于同情，把梯子靠到树上，爬上去把那七个绞死的人一个一个地解开，全放到了地上。他捅了捅火，又吹了一下，然后把他们围成一个圈子，想使他们暖和起来。可是他们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而火呢，又快要烧到他们的衣服15 了。这时，男孩说道：“你们注意了，不然的话我再把你们吊上去。”可是，死人什么也听不懂，一声不吭，任凭他们的破衣烂衫让火烧着。这下男孩可火了，叫道：“要是你们还不放在心上，那么我就帮不上你们的忙了，我也不想烧死你们，”于是，他又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吊了上去。吊完后，他才坐到火堆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那人来到他的面前，想要五十塔勒，说道：“现在你知道，什么是害怕了吧？”“不知道，”他回答说，“我怎么会知道呢？这些吊在上面的人一个个都不声不响，简直笨极了，眼巴巴地让身上那几片破布烧着都不动。”那人发现，他今天无论如何都得不到那五十塔勒，于是就走了，一边走一边说：“这么一个人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呢。”男孩又接着赶他的路，他一边走嘴里又一边自言自语道：“唉，要是我能害怕多好呀！唉，我能发抖多好啊！”一位走在他后面的马车夫听到他说的话，问道：“你是谁？”“我不知道。”男孩回答说。16 马车夫又接着问：“你从什么地方来？”“我不知道。”“你父亲是谁？”“这我不能告诉你。”“你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呀？”“唉，”男孩回答说，“我想学害怕，可是没有人能教我。”“别说蠢话，”马车夫说，“过来，跟我走，我倒想瞧瞧，我能不能教会你。”男孩跟他一起走了。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家客栈，想在那里过夜。走进客房时，男孩又大声嚷嚷起来：“要是我能害怕多好啊！要是我能发抖多好啊！”客栈老板听到这话笑了，说道：“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这儿倒是有个合适的地方。”“哦，别说了，”老板娘说，“已经有好几个好奇的人丢了性命，你这对漂亮的眼睛如果再也见不到天日，那真是太可惜，太遗憾了。”可是男孩说：“既然这事这么难，我倒想试试，所以我就得住到那边去。”他一个劲儿缠住客栈老板，直到老板说出，离这儿不远有一个魔鬼猖獗的城堡，只要他在里面呆上三夜，那么他就一定会学会什么是害怕。国王曾经答应，谁敢这样做了，他17 就把他的女儿许配给他做妻子，那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城堡里面还有大量的珍宝，都由许多恶魔守护着，他们为所欲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已经有许多人进去过，可是从没有人能再出来。第二天早上，男孩来到国王面前说：“如果你允许，那么我就要在那魔鬼出没的城堡里呆上三天。”国王打量了他一下，对他有了好感，说道：“你还可以要求得到三样东西，不过一定是要没有生命的东西，你可以把它们带进城堡。”男孩回答说：“那么我就要一把火、一台车床和一台带有刀具的刨工台。”国王让他把这些东西在白天就拿进城堡去。夜幕将要降临的时候，男孩来到城堡里，在一间小房间里点起一把通亮的火，把带有刀具的刨工台放到火堆边，然后坐到车床上。“唉，要是我能害怕多好啊！”他说，“可是在这里，看来我还是学不会的。”将近半夜的时候，他想捅一捅火；他吹了一下火，这时从角落里突然发出一个声音来：“哎哟，喵！我们怎么这么冷呀！”“你们这些笨蛋，”男孩叫道，“喊什么呀？如果你们冷，那么就过来，坐到火边来暖和暖和。”18 按照他说的，有两只大黑猫果真猛地跳了过去，分别坐到他的两边，用它们那闪闪发亮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当它们暖和了以后说道：“伙计，我们要一起玩牌吗？”“为什么不呢？”他回答说，“不过你们先把你们的爪子伸出来让我看看。”于是，它们伸出了各自的利爪。“唉，”他说，“你们的指甲怎么这么长呀！等一下，我先得给你们剪一剪。”说着，他便一把抓着它们，把它们放到刨工台上，用螺丝把它们的爪子拧紧。“打牌的兴趣我没有了，”他叫道，“而对你们我要严密地监视，”它们被夹死了，接着便被扔到城堡外面的河里去了。可是，当男孩重新安静下来，又想坐到火堆边时，从所有的旮旮旯旯里出来了一群群的黑猫和黑狗，而且越来越多，多得使他都无处安身，它们令人厌恶地叫着，一步步朝火堆逼近，它们把火扯来扯去，想扑灭它。这一场面他满不在乎地注视了片刻，不过他终于还是发火了，抓住刨刀叫道：“滚，你们这些无赖，”他一边喊一边朝它们砍去。它们一部分逃走了，一部分被打死了，被他扔到了外面的池塘里。他又回到房里，重新把火星吹得燃烧起来，身体又暖和19 了。当他坐下后，眼睛困得似乎再也睁不开了，他很想睡觉，这时不由得朝四下望了一眼，发现角落里有一张大床，“这床对我正合适，”他说，然后便躺到上面去了。可是，当他正想合上眼睛时，那张床忽地自己动了起来，在整个城堡里绕着圈子行驶。“很好，”他说，“太好了。”床继续行驶着，仿佛有六匹马在拉似的，它跨过门槛，越过阶梯，上上下下，一下子快了！快了！一会儿又翻了，翻了个底朝天，活像是有一座山压在他身上。可是，他把被子和枕头扔到空中，从里面爬了出来：“现在谁还会有兴趣坐车，”说着，他便在火堆旁躺下，一直睡到天明。第二天早上国王来了，他看到男孩躺在地上，还以为鬼怪已经把他杀了，他已经死了呢。于是国王说：“这么漂亮的人死了，真可惜。”男孩听见这话，一下子坐了起来，说：“离死还差远呢！”国王非常惊奇，可是也很高兴，问他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过得很好，”男孩回答说，“既然一夜过来了，那么还有两夜也会过去的。”当他来到客栈老板那里时，客栈老板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没想到，”他说，“还能见到你活着；现在你可学会20 什么是害怕了吧？”“没有，”男孩说，“全都是白费力气，要是有一个人能告诉我这事儿就好了！”第二天晚上，他又来到古老的城堡里，他朝火堆边一坐，又开始念叨他那陈词滥调来：“要是我能害怕多好啊！”深更半夜的时候，传来一阵嘈杂声和轰隆声，开始还很弱，接着越来越响，后来又轻了一点，最后有一个少了一半的人大叫着从烟囱里飞落下来，掉在他的跟前。“喂！”他叫道，“这还是一半的声音，太少了。”接着，噪声又重新响了起来，喧闹声、吼叫声经久不息，另外半个人降临了。“等着瞧，”他说，“我先要替你把火再吹得旺一些。”他这么说，也这么干了，然后又朝四周望了一眼，这时两个半个的人凑到了一起，于是便有一个令人生畏的人坐到了男孩的坐位上。“这可不行，”男孩说，“这张长凳是我的。”那人想把他挤走，可是男孩并没有让他给挤倒，反而使劲把他给推开，自己重新又坐到了位子上。这当儿有更多的人降临了，一个接着一个跳了下来，他们取来九条死人的腿和两只骷髅头，放好后便玩起九柱戏游戏来。男孩兴趣也上来了，问道：“你们听着，我可以同你们21 一道玩吗？”“可以，如果你有钱的话。”“钱有的是，”他回答说，“不过，你们的球不怎么圆。”说着，他拿起骷髅头放到车床上，把它们车得圆圆的。“瞧，现在它们会很好使的，”他说，“哈哈！痛痛快快地玩吧！”他们一起玩了起来，结果他输了一点钱；可是这时打了十二点，一切都从他眼前消失了。他重新躺下，安静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国王来探听情况。“这回你是怎么度过的？”他问。“我玩九柱戏了，”男孩回答说，“而且还输了两个赫勒〔1〕。”“你不害怕吗？”“啊，哪儿的话，”他说，“我玩得可痛快呢。要是我知道什么是害怕，那多好啊！”第三天晚上，男孩又坐到长凳上，怏怏不乐地说：“要是我能害怕多好啊！”夜深人静时，来了六个大汉，只见他们抬进来一口棺材。这时，男孩便说道：“哈哈，这一定是我那个两天前死去的表弟了，”他挥了挥手叫道：“过来，表弟，过来！”那伙人把棺材放到地上，而他却走过去，揭开棺材盖22 儿：里面躺着一个死人。他摸了一下死人的脸，这张脸像冰一样凉。“等着瞧，”他说，“我要让你热起来，”说着，他走到火堆旁，烤了烤手，然后把双手放到死人的脸上，可是那死人的脸仍然是冰凉的；于是，他干脆把死人抱出棺材，坐到火堆旁，把死人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替他搓起胳膊来，想用这个办法让他的血液重新流动。当这个办法也无济于事时，他又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这样他就会暖和了。”他把死人抱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然后自己在他边上躺下。过了一会儿，那死人果然热了起来，并且开始动了。这时，男孩说：“你瞧，表弟，要不是我，你就不会暖和了！”可是，那死人却抬起身子叫道：“现在我要掐死你。”“什么，”男孩说，“你就这样谢我吗？你应该马上再回到你的棺材里去，”说完，他抱起死人，重新把他放到棺材里，把盖子盖上了；这时，那六个人走过去，抬起棺材又走了。“我不想学习害怕了，”男孩说，“在这里我是一辈子也学不会害怕的。”正在这时候，走进一个人来，这人的个儿比所有的人都要高大，看上去非常厉害；不过，他年纪也很大，长着一脸23 长长的白胡子。“哦，你这个小家伙，”他大声说道，“现在我马上就会让你学会什么叫害怕，因为你就要死了。”“别这么快让我死，”男孩回答说，“如果我该死了，那么我也得在场呀。”“我现在就要收拾你了，”那恶鬼说。“慢点儿，慢点儿，你不要占这么多的地方；我也同你一样强壮，也许还要强壮呢。”“让我们等着瞧吧，”那老头儿说，“如果你真的比我强壮，那么我就让你走；过来，我们现在试一试。”说着，他便带他穿过黑洞洞的过道，来到一个锻炉边，拿起一把斧子，一斧子把一个铁砧砍倒在地上。“这个我会干得更好，”男孩说；于是，他走到另一个铁砧边；那老头儿站到他旁边，想看个究竟，可他的白胡子挂得老长老长的。这时，男孩抓起斧子朝铁砧砍去，一斧子下去把老头儿的白胡子也砍进去了。“这下是我抓住你了。”男孩说，“现在我要你死。”接着，他抓起一根铁棒，使劲朝那老头儿身上打去，直到他苦苦哀求说，他要是停止打他，他就给他一大笔财富。男孩把斧子拔出来，放了他。老头儿带他又回到城堡，在一个地窖里把三只装满金子的箱子告诉了他。“这些金子，”老头儿说，“一部分是给穷人的，一部分24 是给国王的，还有一部分是给你的。”这时，时钟打了十二下，那魔鬼消失了，于是男孩四周一片漆黑。“我一定能从这儿走出去，”男孩说，他在地窖里摸索，找到了去房间的路，他在那儿的火堆边躺下睡了。第二天早上国王来了，说：“这下你一定学会什么是害怕了吧？”“不，”男孩回答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那死去的表弟来过，还来过一个长胡子的人，他把地窖里许多金子都告诉了我，可是什么是害怕，谁也没有告诉过我。”国王说：“你拯救了这座城堡，应该和我女儿结婚了。”“这当然是最好的事了，”他回答说，“可是，我还不明白什么是害怕呀。”这时，金子被人抬了上来，婚礼也举行过了，可是这年轻的国王，尽管他非常爱他的妻子，尽管他非常快活，但嘴里仍然一个劲儿地说：“要是我能发抖多好啊，要是我能害怕多好啊。”这终于使他的妻子也感到恼火了，她的侍女说：“我有一个会让他发抖的办法。”她走出屋子，来到流经花园的小河边上，让人捕好满满一桶鱼。到了晚上，当年轻的国王睡着时，公主便狠狠心揭去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然后把鱼连同满满一桶冰凉的水倒在25 他的身上，于是那些小鱼在他身上乱蹦乱跳。这时，他一下子惊醒了，大声喊道：“啊，我怎么发抖了，我怎么发抖了，亲爱的夫人！不错，我现在知道什么是发抖了。”（裴胜利译）本章注释〔1〕德国古代的一种钱币。26 狼和七只小山羊从前有只老母山羊，她有七只小山羊，她喜爱小羊们，就像母亲喜爱自己的孩子。一天她要到森林里去为他们弄点吃的，就把他们七个叫到跟前，说：“亲爱的孩子们，我要到森林里去，你们要小心恶狼！如果他进了屋，就会把你们连皮带毛一古脑儿吞下。这恶棍经常伪装，可你们只要听他的粗嗓门，看他的黑脚掌，就可以立刻把他认出来了。”小山羊们说：“亲爱的妈妈，我们会很当心的。你不用担心，去吧。”老母山羊轻声嘀咕着就安心出门去了。不久，有谁来敲门，叫道：“开门吧，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的妈妈回来了，给你们每个人都带了好吃的东西。”但是小山羊们一听那粗嗓门，就知道是狼。“我们不开门，”他们叫道，“你不是我们的妈妈，她的嗓音柔和可亲，可你的嗓门粗，你是狼。”于是狼走了，到一个杂货商人那儿买了一大块粉团，他吃后，嗓门就变细了。他回来又敲敲门，叫道：“开门吧，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的母亲回来了，给你们27 每个都带了吃的东西。”但狼把一只黑爪子放在窗栏上，小山羊们看见了，就叫道：“我们不开门。我们的妈妈没有像你这样的黑脚，你是狼。”于是狼跑到一个面包师那儿，说：“我碰伤了脚，请给我一点生面团敷在脚上。”面包师把生面团敷在他脚上，他奔到磨坊主那儿说：“请在我的脚上撒些白面粉。”磨坊主想：“这狼大概要骗什么人了。”于是拒绝了他。但狼说：“如果你不给我撒粉，我就吃了你。”磨坊主很害怕，帮他把爪子弄白了。不错，人都是那样的。现在这恶棍第三次走到门前，敲敲门说：“开开门，孩子们。你们亲爱的妈妈回来了，从森林里给你们每个都带东西来了。”小山羊们叫道：“先给我们看看你的脚，这样我们可以知道你是不是我们亲爱的妈妈。”狼把爪子放在窗栏上，他们一见是白的，就相信他说的全是真话，便开了门。唉！可进来的是谁呢，是狼。他们怕极了，都想东躲西藏。第一个跳到桌子下，第二个跳到床上，第三个躲进烤炉里，第四个跑进厨房，第五个藏进橱里，第六个躲进洗手28 盆，第七个藏进墙上挂钟的钟壳里。但除了一只山羊外，其余的都给狼找到吃掉了。他一个接一个地吞咽，只有躲在钟壳里的那个最小的没有找到。他满意地吃完后，就溜走了。他躺在外面草地上的一棵树下，睡起大觉来。不久，母山羊从森林里回来了。哦！她见到了多么可怕的情景啊！屋门大开，桌子、椅子、长凳都翻倒在地，洗手盆也碎成几片，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扔在床外。她里里外外地找孩子们，但哪儿也找不到，她一个个地叫他们的名字，但没一个答应。最后，她叫到最小的孩子的名字时，一个细小的嗓门应道：“亲爱的妈妈，我藏在这儿钟壳里呢。”母山羊把他抱出来，他就告诉娘狼来过，把其余的山羊都吃了。你们可以想象，母山羊怎样为自己可怜的孩子痛哭了。最后，她悲伤地走出去，最小的山羊跟在她身边。他们到了草地上，看见狼躺在一棵树旁打鼾，连树枝都震动起来。他们细细地从各方面打量狼，清楚地看见他那胀鼓鼓的肚子里有东西在蠕动，在推撞。“啊，上帝！”母山羊想，“他当晚饭吃下的我可怜的孩子们还活着，这可能吗？”母山羊叫最小的孩子到家里去拿剪刀和针线。然后她在大恶狼的肚皮上剪了一个洞，她刚剪好，一只山羊头就从洞29 里探了出来，再剪下去，一只接一只，先后跳了出来，六只都活着，连一点损伤都没有，因为狼太贪婪，把小羊整只整只囫囵吞下。这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儿。小羊们搂抱着他们亲爱的母亲接吻，高兴得蹦蹦跳跳，像裁缝在婚礼上那样跳跃。〔1〕最后母山羊说：“孩子们，去拿些大石头来，趁这头恶狼还在熟睡，我们把他的肚子填满。”于是七只小山羊很快搬来大堆石头，尽可能快地把石头塞进狼的肚子里，直塞到再也撑不下。老母羊迅速地把它缝好，而狼竟没感觉到，也没动一下。最后，狼醒了，站起来，因为胃里装满石头，弄得他口很渴，就想到井边饮水。但是他一动，石头就在身体里来回滚动，发出哐哐的响声。于是他叫道：“在我的肚子里叮叮咚咚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以为是六只小山羊，可原来是大石头的声响。”狼走到井边，想俯下身子饮水，可沉重的石头把他拽下井去，他就像一条可怜虫那样淹死了。七只小山羊看见发生的这一切，都又跳又叫：“恶狼死了！恶狼死了！”他们和他们的妈妈都兴奋地围在井边，手舞足蹈起来。30 （施　种译）本章注释〔1〕德国古代俗话说，裁缝身子轻巧，容易跳跃。31 十二个兄弟从前有一位国王和王后，他们非常和睦，有十二个孩子，可是，他们全都是男孩。有一天，国王对他的妻子说：“如果你生的第十三个孩子是女孩的话，那么这十二个男孩应该死去，这样她的财产就多了，这个国家也就归她一人所有了。”国王还让人做了十二具棺材，棺材里面都装满了刨花，并在每具棺材中放了一个小枕头，然后让人把它们统统锁在一间小屋子里，把钥匙交给王后，同时规定她不准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可是，从这天起，这当母亲的整天坐着，忧心忡忡，因此，那个和她寸步不离、她根据《圣经》而称他“便雅悯”的最小的儿子就问她道：“亲爱的母亲，你为什么这样愁眉苦脸？”“乖孩子，”她回答说，“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可是他老缠住她，不让她安宁，直到她起身去打开那间小屋子，指给他看那十二具装满刨花的棺材。这时，她说道：“我亲爱的便雅悯，这些棺材是你父亲让人为你和十一个哥哥做的，因为我再生一个是女孩的话，你们大家都要被杀死，装在这里面。”32 说到这儿，母亲哭了起来；儿子劝说道：“别哭了，亲爱的母亲，我们一定要救自己，要离开这里。”于是母亲说：“你和你那十一个哥哥到外面森林里去，始终要有一个人呆在一棵容易看到远处的最高的树上站岗，注意这儿宫殿里的塔楼。如果我生的是一个男孩，那么我就会插一面白旗，然后你们可以回来；如果我生的是一个女孩，那么我就要插一面红旗，那么你们就逃走，越快越好，让仁慈的上帝保护你们吧。每天晚上我都要起来为你们祈祷；在冬天，你们可以生火取暖；在夏天，你们别到烈日中去挨晒。”母亲为她的儿子们一一祝了福以后，他们就到外面的森林里去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哨，坐在那棵最高的橡树上朝塔楼瞭望。十一天过去了，当轮到便雅悯时，他忽然看到一面旗子升了起来，可是这旗子并不是白色的，而是一面血红的旗子，这意味着他们全都要被处死。弟兄们听说这事以后，都非常气愤，纷纷说：“为了一个女孩，我们就该去死，这太冤枉了！我们发誓，一定要报仇：无论在哪里遇到女孩子，我们都要让她流血。”就这样，他们往森林深处逃去。他们来到森林中最阴暗的地方，找到了一所糟糕透顶、里面一无所有的小房子。这时，大家都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下，便雅悯，你年纪最33 小，身体也最弱，你就留在家里料理家务吧，我们其余的人都要出去找吃的。”于是，他们在森林里穿梭地来往，打野兔、狍子、鸟儿和野鸽子以及所有可以吃的东西。他们把捕捉来的东西交给便雅悯，便雅悯给他们烧好，他们就是用这些食物充饥，填饱肚子。他们在这小屋子里一起生活了十年，这些时间对他们来说并不长。这时候，他们的母亲，王后生的那个女儿已经长大，她心地善良，容貌俊秀，额头上长着一颗金星。有一天，这是一个洗衣日，她发现衣服中有十二件衬衣，于是就问她的母亲道：“这十二件衬衣是谁的？是父亲的话，显然都太小了。”这时，母亲心情沉重地回答说：“乖孩子，这些衣服是你十二个哥哥的。”“那么我十二个哥哥现在在哪里呢？”姑娘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母亲回答说：“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这只有上帝知道。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四处漂流。”说到这里，母亲便领着女儿来到那所小屋前，打开屋门，把装有刨花和小枕头的十二具棺材指给她看。“这些棺材，”母亲说道，“是为你的哥哥们定做的，可是在你出生以34 前，他们都偷偷地逃走了。”接着，她把一切都告诉了女儿。公主听完后说道：“亲爱的母亲，别哭了，我一定要去找我的哥哥们。”就这样，姑娘带着十二件衬衣出发了。她一直朝大森林深处走去，走了整整一天，将近傍晚的时候，她来到了那所糟糕透顶的小房子前。她走进小房子，看到里面有一个男孩，男孩见有人进来就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想上哪里去？”姑娘这样漂亮，又穿着华丽的衣服，额头上还长着一颗星星，这使男孩感到很惊奇。这时，姑娘回答说：“我是一个国王的女儿，出来找我那十二个哥哥，我要走遍天涯海角，直到找到他们为止。”接着，她还把他们那十二件衬衣拿出来给他看。这时，便雅悯才发现，这原来是他的妹妹，于是说道：“我是便雅悯，是你最小的哥哥。”公主高兴得哭了起来，便雅悯也哭了，他们非常热烈地亲吻拥抱。然后他说道：“亲爱的妹妹，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曾经说定，无论遇到哪一个姑娘，我们都要她死，因为是一个姑娘迫使我们离开我们的王国的。”姑娘说：“如果我死了，能解救我的十二个哥哥，那么我非常愿意死。”35 “不。”他回答说，“你不能死，你坐到那只大木桶底下去，等十一个哥哥回来后，我一定要说服他们同意。”姑娘照他说的做了；天黑的时候，十一个哥哥打猎回来了，他们准备吃饭，坐到桌旁。接着，他们一边吃饭一边问道：“有什么新鲜事吗？”便雅悯说：“你们不知道吗？”“不知道，”他们回答说。他接着说：“你们在森林里，我呆在家里，可知道的事情却比你们多。”“哦，那么快给我们说说，”他们叫道。便雅悯说：“那么你们答不答应我：我们遇到第一位姑娘时，不要再杀害她了？”“好吧，”他们异口同声叫道，“就饶了她吧，你快说给我们听听。”这时便雅悯说道：“我们的妹妹来了，”说着他便揭开了木桶。公主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额头上长着一颗金灿灿的星星，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和纯洁；大家一见高兴极了，搂着她的脖子，又是亲，又是抱，非常喜欢她。从此以后，她就留在家里，帮助便雅悯料理家务。十一个哥哥仍然到树林里去捉野兔、狍子、鸟儿和野鸽子，提供吃的，妹妹和便雅悯两人负责烧煮，准备大家的饭。妹妹拾来柴禾烧火，采摘野菜当蔬菜，把锅子炖到火上，往往等十36 一个哥哥一回来，饭菜也就烧好了；她甚至还很会料理家务，床铺铺得干干净净，有条有理，哥哥们总是非常满意，同她也非常和睦。一段时期内，兄妹俩在家里尽做美味可口的饭菜，大家聚在一起，坐在一块儿，又吃又喝非常快乐。在他们这所简陋的房子边有一个小园子，里边长着十二朵百合花，这百合花有人称它是“大学生”；公主想用它们来给哥哥们助兴，于是她摘了那十二朵花，想在吃饭时送给他们每人一朵。可是，她一摘下那些花，刹那间十二个哥哥变成了十二只乌鸦，朝树上飞去了，随后那所小房子连同小园子也消失了。这下，只有可怜的公主孤单单一人呆在荒凉的森林里，她四下张望，看到她身旁出现了一位老太太，这时，老太太对她说：“孩子，你刚才干什么了？为什么要摘那十二朵百合花？它们就是你的哥哥，现在他们要永远变成乌鸦了。”姑娘哭着说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解救他们了吗？”“不，”老太太说，“除了一个办法外，整个世界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不过这个办法非常难，恐怕你是救不了他们的，因为你要保持七年的沉默，不能说话，不能笑，哪怕是一句话，即使是离七年还差一个小时，否则一切都将是白费力气，你的哥哥们都要因为那一句话而死掉。”这时，姑娘暗自下决心道：“为了救我的那些哥哥，我37 一定记住。”她走了，找到一棵很高的树，坐在上面纺起纱来，从此她不说也不笑了。这当儿发生了一件事：有一天，一位国王来到森林里打猎，他有一条灵狗，这狗跑到姑娘坐着的那棵树下，围着树蹦了起来，一边还朝树上狂叫。这时，国王走了过来，看到了这位额头上长着金星的美丽公主，对她的美貌惊叹不已，不由得朝她喊了起来，问她是不是愿意做他的妻子。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国王亲自爬到树上，把她抱下来，放到马上，然后带她回去了。婚礼办得非常隆重，热火朝天，可是新娘不说也不笑。他们在一起相亲相爱地生活了几年，这时国王的继母，一个凶恶的妇人开始说年轻的王后的坏话了，她对国王说：“她是一个粗野的要饭的姑娘，你把她带回家，谁知道她暗地里会干出什么恶作剧来。如果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那么笑一笑总该会吧，不笑的人，心里一定有鬼。”国王起初还不肯相信，可是老太太一直这样说她的坏话，指责她许多不是，后来国王终于让她说服了，处王后以死刑。于是，院子里点起了一堆火，王后将被放在火里烧死。国王站在楼上的窗子前，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因为他仍然非常爱她。38 当她被绑在柱子上，大火已经将它红通通的火舌舔到她的衣服时，正好是第七个年头将逝去的最后一刻。这时，只听见天空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十二只乌鸦飞翔而来，降落到地上；它们刚一着地，立刻成了她那十二个哥哥，是她拯救了他们。十二个哥哥同心协力扑打火焰，不一会儿就把火扑灭，救出了他们可爱的妹妹，他们亲吻她，拥抱她。这时候，她才张开了她的嘴巴，可以说话了，她告诉国王她为什么装成哑巴，从来不笑。当国王听说她是清白无辜的，感到非常高兴，从此以后他们和睦地在一起生活，白头到老。那个可恶的继母则受到了判决，他们把她放在圆桶里，桶里注满滚烫的油和毒蛇，就这样，她罪有应得地死去了。（裴胜利译）39 森林里的三个小矮人从前有一个男人，他的妻子死了；还有一个女人，她的丈夫死了；那个男人有一个女儿，那个女人呢，也有一个女儿。两个姑娘认识了，一起去散步，后来她们来到那个女人的家里。那女人对那个男人的女儿说：“你听我说，去告诉你的父亲，我想同他结婚，往后，你每天早上就可以用牛奶洗脸，每天喝葡萄酒，而我的女儿呢，每天用水洗脸，喝的呢，也是水。”那姑娘回到家，对她父亲说了那女人说的话。那男人说：“我该怎么办呢？这桩婚事既是一件使人高兴的事，也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他怎么也拿不定主意，最后他脱下靴子，说道：“这只靴子底上有一个洞，你拿去，把它挂到楼上的那个大钉子上，然后灌满水，如果它盛得了水，那么我就再娶一个女人；如果水从里面流走了，那么我就不结婚了。”姑娘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了；可是，那水使那个洞合上了，靴子里面水灌得满满的。她把事情的结果告诉了父亲。父亲亲自跑到楼上，当他看到了她说的话千真万确后，便来到那个寡妇那里，向她求婚，婚礼立刻就举行了。40 第二天早晨，当两个姑娘起来时，那个男人的女儿果真用牛奶洗脸，喝的呢，是葡萄酒；而那个女人的女儿洗的是水，喝的也是水。第三天早晨，那个男人的女儿和那个女人的女儿一样，洗的是水，喝的呢，也是水。第四天早晨，那个男人的女儿洗的是水，喝的也是水；而那个女人的女儿洗的是牛奶，喝的是葡萄酒了。以后就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那女人开始把她的继女当成仇敌看待，恨不得有朝一日让她倒霉。她还非常妒忌继女，因为她长得漂亮而又可爱，可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长得又丑又讨人嫌。有一年冬天，天气非常寒冷，土地都冻着了，山上和山谷里都盖满了雪。那女人做了一件纸衣服，把继女叫到跟前，说：“拿去，把这件衣服穿上，到树林里去给我采一篮子草莓来；我非常想吃这玩意儿。”“仁慈的上帝啊，”姑娘说道，“冬天根本就不长草莓，土地都冻着了，再说大雪铺天盖地的，为什么要我穿着这纸衣服出去！外面这么冷，呵出的气马上就结成冰，冷风刺到骨头里，荆棘丛会把我的身体撕烂的。”“你还想和我顶嘴吗？”继母说，“快走开，不采满一篮草莓，就别让我再看到你。”接着，又给了她一块干面包，说：“今天你可以吃这个，”同时心想：“她在外面一定会冻死，饿死，再也不会回来让我看到了。”41 姑娘只好顺从地穿上纸衣服，提起篮子出去了。外面到处是雪，除了雪，连一棵绿色的小草都看不到。姑娘来到树林里，看见一所小房子，有三个森林小矮人正从里面朝外张望。姑娘向他们问好，然后就小心地敲了敲门。他们让她进去，她跨进小屋，在火炉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想暖暖身子，同时准备吃早饭。小矮人们对她说：“给我们吃一点吧。”“好的，”姑娘说，立刻把面包分成两半，给他们一半。小矮人们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为什么要穿着这么薄的衣服到这儿树林里来？”“唉，”姑娘回答道，“我要找满满一篮草莓，不采满这一篮草莓，就不能回去。”她吃完面包后，他们给了她一把扫帚，说：“你用这把扫帚去把后门的雪扫掉。”姑娘按照他们说的到外面扫雪去了，这时三个小矮人商量起来：“她这么有礼貌，心地又善良，把自己的面包也分给了我们，我们该送什么给她呢？”这时，第一个小矮人说道：“我送她的是：让她一天比一天漂亮。”第二个说：“我送她的是：她每说一句话，就从嘴里掉下一枚金币。”第三个说：“我送她的是：不久来一个国王，娶她做妻42 子。”姑娘按照小矮人说的，用扫帚把小房子后面的雪都扫干净了，你们猜，她这时看见什么了？已经成熟透了的草莓一个个从雪地里冒了出来！全都是深红色的。姑娘高兴极了，把她的篮子装得满满的，她同每个小矮人握了握手，表示感谢，然后朝家里跑去，要把这些难得的东西交给继母。她一进家门，刚说了一句“晚上好”，嘴里就掉下一枚金币来。接着，她叙述了她在森林里遇到的情况，可是，她说一句话，嘴里就掉下一枚金币，不一会儿整个屋子地上都铺满了金币。“看这么个骄傲的人，”继母的女儿说，“竟然把钱乱扔，”可是她心里对她却非常妒忌，也想到森林里去找草莓。母亲说：“不行，我的乖孩子，外面太冷了，你会冻死的。”可是，她老缠住母亲，不让她安宁，最后母亲终于同意了，给她缝了一件漂亮的皮衣服，一定要她穿上，又给了她黄油面包和蛋糕，这才送她上路。姑娘来到树林里，一直朝那所小房子走去。那三个小矮人又看到了，可是她没有向他们问好，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跌跌撞撞地闯进屋里，然后在火炉边坐下，吃起她的黄油面包和蛋糕来。43 “给我们吃一点吧，”小矮人们说，可是她却回答说：“我自己都不够，怎么再能分一点给别人？”当她吃完了以后，他们说道：“你拿一把扫帚去，替我们把外边后门前扫干净。”“唉，你们自己去扫嘛，”她回答说，“我又不是你们的用人。”照这样看来，他们是不想送什么东西给她了，于是她就出去了。这时，小矮人们互相商量起来：“她这么不讲礼貌，心肠这么坏，这么妒忌别人，我们该送给她什么呢？”第一个小矮人说：“我送她的是：让她一天比一天丑。”第二个说：“我送她的是：她每说一句话，嘴里就跳出一只蛤蟆来。”第三个说：“我送她的是：她有朝一日死于非命。”这姑娘来到外面找草莓，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于是她只好怏怏不乐地回去了。她一到家就张开嘴巴想把在树林里碰到的情况告诉她母亲，可是她每说一句话，嘴里就跳出一只蛤蟆来，结果大家都非常讨厌她。这样继母气得更厉害了，一心要让丈夫的女儿受尽痛苦，可是丈夫的女儿却一天比一天美丽。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她取来一只锅子，把它放到火上，里面煮上棉线，煮完后，她把棉线挂在可怜的姑娘的肩44 膀上，然后又给了她一把斧头，要她拿着它到上冻了的河上去砸开一个冰窟窿洗棉线。姑娘顺从地去了，她在冰上敲窟窿，当她敲了一半的时候，驶来了一辆豪华的车子，国王坐在里面。车子停下了，国王问道：“我的孩子，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我是一个可怜的姑娘，在洗棉线。”这时，国王产生了一股同情心，同时发现，她长得美极了，于是就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哦，愿意，非常愿意，”姑娘回答说，她高兴极了，因为她以后再也用不着看到继母和继母的女儿了。就这样，她上了车子，同国王一起走了。当他们来到王宫后，立刻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这也是小矮人赠送给她的礼物。一年以后，年轻的王后生了一个儿子，当继母听说这桩大喜事后，就同她的女儿一起来到王宫，假装想要看望她。可是，有一天当国王外出，屋里没人时，这个可恶的女人就抱住王后的头，她的女儿抱住王后的双脚，把她从床上抬起来，从窗子上扔到外面波浪滚滚的河里去了。然后，恶女人让她的丑女儿睡到床上，这老太婆给她从头到脚都用被子盖上了。当国王回来，想同王后说话时，这老太婆叫道：“安静，安静，她现在不舒服，刚出了一身大汗躺下，您今天要45 让她休息一下。”国王万万没有想到这罪恶的勾当，直到第二天才又来看王后，他同妻子说话，她作了回答，可是她每说一句话，嘴里就跳出一只蛤蟆来，而以往掉下的却是金币呀。于是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老太婆说，这是她出了一身大汗造成的，不久就会消失。可是，在半夜里，厨师的助手看到一只鸭子穿过排水口游了过来，她说道：“国王，你在干什么？你睡着了，还是醒着？”当不见有人回答时，她又说：“我的客人们在干什么？”这时，厨师的助手回答道：“她们睡着了。”她接着又问：“我的孩子在干什么？”他回答：“他正睡在摇篮里。”这时，她变成了王后的影子走了上来，给孩子喝水，摇他的小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又变成了鸭子，穿过排水口游走了。46 接连两个晚上她都是这么做的，第三个晚上她对厨师的助手说：“快去告诉国王，叫他拿起他的剑，站在门槛上对准我挥舞三下。”厨师的助手立刻跑到国王面前，把这事对他说了，国王取了他的剑，对着幽灵挥舞三下，第三下刚挥完，他的夫人就出现在他面前了，仍然同过去一样年轻、活泼和健康。这时国王非常高兴，不过，他把王后藏在了一间小屋子里，一直要藏到星期日孩子受洗礼的那天。受洗礼的那天到了，国王问道：“对一个把别人从床上抬起来扔到河里去的人应该采取什么办法？”那个老太婆说：“没有再比把这个坏蛋装进圆桶里，用钉子钉上，从山上滚到河里去更好的办法了。”这时，国王说：“你为你自己作了判决，”接着，他让人拿来一个圆桶，把老太婆和她的女儿装进去，捅穿了桶底，然后让人从山上滚下来，一直滚到河里。（裴胜利译）47 汉塞尔和格蕾特尔在一个大森林前面住着一个贫穷的樵夫和他的后妻，前妻留下两个孩子，男孩叫汉塞尔，女孩叫格蕾特尔。他一直很穷，缺吃少穿，一次发生饥荒，樵夫连日常的面包都挣不到了。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苦思冥想，辗转反侧，愁得睡不着觉，他叹口气，对妻子说：“我们可怎么办呢？我们连自己都没吃的，拿什么来养活可怜的孩子呢？”“我对你说，丈夫，”女人答道，“明天一早，我们把孩子们带到森林里最茂密的地方，生起一堆火，再给他们一人一小块面包，然后我们就回来干活，让他们单独呆在那儿，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就可以摆脱他们了。”“不行，妻子，”男人说，“这个我不干，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孩子们扔在森林里不管，野兽很快会来把他们撕成碎片的。”“你真傻！”她说，“不这样，我们四个人都要饿死，你不如立刻刨几块木板做几口棺材。”她吵得他表示同意才安静下来。“但我还是为可怜的孩子们感到悲伤。”男人说。两个孩子因为肚子饿都没睡着，他们听见了继母对父亲48 说的那些话。格蕾特尔痛苦地哭着对汉塞尔说：“我们完了！”“别哭，格蕾特尔！”汉塞尔说，“别难过，我想个办法。”等大人们都睡着了，他起来穿好上衣，打开楼下的门，溜了出去。月光皎洁，屋子周围的白色小卵石像新造的银币一样闪闪发光。汉塞尔俯下身子，在上衣口袋里尽量装小卵石，直等到装满。随后他回来，对格蕾特尔说：“别着急，亲爱的小妹妹，尽管安心地睡吧，上帝不会抛弃我们的。”说完他又上了床。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出来，继母就来把两个孩子叫醒：“起来，你们这些懒骨头，我们要到森林里去砍木柴。”她给两人一人一小块面包：“这是你们的午饭，记住，别先吃掉，不然你们没有别的吃了。”格蕾特尔把面包统统放到围裙里，因为汉塞尔的口袋里装着小石子，他们就一块去森林了。他们走了一阵，汉塞尔停下来回头看看老家，他不停地这样停下来回头望望。他父亲问：“汉塞尔，你停下来朝后看什么？小心，快点走。”“噢，爸爸！”汉塞尔说，“我在看我的小白猫，它坐在49 屋顶上，想和我道别呢。”“小傻瓜！这不是猫，这是早上的太阳照在烟囱上。”女人说。其实汉塞尔没有看小猫，他每停下一次，就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发光的小卵石扔在地上。他们到了森林中央，他们的父亲说：“孩子们，去捡些木柴来，我给你们生个火，免得你们挨冻。”汉塞尔和格蕾特尔把树枝捡在一起，堆成一个小山。他们把这堆树枝点燃了，等树枝燃烧起来，女人说：“我们去砍木柴，孩子们，你们就在火堆旁躺下休息一下，我们砍好了会再来叫你们的。”汉塞尔和格蕾特尔坐在火堆旁，午饭时分到了，他们就吃那一小块面包，他们以为父亲就在近旁，因为他们听见斧子砍柴声。其实那不是斧子声，而是男人把一根树枝缚在一棵枯树上，风吹这根树枝它就晃来晃去打在树身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们坐得很久，感到累了，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睡着了。他们最后醒来时，天已黑了。格蕾特尔哭了：“我们怎么走出森林啊？”汉塞尔却安慰她说：“等一下，格蕾特尔，等月亮出来了，我们就会看到我撒下的那些小石子，它们会给我们指明50 回家的道路。”满月出来了，汉塞尔拉着小妹妹的手，沿着像新铸造的银币般的小卵石指示的路途回家，他们走啊走的，走了整整一夜，天破晓时，又来到了父亲的茅屋前。他们敲敲门，女人来开门，见到汉塞尔和格蕾特尔就说：“你们这些坏东西，干吗在森林里睡得这么久？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打算再回来了。”可他们的父亲很高兴，因为让他们独自留在森林里，他心里难受。不久后，到处发生灾荒，他们又变得一无所有。孩子们听到继母晚上在床上对父亲说：“我们除了半个面包外，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以后我们什么也没有了。孩子们必须走，我们把他们带到森林更远的地方，这样他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男人不忍心，他想了想说：“你还是和你的孩子们分吃最后一个面包的好。”但他说的话女人一句也不听，她责备他、骂他，一个人干了第一回，就会干出第二回来。因为他第一次让过步，第二次也无法坚持了。当时，孩子们都醒着，把两人的谈话都听去了。大人们一睡着，汉塞尔又起来，想和上回那样，出去再捡些小卵石，但那女人把门锁上了，他就出不去。他还是安51 慰小妹妹：“别哭，格蕾特尔，尽管安心睡吧。亲爱的上帝会帮助我们的。”第二天清早，女人来催孩子们起身，给他们两人一人一块面包，但这块面包比上次的还小。去森林的路上，汉塞尔扯碎口袋里的面包，时不时地停下脚步，把面包屑撒在地上。“汉塞尔，你停下来回头看什么呀？走你的路吧。”父亲说。“我在看坐在屋顶上的小鸽子，它想和我道别呢。”汉塞尔答道。“小傻瓜！”女人说，“那不是你的鸽子，是早上的太阳照在上面烟囱上。”然而，汉塞尔时不时地把面包屑都撒在地上。女人把孩子们领到森林的更深处，这地方他们从没来过。他们又生了一大堆火，女人就说：“孩子们，你们就坐在这儿吧，如果累了，就躺下稍稍睡一会，我们去森林里砍柴，晚上我们砍好了，就来带你们回去。”吃午饭时，格蕾特尔把面包分给汉塞尔吃，因为他的面包都撒在路上了，随后他们睡着了，夜深以后，可没人来领可怜的孩子们回家。52 他们醒来时，天色已经漆黑，汉塞尔安慰小妹妹说：“等一等，格蕾特尔，等月亮出来了，我们就可以看到我撒在路上的面包屑，它们会给我们指出回家去的路。”月亮出来了，他们就出发，但他们找不到面包屑，因为森林和田野的上千只鸟儿飞来把面包屑啄掉了。汉塞尔对格蕾特尔说：“我们一会儿就会找到路的。”可他们找不到，他们走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从早到晚又走了一天，还是没走出林子。他们肚子很饿，因为除了长在地上的几只浆果外，没别的东西吃。他们累得腿再也抬不动了，就躺在一棵树下进入了梦乡。早上醒来，离开父亲的那座茅屋后已是第三个早上了，他们又开始走，可越来越远地走进森林的深处，如果没人能很快地救他们，那他们肯定完了。中午，他们看到一只美丽的、雪白的小鸟栖息在一根树枝上，叫得婉转悠扬，引得他们站停了细听。鸟唱完了，就拍着翅膀，在他们前面飞。他们跟着鸟来到一间小屋前，鸟就停在屋顶上。他们越走越近，发现小房子是用面包做的，屋顶是用蛋糕盖的，窗子是用透明的糖做的。“这东西对我们正好，”汉塞尔说，“我们要好好吃上一顿，我吃一块屋顶，格蕾特尔，你吃一块窗子吧，这尝起来53 一定很甜。”汉塞尔伸直身子去把屋顶掀下一块来吃，格蕾特尔走到窗子那儿轻啃窗子。屋里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啃，啃，啃，谁在啃我的窗子和屋顶？”孩子们答道：“风，风，天上来的孩童。”他们又继续啃，毫不顾忌。汉塞尔觉得屋顶味道不错，他就敲下一大块来吃，格蕾特尔从窗上拆下一整块圆玻璃，坐在地上吃得很舒畅。门一下打开了，一个年纪很老的妇人，拄着拐杖，蹒跚地从屋里出来。汉塞尔和格蕾特尔怕得要命，他们手上拿着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可是老妇人颤巍巍地说：“哎唷，亲爱的孩子们，谁把你们带来这儿的？尽管进屋来和我呆在一块吧，你们不会受苦的。”她拉着他们的手，把他们带到小屋里，他们面前放着许多好吃的东西：牛奶和糖煎饼、苹果和胡桃。吃完这些，她就带他们到两张漂亮的铺着白被单的小床前，汉塞尔和格蕾54 特尔躺到床上，感到好像到了天上。虽然这老妇人外表显得很和善，其实她是一个凶恶的巫婆，她一直在暗中观察孩子们，她所以造这所面包房子，为的是引诱孩子们来这儿。小孩子一旦落进她手里，她就会把他弄死煮来吃，并认为这是一顿美餐。巫婆们的眼睛都是血红的，看不到很远的地方，但有动物一般敏锐的嗅觉，如有人走来，能觉察出人的气息。汉塞尔和格蕾特尔一来，她就狠毒地笑着，轻蔑地冷笑道：“我抓到了他们，他们再也逃不掉了。”她一早起床，孩子们还没醒，她看着他们熟睡中的安详神态和胖嘟嘟的玫瑰色的面颊，便喃喃自语：“他们一定美味可口。”她伸出瘦棱棱的手抓住汉塞尔，把他带到一只小马棚里，就用一扇铁格子门把他关起来，他大声叫喊，但毫无用处。然后她走到格蕾特尔那儿，把她摇醒，叫道：“起来，懒骨头，去打点水来，给你哥哥煮些好吃的，他在外边马棚里，要把他养养胖，等他身体肥壮，我就要吃了他。”格蕾特尔开始痛哭了，但这毫无用处，她只得听从巫婆的命令。为可怜的汉塞尔烧煮最丰盛的食物，而格蕾特尔只有螃蟹壳吃。巫婆每天早晨悄悄地走到马棚去，喊道：“汉塞尔，伸出你的手指来，让我摸摸你是不是很快长肥了。”但汉塞尔把一根小骨头伸出来，老妇人眼睛昏花看不55 清，以为那是他的手指，她对他没发胖感到很吃惊。四个星期过去了，汉塞尔仍然很瘦，她变得不耐烦，再也等不及了。“喂，格蕾特尔，”她喊道，“快去打水来。不管他是肥是瘦，明天我把汉塞尔宰了煮来吃。”他的可怜的小妹妹多悲伤啊。她边担水，眼泪边从她的双颊上像小溪一样地淌下来！“亲爱的上帝，救救我们吧！”她哭喊着，“如果森林里的野兽吞食了我们，我们至少也死在一起。”“你不用哀叫，这对你毫无用处。”老妇人说。一清早，格蕾特尔就出去给水壶添水，她生了火，把水壶放在上面。“我们先烤，”老巫婆说，“我把烤炉加热了，又揉了一些生面团。”她把可怜的格蕾特尔推到喷出火焰来的炉子边：“爬进去看看是否够热了，这样我们把面包放进去。”她想等格蕾特尔爬进去时，就关上炉门烤死她。然后把她也吃了。但格蕾特尔看穿了她的用意，就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怎么能进去呢？”“蠢鹅！”巫婆骂着，“炉口开得这么大，你先瞧瞧我怎么进去的。”她蹒跚着走到炉边，把头伸进炉子里，可格蕾56 特尔用力一推，把巫婆正好推进去，于是她关上铁门，插上闩。“噢！噢！”巫婆开始尖声嚎叫，非常吓人，可格蕾特尔跑开了，让这个罪恶的巫婆给悲惨地烧死。格蕾特尔飞快地跑去找汉塞尔，打开马棚门喊：“汉塞尔，我们得救了，老巫婆死了。”汉塞尔等门一开，像一只小鸟从笼子里跳出来。他们有多高兴呀，他们扑在对方的脖颈上，互相亲吻，快活得跳起来。他们不用再害怕，就走进巫婆的屋子，发现四个屋角里，都是装满了珍珠和宝石的箱子。“这些东西比小卵石好多了，”汉塞尔边说边往口袋里装。格蕾特尔说：“我也拿些带回家。”她也在围裙里装些珠宝。“我们现在得走了，”汉塞尔说，“这样我们可走出这座巫婆住的林子。”他们走了几小时，来到一条大河跟前。“我们过不去了，”汉塞尔说，“我没见到有可走的跳板和桥。”“也没船，”格蕾特尔应道，“不过有一只白鸭子在游，如果我请它帮忙，它就会帮助我们摆渡过去的。”于是她叫道：57 “小鸭子，小鸭子，格蕾特尔和汉塞尔站在这儿，没有桥，没有船，请用你的白背驮我们到对岸！”鸭子游过来，汉塞尔坐在它背上，叫他妹妹坐在他身边。“不，”格蕾特尔说，“这样鸭子会感到太重了，它可以把我们一个一个渡过去。”这善良的鸭子就这么做了，他们平安地渡过河去，又走了一会儿，而这林子对他们来说越来越熟悉，最后他们见到了远处父亲的茅屋，他们开始奔跑，冲进屋里，抱住父亲的脖子。那人自从把孩子们遗弃在森林后，就没快活过，同时他妻子也死了。格蕾特尔抖抖围裙，珍珠和宝石都滚落到房间地上，汉塞尔也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把珠宝。他们的苦难生活结束了，他们快快活活地生活在一起。我的童话也讲完了，那儿有只老鼠在跑，谁抓住它，就可以用它的皮子做一顶老大老大的皮帽子。（施　种译）58 麦秆、煤和豆子从前，一个村里住着一个穷苦的老太婆，她采摘一些豆准备烧煮。她在灶底生了火，再用一把麦草使炉火很快就旺了。她把豆抖进罐子时，其中有一颗趁她不注意掉落在地上，他旁边放着一根麦秆。一会儿，一块烧红的煤从炉灶里跳出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样麦秆就开口了：“亲爱的朋友们，你们是从哪儿来的？”煤答道：“我很走运，从炉火里逃出来了，如果我不拚命逃跑，我一定死得很惨，我早就给烧成煤灰了。”豆子说：“我也毫无损伤地逃了出来，如果老太婆把我捡进罐子里，我会像同伴那样给无情地烧成豆糊。”“难道较好的命运降临到我身上了吗？”麦秆说道，“老妇人把我所有的弟兄们捆扎起来放进火里，让他们化成烟，六十个弟兄一下子就送掉了性命。我幸好从她手指缝里逃了命。”“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煤问道。“我认为，”豆子回答说，“我们已经侥幸地逃了命，我们必须像生死相依的伙伴一样团结起来，这样我们不会再面临新的不幸，我们最好能逃离这个地方，到外地去。”这个建议得到了另外两个的赞同，他们开始一起出发59 了。不久他们来到了一条小溪边，那儿既无跳板又无桥梁，他们不知该怎么渡过去。麦秆最后想到个办法，就说：“我横在水上当桥梁，你们就从我身上走过去。”说完，麦秆就伸展身子，从小溪这边伸到那边，有着火热性子的煤轻快地跳上新筑好的桥梁。但他一走到溪中间，听到下面溪水潺潺而过，害怕极了，站停下来，也不敢再往前走。麦秆开始燃烧，断成两段，掉进了溪水里，煤也随他一起滑下去，吱吱吱在水里沉没，他的性命也没了。豆子很小心，留在岸上，禁不住讪笑刚才这一幕，他笑得太厉害，连身子都裂成两半。所有这一切并没有完，幸好有个裁缝在小溪旁散步，要不，豆子也完了。因为这个裁缝富有同情心，他掏出一根针和一根线，把豆子缝拢来，豆子对此十分感谢，裁缝用的是黑线，所以从这时开始，所有的豆子身上都有一条黑线。（施　种译）60 勇敢的小裁缝一个夏天的早上，有个小裁缝坐在窗边的桌子旁。他心里快活，正用尽全力在缝衣。一个农妇走在街上，叫着：“好果酱！好果酱！”小裁缝听上去觉得不错，他把柔嫩的脸伸出窗外，叫道：“上这儿来推销吧，亲爱的大娘。”那女人走上三个台阶到裁缝那里，手里挽着一只沉重的篮子，当他的面打开所有的瓶瓶罐罐。他细细地把它们看一看，又举起来嗅一嗅，最后说：“这果酱很好，给我称四罗特，亲爱的大娘，如果称四分之一磅，也可以。”这女人一直想多卖多挣一点，把他要的给了他。但很不愉快，唠唠叨叨地出门去了。“我有这果酱实在造化不浅，”小裁缝叫道，“它会给我力量和使我身强力壮。”他从橱里拿出面包，切了一整片面包，把果酱涂在上面。“这一口吃上去一定很甜，”他说道，“但吃以前，先把那件短上衣缝好。”他把面包放在一边，就又缝制衣服了，他快活得针脚越缝越长。甜果酱的味道一直升腾到墙边，苍蝇成群结队地歇着，它们是给引来的，一堆一堆地停在果酱上。“啊，谁请你们来的？”小裁缝叫道，把那些不速之客赶61 跑。但是苍蝇们听不懂他的语言，它们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赶走的，而是成群结队地来得比先前更多。最后，小裁缝终于不耐烦了，他抓住一块抹布，叫道：“等一等，我会给你们颜色瞧！”他一边说一边毫不留情地向它们打去。他缩回手一数，发现苍蝇死了不少于七只，一只只都伸直了腿。“你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好佬？”他说着，很钦佩自己的勇气。“全城都应该知道这件事。”他匆匆剪下一长条布，缝成带子，上面绣了很大的字母：“一下子打死七个！”“唉咿，什么全城！”他接着说，“应该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心像羊尾巴一样欢快地摆动着。裁缝把布带系在腰上，想立即出发到世界上去，他感到自己的工场对他的勇气来说，显得太小了。出发前，他先在屋子里巡视一遍，看看有什么东西可随身带着。他只找到一块藏得很久的乳酪，他就把它放进口袋。他在门口见到一只鸟绕在一片藤蔓上，他随手把鸟拿来放进装乳酪的口袋，然后便雄赳赳地走到大路上，心情愉快，举止轻松，一点也不疲倦。大路延伸到一座山上，他到达山顶时，发现一个巨人坐在那儿，正十分从容地掉过头来。小裁缝鼓起勇气，走到他跟前，招呼他说：“你好，伙计，我想你坐在这儿在观察这宽广的世界吧。我也正想去那儿试试运气呢，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吗？”62 巨人轻蔑地看看裁缝，说：“你这小子！你这可怜的家伙！”“也许是这样，”裁缝答道，解开上衣给巨人看他的腰带。“你可以念一念，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巨人念腰带上的字：“一下子打死七个！”他以为裁缝打死的是人，这使他有点佩服这个小家伙了。然而，他还是认为该先考验考验他，他拿起一块石头捏紧，直捏得石头里滴出水来。“你跟着试一试，”他说，“如果你有力气的话。”“就这么一点儿吗？”小裁缝说，“哈，这在我们看来，简直是儿戏。”他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块软乳酪，他捏得汁水都流了出来。“是吗，”小裁缝说，“这不是比你要强些？”巨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但还是不相信这个小家伙。巨人又捡起一块石头，把它扔得很高，人们几乎看不见它。“哈，你这个侏儒，你跟着试试看。”“扔得很好！”裁缝说，“可石头还是落回到地面上来，我现在扔一块给你看看，它不再回到地面。”说着，他就把手伸进口袋，把鸟拿出来抛向空中。鸟因为得到自由而很快乐，立即冲向天空，一会儿不见了。“你认为怎么样，伙计？”裁缝问道。63 “你扔得不错，可我们得看看你是不是能搬运重东西。”巨人说。他把小裁缝带到一棵巨大的橡树旁，大橡树倒在地上。巨人说：“如果你真的强壮，帮我把这棵大树搬出森林去。”“我很乐意，”裁缝回答说，“你只要把树干扛在肩上，我扛树枝和树蓬，这是最重的了。”巨人把树干放到肩上，裁缝坐在树枝上，巨人没法回头看，他等于要扛整棵树，外加裁缝的重量。裁缝坐在树蓬上，很快活，兴致很好，吹着口哨《三个裁缝骑马出城门》，好像扛树是儿戏似的。巨人扛树走了一段路，他再也走不动了，就叫道：“你听好，我要把树放下了。”裁缝敏捷地跳到地上，用双臂抱住树，好像他一直在扛似的。他对巨人说：“你虽然个儿大，可连一棵树也扛不动。”他们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棵樱桃树前，巨人抓住樱桃树树冠，那上面的樱桃已经熟了，他把树枝弯下来，放在裁缝的手里，让他摘来吃。而巨人一松手，裁缝因为体弱而拉不住，树枝一弹回去，把裁缝一起抛向空中，等他又落到地上时，竟没受伤，巨人问：“怎么回事？你竟然没有力气抓住一棵小树的树蓬？”64 “这不是缺少力气，”小裁缝答道，“你以为一下子打死七个的人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吗？我跳过树木是因为猎人在灌木树下开枪。如果你有这本领，也像我一样跳一下吧。”巨人试了一下，但他无法从树上跳过去，而给挂在树枝间了。于是，小裁缝在这方面也占了上风。巨人说：“如果你确实是这样一个勇敢的人，那跟我到我们的洞穴里来，和我们过一个晚上。”小裁缝很乐意，就和他一块去了。他们到达山洞时，发现另外几个巨人正围着火堆坐着，每人手里拿着一只烤羊在吃。小裁缝环顾四周，想道：“这里倒是比我的工场宽敞多了。”巨人把他带到一张床前，叫他躺下，好好睡一觉。那张床对小裁缝来说太大了，所以他没躺下，而是爬到一个角落里。半夜，巨人以为小裁缝睡得正香，他爬起来，拿了根很大的铁棒，一下打在床中央，以为他结果了这只“蚱蜢”。一清早，巨人们来到森林里，把小裁缝忘得一干二净，而他一下子却出现在他们面前，十分欢乐，雄视阔步。他们胆战心惊，害怕他会打死他们，都急急忙忙地逃走了。小裁缝又出发了，继续往前赶路。他走了一长段路后，来到了王宫的庭院里，他累得倒在草地上睡着了。他躺下睡觉时，人们都围拢来从各方面细细看他，他们见到了他腰带上的字：“一下子打死七个。”“啊！”他们惊呼道，“这个伟大65 的战争英雄为何在和平时期来这儿？他一定慓悍强壮。”他们把这一切去报告了国王，他们一致认为，如果战争爆发，这个人一定举足轻重，而且派得上用场，无论如何不应该让他走。国王认为这个建议很好，他派一个廷臣去等裁缝醒后，请他在军界工作。廷臣等裁缝睁开了双眼，伸了懒腰，就问他是不是愿干这样的工作。“我正是为这个目的来这儿的，”裁缝说，“我很乐意为国王效劳。”于是他受到了盛大的接待，国王给他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寓所。而士兵们都怨恨他，希望离他远远的。“如果我们和他吵架，他动手干，一下子打死七个，”他们彼此议论，“那会闹出什么事来啊？”因此他们作出一个决定，一块到国王那儿去集体辞职。“我们无法，”他们说，“和一个一下子打死七个的人和睦相处。”这使国王很伤心，为了一个人将失去他所有的忠诚下属，他希望自己再也不要看见裁缝，准备让他自己走。但他不敢驱逐裁缝，怕他会把自己连同他的臣民都杀了，而且夺取他的王位。他把这问题考虑了很久，最后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他派个人去找裁缝，并让人告诉他，因为他是那么伟大的一个战争英雄，他想请求他做一件事。就是在他王国的森林里住着两个巨人，他们掳掠、奸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没人敢接近他们，不然就要冒生命危险。如果他能征服66 并杀死这两个巨人，他就可以把自己的独生女儿给他做妻子，并把半个王国作为陪嫁，他也愿派一百名骑兵协助他。“给像你这样的人这么多保证，”裁缝想，“一位美丽的公主和半个王国并不是一个人天天能够盼得到的东西。”“好吧，”他答道，“我会迅速降服巨人的，而且用不着一百个骑兵。一下子打死七个的人不必怕两个巨人。”小裁缝立刻出发了，一百个骑兵陪伴着他，他来到森林旁边时，他对他的陪同说：“你们只须呆在这儿，我会一个人去结果那两个巨人。”于是他消失在森林中，他东张西望。一会儿，他就看见两个巨人在树下熟睡、打鼾。他们的鼾声大得使树枝都上下摆动着。聪明的小裁缝口袋里装满了石头，往树上爬，他爬到一半时，在一根树枝上一滑，正好坐在睡着的巨人上面，他朝一个巨人的胸口上扔一块又一块的石头。那巨人久久没有反应，最后终于醒了，推推他同伴，说：“你打我干什么？”“你在做梦，”另一个说，“我没打你，”他们又睡了，裁缝又扔一块石头打另一个巨人。“这是什么？”他喊道，“你为什么用石头扔我？”“我没扔东西啊。”第一个巨人气冲冲地答道。他们吵了一会，因为很疲倦，他们又把眼睛合上了。小裁缝又开始他的把戏，他找出一块最大的石头，用尽67 全力朝第一个巨人的胸脯扔去。“太可恶了，”那巨人像疯子一样地跳了起来。他把同伴使劲地推在树上，因为用力过猛，树身都颤抖了。另一个也这样报复。两人怒火中烧，各自把树拔起来，互相对打，直打得两败俱伤，都倒在地上死去。这时小裁缝从他坐的树枝上跳下。“太幸运了，”他说，“他们没拔起我坐的那棵树，不然我就像松鼠一样要跳到另一棵树上，我们可都是敏捷的人。”他拔出剑，在两个巨人的胸口都戳了两三刀。然后他跑出去，找到骑兵说：“事情干完了。我给他们俩都来了致命的两下，这事干起来真不容易，他们窘迫时拔起树来防卫，但是对付我这样一个一下子打死七个的人是没用的。”“你没受伤吗？”骑兵们问道。“事情很顺利，”裁缝答道，“连我的一根头发也没伤着。”骑兵们不相信，就骑马进森林察看，巨人们倒在血泊中，旁边是一些连根拔起的树。小裁缝现在向国王索取答应给他的报酬，而国王很后悔答应了他，又想出一个计策来摆脱他。“我把女儿和半个王国给你以前，你还得干一个壮举。森林里有一只老是搞巨大破坏的独角兽，你必须逮住它。”国王说。68 “一只独角兽和两个巨人比起来，我更加不怕。一下子打死七个是我的风格。”他带了一根绳子和一把斧头，来到森林里，再次叫他的随从们等在外面。他没找多久，独角兽就来了，直向裁缝冲去，似乎要用角把他戳穿。“慢点，慢点，”裁缝叫道，“别冲得这么快。”他站着不动，直等到独角兽离他很近，他才敏捷地闪到树后。独角兽使劲冲到树上，角牢牢地插到了树干里，它再也无力把角拔出来，于是它动不了了。“现在我抓到了牺牲品，”裁缝从树后走出来，他先把绳子系在独角兽的脖颈上，然后用斧子把角从树里砍出来。他弄好这些后，把它带到了国王那里。国王仍然没有把答应的报酬给他，而向他又提出了第三个要求。裁缝结婚前，必须把林子里一头专搞大破坏的野猪逮住，猎人们可以帮助他。“乐意效劳，”裁缝说，“这只是小孩子玩的把戏。”他没有把猎人们带进森林里，他们也巴不得，因为他们不止一次地和野猪打过交道，再也没有兴趣和野猪交战了。野猪一看见裁缝，就口吐白沫，咬牙切齿地扑向他，想把他推到地上，但敏捷的英雄一下冲进近旁的小教堂里，他立即又从窗口跳出去，野猪跟着裁缝冲出去，裁缝在教堂外跳跃着，他飞快地把教堂门关上；狂怒的野猪被关在里面，于是又逮住了这只发怒的野兽，它太笨重，无法从窗口跳出去，小裁缝叫猎人们来亲自瞧瞧这只俘获到的凶兽。69 英雄到国王那儿，不管国王是否乐意，都得履行诺言，于是国王把女儿和半个王国都给了他。如果他知道站在面前的人只是个裁缝，而不是战争英雄，他决不会这么答应的。婚礼隆重举行，但大家并不怎么高兴，因为一个裁缝居然成了国王。过了一些时候，年轻的王后夜晚听到她丈夫在睡梦中说：“学徒，把短上衣给我做一做，把裤子补一补，要不，我就敲掉你的饭碗。”于是她发现了年轻丈夫的出身。第二天早上她向国王抱怨，求他不要让她再和一个裁缝生活在一起。国王安慰她说：“今晚，把你的卧室门打开，我的仆人们守在外面，他一入睡，他们就进来，把他捆起来，放到一只船上，而这条船会把他带到遥远的地方。”公主对此很满意，但国王的武士都听见了这一切，他们和年轻的主人很要好，把整个阴谋都告诉了他。“我会破坏他们的计划。”小裁缝说。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和妻子去睡觉，她以为他睡着了，就起床开门，随后又上了床。小裁缝假装熟睡着，用清晰的声音喊道：“学徒，给我把短上衣做好，把裤子补一补，要不，我就敲掉你的饭碗！我曾经一下子打死七个，杀过两个巨人，逮住过独角兽，擒获过野猪，难道我还怕那些守在门外的人吗？”70 他们听见裁缝说这些话，便惊慌失措，像一群野兽在后面追赶他们一样地逃了出去，他们没一个人再敢冒险了。于是小裁缝做了国王，直到他去世。（施　种译）71 灰姑娘从前有个有钱人，他的妻子病了。她感到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便把自己的独生小女儿叫到床前，对她说：“亲爱的孩子，你要虔诚，善良，这样，亲爱的上帝会一直帮助你，而我愿意从天上向下望着你，常在你的身边。”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咽了气。这姑娘每天出门到母亲坟上大哭一场，为人一直虔诚、善良。当冬天来到的时候，白雪皑皑，下得坟上好像罩了一层白布。春天的太阳重又把那层白雪融化，这时，孩子的父亲已经娶了一个后妻。这位后妻带着前夫所生的两个女儿改嫁过来了。她们的容貌又美又白，而她们的内心又毒又黑。对这个可怜的继女来说，一段艰难的时光来临了。“难道让这个蠢货呆在我们的房间里不成！”她们说，“谁想吃面包，谁就得干活。你这个厨房丫头赶快出去干活吧。”她们拿走了她的漂亮的衣服，给她穿件旧的灰罩衣和一双木拖鞋。“瞧这骄傲的公主和她的一身打扮啊！”她们叫，她们笑，领她进入厨房。她在那儿必须从早到晚干重活，天没亮就起身，拎水，生火，煮饭，洗衣。除这以外，那两个妹妹想出种种恶作剧来欺侮她，嘲笑她，故意把豌豆和扁豆撒在72 灰里，要她坐下来把豆子一粒粒拣出来。晚上，她干得累了，不再有床给她睡，她只能躺在灶边的灰堆里。因为她外貌一直灰不溜儿，肮脏异常，因此她们就叫她灰姑娘。且说那位父亲有一次想去望弥撒，他问后妻带来的两个女儿，他应该带点什么东西回来给她们。“漂亮的衣服，”一个说；“珍珠和宝石，”另一个说。“可是你，灰姑娘，”他说，“你想要什么？”“爹，我要的是你在回家路上撞到你帽上来的第一根树枝，请你给我折下带给我。”于是他为两个继女买了漂亮的衣服、珍珠和宝石；他在回家的路上，骑马穿过一个绿色丛林时，一根榛树枝轻轻擦过他的身子，把他的帽子碰落在地上。这样，他就把那根树枝折下带回家。到家时，他把两个继女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交给了她们，也把那根榛树枝交给了灰姑娘。灰姑娘向父亲表示了谢意，就去她母亲坟上，把树枝栽在上面，大哭了一场，哭得泪水掉到坟上，并浇湿了榛树枝。于是这根树枝栽活了，长大起来，成了一株美丽的树。灰姑娘一日三次来到树下，哭哭啼啼，祈求上帝，每回都有一只小白鸟飞到那树上，只要她说出一个希望，那只小鸟便把她希望的东西扔给她。有一次，国王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宴会，这宴会要持续三天，国内所有年轻、漂亮的仕女都受到邀请，国王打算为73 自己的儿子物色未来的新娘。这两个异母妹妹也算是上等少女，她们听说自己也受邀参加宴会，便把灰姑娘叫到跟前说：“你给我们梳头发，给我们刷鞋子，把腰带上的扣子装装紧，我们要到王宫里去参加盛大的宴会。”灰姑娘只得依从她们，但是她哭起来，因为她也希望去参加那儿的舞会，她请求继母允许她去。“你，灰姑娘，”继母说，“浑身上下是灰尘和肮脏，也要去参加舞会？你没有像样的衣服和鞋子也想跳舞？”但是由于灰姑娘的一再恳求，继母终于开口说：“我有一钵头扁豆已经撒在灰里，如果你能在两小时内重新把它们拣出来，那么就可以一起去。”于是灰姑娘穿过后门，走进花园，大声叫道：“你们这些乖巧的小鸽子，你们这些小斑鸠，你们天空下所有的小鸟儿，都来这儿帮我拣扁豆：好的捡进钵头，坏的吞进你们的咽喉。”这时有两只小白鸽来到厨房的窗台上，跟在小鸽子后面的是一些小斑鸠，最后天空下叽叽喳喳蜂拥着飞来了成群结队的小鸟，全都围在灰堆边。小鸽子点了点头，开始哔剥哔剥、哔剥哔剥地啄起扁豆。其余的鸟儿也随后哔剥哔剥、哔剥哔剥地把所有的好扁豆啄进了那个钵头。一小时刚过，它们已经结束了工作，所有的鸟儿重又飞出去了。74 于是灰姑娘把一钵头扁豆递给继母，心里很高兴，以为这下子一定会允许她去参加宴会了。可是那继母说：“不，灰姑娘，你没有像样的衣服，你不能去参加舞会，你这副样子只会给人笑话。”灰姑娘一听哭了，她继母便说：“如果你能够在一小时内把我满满的两钵头扁豆从灰堆中捡得干干净净，那么你可以一起去，”她一边说，一边心里想：“这一点她决不会做得到。”继母把两钵头扁豆倒进灰里，灰姑娘走出后门，来到花园，大声叫道：“你们这些乖巧的小鸽子，你们这些小斑鸠，你们所有天空下的小鸟，都来帮我拣扁豆：好的捡进钵头，坏的吞进你们的咽喉。”这时两只小白鸽飞进厨房的窗台，随后来的是小斑鸠，最后在天空下叽叽喳喳蜂拥着飞来了成群结队的小鸟。它们全都围在灰堆四周。小鸽子点了点小头，开始哔剥哔剥、哔剥哔剥地啄扁豆，其余的鸟儿也哔剥哔剥、哔剥哔剥地啄了起来，把所有的好扁豆全都捡进钵头。半个钟点还没过去，它们已经把扁豆啄完了，又一次飞了出去。灰姑娘把钵头端给继母，以为这会儿准能让她去参加舞会了。可是继母说：“这一切都帮不了你忙，你不能一起75 去，因为你没有像样的衣服，你不可以跳舞；要不，我们不得不因你而丢脸。”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不再理睬灰姑娘。她赶紧带上自己的两个骄傲的女儿离开了。当屋里再没有别人的时候，灰姑娘走到母亲坟上的榛树下号啕起来：“你摇摇，你抖抖，小榛树，把金银丝编织的衣鞋扔给我。”这时有一只鸟儿给她扔下一件金银丝编织的衣服和一双用真丝和银丝刺绣的缎子鞋。她匆匆忙忙穿起衣鞋，便去参加舞会了。她的继母和两个异母妹妹都认不出她了，她们以为她一定是外国的一位公主，她穿了金银丝编织的衣服有多漂亮啊。她们压根儿没想到她就是灰姑娘，她们还以为灰姑娘仍坐在家里的脏物中间，从灰堆里找扁豆。可王子向着她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和她跳起舞来。王子再也不愿和别的人跳舞了，这就是说，他挽住她不肯放手，要是有别的人过来邀请她跳舞，王子便说：“这是我的舞伴。”他们一直跳到晚上，她想回家去了。可王子说：“我也一起走，我陪你去。”因为他想看看，这是谁家的姑娘。可她最后从他身边溜走，跳进鸽子棚。这位王子在一旁等待，直到灰姑娘的父亲回来，王子对她的父亲说，那位外国的公主跳进了鸽棚。76 父亲心里想：“难道是灰姑娘不成，”他吩咐人把斧头和锄头拿来，他拿这些工具把鸽棚劈成两半，但是鸽棚里没有人。当那个继母和两个异母妹妹回到家里时，灰姑娘已经穿了脏衣服躺在灰堆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在灶龛里点燃。原来灰姑娘钻进鸽棚以后，很快便在棚后面跳下地，奔到那株小榛树那儿，脱下漂亮的衣鞋放在坟上，鸟儿重新把衣鞋取走，接着她穿起灰色的旧罩衫，坐在厨房的灰堆里。第二天，当宴会重又开始时，父亲和继母以及两个异母妹妹又离家走了，灰姑娘跑到榛树那儿说：“你摇摇，你抖抖，小榛树，把金银丝编织的衣鞋扔给我。”于是鸟儿扔下比上一天更加华贵的衣服。灰姑娘穿了这套衣服在舞会上重新出现时，人人都对她的艳丽感到惊讶。王子已经在等待着她的到来，一见面便挽住她的手，只愿跟她跳舞，不再和别的姑娘跳。要是有人前来请她跳舞，王子便说：“这是我的舞伴。”到了黄昏时分，姑娘想离开，王子便跟着她，要看她走进谁家的屋子。但是灰姑娘跑得很快，把他甩掉了。她跑进自家屋后的花园，那儿有株美丽的大树，树上挂满金灿灿的梨子，灰姑娘爬上树，像松鼠那样敏捷地在树枝间窜来窜去。王子可不知道她躲到哪儿去了。王子等在那儿，直到她77 的父亲到来。王子说：“那个陌生姑娘从我身边逃走了，我相信她跳到梨树上去了。”父亲想：“这难道是灰姑娘不成。”他派人去拿斧子来把树砍倒，但是树上已经没有人了。继母和两个妹妹来到厨房时，灰姑娘已经躺在灰堆上，如同平日一样。原来她刚才从梨树的另一边跳下地，又一次把那些华贵的衣鞋交给了小榛树上的鸟儿，穿上了自己的灰罩衫。第三天，父亲、继母和两个异母妹妹离家时，灰姑娘又跑到母亲坟上，对小榛树说：“你摇摇，你抖抖，小榛树，把金银丝编织的衣鞋扔给我。”于是那鸟儿扔给她一件豪华的、闪闪发亮的衣服，仿佛从来没有一件衣服有这般高贵；鸟儿又扔给她一双纯金做的鞋子。她穿了这些衣鞋去参加舞会时，大家见了她都惊奇得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王子只和她一人跳舞，如果有人邀请她跳舞，王子说：“这是我的舞伴。”到了黄昏时分，灰姑娘又想离开了，王子决意要送送她。可她很快地又从他身边溜走了，他想跟也跟不上。但这会儿王子用了一条妙计，他让人在每级台阶上统统涂上柏油；这样一来，姑娘左脚上的金鞋在匆忙的奔逃中粘在石级78 上了。王子把这只鞋子捡起来，这鞋是那么精致、小巧，用纯金做成。第二天早上王子拿了这只鞋子跑去找那个姑娘的父亲，对他说：“除了正好穿得上这只金鞋子的姑娘以外，我不要别的姑娘做我的妻子。”这时那两个异母妹妹非常高兴，因为她们都有一双好看的脚。那个大的带着鞋子进房间试穿，她的母亲站在一旁。可这位姑娘的足趾大，没法穿进去，这只鞋对她来说太小了。于是她母亲递一把刀子给她说：“把足趾削削小。如果你当了王后，你就用不到走路了。”姑娘把足趾削小，硬把脚塞进鞋子；她忍着痛，出去见王子。王子把她当作自己的新娘，扶她上马，便和她骑马走了。但他们回王宫时非得打灰姑娘母亲的坟前经过不可。那儿有两只小鸽子歇在小榛树上叫道：“你瞧瞧，你瞧瞧，血在鞋中淌；鞋子太小了，真正的新娘还在家。”于是王子瞧她的一双脚，看见血从鞋里往外涌。他拨转马头，把假新娘送回家去，说：这不是真正的新娘。那个年岁小一点的妹妹也要试穿那只鞋。她拿鞋进房间试穿起来，幸好脚趾都能进去，但她的脚后跟太大了。她母亲递给她一79 把刀，说：“在后跟上削掉一块，要是你当了王后，那就用不到走路了。”姑娘果真在脚后跟上削掉一块，硬把脚塞进鞋里，她忍住痛出去见王子，王子把她当作新娘扶她上马，带着她骑马走了。他们在经过那株小榛树时，那两只小鸽子歇在树上高声叫道：“你瞧瞧，你瞧瞧，血在鞋中淌；鞋子太小了，真正的新娘还在家。”王子低头看她的脚，只见血从她的鞋里似泉往外涌，把她的一双白袜子全染红了。于是他又拨转马头，把这个假新娘送回家。“这也不是真正的新娘，”他说，“你们没有别的女儿了吗？”“没有了，”灰姑娘的父亲说，“只有我已故的妻子留下一个矮小、迟钝的灰姑娘；这姑娘不可能是新娘。”王子说，应该把这个姑娘送来看看，可那个继母回答说：“啊，不，这姑娘太脏了，实在见不得人。”但王子一定要见她，他们不得不把灰姑娘叫来。先让她洗洗手，洗洗脸，然后让她去见王子。她向王子弯腰行礼，王子把金鞋递给她，姑娘坐在一张小凳上，把脚从沉重的木80 拖鞋里脱出来，伸进金鞋，这鞋仿佛就是为她的脚浇铸的，非常合适。她站起身来，王子端详她的脸，认出她就是曾经跟他跳过舞的漂亮姑娘，便惊叫起来：“这是真正的新娘！”继母和两个异母妹妹大吃一惊，恼恨得脸色变得煞白；但王子却扶灰姑娘上马，带着她走了。他们经过小榛树时，两只小白鸽叫道：“你瞧瞧，你瞧瞧，鞋里没血淌；鞋子不太小，真正的新娘娶回家。”鸽子叫过以后，便从树上飞下来，停在灰姑娘的两个肩上，一只在右边，一只在左边，它们一直歇着不走。王子的婚礼将要举行时，那两个虚伪的异母妹妹前来奉承讨好，想和王后共享幸福。一对新人前往教堂时，那个年长的妹妹走在右边，那个年幼的妹妹走在左边：两只鸽子啄去她们每人一只眼睛。婚礼举行后，一对新人走出教堂时，年长的走在左边，年幼的走在右边：两只鸽子又把她们的另一只眼睛啄去。因为她们为人恶毒和虚伪，所以受到瞎眼一辈子的惩罚。（施　种译）81 82 风雪婆婆〔1〕从前，一个寡妇有两个女儿，一个又美丽又勤劳，另一个又难看又懒惰。但她很喜欢那个又丑又懒的女儿，因为这个是她亲生女儿。另一个粗活重活，样样都得干，她是家里的“灰姑娘”。可怜的姑娘每天坐在大街上的一个井旁，纺纱纺到手指都淌血。一天，她的卷筒上沾上了血，她俯下身子在井旁用水冲洗，但卷筒从她手里滑落到井里了。她哭着，跑去向继母诉说自己的不幸。她的继母恶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责骂她，最后她说：“你让卷筒掉进水里，你得下去把它取出来。”少女走到井旁，不知该怎么办，她惊恐地跳入水中，想去捞卷筒。她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鲜花点缀的美丽的草地上，阳光明媚，鲜花满地，不下数千种。她走啊走，来到一个放满了面包的烤炉边，面包喊叫道：“啊，把我拿出来，把我拿出来，不然我要烤焦了！我已经烤得太过头了！”于是她走过去，用面包铲把它们一个一个铲出来。她又继续往前走，来到一棵树边，树上长满苹果，苹果83 叫她：“哦，快把我摇下来，快把我摇下来，我们一个个都熟了！”她就摇摇树，苹果像下雨一般落下来，她摇到树上连一个苹果也没有才罢手，她把苹果捡成一堆，就走了。最后她来到一座小屋跟前，屋里有一个老妇人在向外张望。她露出很大的牙齿，姑娘感到害怕，想逃走。但老妇人叫住她说：“你怕什么，亲爱的孩子？留在我这儿吧，如果你愿意把一切家务干好，那对你有好处。不过你铺我的床要注意，把被子抖松，抖得羽毛飞起来，这样世界上就会下雪。我是风雪婆婆。”因为老妇人讲话很和气，她下了决心，同意留下来帮助干家务。她干任何事都能使老妇人满意，她使劲地拍松被褥枕头，羽毛像雪片一样满天飞。她过着愉快的生活，没人训斥责骂她，每天都有丰盛的食物，烤的、煮的都有。她和风雪婆婆同住一段时间后，感到很悲伤。起先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发现自己是在想家。虽然这儿比家中好上几千倍，但她还是渴望回去。最后她对老妇人说：“虽然我在家过的是苦难日子，我在这儿也一直很幸福，但我不能久留，还是想回家去。”风雪婆婆说：“我很高兴你提出要回家，你对我一直这么忠心，我亲自带你回去。”84 她拉着姑娘的手，带她到大门口，大门开着，少女正好站在门下，一阵暴雨般的金子洒到她身上，她一直站着，于是她从头到脚挂满了金子。“这是给你的报酬，因为你这样勤劳。”风雪婆婆说。她还归还姑娘那只掉落到井里的卷筒。于是大门关上了，少女发现自己来到上面的世界里，就在她继母屋子附近。她进了院子，公鸡坐在井边叫道：“喔喔喔，咱们的金少女回家啰！”她到继母那儿，因为她身上挂满金子，便受到她继母和妹妹的热情接待。姑娘把自己遇到的一切情况都说了，继母听说她是怎样得到这笔巨大的财富的，她也要为自己丑陋、懒惰的女儿创造同样的幸福。于是她叫小女儿坐在井边纺纱，不过要使卷筒沾上血，她就用荆棘刺破自己的手指，使血染红卷筒，然后把卷筒扔进水里，自己下井去找。她像她的姐姐那样，发现自己在同一块美丽的草地上，沿着同一条小路走着。她也来到一个面包炉旁，面包又叫道：“把我拿出来，把我拿出来，不然我要烤焦了！”然而懒姑娘说：“难道让我弄脏手指不成！”就走开了。不久她又来到苹果树前，苹果树叫道：“摇摇我，摇摇85 我！我们苹果都熟了！”“这可真是件好差事，”她答道，“说不定你们哪个会掉在我头上，我才不干呢。”她又往前走了。她来到风雪婆婆的房子前，一点也不怕她的大牙齿，因为她已经听说过了，她立刻住到老妇人那里帮她干活。第一天，她很卖力，很勤奋，风雪婆婆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因为她一心想着风雪婆婆会给她许多金子。到了第二天，她的懒病又犯了，第三天更加懒，早上都不想起床了，也不去给风雪婆婆铺床，像应该干的那样，也不抖松被子和枕头，使羽绒飞扬。风雪婆婆渐渐对她不耐烦了，就把她打发回家。懒姑娘巴不得回家，认为一场金雨就要下来了。风雪婆婆把她带到大门口，当她站在门下，一大锅柏油像暴雨般地洒下来，而不是金子。“这是对你干的活的报酬。”风雪婆婆说，随即在她背后把门关上。懒姑娘回了家，身上沾满了柏油，井上的公鸡见了她，便叫道——“喔喔喔，咱们的脏姑娘回家啰！”她沾满一身柏油，怎么也洗不掉，一辈子都这样。（施　种译）86 本章注释〔1〕根据德国赫根州的传说，天上下雪，是风雪婆婆在铺床。87 七只乌鸦从前，有一个男子，他生了七个儿子，却一直没有女儿，他日思夜想，自己最好有个女儿；终于，他的妻子给了他一个极大的希望，肚里有了孩子，等那孩子来到世上，果然是一个姑娘。他高兴极了，可是，这孩子长得又瘦又小。因为她的身子虚弱得很，需要做一下临时的洗礼，所以父亲就叫其中的一个男孩，快到井边，打取洗礼用的清水，谁知其他六个男孩，也跟着奔了去。他们谁都想第一个打起水来，却不料把吊桶丢落到井里去了。这时候，他们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谁也不敢回家去。看他们好半天没有回家，父亲很不耐烦地说：“他们一定玩得连打水都忘啦，这些可恶的孩子。”他心中非常不安，生怕这女孩没经过洗礼，马上就会死去，他怒不可遏地嚷道：“我宁可让这些男孩统统变成乌鸦！”话音刚落，他忽然听见头顶的上空，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抬头一看，只见七只淡灰色的乌鸦飞了起来，一下子就不见了影踪。88 双亲无法收回这诅咒的语言，他们失去了七个儿子，感到万分悲痛，可是，他们得到了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倒也是一个安慰，这女孩不久就强健起来，长得也一天比一天更美丽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从来不知道她有哥哥，因为双亲非常小心，在她面前守口如瓶，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听到人们谈起，说这姑娘果真漂亮得很，不过，她对自己七个哥哥遭到的不幸，应该是有罪的。她听后，心里很苦恼，就走到她父母的跟前，问她到底有没有哥哥，他们到底又在哪儿？这样，双亲再也无法保守秘密了，但他们只是说，天灾也好，她的诞生也好，都是无辜的。可是，这姑娘一想到哥哥，就感到内疚，于是，她觉得，自己一定要使她的哥哥重新得到自由。她始终不能安下心来，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瞒着双亲，动身走了，她要走遍天涯海角，去寻访她的哥哥，即使她九死一生，也要让她的哥哥获得自由。她随身没拿什么东西，只是作为对双亲的纪念，戴上了一枚小小的指环，又带了一个充饥的面包，一罐解渴的清水，还有一把走累了可以坐坐的小椅子。她走呀走呀，走得很远很远，一直走到了地球的尽头。她来到了太阳的跟前，可是，太阳晒得又热又可怕，专门要89 吞食小孩。她连忙转身就跑，一直跑到月亮那儿，可是，月亮却照得这样寒冷，它心地又残酷又阴险，它发觉了这孩子，就说道：“我可闻到了人肉的味道啦。”她很快就走开了，接着来到了星星的身边，星星对她又友好又和善，姑娘就在她那张特别的小椅子上坐下。可是，星星却站起身来，递给她一只小鸡的腿，说道：“你没有这只小腿，就休想打开玻璃山的大门，你的哥哥，他们都在玻璃山里。”姑娘接过小鸡腿，把它裹在一块布里，然后继续上路了，她一直走到了玻璃山。玻璃山的大门关上了，她想把那只小鸡腿拿出来，谁知等到打开布一看，里面却是空空的，她把星星给她的礼物给丢了。眼下，她该怎么办呢？她要营救她的哥哥，手头却没有打开玻璃山的钥匙。这位心地善良的小妹妹，掏出了一把小刀，狠命割下了自己的小手指，然后把小手指插进了锁孔，总算运气很好，门给打开了。她刚要跨进门去，迎面却走来了一位矮人。“我的孩子，”矮人说，“你找什么来啦？”“我找我的哥哥，”姑娘回答，“就是那七只乌鸦。”“乌鸦先生都不在家，”矮人接着说，“不过，你如果高90 兴待在这儿，一直等到他们回家的话，那请你进门来吧！”说罢，那矮人端来了乌鸦的食物，盛在七个小碟子和七个小杯子里，小妹妹从每只小碟子里吃了一小片食物，又从每只小杯子里喝了一小口饮料；可是，她把带来的那枚小指环掉在最后的一只小杯子里了。忽然，她听见半空里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乌鸦先生们回来啦，”矮人说。这时候，乌鸦先后停落下来，他们想吃想喝，就各自寻找他们的碟子和杯子。“谁吃了我们碟子里的食物，”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问道，“谁又喝了我们杯里的饮料？这上面都留下了人嘴的印痕。”等到第七只乌鸦才喝完它的饮料，那枚小指环滚到了他的嘴边。他一看到小指环，立刻认了出来，这分明是他们父母的东西。“上帝成全我们，让我们的小妹妹来这儿，我们可得救啦。”他失声嚷了起来。躲在门后偷听的姑娘，听见它的庆贺声，马上闪出身来，这时候，七只乌鸦很快重又恢复了他们的人形。接着，他们又是互相拥抱，又是互相接吻，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王克澄译）91 92 小红帽从前有一个惹人喜爱的小姑娘，只要谁看到她，就会喜欢她，但是最喜欢她的是她的奶奶。奶奶压根儿不知道该送这孩子什么东西。有一次奶奶送给她一顶用红天鹅绒做的小帽子。因为这顶小帽子戴在她头上正合适，所以她不愿再戴别的帽子，她的名字就此叫小红帽。有一天，她的母亲对她说：“小红帽，来吧，这里有一块蛋糕和一瓶葡萄酒，你拿去给奶奶；奶奶病了，身体虚弱，她要靠这点补补身子，借以恢复健康。趁早晨天气还凉快，你就去。你到外面去，千万要小心，规规矩矩走，别离开大路，要不，你会摔跤，打碎酒瓶，这样你奶奶啥也拿不到了。如果你进了她的房间，别忘了说声‘早上好’，别先向屋角里东张西望。”“一切我会当心的，”小红帽对母亲说，并和母亲拥抱告别。奶奶住在村外森林里，离村子有半小时路程。小红帽进了森林，碰到一头狼。可小红帽不知道这是一只多么凶残的野兽，所以她毫不在乎。“你好，小红帽，”狼说。“非常感谢，狼。”93 “你这么早，上哪儿，小红帽？”“上奶奶那儿去。”“你围裙里带着什么东西？”“蛋糕和葡萄酒。蛋糕我们是昨天烤的，因为奶奶病了，身体虚弱，这些食品对她有益处，可以补身子。”“小红帽，你奶奶住在哪儿啊？”“住在森林里，离这儿还有一刻钟的路。那儿有三株大橡树，树下是她的屋子，楼下尽是胡桃灌木丛，这你以后会知道，”小红帽说。狼心里暗自思忖：“这个粉嫩的小东西，实在是块肥肉，味道要比奶奶好吃，得用诡计把这一老一少一网打尽。”狼在小红帽身边走了一阵，然后开口说：“小红帽，四周都是美丽的鲜花，你干吗不向四周瞧瞧呢？我相信，你压根儿没听见过小鸟儿悦耳动听的歌声吧？你只顾自己走路，像去上学那样，其实外边森林里多有趣呀。”小红帽睁大眼睛，看到太阳的光线怎样穿过树木空隙，不停地摇曳，四周长满美丽的花草。她想：“如果我给奶奶带一束鲜花去，这也会使她高兴的；今儿天还早，我定能及时赶到她那儿。”她离开大路，转入森林，寻找鲜花。她每采到一朵花，就认为，再远一点的地方有更加美丽的鲜花，她就向那儿奔94 去，这样，她就越来越深入到森林里边。但是那条狼却走直路，向奶奶的屋子渐渐接近，到了那儿，它敲敲屋门。奶奶问：“外边是谁啊？”“小红帽，给你送蛋糕和葡萄酒来，请把门儿打开。”“你只要按一下门把手就行，”奶奶叫道，“我身子太弱了，起也起不来。”狼按了一下门把手，门开了，狼二话没说，径直来到奶奶的床边，一口把她吞了。随后它穿起奶奶的衣服，戴起她的软边帽，躺在她床上，把窗帘拉上。小红帽找鲜花到处乱跑，她采集到许许多多，连她一个人也拿不动了。她忽然想起奶奶，便赶紧去她那儿。她见小屋的门开着，心里感到奇怪。她走进房间，觉得里面有点异常，她想：“啊哟，我的上帝啊，今天我干吗这样提心吊胆，我平时是多么高兴地待在奶奶这儿的！”她大声叫道：“早上好，”可没有回答。她随后走到床那儿，把窗帘撩到一边；床上躺着奶奶，帽子一直遮到脸上，样儿十分奇特。“啊唷，奶奶，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耳朵？”“这样我听你说话比较清楚。”“啊唷，奶奶，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眼睛？”“这样我看起你来比较清楚。”“啊唷，奶奶，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双手？”95 “这样我抓起你来比较利索。”“可是，奶奶，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大嘴巴？”“这样我吃起你来比较便当。”狼刚讲完这句话，就从床上一跃而起，吞下了这个可怜的小红帽。狼满足了自己的食欲以后，重又躺到床上，睡着了，鼾声大作。猎人正好打这屋前经过，想道：“屋里老太怎么这样打鼾，我得进去看看，是不是她身子不舒服。”他就走进房间，来到床前，他见狼躺在床上。“我在这儿总算把你找到了，你这个犯罪的老手，”他说，“我找你已经找了好久啦。”他举枪瞄准，但又忽然想起，狼可能已经把老太吞吃了，也许还能救救她，先别开枪，他拿把剪刀把沉睡着的狼的肚皮剖开，剪了几刀，看见小红帽闪着亮光，再剪几刀，姑娘从狼肚里跳出来叫道：“啊，我多么害怕，在狼的肚子里有多暗！”接着老奶奶也活着出来了，几乎快断气了。小红帽很快捡来一些大石块，填进狼的肚子里，狼从梦中醒来，要想立即逃跑，但是它肚里的石块分量很重，它立即倒在地上死了。这样，三个人都很高兴；猎人把狼皮剥下，带回家去，奶奶吃了小红帽带来的蛋糕和葡萄酒，重又恢复了健康。可小红帽想道：“如果母亲不允许的话，你一辈子也不要一个96 人离开大路，进入森林。”也有人这样讲，一次，小红帽再给奶奶送蛋糕去，另外一只狼对她说，要她离开大路，到森林里去。可小红帽谨慎小心了，她径自走自己的路，并告诉奶奶，她碰到一只狼，狼向她问好，但她从狼的眼里窥见了凶光：“要不是在四通八达的大路上，它早就把我吃掉了。”“来吧，”奶奶说，“我们把门关上，使它无法进来。”不久以后，狼来敲门了，大声说：“开门，奶奶，我是小红帽，我给你带来了蛋糕。”她们默不做声，没有把门打开。于是这头灰狼绕着屋子走几圈，最后跳上屋顶等待，想等小红帽傍晚回家去时，尾随着她，在暗处把她吃掉。但是奶奶注意到恶狼肚里的坏念头。奶奶屋前刚好有个大石槽，奶奶对小红帽说：“小红帽，拿个桶，拎点水来倒在石槽里，昨天我煮过腊肠，你把腊肠水倒在这个石槽里。”小红帽拎了一桶又一桶，直到大石槽完全装满水。腊肠的香味冲进了狼的鼻子，它向下闻闻嗅嗅，东窥西瞧，最后使劲伸长脖子，脚站不稳，开始从屋顶上往下滑；这样，它从屋顶正好滑进大石槽里淹死了。小红帽快快活活地回家去，从此再没有狼伤害她了。（施　种译）97 98 不来梅城的乐师从前有个人养条驴子，这驴子长年累月勤奋地把一袋袋谷物运送到磨坊。驴子的力气将要使尽，因此它越来越不胜任干这样的活儿了。于是驴子的主人不想再饲养它，准备把它宰了。可驴子注意到了情况不妙，它设法逃跑了，逃在通往不来梅城去的路上；它认为在那儿可以当个城市乐师。它走了一阵，发现有条猎狗躺在地上，像一个跑累了的人在大口大口喘气。“喂，你这样喘气干吗，伙伴？”驴子问。“啊，”猎狗说，“因为我老了，一天比一天弱，我再也没法狩猎了，我的主人想把我打死，因此我逃跑出来，可我如今用什么来挣口饭吃呢？”“你要知道，”驴子说，“我要上不来梅城去当乐师，你一起走吧，让乐队也雇用你。我弹琴，你敲鼓。”猎狗对此表示同意，它们就一块儿走了。走了不远，看见路边坐着一只猫，满脸愁容。“你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儿啊，捋胡子的老头？”驴子说。“死到临头了，怎么高兴得起来，”那猫回答说，“因为我已经上了年纪，我的牙齿钝了。我宁愿坐在炉子后面打呼99 噜，而不愿到处追逐老鼠，我的女主人要把我淹死；我虽然逃跑出来，但还得想个好点子，我该上哪去？”“跟我们上不来梅去，你一定懂得晚间音乐，你能够当一名城市乐师。”那猫认为这个计划很不错，便跟着它们走了。这三个逃亡者随后经过一个农庄，大门上面坐着一只公鸡，它在拚命地啼叫。“你叫得使人心惊肉跳，”驴子说，“你有什么打算啊？”“我已经预报了好天气，”公鸡说，“今天是圣母马利亚的日子，在这个日子圣母给基督圣婴洗小衬衣，并且想把它烘干；但因为明儿星期天有客人来，主妇没一点儿慈悲心，她竟然对女厨子说，明儿她要喝我的汤，女厨子今晚上就要把我宰了。这样，我在未死之前只要有机会，我就大喊救命。”“唉，什么啊，你这红脑壳，”驴子说，“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上不来梅去，你不管上哪儿，总是比死好；你有个好嗓子，如果我们一块儿唱歌奏乐，肯定别有风味。”公鸡接受了这个好建议，它们四个一起上路了。但是它们一天里面无法赶到不来梅，晚上走到一座森林，它们就在那儿过夜。驴子和狗躺在一棵大树下，猫和公鸡爬上树枝栖身。但公鸡一直飞到树巅，对它来说，那儿是100 最安全的所在。它在入睡以前，还向四面八方张望一番。它觉得，它看到远处有颗小火星在闪亮，便把伙伴叫在一起，说这肯定表明不太远处有人家，因为这火光的样儿像盏灯。于是驴子说：“这样咱们就得立即动身，再往前走，因为这儿的这个歇脚之地太糟糕了。”于是狗说，几根骨头和一点儿肉，它就觉得很不错了。于是它们动身到有火光的地方去。不久它们见那儿亮光闪烁，越来越大，直到它们来到一个灯烛辉煌的强盗窝前。作为身材最高大的驴子，它走到窗边，看看里面情况。“你看到了什么啦，灰驴？”公鸡问道。“我看到什么呢？”驴子回答，“一张铺有台布的桌上摆有美味的食物和饮料，强盗们坐在桌边，大吃大喝。”“这给我们享用倒也不错，”公鸡说。“是的，是的，啊，要是咱们能吃到就好了！”驴子说。它们商量起来，为了把强盗赶跑，它们该如何下手呢。最后它们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驴子用前足搭在窗台上，那条狗跳到驴子背上，猫再爬到狗身上，最后公鸡飞到猫头上。这么一来，结果出现个什么情况呢？它们动作一致，开始奏乐：驴子咕隆叫，狗儿汪汪吠，猫儿喵呜喵呜，公鸡喔喔啼；然后它们撞穿玻璃窗，直闯房间，玻璃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强盗听见这些可怕的叫声，101 一齐站起身来，以为这不是别的，一定是个幽灵来到房内。他们害怕得要命，全都逃到森林里去了。这时四个伙伴坐到桌边，就像饿了四个星期似的大吃大嚼起来，它们对那些残羹冷肴感到满意。这四个伙伴吃好以后，熄了灯火，各自寻找最适合于自己个性的舒适的睡觉场所。驴子睡在粪堆上，狗儿睡在门后边，猫儿睡在炉灶的热灰里，公鸡歇在横梁上：因为它们走了许多路，已经弄得精疲力竭，不一会儿，全都呼呼入睡了。午夜一过，强盗们从远处望见屋里已经没有亮光，毫无动静，强盗头目说：“我们本来不该让它们把我们吓倒的。”他派一个强盗前去侦察，看看屋里情况。被派去的人发现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便走进厨房，准备去点灯，黑暗中他把猫儿火红的眼睛当作烧红的炭粒。他想用一根火柴去点一下，但是猫容不得开玩笑，它向那人的脸上猛扑过去，又叫又抓。那人吃惊不小，便奔回来，想从后门逃出去，但是那条睡在后门口的狗，跳起身来咬他的大腿。他经过院子打粪堆跟前逃跑，驴子用后腿狠狠地蹬了他一下。但是那只公鸡，给嘈杂声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变得非常活泼，它从横梁上向下喔喔啼叫。这当儿，那个强盗拚命逃跑，回去向他的头目报告：“啊，那屋里有个可怕的巫婆，她向我呵气，用长指头102 抓碎我的面孔；门口站着一个人，操着一把刀，向我的腿上猛刺；院子里，躺着一个黑色怪物，拿起一根木棒，向我狠狠揍来，而上边屋顶上坐着一位法官，他大声喝道：‘把那个坏蛋给我抓来！’于是我就赶紧溜之大吉。”从这以后，强盗们不敢再进屋去，而四个不来梅的乐师可非常乐意住在里边，不想再搬到别处去。那个讲这故事的人，直到今天还活着呢。（施　种译）103 魔鬼和它的三根金头发从前有一个贫穷的妇女，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他来到世上的时候，浑身的皮肤长得十分柔嫩，因此有人为他算了个命，说他到十四岁那年，将要娶国王的女儿做妻子。果真，没有多久，国王来到了这个村子里，谁也不知道他是国王，他问乡亲们，可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乡亲们回答说：“最近村里新生了个孩子，浑身的皮肤长得很好，有这样好的相貌，他将来的收成是没有话好讲的了。也有人给他算了命，说他到了十四岁那年，将要娶国王的女儿做妻子哩。”国王的良心本来就很坏，听了这算命人的预言，心里非常恼火，就直接来找孩子的父母，他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说道：“你们穷苦的人儿呀，把你们的孩子送给我吧，我会很好照料他的。”起先，做父母的拒绝了他的要求，但是，这个陌生的男子，为了换取孩子，拿出了不少金子，他们暗自琢磨起来：“这是一个有福的孩子，将来必定万事如意的，”于是，他们终于同意了，就把孩子给了他。国王把孩子装在一个盒子里，带着它继续上马赶路，他一直来到一条很深的河边，把盒子放进水里，心里一边在104 想：“我帮助了我的女儿，打发掉这个出乎意外的求亲人。”但是，这只盒子却没有沉到水底下，而是像一只小船那样顺水漂了起来，而且河水丝毫都没有涌进去。这样，它一直漂到了离首府两公里的地方，那儿有一座磨坊，盒子就被磨坊的水闸挡住了去路。这时，正好有一个磨坊伙计站在那儿，他发现这个盒子，便用钩子把它捞了上来，认为自己得到了一笔很大的财富，谁知打开一看，里面却躺着一个漂亮的男孩；他长得好不健康，好不活泼。他带着男孩去见磨坊老板夫妇，他们因为没有孩子，就满心喜欢地说道：“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他们非常小心地照料这个捡到的孩子，在他们种种美好道德的熏陶下，孩子逐渐长大了。有一天，国王为了躲避雷雨，走进了磨坊，他问老板夫妇，这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可是他们的儿子。“不是，”他们回答说，“他是个捡来的孩子，就在十四年前，他被装在一只盒子里，漂到了水闸边，磨坊伙计从水里把他打捞起来。”这时候，国王察觉出来，这年轻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丢在河里的那个幸运的孩子，于是，他说：“你们好心肠的人儿，能不能让这位年轻人为我王后捎封信去，我将给他两个金币的报酬？”“只要国王陛下吩咐就是了，”老板夫妇答道，回头就叫105 来年轻人，做好上路的准备。国王写了封信给王后，信中说道：“等这男孩捎信到来，就把他杀死，埋在地下，在我回家以前，这一切都要办好。”男孩藏好这封信，马上动身了，谁知途中迷失了路，傍晚的时候，他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树林。四周一片漆黑，他却瞧见了一丝光线，便沿着光线走去，一直来到一所小屋的跟前。当他走进屋去，一位老妇孤单单地坐在火边取暖。她朝男孩看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你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她说。“我从磨坊那儿来，”他回答说，“想找王后去，有人让我给她捎封信；因为我在树林里迷失了路，很想在这儿过一夜。”“你这可怜的年轻人，”老妇说，“你落到一个强盗窝里来了，等他们回来，就会把你杀死。”“不管谁来，”年轻人说，“我都不怕：我实在太累了，再也不想挪动一步了。”说着他直挺挺地躺倒在一张长凳上，转眼就呼呼地睡着了。不一会儿，强盗们回来了，他们怒气冲冲地问道，躺在这儿的陌生男孩是什么人。“唉，”老妇说道，“他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不小心在树林里迷失了路，我可怜他，才把他收留了下来：有人让他捎封信给王后。”106 强盗们立刻把信拆开，从头至尾读了一遍，里面写的是，等这男孩一到，马上把他杀死。强盗们虽然心肠很硬，这时却也产生了同情心，他们的头领把信撕得粉碎，另外又写了一封，意思是说，等这男孩一到，马上让他和公主结婚。他们依旧让他安静地躺在长凳上，直到第二天早晨，当他一觉睡醒，他们将信交给他，并向他指出了正确的道路。王后收到信后，展开一读，就按照信里所写的办事，她举行了一个隆重的结婚典礼，公主和这个幸运的孩子结成了夫妻；因为这小伙子又英俊又和蔼，公主和他一起生活，感到非常满意和快乐。隔了好些时候，国王回到了他的宫里，一见算命的预言变成了事实，幸运的孩子和他的女儿结成了夫妻，就说：“这究竟是怎么搞的，我信中的嘱咐，完全是另外的一种意思嘛。”于是，王后把信递给他，要他自己读一读，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国王读过信后，心里就明白了，自己的那封信被人换去了。他就问小伙子，他给王后的那封信到底弄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他要用另一封信来代替。“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回答，“也许是我在树林中过夜的时候给人换去了。”“你的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国王大发雷霆，吼道，“谁107 要娶我的女儿，他必须到魔鬼的洞穴里，给我拔下他脑袋上的三根金头发来；按照我的要求，你能办到，那我就同意你留下我的女儿。”国王想用这个方法，来与他永远一刀两断。但是，幸运的孩子却回答说：“三根金头发我保证拿来，魔鬼我是不怕的。”说完他就告别，走上了他的旅途。道路引领着他来到一座很大的城市，守卫在城门口拦住了他，问他是干什么行当的，懂得些什么。“我什么都知道，”幸运的孩子回答。“那么请你给我们帮个忙吧，”守卫说，“请你对我们讲清楚，我们市场上的那口井，本来不断地冒出酒来，现在为什么干得连一滴水都没有了。”“这我会告诉你们的，”他回答说，“不过要待我回来的时候。”说完他就继续赶路，接着他又来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守卫在那儿又拦住他，问他是干什么行当的，懂得些什么。“我什么都知道，”他回答。“那么请你给我们帮个忙吧，请你对我们讲清楚，我们城里的那棵树，本来枝头上挂满了金苹果，现在为什么连一片叶子也长不出来。”“这我会告诉你们的，”他回答，“不过要待我回来的时候。”108 说完他又匆匆上路了，接着他来到一条大河边，准备摆渡过河。船夫却问他是干什么行当的，懂得些什么。“我什么都知道，”他回答。“那么请你给我帮个忙吧，”船夫说，“请你对我讲清楚，我老是把船撑来撑去，为什么始终得不到自由？”“这我会告诉你的，”他回答，“不过要待我回来的时候。”他过了大河，就找到那个洞穴的入口地方。这洞穴漆黑一片，好像给烟熏过了似的，魔鬼恰巧不在家，然而，他的母亲却坐在一张很宽的安乐椅里。“你干什么来啦？”她对他说，从她的脸相看来，一点也没有恶狠狠的样子。“我很想得到魔鬼脑袋上的三根金头发，”他回答，“要不然，我的妻子就保不住了。”“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她说，“如果魔鬼回来发现了你，你就休想活命；不过，我很同情你，让我试试，能不能帮你的忙。”说罢，她把他变作了一只蚂蚁，叮嘱他说：“快爬到我上衣的褶裥里，躲在那儿保证你没事。”“好吧，”他回答，“这太好啦，不过，有三件事我还想了解一下，为什么本来不断冒出酒来的井，现在干得连一滴水也没有，为什么本来枝头上挂满金苹果的树，现在连一片叶子也长不出来，又为什么船夫老是在河中把船撑来撑去，109 始终得不到自由。”“这些问题都是不容易答复的，”她回答说，“可是，你只要不吱一声，静静地待着，等我去拔魔鬼的三根金头发时，你要密切注意他在讲些什么。”傍晚时分，魔鬼终于回家来了。还没跨进门槛，他就闻出空气很不新鲜。“我闻到了一股人肉的味道，”他说，“这儿的空气很不对头呢。”说罢，他对房内的每个角落看了又看，想搜索一下，但却什么也没找到。母亲呵斥他说：“刚才打扫完毕，”她说，“一切都弄得井井有条，你又要给我乱来一气；鼻子里老是闻到什么人肉味道！快坐下来，吃你的晚饭。”他吃饱喝足后，感到非常疲倦，就把脑袋靠在母亲的怀里，叫母亲为他捉捉虱子。没有多久，他已睡熟了，还打着呼呼的鼻鼾。这时候，老妇捏住了一根金头发，用力一拔，随手把它放在旁边。“哎呀！”魔鬼叫了一声，“你在干什么？”“我刚才做了个恶梦，”母亲回答，“梦里我正紧紧地抓住你的头发。”“那么你到底梦见了什么？”魔鬼问道。“我梦见市场上有口井，它本来不断地冒出酒来，现在110 却干掉了，连一滴水也流不出来，这问题到底在哪儿？”“唔，他们想知道其中的原因！”魔鬼接着说，“井里的一块石头底下，躲着一只蛤蟆，只要把它宰了，井里就马上会重新流出酒来的。”母亲继续为他捉虱子，直到他睡熟，呼呼的鼻息声把窗户也震得轧轧作响。这时候她又拔下了他的第二根头发。“嗬呀！你干什么来啦？”魔鬼怒火直冒地吼道。“别见怪，”她回答，“这是我在梦里干的。”“你又梦见了什么啦？”他问道。“我梦见王国里有一棵果树，它本来枝头上挂满金苹果，现在却连一片叶子也长不出来，这原因到底在哪儿？”“唔，他们想知道其中的原因？”魔鬼接着说，“树根里有只老鼠在啃咬，只要把它宰了，枝头上依旧会挂满金苹果的，让老鼠再继续啃咬下去，这棵树马上要全部枯死。不过，你别再用梦来打扰我的休息，你再把我吵醒，我非得刮你一个耳光不可。”母亲满口答应，又为他捉起虱子来，直到他睡熟，打起了鼾。这时候，她捏住了他的第三根金头发，用力把它拔了下来。魔鬼顿时跳起身来，大吼一声，恨不能把她好好整治一下。但是，她又一次使他平静下来，说道：“谁能解释这讨厌的恶梦呢！”“你到底梦见了什么啦？”他问道，心里却产生了一种好111 奇心。“我梦见了一个船夫，他抱怨说，他老是在河中把船撑来撑去，却始终得不到自由。这问题到底在哪儿？”“唔，傻瓜！”魔鬼接着说，“如果有人走来想渡河，他就把篙子往那人的手中一塞，那人就得天天摆渡，他也就自由了。”这时候，母亲已把三根金头发统统拔好，三个问题也相继得到了解决，她就让那魔鬼好好休息了，而他也就一觉睡到大天亮。等魔鬼又外出时，老妇便从上衣的褶裥里，取出了那只蚂蚁，幸运的孩子立刻恢复了本来面目。“你要的三根金头发在这儿，”她说，“你那三个问题，魔鬼已经作了回答，大概你早听明白了。”“是呀，”他答道，“我都听明白了，当然也记在心里了。”“这样，我也算帮助了你，”她说，“现在你可以动身回家啦。”他感谢这位老妇，帮助他解决了困难，他离开了洞穴，心头好不高兴，想不到这一切事情，干得如此顺利。他来到船夫那儿，要交待一下船夫对他期望着的答复。“先把我渡过河去，”幸运的孩子说，“然后告诉你，你该怎样得到自由。”当他抵达对岸，就把魔鬼的办法讲给船112 夫听：“如果有人走来想渡河，你就把这根篙子往他手中一塞。”说罢他继续上路，接着来到了树上不结果子的那个城市，守卫等在那儿，也想得到他的答复。他根据从魔鬼那儿听来的办法，告诉他：“有只老鼠，在不断地啃咬树根，先把它宰了，枝头上会依旧挂满金苹果的。”守卫谢过了他，并作为报酬，送给他两只驮满黄金的驴子。两只驴子跟着一道动身了。最后，他来到水井干涸了的那个城市。他根据魔鬼所讲的告诉了守卫：“有只蛤蟆，躲在井里的一块石头底下，你们找到后把它宰了，井里又会重新流出酒来的。”守卫深深地感谢了他，又照样送给他两只驮满黄金的驴子。末了，幸运的孩子终于回家见到了妻子，妻子和他重新相逢，又听到他一切事情都办得这样顺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他按照国王的要求，把魔鬼的三根金头发亲手交给了国王，当国王一眼见到四只驮满黄金的驴子，真是喜上心来，于是开口说道：“目前，我的全部条件都已满足，你可以把我的女儿留在身边。不过，亲爱的女婿，你得告诉我，这么许多黄金是从哪儿来的？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呀！”“我摆渡过了河，”他回答，“我是在那儿捡到的，那儿113 岸滩上，不见一粒黄沙，却全是黄金。”“我从那儿也能捡到吗？”国王问道，露出了一脸贪婪的样子。“要多少，你就拿多少，”他接着说，“河上有位船夫，他高兴为你摆渡过河，到了对岸，就可以把你的大小口袋都装得满满的。”贪心不足的国王，立刻动身上路，他来到河边，招手唤来船夫，要为他摆渡过河。船夫走上前来，让他进入船中，等他们一到对岸，船夫很快把根篙子往他手中一塞，自己则纵身跳到了岸上。于是从那天开始，为了对国王罪过的惩罚，他将永远在河上撑船。“他依旧在撑船？”“后来怎样？后来始终没有人从他的手中接过篙子。”（王克澄译）114 自己会开饭的小桌子、会吐金币的驴子、会从袋里跳出来的棍子从前有一个裁缝，他有三个儿子，但只有唯一的一只山羊。它用自己的奶养活全家，它得吃好的饲料，每天被带到草地上去放牧。三个儿子依次轮流着干这事。一次大儿子把山羊牵到墓地上去放牧，那儿有最丰茂的青草，他让羊在那儿大嚼一顿，让它跳来蹦去。到了晚上应该回家的时候，他问道：“山羊，你吃饱了吗？”山羊回答说：我吃得那么饱，一张叶子也不要了，咩！咩！“那么回家去，”大儿子说，抓起绳子，牵着它到羊棚里，把它牢牢地拴住。“喏，”老裁缝说，“山羊吃饱了吗？”“嗯，”大儿子说，“它吃饱了，连一张叶子也不要了。”可做父亲的想亲自证实一下，他到羊棚里，抚摩这只可爱的牲口，问道：“山羊，你吃饱了吗？”山羊回答：我用什么来吃饱？我只是在墓穴上东蹦西跳，可一张叶子也找不到，咩！咩！115 “我听到什么啦！”裁缝叫道，奔到上面去对大儿子说：“唉咿！你这骗人精，你说山羊吃饱了，可你让它挨饿了吧？”他怒气冲冲，从墙上拿下尺骨，把大儿子打跑了。下一天轮到二儿子去放牧，他在花园篱笆旁找到一块地方，那儿长着茂盛的青草，山羊把草都吃光了。晚上，他想回家了，他问道：“山羊，你吃饱了吗？”山羊回答道：我吃得那么饱，一张叶子也不要了，咩！咩！“那么回家吧，”二儿子说，把它牵回家，拴牢在羊棚里。“喏，”老裁缝说，“山羊吃饱了吗？”“哦，”二儿子说，“它吃得那么饱，一张叶子也不要了。”老裁缝不相信，亲自下羊棚去问道：“山羊，你吃饱了吗？”山羊回答说：我用什么来吃饱？我只是在墓穴上东蹦西跳，可一张叶子也找不到，咩！咩！“这个该死的坏蛋！”裁缝叫道，“让这样一头善良的牲口挨饿！”他奔回屋里，用尺骨打二儿子，把他撵出家门。如今轮到小儿子放牧了，他想做好这件事，他找了一个116 有最漂亮的园亭的灌木丛。晚上，他想回家去，他问道：“山羊，你吃饱了吗？”山羊回答道：我吃得那么饱，一张叶子也不要了，咩！咩！“那么回家吧，”小儿子说，牵着山羊回羊棚，把它牢牢拴在羊棚里。“喏，”老裁缝说，“山羊吃饱了吗？”“喔，”小儿子说，“它吃得那么饱，一张叶子也不要了。”老裁缝不相信，下楼到羊棚里问道：“山羊，你吃饱了吗？”那只恶毒的畜生回答：我用什么来吃饱？我只是在墓穴上东蹦西跳，可一张叶子也找不到，咩！咩！“哦，你这个撒谎的孽种！”老裁缝对小儿子大声叫道，“这么一个邪恶的、忘掉自己职责的家伙，跟其他两人一模一样！你们别想一直把我当傻瓜！”他气得控制不住自己，跳起身来，拿起尺骨朝可怜的小儿子的背上猛揍，揍得小儿子慌忙逃出门去。如今只剩老裁缝和山羊在家里了。下一天早上他下楼到羊棚里，抚爱它，对它说：“来，我亲爱的小羊，我要亲自117 去给你放牧。”他拿起绳子，牵它到绿篱笆那儿，到蓍草下面和其他山羊爱吃的植物的地方。“现在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吃个饱了，”他对山羊说，一直让它在草地上吃到傍晚。他说：“山羊，你吃饱了吗？”山羊回答道：我吃得那么饱，一张叶子也不要了，咩！咩！“那么回家吧，”老裁缝说，牵它到羊棚里，把它牢牢拴在那里。他走了不久，再折回来说：“现在你总算吃饱了吧！”可山羊对他也并不客气，它叫道：我怎么会吃饱？我只是在墓穴上东蹦西跳，可一张叶子也找不到，咩！咩！老裁缝一听，大吃一惊，方才明白自己把三个儿子赶走是没有理由的。“你等着吧，”他叫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把你赶走，太便宜了你，我会给你颜色瞧，叫你不敢再在诚实的裁缝面前出现。”他急急忙忙到屋里拿了一把剃须刀，再在山羊头上涂上肥皂，把山羊头上的毛剃得一干二净，像他的手掌一样光118 洁。因为尺骨太珍贵了，他拿了根鞭子，狠狠地揍它，揍得它暴跳着逃走了。如今裁缝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家里，陷入极大的悲哀之中，他渴望着再和三个儿子生活在一起，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大儿子到一个细木工那儿去当学徒，因为他学习勤奋，从不偷懒，学徒期满以后，他就可以出去走码头，临走时师傅送他一张小桌子，这桌子的样儿并不怎样特别，也是用普通木头做的；但它有一种特性。如果把它放下地，说：“小桌子，开饭吧，”那么这张好桌子立刻铺上一块干净的小台布，上面放着碟子、刀和叉，碗里盛着白烧肉和烤肉，别的东西，一大杯红葡萄酒，闪闪发亮，这叫人见了心花怒放。这个年轻的伙计心里想：“有了这桌子，你一辈子就不愁吃喝了。”他就高高兴兴去闯荡世界，他用不到担心旅馆好坏，是不是有东西吃。如果他高兴，他根本不用上旅馆，而在田野里，树林里，草地上，随手从背上拿下小桌子，摆在自己面前，说：“开饭吧！”那么他心里渴望的一切全有了。最后他想到，他要回父亲那儿去，也许父亲的怒气会消除，他有这张会开饭的小桌子，父亲会乐意接受他。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在回家路上，傍晚投宿一家客店，可店里已经客满，客人们欢迎他，邀请他坐到他们的桌上去和他们一119 起进餐，要不，他很难再获得别的饭菜。“不，”这个初出茅庐的细木工说，“这一点儿东西我不愿从你们的嘴边拿走，还是让我来请你们吧。”他们大笑起来，认为他跟他们开玩笑。可他把他的小木桌安放在房间中央，说：“小桌子，开饭吧。”转眼之间，桌上摆满了饭菜，这样好的饭菜这家客店老板是从来无法采办到的。那股香味诱人地冲进客人们的鼻孔。“你们拿来吃吧，亲爱的朋友们，”细木工说，那些客人见了这些饭菜，不等细木工第二次请他们，便坐到小桌子那边来，拿起刀子，起劲地取菜了。最使他们惊奇的是，一碗菜吃空以后，立刻另有一满碗菜自动地摆到空碗的地方。店老板站在一个角落里，一旁观看这样的奇事；他压根儿不知道，他该说什么才好，但他心里暗自嘀咕：“在你的店里需要这样的一个厨师。”细木工和客人们一直吃喝到深夜方尽兴而散，最终他们躺下睡觉，那个年轻的细木工把那张小宝桌靠在墙边，也上床睡了。但是那个店老板还在左思右想，他忽然想起，他那垃圾间里有张旧桌子，样子和小宝桌相似。他偷偷地把那桌子搬来，和小宝桌调换。下一天早上，细木工付了住宿费，收起桌子上路了，他根本没想到这是一张调了包的普通桌子。120 中午时分，他来到父亲那儿，父亲喜出望外地接待了他。“喏，我亲爱的儿子，你学到了什么东西啊？”父亲问他。“父亲，我成了一个细木工。”“这是一门好手艺，”老人赞赏说，“不过，你在走码头时带来了什么呀？”“父亲，我带来的最好的东西是这张小桌子。”老裁缝从各个方面打量这张小桌子，然后说：“这上面看不出是你的拿手杰作，这是一张破旧的小桌子。”“但是这是一张会自己开饭的小桌子，”儿子回答说，“如果我把它放下地，对它说，开饭吧，那么桌上立即出现美味的饭菜，外加一瓶葡萄酒，这酒使人心花怒放。你尽管把所有的亲戚朋友请来，他们可以大吃大喝一顿，因为这小桌子可以使人人吃饱。”当亲友们都请来以后，他把小桌子放在房间中央，说：“小桌子，开饭吧。”可这小桌子一动不动，和别的不懂这话的桌子一样，上面空空如也。这时这个可怜的细木工才发现小宝桌给人调了包，羞得满脸通红，像一个撒谎的人那样站在那里。亲友们嘲笑他，他们只好饿着肚子回家。父亲仍然拿布来缝制衣服，儿子到一个师傅那儿去干活。121 二儿子上一个磨坊主那儿去，在他那儿学手艺。满师以后，师傅说：“因为你人品不错，我送你一匹特别的驴子，它不拖车子，也不驮运一袋袋东西。”“那它到底有什么用呢？”这个年轻的伙计说。“它会吐金币，”磨坊主回答，“如果你把它放在一块布上，说：‘布里克莱布里特’，那么这头好牲口便会向你吐出金币，前前后后都是。”“这是一桩美事儿，”这个年轻的伙计说，他谢过师傅，便牵着驴子走了。如果他需用金币，他只要对驴子说：“布里克莱布里特，”金币便如雨下，他只要把金币从地上捡起，不用费别的心了。无论到哪里，他都要最上等的东西，越贵越好，因为他一直带着满满一袋金子。他在各地转了好一阵之后，想道：“你得去探望你的父亲，如果你带着一头会吐金子的驴子回去，他会忘掉怒气，很好地接待你。”于是，他回家去，落到同一家客店里，就是他哥哥的小桌子被调包的那家客店。他牵着驴子，客店主人想接过那头驴子，把它拴到厩里去，可那个年轻的伙计说：“您用不着操心，我自己会把驴子牵进厩里，也会亲自把它拴在那里，因为我必须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老板感到奇怪，他认为一个自己照顾驴子的人，肯定没有许多钱花在伙食方面；但是当这个新来的客人从袋里掏出两块金币，要老板尽量去给他买些好东西，老板就睁大了眼122 睛，赶快出去张罗他能张罗到的东西。饭后，客人问，他该付多少钱，老板起了黑心，要他加倍付钱，说他还得拿出几块金币来。这个客人摸摸口袋，可金币正好用完。他于是说：“等一会儿，老板，我去把金币拿来。”说着他带走了一块台布。老板不知道他玩的什么名堂，心里觉得好奇，便偷偷地跟在他后面。客人进了厩门，随手把门闩上，这样老板通过门上的节疤洞偷看。客人把台布摊开在驴子的身下，大叫道：“布里克莱布里特，”片刻之间，驴子嘴里吐出了金币，前后都是。“啊咿，真了不得，”老板说，“一眨眼，就铸出了这么多金币！这样一只驴子可不坏！”客人付了房金，倒头便睡。可店老板在夜间偷偷地进了厩房，牵走了铸造金币的驴子，把另一头驴拴在这个地方。下一天早上一早，那个伙计牵走了这头驴子，他自己认为，他有一头会吐金子的驴子。中午他到了父亲那里，父亲见了他很高兴，热情地接待他。“你学了什么东西呢，我的儿子？”老父问道。“成了磨坊伙计，亲爱的父亲。”他回答道。“你这次游码头回来，带来了什么东西？”“别的没有，只有一头驴子。”“驴子这儿有的是，”父亲说，“我宁愿你带只好山羊回123 来。”“不错，”儿子回答，“但这不是一头普通的驴子，而是一头会吐金币的驴子：我只要说一声‘布里克莱布里特’，这头好牲口便会吐给你满满一摊金币。您可以让所有的亲友到这儿来，我可以叫他们都成为有钱人。”“这个当然叫我高兴，”裁缝说，“这样，我就用不到受这针线的折磨了，”说罢，便亲自奔去请亲友前来。他们聚拢以后，磨坊伙计请他们各自坐下，然后摊开一块布，把驴子牵到房间里。“现在请大家注意了，”他说，然后叫道：“布里克莱布里特。”但驴子并没有吐出金币，显然这只牲口根本不懂这种技巧，因为这样的事并不是每头驴子都能办到的。这么一来，可怜的磨坊伙计拉长了脸，看到自己受了欺骗，便请求诸亲好友原谅。他们都像来的时候那样一无所得地回去了。老裁缝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重新拿起缝针来干他的苦活，而他的儿子到一个磨坊老板那儿当伙计去了。那个小儿子到一个车工那儿去当学徒，因为这是一种技巧丰富的手艺，他学习的年限最长久。他的两位哥哥在一封信中告诉他，他们都倒了楣，那个客店老板怎样在他寄宿的最后一晚把他们的宝桌和宝驴调换了。如今这个小兄弟也满了师，他要出去走码头了，师傅因为他很守本分送他一个袋子，并且说道：“里面有一根棍子。”124 “袋子我可以背着，这对我很有用处，可里面这根棍子有什么用呢？这只会加重我的负担。”“这个我告诉你，”师傅回答。“如果有人要暗算你，那你只要说：‘棍子，从袋子里跳出来，’于是棍子从你的袋子里跳出来，跳到人们中间，在他们的背上快活地跳动，跳得他们有八天之久不能动弹；直到你说：‘棍子，回到袋子里去。’它才停止跳动。”这个伙计向师傅表示了感谢，背上袋子，如果有人走近他，想打他的话，他就说：“棍子，从袋子里跳出来。”棍子马上就跳出来，不等对方脱下上衣或紧身袄，就一下又一下地在他背上乱打乱揍；它动作非常迅速，没等这个人发觉，就轮到别人了。这个年轻的车工傍晚时分到达了他的两位兄长投宿过并受到欺骗的旅馆。他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开始讲他在各个地方所见的种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是的，”他说，“人们一定以为一张会自动开饭的桌子，一头会吐金币的驴子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一定很了不起，这些东西我也不轻视，但这些东西如果和我得到的放在袋子里的法宝一比，那就算不了什么。”客店老板竖起耳朵谛听，他心里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他的袋子里大概装满了宝石；这东西大概也属于我的，因为好事总是成三的。”125 到了睡觉时分，那新来的客人伸展四肢躺在长凳上，他把那只袋子当作枕头放在头下。店老板以为客人睡得很熟了，便走到客人身边，十分缓慢，十分小心地扯动那只袋子，看看是不是能抽走，再在客人头下换进另一个袋子。可这位车工伙计早就等着他来了，当客店老板正想把袋子抽出来时，客人便大声叫道：“棍子，从袋子里跳出来。”棍子马上从袋子里跳出来，在老板身上乱打乱揍，打得老板哀求饶命。但他的哀叫声喊得越响，棍子在他背上有节奏地打得越加厉害，直到他最后终于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于是车工说：“只要你不把自己会开饭的小桌子和会吐金币的驴子交出来，棍子会重新在你背上跳舞。”“啊，不，”老板低声下气地说，“我情愿把一切东西都交出来，只要让可恶的棍子重新爬进袋子里去。”车工伙计接着说：“我可以饶你这一次，但你得当心加倍的惩罚！”于是伙计说：“棍子，回到袋子里去！”棍子这才罢休了。下一天早上，这个车工伙计带着自己会开饭的小桌子和会吐金币的驴子回家见父亲。老裁缝见到小儿子，非常高兴，也问他说，他在外地学了点什么手艺。“亲爱的父亲，”他回答说，“我已经成了个车工。”“这是一项技巧高明的手艺，”父亲说，“你走码头回来126 带了些什么东西？”“一样宝贵的东西，亲爱的父亲，”儿子回答说，“袋子里有一根棍子。”“什么！”父亲大叫道，“一根棍子！这是不值得这么辛苦的！这玩意儿你在随便哪株树上都可以砍下一根。”“但这不是一根普通的棍子，亲爱的父亲；我只要说：‘棍子，从袋子里跳出来，’那么棍子就跳出来了，在那些对我不怀好意的人身上乱打乱揍，直到把他们打倒在地上向我讨饶为止。你瞧，我用这棍子把那只自己会开饭的小桌子和会吐金币的驴子重又弄回家来。这两样东西是那个黑心的客店老板从我两位兄长身边偷去的。现在你派人把他们两人叫来，把所有的至亲好友请来，我要让他们吃，让他们喝，还要在他们的口袋里装上金子。”老裁缝可不大相信，但还是把至亲好友请来了。于是车工把一块布摊在房间里，牵那头驴子进来，对他的二哥说：“现在你对驴子说吧，亲爱的二哥。”磨坊伙计说：“布里克莱布里特，”瞬息之间，金币如阵雨那样下到那块布上面，下个不停，直到大家多得拿不动了为止。（我看得出，你也一定愿意在场的吧。）接着车工把小桌子拿出来说：“亲爱的大哥，现在你对它说吧。”那个细木工刚说出：“小桌子，开饭吧，”桌子上就摆满127 了最漂亮的碗盏。一次宴请马上开始，这在善良的裁缝家里还是第一回，所有至亲好友都一起坐席吃喝，直到深夜，大伙儿都酒醉饭饱，尽兴而散。老裁缝把针线、尺子和熨斗都收进橱里，跟三个儿子生活在欢乐和愉快之中。可是那头害得裁缝把三个孩子赶出家门的山羊如今上哪儿去了呢？这个我会告诉你。它秃了头，很害臊，跑进一个狐狸洞，躲藏在里面。狐狸回家来时，山羊从黑暗中睁大一双火红的眼睛瞪着它，狐狸害怕了，连忙退了出来。熊碰到了狐狸，见狐狸神情沮丧、垂头丧气，便问狐狸：“狐狸老弟，你怎么啦，你的脸为什么这样难看？”“啊，”狐狸说，“一只可怕的动物呆在我的洞里，用它忽闪忽闪的眼睛瞪着我不放。”“我们马上去把它赶跑吧，”熊说，跟着狐狸到了它的洞边，朝洞里直望；熊一见到一对像火一样红的眼睛，也像狐狸一样害怕起来，不愿和这凶兽沾半点边儿，熊也逃走了。半路上蜜蜂碰到熊，它发现熊的样儿显得心里不高兴，便说：“熊啊，你的脸色非常难看，你那副高兴劲儿哪儿去了？”“你说得有理，”熊回答说，“狐狸的家里坐着一只凶兽，两只眼睛火红火红，我们无法把它撵走。”蜜蜂说：“我很同情你，熊，我是一个可怜的弱小的动128 物，平时你们在路上看也不看我一眼，但我还是相信，我能帮助你们。”蜜蜂飞进狐狸洞，歇到山羊的秃头上，狠狠地刺它，刺得山羊直跳起来。“咩！咩！”羊叫道，像发疯一样奔出洞去了；此刻谁也不知道它奔到哪儿去了。（施　种译）129 大拇指一天晚上，一个贫苦的农民坐在炉灶旁拨弄着炉火，他的妻子坐在旁边纺纱。他对她说：“我们没有一个孩子，家里冷冷清清，真叫我伤心，我们的街坊邻居，却是那样的热热闹闹，高高兴兴！”“是啊，”他妻子回答，叹了口气，“哪怕只有一个孩子也好，哪怕只有拇指般大小的小家伙，我都要高兴死了；我们照样会从心底里爱着他。”不久，那女人怀孕了，七个月后，生下一个孩子，四肢健全，不过，只有拇指般大小。然而，他们说：“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他是我们亲爱的孩子。”根据他的身形，他们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大拇指。他们细心喂养他，什么都不欠缺，可是他长不了，还是像生下来的时候一样大小；然而显得很机灵，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只要他接上了手，都会办得妥妥帖帖，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东西。一天，农民准备到森林里去砍木头，他自言自语地说：“要是停一会儿有人把车给我送来，那多好！”“哦，爸爸，”大拇指叫喊起来，“我会把车送来的，保130 证到时候车子就会停在森林里。”他父亲笑了，说道：“你太小了，拿不住鞭子赶不了马，叫车子怎么走？”“这没有关系，爸爸。只消妈妈把车套好，我就钻进马耳朵里，向它吆喝，它就知道怎么走。”“那也好，”父亲回答，“我们试一下吧！”到了时候，母亲套了车，大拇指钻进了马耳朵。这小家伙吆喝着马，要它怎么走：“哟嗬，哟嗬！遏！遏！”于是，好像由一个赶车老手驾御着似的，车子走得平稳极了；它沿着正确的道路，向森林驰去。在一个转角的地方拐弯时，小家伙忽然喊道：“遏！遏！”原来，迎面走来了两个陌生人。“天哪！”其中一个说，“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儿来了一辆车，赶车的对着马吆喝，然而，看不见这个赶车人。”“这真是件怪事，”另一个人说，“我们跟着车子去看看，看它停在什么地方。”车子却一直驶进了森林，刚好在木头砍下的地方停了下来。大拇指瞥见他的父亲，对着他喊道：“你瞧，爸爸，我驾着车子来这儿啦，现在，抱我下来吧！”131 父亲用左手抓住了马，右手把他的宝贝儿子从马耳朵里取了出来，孩子兴高采烈地在一根麦秆上坐下。两个陌生人一眼看见大拇指，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中一个把另一个人叫到一旁，对他说：“听好，这小家伙能够使我们交上好运，只消我们带他到大城市去赚钱，我们把他买下来。”他们走到农民面前，说道：“把这小家伙卖给我们吧，我们会待他好的。”“不，”父亲回答，“他是我的心肝宝贝，哪怕把世界上的全部黄金都给我，我也不卖。”可是，大拇指听到这笔交易，就沿着父亲的外衣的褶子往上爬，爬到肩头上坐了下来，凑着他父亲的耳朵悄悄说：“爸爸，只管把我卖给他们吧，我会很快回来的。”父亲把他交给了那两个陌生人，拿到一大笔钱。“你要坐在什么地方？”他们问他。“哦，把我放在你们帽子的帽檐上吧，这样的话，我既可以来回散散步，又可以观看周围的风景，而且也不会掉下来。”他们满足了他的心愿。等大拇指向他的父亲告别后，他们带着他动身走了。走着，走着，一直走到暮色来临，这时候，小家伙说：“放我下去，我要撒尿了。”132 “你还是留在上面，”那男子说，大拇指正坐在他的头上。“我是不在乎的，鸟儿也是往往在我的头上拉屎撒尿的。”“不行，”大拇指说，“我知道怎样才合乎礼貌。赶快放我下去。”这男子脱下帽子，把小家伙放在路旁的耕地上。他在田块之间一会儿蹦蹦跳跳，一会儿匍匐爬行；他发现了一个田鼠洞，一下子钻了进去。“晚安，先生们，你们自己回家吧，我不奉陪了，”他对他们大声说，嘲笑了他们一阵。他们跑了过去，用枝条插进田鼠洞，但这完全是白费劲；大拇指已经愈钻愈深。不多久，天色完全黑了，他们只得带着空空的钱袋，恼怒地重新踏上回家的路途。大拇指注意到他们已经走了，从那地下通道里重新爬了上来。“在耕地上摸黑走路，这是太危险了，”他说，“容易跌断脖子，折断腿的！”运气真好，他碰着一只空的蜗牛壳。“谢天谢地！”他说，“我可以平平安安过夜了，”于是，他钻了进去。不久，当他刚要入睡时，忽然听见有两个人走过，其中一个说：133 “我们用什么办法，才能把有钱牧师的金子银子弄到手？”“这个嘛，我能够告诉你，”大拇指大声插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偷吓了一跳说，“我听见有人在说话。”他们停下脚步，倾听着，这时，大拇指又开口了：“带我一起走，我会帮助你们的。”“那么，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啊？”“只消在地面上找一找，就会找到传出声音的地方，”他回答。这两个小偷终于找到他，把他提了起来。“你这小妖魔，你要怎样帮助我们，”他们说。“是这样，”他回答，“我从门窗的铁条之间爬过去，进了牧师的房间，把你们要的东西递给你们。”“好啊，”他们说，“我们倒要看一看你能做些什么。”他们来到牧师的住宅跟前，大拇指爬进了屋里，同时，使出全身的力气嚷道：“这里的东西你们统统要吗？”小偷们吓坏了，说道：“说话轻声些，别把人惊醒了。”可是大拇指装得好像不明白他们的话似的，重新嚷了起来：134 “你们要些什么啊？这里的东西你们统统都要吗？”睡在房间里的女仆听见响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倾听着。两个小偷虽然吓得回头跑了一段路，最后重新壮了壮胆，心里想：这小东西是要嘲笑我们。他们又走了回来，悄悄地对他说：“严肃些，把东西递给我们。”大拇指再一次扯直了喉咙，大声叫嚷：“我会把所有的东西都递给你们，快把手伸进来。”正在留神谛听的女仆这一次听得明明白白，她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大门口走去。两个小偷赶紧跑掉，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背后有个凶猛的猎人在追赶似的。可是，这位女仆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她点起了蜡烛。当她拿着蜡烛走过来时，为了免得被她看见，大拇指溜了出去，进了谷仓。女仆搜遍了每个角落，仍旧没有发现什么，最后，她重新回到床上躺了下来，自以为是睁大了眼睛、敞开耳朵在做梦。大拇指在一小堆干草上爬来爬去，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地方睡觉；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直到白天来临，然后回家，到父母亲的身边去。谁料到，他还得经受其他的折磨！真的，这个世界多的135 是忧伤和苦难！东方开始泛白，女仆起床了，她要去喂牲口了。她首先去了谷仓，在那里抱起一大把干草；恰恰是在这把干草里，躺着可怜的大拇指，他在睡觉，他睡得好香啊，什么也没有察觉，直到他进了牛嘴，才惊醒过来，那牲口已经把他和干草一起卷起来送进嘴里了。“天哪，”他嚷道，“我怎么落到磨臼里啦！”不过，他很快发觉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千万留神，别在牙齿之间停留，被它们碾得粉碎；过了这一关，他只好和干草一起滑进了胃里。“这小小的房间忘了开几扇窗，”他说，“太阳照不进来，一点光线也没有。”他很不喜欢这个宿营地，最最糟糕的是，干草继续不断地涌进来，场地变得愈来愈窄小了。最后，他吓得叫喊起来，尽量放大了声音：“别再给我喂饲料了，别再给我喂饲料了。”女仆刚好给牛挤奶，她听见说话声，却看不见人影，而且这声音和她在夜间听到的是同一个声音，她吓得魂飞魄散，从小凳上滑跌下来，把牛奶也泼翻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她的主人那里，大声喊道：“我的上帝，牧师先生，那只牛开口说话啦！”“你发疯了，”牧师回答，不过，他还是朝牛棚走去，他136 要亲自察看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脚刚踏进牛棚，大拇指又高声叫嚷了：“别再给我喂饲料了，别再给我喂饲料了。”这一下，牧师自己也吓得要命，他认为，一个恶魔钻进了牛的身体，吩咐把牛杀了。牛被屠宰了。不过，把大拇指陷在里面的牛的胃却被丢进粪堆里了。他尽力排除障碍，开通道路，费了很大的劲才出得来，可是，当他刚要把脑袋伸出去的时候，又遭到了一次新的灾祸。一只饿狼奔了过来，一口把整只牛胃吞进了肚里。大拇指没有丧失勇气，他想：“或许可以和狼谈谈，”于是，他从肚子里向狼招呼道：“亲爱的狼，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供你美美地吃一顿。”“什么地方？”狼说。“在那边，那边的屋子里，你必须从污水沟里爬进去，就会找到糕饼、肥肉和香肠，你要吃多少，有多少，”然后，把他父亲的屋子的情况向它确切地描述了一番。这只狼不等他说第二遍，趁着黑夜，钻进污水沟，进了屋子，在那贮藏室里尽兴地大吃特吃。它吃饱后，想离开了，可是，它的肚子已胀得鼓鼓的，再也无法从原来的道路上出去了。对于这个情况，大拇指已经估计到了，这时候，他在狼137 的身体里开始大吵大闹了，他使出浑身的劲，一会儿大声嚷嚷，一会儿尖声叫唤。“你安静些吧，”狼说，“你要把这家人都吵醒了。”“好啊，”小家伙回答，“你已经吃得饱饱的，现在该我来乐一乐了，”说完，他用尽全部力气重新大叫大嚷。吵声终于把他的父母亲惊醒了，他们奔到贮藏室那边，从门缝中向里边察看，看见里面有一只狼，于是，他们奔了出来，男的拿着一把斧子，女的拿着一把镰刀。当他们踏进贮藏室时，男的说：“你留在后面，如果我狠狠劈了它一下，它还没有死，你就使劲对着它砍，把它的身体砍断。”大拇指听到父亲的声音，高声喊道：“亲爱的爸爸，我在这里，我待在狼的身体里。”他父亲高兴极了，说：“谢天谢地，我们亲爱的孩子又找到了，”于是，他叫妻子把镰刀拿走，免得伤害了大拇指。然后，他把斧子高高举起，往下一劈，刚好劈在狼的脑袋上，狼倒下死掉了。他们找出了刀子和剪子，剖开狼的身体，把小家伙取了出来。“唉，我们为你担着多大的心事！”“是的，爸爸，我跑过许多地方，感谢上帝，我又呼吸到新鲜空气了！”“那你到过什么地方？”138 “哦，爸爸，我曾经待在一个田鼠洞，一头牛的胃里和一只狼的肚子里，现在，我要留在你们的身边了。”“我们再也不把你卖掉了，哪怕把世界上的一切财富都给我们也不卖。”父母亲说，亲切地吻着他们心爱的大拇指。他们给他吃，给他喝，还做了新衣服给他穿，因为他原来的衣服在这次旅途中毁坏了。（侯浚吉译）139 小精灵第一个童话从前有一个鞋匠，虽然不是由于自己的过错，却是穷困不堪，最后，剩下的皮革，只够做一双皮鞋，再也没有多余的了。晚上，他裁剪好鞋料，打算第二天早上动手做，因为他问心无愧，平静地躺在床上，向亲爱的上帝作了祈祷后，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他作了祈祷，然后，准备坐下来工作，发现桌子上放着两只鞋子，已经完全做好了。他惊讶极了，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搞的。他把鞋子拿在手里，凑近些仔细察看：它们做得那么地道，没有一针是不合格的，完全像是出于一位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之手。不久，来了一位顾客，他非常喜欢这双鞋，付出了比通常价格更多的钱买下它们，这样，鞋匠用这笔钱能够买回做两双鞋子的皮革。晚上，他剪好鞋料，打算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擞地开始工作，不过，他用不着做了，因为，当他起床时，鞋子已经做好了，而且，也不缺乏顾客，他们给了他很多的钱，使他能够买到做四双鞋子的皮革。140 下一天清早，他发现四双鞋子已经做好了；这种情况不断地继续下去，晚上剪好鞋料，第二天早上已经完工了。于是，没有多久，他的收入愈来愈多，终于成了一个富裕的人。在圣诞节前不久的一天晚上，他又像往常一样剪好了鞋料，上床前，他对自己的妻子说：“今天晚上，我们不要睡觉，看看是谁向我们伸出了这样宝贵的援助之手，你看怎么样？”妻子同意了，她点亮了一支蜡烛；然后，他们躲进房间的角落里，藏到悬挂在那里的一些衣服后面，小心地注视着。到了半夜，出来了两个小人，娇小玲珑，一丝不挂，他们在鞋匠的桌子旁坐下，拿起所有已经裁剪好的鞋料，用他们小小的手指开始工作，一会儿用针扎，一会儿用线缝，一会儿用锤子敲，干得又灵巧，又快速，鞋匠非常惊讶，简直看呆了。他们不停地干着，直到一切都完成了，把做好的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跳跳蹦蹦地迅速离开了。下一天，妻子说：“这些小人使我们富裕了，我们应该表示感谢。他们跑来跑去，身上什么衣服也没有，一定会挨冻的。你懂吗？我要替他们做些小衬衫、小上衣、小背心和小裤子，还要给他们每人编结一双长统袜子；你也给他们每人做一双小鞋子141 吧。”丈夫回答：“我非常乐意。”于是，当天晚上，当他们把一切准备好了，就把礼物都放在桌子上，而不是放上剪好的鞋料，然后，自己躲藏起来，看看这些小人会做些什么。到了半夜，他们跳跳蹦蹦地进来了，正要动手干活，却找不到剪好的皮革，只看到那些漂亮的小衣服。起初，他们感到惊奇，接着，流露出狂喜的神态。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一面用手抚摩着，一面嘴里唱道：“我们是些整洁的男孩，多么漂亮，为什么还要扎扎缝缝，做个鞋匠？”随后，他们跳跃着，舞蹈着，跳过了椅子和凳子，最后，手舞足蹈地跳出了门外。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不过，鞋匠今后一生的日子过得很顺利，他所从事的一切也都获得成功。第二个童话从前，有一个贫穷的女仆，她是又勤劳，又爱干净，整天打扫屋子，把废物都倒在大门外面一个很大的垃圾堆上。一天早上，当她又要去干这项活计时，在垃圾堆上发现142 了一封信，因为她不识字，就把扫帚放在角落里，拿着这封信去找她的主人。原来，这是小精灵们的一封邀请信，请她去参加一个孩子的洗礼，做这个孩子的教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经过多次的劝说，请她不要拒绝他们，她就同意了。于是，来了三个小精灵，把她带进一座深山中，小人们就居住在那里。他们那里的一切都很小，却是那么纤细优美，那么富丽堂皇，简直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受洗的孩子躺在一张用黑檀木做的床上，床架的圆顶上缀有珍珠，被单用金线刺绣，摇篮是象牙做的，浴盆是金子做的。现在，女仆做了教母，她要回家去，小精灵恳求她停留三天，和他们待在一起。她留下来了，时间在欢乐中度过，小人们想尽一切办法讨她的欢心。最后，她要踏上回家的路途了，他们往她的口袋里先塞满了黄金，然后，领着她走出了大山。她回到了家，要想动手干活，那把扫帚还放在角落里，她拿起扫帚，开始打扫。这时候，从屋子里走出一个陌生人，问她是谁，要做什么。原来，她还以为自己在深山里和小人们一起只度过了三天，其实已经经过七年了，她原先的主人已经在这段时间里死了。第三个童话143 有一位母亲，她的婴儿被小精灵们从摇篮里带走了，换上了一个丑八怪，脑袋大大的，眼睛愣愣的，不想吃，也不想喝。她迫不得已，去找她的女邻居，向她讨主意。女邻居说，她应该把丑八怪带到厨房里去，放在灶上，生起火，在两只蛋壳里放水煮。这样的话，会使丑八怪笑出声来，等他笑的时候，事情也就解决了。这个女人完全依照女邻居的话去做了。当她把盛着水的蛋壳放在火上时，那个木头人开口了：“我已经上了年纪，好像威斯特森林，我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在壳里煮东西。”于是，他开始笑了。当他笑出声来时，突然出现了一群小精灵，他们带着那女人的孩子，把他放还在灶上，又带着那个丑八怪离开了。（侯浚吉译）144 死神教父有一个穷人，他有十二个孩子，不得不日日夜夜干活，才能勉强有面包给他们吃。所以，当他的第十三个孩子来到这世界上时，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自己的困难，于是，他跑到大路上去，打算请求他碰见的第一个人做孩子的教父。他碰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亲爱的上帝，上帝已经知道他的心思，就对他说：“可怜的人啊，你引起了我的同情，我会抱着你的婴儿领受洗礼的。我会照料他，使他在人世间幸福快乐。”“你是什么人？”这个人问。“我是上帝。”“那么，我不想要你做孩子的教父，”这个人说，“你把东西给富人，却让穷人挨饿。”这个人说出这句话来，因为他不知道上帝对贫富的安排是多么明智。所以，他转身离开了上帝，继续向前走。接着，魔鬼走到他的面前，说道：“你寻找什么？如果你愿意让我做你孩子的教父，我会给他大量大量的黄金，还使他享受到世界上的一切欢乐。”“你是什么人？”这个人问。“我是魔鬼。”145 “那么，我不想要你做孩子的教父，”这个人说，“你欺骗人类，把他们引入歧途。”他继续走去。接着，双腿枯萎的死神大踏步走到他的面前，说道：“让我做教父吧。”“你是什么人？”这个人问。“我是死神，我使大家都完全一样。”“你才是合适的，你把富人和穷人都带走，对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你将是我孩子的教父。”“我会使你的孩子又有钱，又出名，”死神回答，“因为谁有了我这样的朋友，什么也不可能缺少。”“下一个星期天是受洗日，请你准时出席。”这个人说。死神像他所答应的那样出席了，并且完全合乎正式仪式担任了教父。当孩子长大成人时，有一天，这位教父出现了，要他一起走走。他领着他走进了森林，指着在那里生长的一种药草对他说：“现在，你可以接受你教父的礼物了。我使你成为一个著名的医生。有人请你看病时，每一次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如果我站在病人的头旁边，你可以大着胆子说，你会使他重新恢复健康，你把这种药草给他吃，他就会痊愈；不过，如果我站在病人的脚旁边，那么，他就是我的了，你必146 须说，一切药物都是没有用的，世界上没有一个医生能够救他的命。但是，你要小心，如果你违背了我的意志使用这种药草，那你就可能遭到不幸。”没有多久，小伙子已经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医生了。“他只需要对病人望上几眼，马上知道病情如何，是不是会恢复健康，还是非死不可。”大家都是这样说他，远远近近的人跑来找他，请他去看病，给了他很多的钱，他很快就成了一个富人。这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国王病了，把这个医生召去看病，要他说说是不是可能康复。当他走到床前时，死神正站在病人的脚旁边，这样的话，能够给他治病的药草还没有生长哩。“如果我能够施展计谋，欺骗死神一次，他当然会生我的气，不过，因为我是他的教子，他会闭上一只眼睛的，我要冒一次险，”医生心里想。于是，他抱起病人，把他颠倒过来后放下。这样一来，死神就站在病人的头旁边了。然后，他给他吃了药草。国王病情好转，恢复了健康。但是，死神来到医生的面前，脸色铁青，一副凶相，伸出一只手指，威胁着说：“你欺骗了我，这一次我宽恕你，因为你是我的教子，不过，如果你胆敢再来一次，那是你自己找死，我要把你一147 起带走。”不久，国王的女儿患了重病。她是他的独生女，他日日夜夜哭泣，把眼睛也哭瞎了。国王布告天下，谁能够救她不死，谁就做她的丈夫，继承王位。这个医生来到病床前，瞥见死神站在她的脚旁边。他本来应该记起他的教父的警告，可是，国王女儿的非凡的美貌以及做她丈夫的幸福的前景使他着了迷，他把一切想法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他没有看见死神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把手举到空中，用那干枯的拳头恐吓着。他抱起病人，把她的头放在原来搁着脚的地方。然后，他给她吃了那种药草，她的脸颊立刻红润起来，她的身体里重新激起了生命的活力。死神看见他为了财产，第二次欺骗了他，就踏着阔步，走到医生的面前，对他说：“你完蛋了，现在轮到你了。”说罢，死神用冰冷的手牢牢地抓住他，使他无法反抗，把他带到地下的一个洞穴里。他看见那里点着成千上万支蜡烛，一排又一排，多得数不清，有大的，有不大不小的，还有小的。每一瞬间都有几支熄灭了，另外几支又点燃起来，于是，小小的火光似乎不停地变换着，跳到这边，又跳到那边。“你瞧，”死神说，“那是人类的生命之光。大的属于儿童，不大不小的属于那些正值美妙年华的夫妇，小的属于老148 人。然而，少年和年轻人也往往只有小小的烛光。”“把我的生命之光指给我看，”医生说，他以为那还是一支非常大的蜡烛。死神指着一支就要熄灭的蜡烛头，说道：“你瞧，就是这一支。”“哎哟，亲爱的教父，”医生大为惊慌，说道，“给我点一支新的，为了我，点一支吧，这样，我可以享受生活，成为国王，成为国王的美貌女儿的丈夫。”“我不能够，”死神回答，“在一支新的点燃之前，有一支必须熄灭。”“那么，把旧的一支插在新的一支上，这样，当旧的一支点完时，新的一支立刻就点燃起来了，”医生恳求着。死神假装要满足他的愿望似的，拿来了一支很大的新蜡烛，但是，因为他要报复，在插的时候故意疏忽，那支小小的蜡烛头翻倒了，熄灭了。医生立刻倒在地上，现在，他自己落到死神的手里了。（侯浚吉译）149 拇指孩儿漫游记一个裁缝有一个儿子，长得很小，还不及一个拇指长，所以，取名拇指孩儿。不过，他很勇敢，对他的父亲说：“爸爸，我应该出门去，我必须出去见见世面。”“好啊，我的儿子，”老人说，他拿出一根长长的织补针，用火漆就着蜡烛给它做了一个短柄，“这样，你在路上也就带着一把宝剑了。”这时，小裁缝还想吃一顿饭，他跳跳蹦蹦地进了厨房，看看妈妈是不是已经煮好饭了。饭菜刚刚做好，碗还放在灶台上，他问道：“妈妈，今天有什么吃的？”“你自己看吧，”妈妈说。拇指孩儿跳到灶台上，朝碗里看，由于脖子伸得太长，被菜肴的蒸汽抓住，把他从烟囱里撵了出去，他在空中的雾气上飘浮了片刻，终于重新跌落到地上。现在，小裁缝到广阔的天地里去见见世面了。他到处流浪，在一个师傅那里干活，不过，对他来说，伙食不够好。“师娘，”拇指孩儿说，“如果你不拿好一些的伙食给我吃，那么我就离开。我要在明天清早用粉笔在你的屋门上写下：土豆太多肉太少，再见了，土豆国王！”150 “你要干什么，小蝗虫？”师娘说，她发怒了，抓住一块抹布，要打他。小裁缝灵巧地爬到一枚顶针底下，探出头来观看，对着师娘伸出了舌头。她拿起顶针，要想抓住他，可是，小小的拇指孩儿跳进了抹布里，当师娘扔开抹布找寻他时，他钻到桌子的裂缝里去了。“嘿，嘿，师娘，”他喊道，伸出了头，当她要打他时，他往下面一跳，跳进了抽屉里。不过，最后，她还是逮住了他，把他赶出门外。小裁缝又到处漫游，他走进一座巨大的森林。他在那里遇见一帮强盗，他们打算偷窃国王的珍宝。他们看到小裁缝，心里想：这样小的人，能够从钥匙孔里爬进去，替他们充当万能钥匙。“喂！”有一个强盗喊道，“你，巨人歌利亚〔1〕，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宝库吗？你能够偷偷地爬进去，把金钱丢出来吗？”拇指孩儿思索了一下，终于说：“好的。”于是，他和他们一起到宝库那里去了。到了宝库外面，他对着大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看看有没有裂缝。不久，他发现了一条裂缝，裂缝的宽度足够他钻进去。他刚要进去，不料，大门外站着的两个卫兵中有一个发觉了他，对另外一个卫兵说：151 “那边爬着一只多么难看的蜘蛛，我要踩死它。”“让这可怜的动物走吧，它又没有伤害你，”另一个卫兵说。这样，拇指孩儿幸运地从裂缝中钻进了宝库，打开窗子，强盗们正站在窗子底下，他把塔勒〔2〕一枚接一枚地抛给他们。小裁缝干得正起劲，忽然听见有人走来，原来国王要来巡视他的宝库，就赶紧躲藏起来。国王发觉，缺少了很多银币塔勒，弄不明白给谁偷走了，因为锁和门闩还是好好的，一切似乎都保管得很好。于是，他又走了出去，对那两个卫兵说：“你们留神，有人在动库银的脑筋。”现在，拇指孩儿又重新开始工作了，卫兵听见里面的金钱在移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们飞也似的奔了进去，要想捉贼。可是，小裁缝听见他们到来，早已飞快地跳到一个角落里，用一枚塔勒遮住自己，这样，谁也看不见他，然而，他还要戏弄卫兵，喊着：“喂，我在这里！”卫兵们奔了过去，可是，当他们奔到时，他已经跳到另一个角落里，躲藏在一枚塔勒下面，喊着：“喂，我在这里！”卫兵们急忙奔过去，可是，拇指孩儿早已躲到第三个角152 落里，喊着：“喂，我在这里！”他就这样捉弄他们，使他们在宝库里东奔西跑，奔了好长一段时间，累得他们只好走开了。这时，他把那些塔勒一枚一枚地全都抛出去，他用尽全身力量，把最后一枚抛出，然后，敏捷地往上面一跳，穿过窗子，随着银币落到了地上。强盗们对他赞美不止，说道：“你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你愿意做我们的首领吗？”可是，拇指孩儿谢绝了，说他先要去见见世面。他们把赃物分了，小裁缝只要了一枚十字币〔3〕，因为再多他也没法带。他把自己的宝剑重新系在身上，向强盗们告别，迈开步子上路了。他在几个师傅处干活，但都不合他的口味，最后，他受雇于一家客店，当一名仆人。可是，女仆们不喜欢他，因为，她们偷偷摸摸地做的事，他看见了就去向主人报告，说她们拿盘子里的东西吃，还从地下室里拿走东西，她们讨厌他，对他说：“你等着吧，我们要报复的。”她们大家商量好，要狠狠捉弄他一次。随后不久，有一个女仆在花园里割草，看见拇指孩儿正153 在那里东跳西蹦，还在野草上爬上爬下，她迅速地把野草割下，连同他一起捆在一块很大的布头里，偷偷地丢在牛群前面。其中有一头黑黑的大母牛，把他一口吞了下去，倒没有伤着他。在那里面，太不称他的心了，因为那里面一片漆黑，蜡烛也没有点一支。当这头母牛挤奶时，他喊道：“挤呀，挤呀，挤呀！桶里很快装满了吗？”可是，挤奶的声音太嘈杂，没有人听见他。一会儿后，主人踏进牛棚，说道：“明天，该把这头母牛宰了。”这一下，把拇指孩儿吓了一跳，他提高了嗓音，嚷道：“先让我出来，我在里面哩！”主人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不明白声音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在什么地方？”他问。“在黑暗里，”他回答。主人听不懂他指的是什么，也就走开了。第二天早上，这头母牛给宰了。幸亏在斩割和拆骨时，没有一次砍中他，不过，他陷在肠子下面了。当切肉师傅走过来开始工作时，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叫大嚷：“不要砍得太深，不要砍得太深，我待在这下面呀！”在剁肉刀的嘈杂声中，没有人听见他。现在，可怜的拇154 指孩儿遭了难，幸好灾难拔腿跑了，他敏捷地在剁肉刀之间跳过去跳过来，一刀也没有碰上他，保持着完好的肌肤，逃脱了灾难。但是他还没法逃脱另一场灾祸：他没有别的出路，只好随着碎肉被塞进一条香肠里。这是个有点儿狭窄的住所，还得悬挂起来，在烟囱里熏，这段时间真长呀，直到冬天，才取下来，因为要拿这根香肠招待一位客人。当女店主把香肠切成一片一片时，他小心翼翼，不把脑袋伸得太前，免得把他的脖子一起切掉。最后，他看准机会，找到出口，跳了出来。小裁缝再也不愿留在这所使他遭到如此灾祸的房屋里了，他要马上离开，重新踏上旅途，然而，他的自由没有保持多久。在旷野里，路上遇到一只狐狸，它心不在焉地咬住了他。“哎，狐狸先生，”小裁缝叫道，“这是我呀，我待在你的喉咙里了，放我出去吧。”“好吧，”狐狸回答，“你对我算不了什么；只要你答应把你父亲院子里的那些鸡给我，我就放开你。”“我非常乐意，”拇指孩儿回答，“你可以得到那些鸡，我发誓把它们都交给你。”于是，狐狸放他出来，带着他一起到他的家里去。155 当父亲又见到他的可爱的儿子时，高高兴兴地把他所有的鸡都给了狐狸。“我给你带来一枚漂亮的钱币，作为补偿吧，”拇指孩儿说，把那枚十字币交给了父亲，这是他在他的漫游中得到的。“不过，为什么要由狐狸吃这些可怜的吱吱叫的鸡呢？”“哎，你这傻瓜，你的父亲虽然爱院子里的鸡，但他更爱他的儿子呀。”（侯浚吉译）本章注释〔1〕《圣经》中的非利士勇士，是个巨人。此处是反话。〔2〕以前德国通用的银币名。〔3〕一种铜币。156 老苏尔坦从前有个农夫，他有条忠实的狗，名叫苏尔坦，它越来越老，牙齿也全掉光了，而且跑不快，抓不住猎物。一天，农夫站在屋前对妻子说：“明天我打算把老苏尔坦宰了，它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了。”他妻子很可怜这头忠心的畜生，就答道：“既然它服侍了我们这么多年，又这么忠心，我们至少应该给它养老。”“别胡扯了，”农夫说，“你真傻，它牙齿也没了，盗贼现在一点儿也不怕它，它也抓不住他们。就算它过去干得很好，可作为报答，它也一直吃到好食料啊。”可怜的狗就躺在近处，在阳光下伸展着四肢，它听见他们所说的一切，想着明天就是它的末日，心里很悲伤。它有一个好朋友，是条狼，晚上苏尔坦悄悄地来到森林里，向狼诉说等待着它的是什么样的厄运。“听着，老兄，”狼说，“你且安心，我会帮你逃脱这场厄运。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明天一早你的主人和女主人去堆干草，他们会把小孩子一块儿带去，因为家里没有大人。他们干活时就把小孩子放在有荫影的篱笆后面，你得在附近守着孩子。我就从树林里跑出来偷孩子。你必须飞快地跟在我后面，好像你要救孩子那样。我就把孩子放下，你就把他带157 回到他父母身边，这样他们以为是你救的，就会感激你，而不会伤害你；相反，你会得到宠爱，他们再也少不了你了。”这个计谋使狗很满意，一切就像计划的那样发生了。父亲见到狼穿过田野把孩子衔在嘴里，哭喊了起来，而老苏尔坦把孩子抢回来时，他兴奋得不得了，抚摸着狗说：“你的一根毫毛也不会受到伤害，只要你活着，就有很多吃的。”然后他对妻子说：“快回家给老苏尔坦准备一钵白麦糊，它吃起来不需要用牙咬，把我床上的枕头拿下来，我要让它躺着。”从这以后老苏尔坦像它所期待的那样过了好日子。不久以后，狼来看他，为发生的这一切变化而快活。“但是，伙计，”他说，“你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我说不定拣个好日子要来把你主人的肥羊叼走一只呢？如今要糊口真艰难哪。”“别指望这个，”狗答道，“我必须对主人保持忠心——我决不会答应的！”狼以为狗是说着玩的，就在晚上来了，并爬了进来，想把一只羊叼走。但是忠心的苏尔坦向农夫告发了狼的意图，农夫发现了狼，用一个连枷把狼痛打了一顿。狼只得逃走，但它对狗叫道：“走着瞧，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要为此倒霉的。”158 第二天早上，狼叫野猪请狗到森林里去，准备把它们争论的事用决斗解决。老苏尔坦除了一只三条腿的猫外，再也找不到一个助手了。它们出来时，可怜的猫跛行着，痛苦地翘起尾巴。狼和它的助手已站好了位置，但当它们看见对手过来时，以为它带了一把剑，因为它们误把猫翘起的尾巴当作剑。因为那可怜的畜生用三条腿跛行着，一瘸一瘸，它们以为它每弯一次腰只是在捡石子，准备扔他们。因此狼和野猪都很怕，野猪爬进了树叶堆，狼跳到一株树上。狗和猫很奇怪，因为它们来到时，没见到一个对手。野猪无法在叶丛里完全藏好自己，耳朵露在外边。猫仔细地环顾周围，看见野猪的耳朵都抽动了，猫以为是一只老鼠在动，它就扑上去，起劲地咬。野猪跳起来大叫大喊，拔腿逃走并叫道：“那罪魁祸首坐在树上。”猫和狗抬头看，发现了狼。狼很羞愧，因为自己竟这么胆怯，就和狗讲和了。（施　种译）159 六只天鹅从前有个国王，到一个大森林里去打猎，他非常起劲地追赶一头野兽，他的随从没有一个能追得上他。到了傍晚，他默默地站停下来，环顾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迷了路。他想找一条出路，但怎么也找不到。这时他见一位老太向他迎面走来，她的脑袋不住地颤动；原来她是一个巫婆。“亲爱的婆婆，”他对老太说，“你能不能给我指明一条穿过森林的道路？”“哦，当然可以，国王陛下，”她回答说，“这我当然可以办到，但有一个条件，您得答应，如果您不履行诺言，那您休想走出森林，您还得在这儿饿死。”“是怎样的一个条件呢？”国王问道。“我有个女儿，”巫婆说，“她是那样美丽，您在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来的；她大概配做您的妻子，要是您愿意让她成为王后，那么我就给您指明一条穿过森林走出去的道路。”国王心惊胆战，只好答应下来。于是巫婆领他进了她的小屋，她的女儿就坐在屋里的火边。她迎接了国王，仿佛她在等待着他的来临似的。他仔细端详她，觉得她长得很美，但他不喜欢她。他看160 着她时，总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当他把这姑娘扶上马以后，巫婆给他指出了一条穿过森林回到王宫去的道路，回到那儿以后，就准备婚礼。国王以前结过婚，他的第一个妻子生过七个孩子，六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爱这些孩子胜过世上的一切。由于他害怕这个继母会虐待他们，甚至害死他们，因此他把孩子们安置在一个偏僻的王宫里，这王宫坐落在一个森林中间，荒无人烟，到那儿去路很难找到，要不是有个占卦的女人送他一个奇妙的线团，他自己也找不到这条路呢；他只要把线团向前扔去，线团就会自动滚开，向他展示出那条路。因为国王常常去那儿找他亲爱的孩子，王后见他不在，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好奇起来，她要知道他单身一人在外边森林里干什么。她买通国王的仆从们，他们就给她吐露秘密，也告诉她唯一的一个能指引道路的线团。从此她心里不安，直到打听出国王把线团保存在什么地方；接着她做了几件白绸小衬衫，由于她从母亲巫婆那儿学过魔法，她把魔法缝进衬衫。一次国王骑马出外打猎，她就拿了衬衫进入森林，线团给她指引了道路。孩子们看见远处有人走来，还以为是他们的亲爱的父亲来看他们了，便欢天喜地地奔来迎接来人。于是她扔给每个孩子一件衬衫，这些衬衫和他们的身体一接触，他们都变成了天鹅，飞到森林外边去了。王后心满意足地回到王宫里去，相信自己已经收拾了她丈夫前妻所生的孩子。但161 是国王的女儿没有和她的兄长奔向来人，因此王后不知道国王还有一个女儿。下一天国王来看他的孩子们，除了女儿，他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你的兄长呢？”国王问。“啊，亲爱的父亲，”她回答道，“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她并且告诉父亲，她从小窗里亲眼看见她的兄长们变成天鹅飞出森林去了，并指给父亲看他们原先在院子里呆过的地方以及后来她在那儿捡到的他们掉下来的羽毛。国王心里十分悲伤，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王后干出来的勾当。国王害怕这女儿日后也会被抢走，他想把姑娘转移一个地方，但是姑娘害怕继母，她请求父王允许她在森林的王宫里再留一宵。这个可怜的姑娘想：“我在这儿呆不长了，我要去寻找我的手足同胞。”夜晚来临时，她逃出王宫去，径直走进森林，走了整整一夜。下一天继续不断地走，直到走不动为止。她看见一间小茅屋，便闯进去，发现一个房间里有六张小床，她不敢躺到其中的一张床上去，而只敢趴在一张床下面，躺在坚硬的地板上，准备就这样度过这个夜晚。不久太阳下山了，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并且看162 见六只天鹅从窗外飞进来。它们歇在地上，彼此呵气，把各自身上的所有羽毛统统吹落，然后又像脱衬衣那样，剥去身上的天鹅皮。姑娘盯着他们直打量，认出他们是她的兄长；她高兴极了，就从床底下爬出来。兄长们一见他们的小妹妹，也是喜出望外，但他们的高兴是短暂的。“你不能留在这儿，”他们对姑娘说，“这儿是个强盗窝，要是这些强盗回家来发现你，准会把你干掉。”“你们难道不能保护我吗？”小妹妹问。“不能，”他们回答，“因为我们每晚只有一刻钟时间可以脱下天鹅皮，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暂时露出人形，但不用多久，我们又会变成天鹅。”小妹妹哭了，并且说：“我难道不能救你们？”“啊，不，”他们回答，“条件是太难了。你得六年之久不许说话，不许笑，你得在这期间用翠菊为我们缝六件衬衫。只要从你嘴里漏出一句话，那你就前功尽弃了。”兄长们说完这些话，一刻钟时间就过去了，他们重又变成了天鹅，从窗内飞出去了。可是这个姑娘下定决心要救她的兄长，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姑娘离开了小茅屋，回到森林里，坐在一株树上度过了这个夜晚。下一天早上，姑娘到外边去采集翠菊，开始缝衣。这时她没有谈话的对象，也没有兴趣嬉笑：她坐着只干自己的针163 线活。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当地这个国家的国王到森林中去打猎，他手下的猎手来到姑娘坐着的树边。他们呼叫姑娘并问道：“你是什么人？”姑娘没有开腔。“下来，到我们这儿来，”猎手们说，“我们不会伤害你。”姑娘听了直摇头。他们再次逼她讲话，她把自己的金项链扔下来给他们，想用这方法使他们得到满足。但他们还是步步进逼，她于是只得把腰带扔下，但这也不顶用。她把袜带扔下，后来一样接一样，把什么东西都扔下来了。如今她身上只剩下衬衫，但是猎手们还不肯走，反而攀登上树，把姑娘从树上接下地，带她去见国王。国王问道：“你是谁？你在树上干什么？”可她一声不吭。国王用自己所懂的各种语言问她，但她仍然呆若木鸡。因为姑娘长得美丽，国王的心给她打动了，他对姑娘产生极深的爱慕，把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把她扶上马去，让她坐在自己前面，然后带她进宫。到了宫里，国王派人给她穿上许多华丽的衣服，她穿上后显得极其漂亮，如同丽日当空，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国王坐席时，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她那谦和的仪表，文质彬彬的举止，使国王越加高兴了。他开口道：“我渴望164 和她结婚，世上没有第二个女子可以替代她。”没过几天，他就和她举行了婚礼。但是国王有一个凶悍的母亲，她对这桩婚事表示不满，常说年轻王后的坏话。“谁知道，这贱货是从哪儿来的，”王母说，“她不会说话，她不配做王后。”一年以后，王后生了第一个孩子，王母把孩子抱走。王后睡着时，王母在王后的嘴上涂上羊血，然后又到国王那里去控告王后，说她是个吃人的家伙。国王不信，他不许任何人伤害王后。而王后呢，经常坐着缝衬衣，不问别的事情。第二次，王后又生下一个漂亮的男孩子，那个居心不良的王母又设下了一个同样的骗局，可国王还是不信王母的话。他说：“她为人虔诚、善良，决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要不是她不开一口，她也可以为自己辩护，可以向大家表明自己是纯洁无辜的。”第三次，王母又把一个新生婴孩抢走，并向国王控诉王后的罪行，王后还是一言不发，不为自己辩护，这样，国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把王后交给法庭，法庭判处王后火刑。到了行刑的那一天，也正是小妹妹六个年头不言不笑的最后一天，她已经把她亲爱的兄长从魔法中解救出来了。那六件衬衣已经缝好，只有最后一件还缺少一只左袖。她被押165 到柴堆上去的时候，她把几件衬衣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她站在柴堆上，火将燃起，她环顾一下四周，只见六只天鹅划破天空飞来。她知道，她将得到拯救；她心花怒放。天鹅沙沙地飞近她，从天空降下来，降到她正好能把衬衣扔给它们的高度，它们一接触衬衣，一层天鹅皮就蜕下来了，她的兄长们恢复了人形，站在她的面前，精神抖擞，样子好看；只有最小的兄长还缺一条左胳膊，背上还留有一只天鹅翅膀。他们相互拥抱，彼此亲吻，随后王后去见国王，国王大吃一惊。王后开口说：“最亲爱的丈夫，现在我可以说话了，我要坦率地告诉你，我是无辜的，我遭到别人的诬告。”她把王母的欺骗行为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国王，说王母夺走了她的三个孩子并把他们藏了起来。于是国王派人把三个孩子找回来，这使国王感到极大的快慰。那个黑心的王母受到了应得的惩罚，给捆到柴堆上烧成灰烬。国王和王后跟她的六个兄长在幸福和安宁中生活了好多年。（施　种译）166 睡美人从前有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天天说：“啊，我们如果有个孩子就好了！”但是他们总是得不到孩子。据说，有一回王后坐在浴池中，一只青蛙从水里爬上陆地，对她说：“不到一年，你的愿望将得到实现，你将会生下一个女孩。”青蛙说的话，果然应验了。王后生下一个女孩，孩子是那么漂亮，国王高兴得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他为此设了一次盛大的宴会，不仅邀请了他的亲友和熟人，而且也邀请了占卦婆前来参加，好让她们喜欢这个孩子，关照这个孩子。这样的占卦婆在国内共有十三个，但因为国王只有十二只金碟给她们作餐具，所以她们中间有一个未被邀请，留在家里。宴会盛况空前。宴会结束时，这些占卦婆各自赠给孩子奇异的祝福：这一个送“道德”，另一个送“美貌”，再一个送“财富”，总而言之，送给孩子世界上希望获得的一切东西。当第十一个占卦婆正巧说完她的祝福时，那第十三个占卦婆蓦地闯进屋来。她因为未受到邀请，为此要作报复。她没跟谁打一声招呼，或者只望望别人，就提高嗓音叫道：“公主在十五岁上时锭子一刺，倒在地上死了。”她不再167 多说一句话，便转过身子，离开了大厅。大伙儿都很惊惶，这时第十二个占卦婆过来了，她还没有给公主祝福，因为她无法消除前面那个恶毒的诅咒，而只能缓解一下，因此她说：“公主不是倒在地上死了，而是沉睡百年。”那个乐意保护自己可爱的女儿免遭厄运的国王，发出一道命令，让人把全国所有的锭子统统烧掉。但是所有占卦婆的祝福都在公主身上得到了应验，公主长得漂亮，端庄，和蔼，懂事，谁见到了她，都会喜欢她。到了公主正好十五岁时，有一天出事了。那天国王和王后都不在王宫里，公主一个人留在宫内。她在宫里到处走动，看了大小房间，兴致很浓，最后来到一个古老的钟楼。她沿着狭窄的扶梯盘旋而上，来到一扇小门边。门锁上插着一把生锈的钥匙，公主把钥匙一转，门开了，小房间里坐着一个老太婆，她拿着锭子在起劲地纺麻。“你好，老奶奶，”公主说，“你在干什么？”“我在纺麻，”老太婆说，同时点点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这样滑稽地不停跳动？”公主问，拿起锭子，也想纺麻了。她刚碰到锭子，魔咒就应验了，锭子刺进了她的手指。就在这一刹那间，她感到什么东西一刺，就倒在地上了，从此就沉睡不醒，而且这种睡眠扩大到整个王宫。刚刚168 回家来的国王和王后一跨进大厅，也开始睡觉了，而整个宫里的人跟他们一起睡着了。接着马厩里的马，院子里的狗，屋顶上的鸽子，墙上的苍蝇，都睡着了。不错，连那原来在炉灶上乱窜的火焰也变得默默无声地睡着了；烤肉不再发出咝咝声，厨房里那个帮手因干事粗心大意，厨师正一把扭住他的头发，这时厨师也放开手睡着了。这时风已停息，王宫前树上的叶子纹丝不动。王宫的四周开始长出有刺的玫瑰丛，每年长高一些，最后把整个王宫包围在内，然后再往四处蔓生，直至把整个王宫都掩盖住了，什么东西也看不见，连屋顶上的旗帜也不见了。但是整个国土上盛传着睡美人的传说，大家都这样称呼国王的女儿。这样，从外地不时有王子想来访问王宫，他们打算穿过玫瑰丛进入里边。但是他们没法进去，因为那些有刺的玫瑰仿佛缚住了他们的手脚，他们都被这些植物缠住，无法脱身，最后悲惨地死去。经过许多许多年，又有一个王子来到这片国土，他听一位老人讲到有刺玫瑰丛的故事，说在这些丛林后面有一座王宫，宫里有位绝色的公主，名叫睡美人，已经睡了上百年，和她一起睡着的有国王和王后以及整个宫里的人。老人还是从他爷爷那里听到这故事；从前有许多王子来过这里，想冲破玫瑰丛进入王宫，但他们一进丛林，便给枝条绊住，动弹169 不得，挂在那儿，可怜地死去了。可这位王子说：“我不怕，我会摆脱有刺的丛林，看到睡美人。”善良的老人劝他不要去，但王子不听老人的劝告径自去了。恰好这时已经过去一百年，睡美人醒来的那个日子来到了。当这位王子来到玫瑰丛时，这些有刺的植物怒放着美丽的大鲜花，而且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开一条路，使王子不受损伤地通过。他穿过以后，玫瑰丛又自动合拢，长得像一排篱笆。王子进入王宫院子，看见马匹和长着花斑的猎犬躺在地上睡觉，屋顶上的鸽子把小脑袋塞在翅膀底下。他走进屋子，只见苍蝇在墙上睡觉，厨房的厨师还高举着手，仿佛要抓住他那个干了错事的助手似的。女仆坐在黑母鸡前，好像正在拔毛。王子再往前走，看见大厅里各式人等都躺在地上睡觉，上面王座上躺着国王和王后。他继续往前，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最后他来到钟楼那里，打开门，走进小房间，房间里躺着睡美人。她的容貌很美，他盯着她，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他俯下身去，给了她一个吻。他的嘴一接触她的嘴唇，睡美人的眼睛便睁开来了，人也醒了过来，亲切地望着他。他们一起走下钟楼，国王和王后已经醒来，整个王宫里的人也都醒来，他们睁大眼睛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马厩里的马匹已经站起，摇摇自己的身170 体；猎狗跳起身来，摆动尾巴；屋顶上的鸽子从翅膀下伸出脑袋，向四周张望，然后飞到田野里去了；苍蝇在墙上向前爬动；厨房里的炉火已经冒起，不断地跳动，烧煮饭菜；烤肉重又发出咝咝的响声；厨师打了助手一记耳光，打得助手大叫起来；侍女已把母鸡的毛拔干净，王子和睡美人的婚礼即将举行，场面极其豪华阔绰，他俩幸福地生活着，白头到老。（施　种译）171 嘴儿像鸫鸟的国王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一个美丽非凡的女儿，但非常骄傲，非常任性，尽管有许多人来求婚，她却一个也看不中。她一一拒绝了他们，还不住嘲笑他们。有一回国王大张筵席，邀请远远近近所有求婚的人前来吃饭。他们根据等级和地位各自排了队，首先进来的是各位国王，然后是各位公爵、侯爵、伯爵、子爵和男爵，最后是一批贵族。这时公主前来检阅这一队队求婚的人，但对他们每个人都挑剔出一些毛病来。在她的眼里有的人太胖了，她就说：“真像一只酒桶！”有的人长得太高了，她说：“高个儿，细又细，将来没出息。”第三个人太矮了，她又说：“矮又胖，干起事来不灵光。”第四个人脸色过分苍白，她就嚷嚷：“灰白得像一个死人！”第五个人脸色又太红润，于是骂一句“一只雄鸡”！第六个人却不够挺直，她说：“木材还嫩，得在炉子后面烘一阵！”就这样，她在每个人身上都要找出一些毛病来。这时她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长相和善的国王，下巴稍微有些弯曲，于是更卖劲地打起趣来。她朝他哈哈大笑，尖起嗓门说：“哎，看你这个下巴，简直像鸫鸟的嘴儿一样！”从此以后，那位国王就得了个“鸫鸟嘴儿”的诨名。不过老国王眼见172 自己的女儿除了对人们取笑一阵外，什么也不干，而且对聚在一起的所有求婚者全不放在眼里，于是勃然大怒，郑重地立下誓言：谁是第一个上门来的最能讨他欢心的乞丐，谁就做她的丈夫。过了几天，有一个吟游诗人在窗下唱起歌来，并且要求一些小小的施舍作为报酬。国王听到后便吩咐道：“让这个人上来吧。”于是这位衣服又脏又破的吟游诗人走了进来，在国王和他女儿面前引吭高歌，唱完歌后，就要求他们稍稍作些布施。不料国王说道：“听了你的歌，我心里非常高兴，我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公主大吃一惊，可是国王又说：“我已起过誓，谁是第一个能讨我欢心的乞丐，我就把你嫁给他。我一定要信守这个誓言。”任何争辩都没有用，牧师也请到了，她得马上同这个吟游诗人完婚。他们结成伉俪后，国王又说：“现在你既是乞丐的老婆，再呆在宫殿里是不合适的，你可以跟丈夫一起走了。”于是乞丐挽着她走出宫殿，她只好同他一起步行。当他们走进一座大森林时，她问道：“哎，美丽的森林属于谁？”“它属于鸫鸟嘴儿国王；如果你攻下他，它就属于你。”“我是一个可怜娇美的女郎，哎，我攻下鸫鸟嘴儿国王有多棒！”173 后来他们来到一片草地上，她又问：“美丽的绿草地属于谁？”“它属于鸫鸟嘴儿国王；如果你攻下他，它就属于你。”“我是一个可怜娇美的女郎，哎，我攻下鸫鸟嘴儿国王有多棒！”不一会，他们经过一个大城市，于是她又问：“美丽的大城市属于谁？”“它属于鸫鸟嘴儿国王；如果你攻下他，它就属于你。”“我是一个可怜娇美的女郎，哎，我攻下鸫鸟嘴儿国王有多棒！”吟游诗人听了说，“你老是希望找别人做丈夫，我心里可一点儿也不高兴。难道我待你还不够好吗？”最后，他们走到一座小屋前面，于是她又说：“哎，天哪！这座屋子小得多可怕！这样寒酸的小屋究竟是谁的家？”吟游诗人答道：“这就是咱们俩的家，咱们要在这儿一起生活。”屋子的房门很低，进屋时，公主不得不弯下身子。“仆人在哪儿呀？”她问。174 “什么仆人！”乞丐回答。“你想干什么，就得自己动手。快生起火来，烧上水，给我煮些吃的，我已很累了。”国王的女儿既不会生火，又不会烧饭，乞丐不得不亲自动手，他干起这些事来倒还过得去。他们把为数不多的食物吃完以后，就上床睡觉。可是第二天一清早，他们又到外面去，因为他们必须为家计操心。一连几天，他们就这样凑合着过日子，而且把储备的食物耗尽了。这时做丈夫的说：“娘子呀，咱们在这儿只是坐吃，不会挣钱，这样的日子再也过不下去了。你得编织篮子才是。”于是他外出砍伐柳树，把柳条带回家来。她开始编起篮子来，可是坚硬的柳条刺伤了她那娇嫩的手。“我知道你干这个不行，”丈夫说。“还是纺纱吧；也许你会干得好些。”她坐下来试着纺纱，但纱线很硬，不一会就伤了她细嫩的手指，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你看，”丈夫又说，“你干什么活儿都不合适，同你在一起，我真苦透了。现在我想做做生意看，我先去搞些罐子和陶器来。你要上市场去出售货物。”“咳！”她想。“要是我父亲那个王国里的人到市场里来，看到我坐在那里出售货物，他们会怎样讪笑我啊！”可是什么办法也没有。如果她不想饿死，她只得屈从。175 第一次做生意，她的运气很好。因为人们看这个女人长得漂亮，很愿意买她的货物，她索价多少，他们就付多少，有些人甚至只给她钱而不把罐子带走。就这样，他们干着这项买卖，靠挣来的钱维持生活。过了不久，做丈夫的又买进了一批新的器皿。于是她在市场一角落了脚，在那儿看守她的摊子。有一天，突然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匈牙利轻骑兵策马而来，在她所摆设的器物里面横冲直撞，把什么都打成稀稀落落的碎片。她痛哭起来，心里直发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唉，我出了事啦！”她大喊大叫。“我的丈夫会怎么说呀！”于是她跑回家去，把不幸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谁会在市场的拐角里摆陶器！”丈夫说。“让这样的人哭鼻子去吧。我已看得明明白白，任何正正当当的工作你都干不了。我曾经到国王的宫殿去过，问他们要不要厨娘，他们已答应我的要求。你还是当厨娘去吧，这样你就可以吃白饭了。”这样，公主就当上一名厨娘。她得做厨师的帮手，干最苦的活儿。她两只衣袋里各藏着一只小罐子，把人家吃剩的食物带回家后分尝，就此来填饱肚子。不久，国王的长子举行婚礼，可怜的女人前去参观。她站在大厅门前，想看个究竟。这时大厅里灯烛辉煌，宾客纷纷进入，他们一个比一个漂亮，一切显得光辉灿烂，喜气洋176 洋。这时她怀着沉痛的心情想起自己的命运，狠狠责备自己不该那么骄傲任性，以致后来降低了身份，落到非常贫困的地步。仆人们端进端出的都是十分珍贵的菜肴，她感到香气扑鼻。有时仆人扔给她一些残羹剩饭，她就把它放在小罐子里，想带回家去。这时，王子忽然进来了。他身穿天鹅绒的绸服，脖子上挂着金项链。当他看到门边站着那位美丽的女人时，他抓住她的手想同她跳舞。可是她拒绝了他，而且大惊失色，因为她看出，这个人原来就是嘴儿像鸫鸟的国王；过去国王曾向她求过婚，而她却嘲弄地把他回绝了。不过什么抗拒都没有用，他把她挽到大厅里。不料衣袋里的带子忽然断了，罐子翻了出来，汤汁流出，一片片的食物也狼藉满地。人们目睹这番情景，不禁哄堂大笑，对她冷讽热嘲。她羞愧极了，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当她冲向大门正想逃走时，一个男人在楼梯上拦住了她，把她带了回去。她向他看了一眼，原来这个人又是鸫鸟嘴儿国王。只听得他亲切地对她说：“别害怕。我同跟你一起住在破屋里的那个吟游诗人，其实是一个人。为了讨你欢心，我才改头换面。至于把你的盆盆罐罐撞得粉碎的匈牙利轻骑兵，也是我的化身。以前发生种种的事，无非是想打掉你的骄气，惩罚一下你的任性，以前你曾随心所欲地嘲弄过我。”177 公主听了这番话痛哭失声，她说：“以前我大错特错了，我配不上做你的妻子。”可是对方说：“别难过，不愉快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让咱们高高兴兴举行婚礼吧。”侍女们闻声赶来，给她穿上最华贵的衣服。她的父亲和宫廷里的全部侍从也来参加婚礼，他们都为她和鸫鸟嘴儿国王的婚事道贺，祝他们幸福。从此以后，他们开始过真正快乐的生活。我真希望你和我也能上那儿凑热闹呢。（钱鸿嘉译）178 白雪公主有一年冬天，雪花像羽毛般地从天空纷纷飘落下来。一个王后坐在窗边做针线活儿，窗框是用黑黑的乌檀木做成的。她一面做针线，一面抬头看看雪，针儿扎在手指头上，在雪里滴下了三滴血。红红的血在白白的雪里显得格外美丽，于是她暗暗想道：“要是我能有一个孩子，皮肤像雪那样洁白，嘴唇像血那样鲜红，头发又像乌檀木那样黑，那该多好啊。”过了不久，她生下一个女孩儿，皮肤果然像雪那样洁白；嘴唇像血那样鲜红；头发又黑得像乌檀木一般，因而管她叫“白雪公主”。孩子出生以后，王后就去世了。一年以后，国王又娶了一个妻子。她是一个美艳的女人，可是生性骄傲，又看不起别人，要是谁的美貌超过了她，她就会受不了。她有一面神奇的镜子，她走近镜子照脸时，就说：“小镜子，墙上的小镜子，全国要数谁最最美丽？”镜子回答她：“王后，全国要数你最最美丽。”她听了很得意，因为她知道，镜子总是说真话的。179 可是白雪公主慢慢长大了，而且越来越美丽。她七岁时已长得光彩夺目，十分动人，甚至比王后更美。有一回，王后又向镜子问道：“小镜子，墙上的小镜子，全国要数谁最最美丽？”只听得镜子回答：“王后啊，你在这里确实最美，可是白雪公主比你美一千倍。”王后听了大吃一惊，她因为妒忌，脸色气得铁青。从此以后，每当她看到白雪公主，心里总是翻来覆去，很不自在，对那女孩子恨之入骨。妒忌和傲慢像野草那样在她心里越长越高，因而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有一天，她叫来一名猎人，对他说：“把那个女孩子带到森林里去，我不想再见到她。你一定要杀死她，把她的肝和肺带来做证据。”猎人听从王后的话，把白雪公主带到野外。当他抽出长长的猎刀要去刺白雪公主天真无邪的心窝时，白雪公主哭了起来，一面说：“唉，亲爱的猎人，别杀我吧，我会跑到荒野的森林里去，以后永远不再回家。”猎人见她长得这么美，不禁同情起她来，于是说：180 “逃吧，可怜的孩子。”“野兽会马上把你吃掉的，”他想。他觉得心上的一块石头仿佛已落了地，因为他用不着杀死她了。恰好这时有一头小野猪蹦蹦跳跳地过来，他便一刀戳死了它，把它的肺和肝挖出后，带给了王后作证物。王后命令厨师把它们放盐煮了，这个狠心的女人就这样吃了起来，还以为吃下肚的是白雪公主的肺和肝呢。这时可怜的女孩子孤零零地呆在大森林里，心里非常害怕。她眼巴巴地望着树上一片片叶子，不知该怎么办。不一会她奔跑起来，越过一块块尖棱棱的石头，穿过一丛丛荆棘，一些野兽从她身边跳过，但它们并没有伤害她。她跑了又跑，只要两只脚还能向前走。夜色快要笼罩下来的时候，她看到前面有一座小屋，就进去休息。小屋里，什么东西都很小，但精致整洁得没法形容。屋子里有一张铺白布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七只小盆子，每只小盆子边还有小调羹。另外还有七把小刀、七把小叉和七只小酒杯。墙边有七张排成一列的小床，上面铺着雪白的床单。白雪公主又饥又渴，于是在每只小盆子里吃一些蔬菜和面包，再在每一只小杯子里喝一口酒，因为她不想从一只盆子和一只杯子里把什么都吃光喝完。后来她非常疲倦，就躺在一张小床上，可是没有一张床合她的身，有的太长，有的太短，最后她试了第七张床：大小正好。她躺在上面，向上帝181 祷告一会后就睡着了。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小屋的主人回家了。他们是七个矮人，经常在山里开矿。他们点起七盏小灯，小屋一亮，他们就看出已有人来过，因为屋子里的一切东西已不像离开时那样井井有条了。第一个矮人问：“谁坐过我的小椅子呀？”第二个矮人问：“谁吃过我小盆子里的东西？”第三个矮人问：“谁咬过我的小面包？”第四个矮人问：“谁吃过我的蔬菜？”第五个矮人问：“谁用过我的小叉儿？”第六个矮人问：“谁动过我的小刀子？”第七个矮人问：“谁在我的小杯子里喝过酒？”第一个矮人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床上有一个小窝，便说：“谁在我的床上睡过觉？”另外几个矮人也跑了过来，嚷道：“我的小床上也有人睡过呢。”第七个矮人往自己的床上一看，发现了白雪公主，她正躺在那儿呼呼入睡。于是他招呼别的矮人，他们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惊异得大喊大叫。他们擎起了七盏小灯，照着白雪公主的脸。“哎，老天爷！哎，老天爷！”他们大声嚷嚷，“这个娃娃多漂亮啊！”他们非常快乐，不去叫醒她，让她在小床上继续睡觉。第七个矮182 人只好在他的同伴那儿挨次各睡上一小时。夜晚就这样过去了。一清早，白雪公主醒来了，一眼看到七个矮人，不禁吓了一跳。可是他们对她十分亲切，齐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白雪，”她回答。“你怎么上我们屋子里来的？”矮人们又问。于是白雪公主告诉他们，她的后母本来想叫人杀死她，可是猎人放了她一条命，后来她整天奔跑，终于找到了这座小屋。七个矮人听了说：“要是你愿意把咱们这个家里的事照管好，烧饭，铺床，洗衣服，缝衣服，还有织补，而且把一切安排得有条有理，干干净净，那么你就能跟咱们住在一块儿，你什么也不会缺少的。”“好，”白雪公主说，“我打心眼儿里感到高兴。”于是她就和他们住在一起了。她把整座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一早，七个矮人上山去找矿石和金子，晚上回来时，吃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白天，家里只有小姑娘一个人，好心的矮人们就关照她：“要小心你那后母，她很快就会知道你在这儿，别让任何人进来。”再说那个王后。她在自以为吃掉了白雪公主的肺和肝以183 后，心里再也没有牵挂，认为自己又是天下第一美人了。一天，她走到魔镜前面说：“小镜子，墙上的小镜子，全国要数谁最最美丽？”只听得镜子回答：“王后啊，您在这儿最最美，可是白雪公主在对面山里，跟七个小矮人住在一块儿，她比你还要美一千倍。”王后听了大惊失色，因为她知道魔镜从来不说假话，还知道猎人欺骗了她，白雪公主现在还活着。现在她又在左思右想，应当怎样把小姑娘杀死才好。只要她一天不是全国最美丽的女人，她的妒忌一天也不会消释。最后她终于想出一条计策：她给自己的脸涂抹了一下，打扮成一个卖杂货的老太婆，别人谁也认不出来。装扮成这副模样后，她越过了七座山，来到七个矮人的小屋前。她一面敲门，一面大声喊道：“卖好东西喽！”白雪公主从窗口探出头来问：“您好，老奶奶，您卖的是什么东西？”“好东西，漂亮货，”她答道。“各种颜色的带子。”说184 罢，她取出一条用五彩缤纷的丝线织成的带子。“看来我可以让这个老实的女人走进屋里来，”白雪公主想。于是她打开了门，买了一条漂亮的带子。“孩子，”老太婆又说，“看你多漂亮呀！来吧，我要给你好好系上。”白雪公主天真无邪地站在她的面前，让她系上那条新的带子，可是老太婆缚得又快又紧，白雪公主连气也透不过来，倒在地上像死去一般。“现在你可不再是最美的人了，”她一面说，一面赶快走出门。不久，天色晚了，七个矮人回到家里。他们看到可爱的白雪公主在地上躺着，不由大惊失色。她一动也不动，仿佛死了一般。他们把她抱了起来，看到她已被缚得太紧了，就把这条带子一刀剪断。不一会，她开始微微呼吸起来，后来又慢慢恢复了生命的活力。当矮人们听了她讲的故事后，他们说：“卖杂货的女人决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恶毒透顶的王后。你可要小心，当我们不跟你在一块儿时，别让任何人走进屋来。”那个可恶的妇人回到家里后，又走到那面魔镜前问道：“小镜子，墙上的小镜子，全国要数谁最最美丽？”只听得镜子像过去那样回答：“王后啊，您在这儿最最美，可是白雪公主在对面山里，185 跟七个小矮人住在一块儿，她比你还要美一千倍。”她听了这话，不由热血沸腾。知道白雪公主依旧活着，她心里非常害怕。“现在我要想出一个办法，”她说，“非得让你彻底完蛋不可。”于是她用她所通晓的巫术做成一把有毒的梳子。她把自己乔装打扮成另一个老婆子，越过七座山，来到七个矮人家。她敲敲门，提高嗓门喊起来：“卖好东西喽！”白雪公主往外面看了一下，说：“去你的吧，我谁也不让进来。”“看一看货色总是可以的喽，”老太婆一面说，一面拿出有毒的梳子，把它举得高高的。白雪公主看到这样的梳子非常高兴，不由被它迷住了，就把门儿打开。当她们把这笔买卖讲定以后，老太婆说：“现在让我好好梳一梳你的头发。”可怜的白雪公主什么也没有提防到，让那老太婆任意摆布。可是梳子一碰到头发，毒性就发作起来。孩子立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你这标致透顶的丫头，”恶毒的女人说，“现在让你尝尝滋味，”说罢扬长而去。幸而天色不久就黑下来，七个矮人回屋来了。186 当矮人们看到白雪公主躺在地上像死去一般时，他们马上疑心到这是后母干的事，便东寻西找，结果发现了那把有毒的梳子。他们刚把它拔出，白雪公主就苏醒过来，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们。矮人们又一次警告她要谨慎小心，谁来了都不要开门。王后回家后，又站在魔镜面前问道：“小镜子，墙上的小镜子，全国要数谁最最美丽？”只听得镜子像过去那样回答：“王后啊，您在这儿最最美，可是白雪公主在对面山里，跟七个小矮人住在一块儿，她比你还要美一千倍。”王后听到镜子说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白雪这小丫头非死不可，”她尖声嚷道，“即使要拿我自己的性命作代价，我也不在乎。”于是她走到一间非常秘密、谁也没有进去过的房间，做一个毒性很强的苹果。苹果的外形很美，一半白，一半红，每个人见了都会十分喜欢，可是只要谁咬它一小口，他就准会死去。苹果做好以后，她把脸涂抹了一下，打扮成一个农妇模样，又越过了七座山，来到七个矮人家。187 她敲敲门，白雪公主从窗口探出头来说：“我谁也不让进来，七个矮人不准我开门呀。”“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那个农妇说，“我的苹果嘛，我很快就要卖光了。瞧，我可以送你一个。”“不，”白雪公主说，“我什么也不能拿。”“你怕里面有毒吗？”农妇说。“你瞧，我现在把那苹果切成两半，你吃红的一半，我吃白的一半。”原来那苹果做得非常巧妙，只在红的一半放了毒药。白雪公主很欢喜那个美丽的苹果，她看到农妇在吃，再也忍不住了，就伸出手去，把有毒的那一半苹果拿在手里。可是她只吃了一口，就倒在地上死了。王后狠狠地瞪了她几眼，纵声大笑，接着说：“像雪那样洁白，像血那样鲜红，像乌檀木那样黑！这一回，那些矮人就没有办法再让你醒过来了。”回家后，她又问起魔镜来：“小镜子，墙上的小镜子，全国要数谁最最美丽？”镜子终于这样回答：“王后呀，你是全国最美的人儿。”如果说一颗妒忌的心能有平静的时候，那么她那颗妒忌的心现在总算平静下来了。当七个矮人晚上回到家时，发现白雪公主在地上躺着，188 停止了呼吸：她真的死了。于是他们把她抱了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毒的东西，再解开她的带子，梳梳她的头发，用水和酒擦洗她的身体，可是什么都没有用。那个可爱的姑娘真的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他们把她放在尸架上，七个人一起坐在旁边，放声痛哭，一连哭了三天之久。现在他们想把她葬了，可是她的脸色仍是那么鲜艳，好像活人一般，腮帮儿依旧美丽而红润。他们说：“我们不该把她埋在黑黑的泥土下面，”于是托人做了一口透明的玻璃棺材，让人们可从四面八方看到她。他们将她放在棺材里，在上面用金字写着她的名字，还表明她是一位公主。然后他们将棺材抬出去，放到山上，由矮人们一个个轮流站在她的身边看守。飞禽也纷纷赶来为白雪公主哭泣，先是一只猫头鹰，后来是一只乌鸦，最后是一只小鸽子。白雪公主在棺材里躺了很久、很久，不但没有腐烂，而且看去仿佛睡着一般，因为她的皮肤仍旧像雪那样洁白，嘴唇仍旧像血那样鲜红，而头发仍旧像乌檀木那样黑呢。一天，有一个王子来到林间，向七个矮人的屋子走去，准备过夜。他在山上看到了这口棺材，见到美丽的白雪公主躺在里面，还看出写在棺盖上的金字。于是他对矮人们说：“把这口棺材让给我吧，至于报酬方面，你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可是矮人们这样回答他：189 “即使把世界上全部金子给我们，我们也不愿让给你！”王子接着说：“那就把她送给我吧，因为见不到这位白雪公主，我就不能生活下去。我会把她看成是最亲爱的人儿，尊敬她，好好照料她。”善良的矮人们听他这么说，不由产生同情心来，只得把这口棺材给了他。王子吩咐侍从们把棺材扛在肩上，把它抬走。不料他们在一棵矮树上绊了一跤，由于震动，白雪公主吃下的毒苹果的残渣从喉咙里一骨碌滑了出来。不一会，她睁开眼睛，顶开棺材盖，坐了起来：她复活了。“哎，天哪，我在哪儿呀？”她大声问。王子非常高兴地说：“你在我的身边呢。”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她，又说：“对我来说，你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珍贵，跟我一起到父王的宫殿里去吧，你将做我的妻子。”白雪公主对王子的印象很好，便跟着他一起走了。宫里的人们十分隆重热烈地准备起他们的婚礼来。白雪公主举行婚礼时，那个狠心的后母也接到邀请的通知。妇人穿好漂亮的衣服，又站在魔镜的面前问道：“小镜子，墙上的小镜子，190 全国要数谁最最美丽？”只听得镜子答道：“王后啊，您在这儿固然最最美，可是那个年轻的王后，比你还美一千倍。”听了这话，那个可恶的女人狠狠诅咒起来，她终日心惊胆战，真不知如何是好。起初她根本不想参加婚礼，可是她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终于不得不去，看看年轻的王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一进门就认出了白雪公主，于是惶恐万状，站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只见炭火上放着一双铁拖鞋，人们用一把火钳夹了进来，放在她的面前。她只得穿上那双烤得红炎炎的鞋子跳舞，一直跳到倒在地上死去。（钱鸿嘉译）191 狼和人一天，一只狐狸和一只狼在谈人的力量。狐狸说，兽类无法抵抗人，他们只能用计谋来对付人，才能保护自己。狼答道：“如果我碰上一个人，我也照样袭击他。”“好，我来帮你，”狐狸说。“明天一早你到我这儿来，我会带你去看一个人。”第二天，狼一早就起来了，狐狸带他到森林中的一条路上，这条路天天有猎人经过。起先来了个退伍的老兵。“这是人吗？”狼问。“不是的，”狐狸答道，“他曾经是个人。”过了一会儿，一个小男孩出现了，他去上学。“这是人吗？”“不是，他将来会成为人的。”最后猎人出现了，他肩上扛着一支双筒猎枪，身边挂着一把猎刀。狐狸对狼说：“瞧！人来了。你袭击他吧，我可要到洞里去了！”狼向那人扑去，那人见了他后就自言自语地说：“多可惜呀，我的枪没装子弹，而装了霰弹〔1〕。”一边用枪打中了192 狼的脸。狼的脸扭歪了，但他没那么轻易地给吓住，他又向那人进攻。于是猎人给了他第二枪，狼忍住痛，扑向猎人，但他拔出了明晃晃的猎刀，向狼两面砍来，狼满身是血，大声嚎叫，逃回到狐狸那儿。“喂，狼兄，”狐狸说，“你和那人打得怎样？”“唉，”狼说，“我从来没想到过人的力量会这样大。起先，他从肩上拿下一根棍子，往里一吹，就有什么东西飞到我的脸上，使我痒得真可怕。他又吹一下，那东西像闪电和冰雹飞到我的眼睛里和鼻子里。我走到他跟前，他从身子里抽出一根明晃晃的肋骨，直打得我半死不活。”“现在，你瞧，”狐狸说，“你真是个牛皮大王，你说话喜欢夸大，说出后就收不回来了。”（施　种译）本章注释〔1〕一种绿豆那么大小的铅弹，可以打死小鸟，而打不死野兽。193 狼与狐狸狼那里住着一只狐狸，狼要他干啥，狐狸就得干啥，因为狐狸的气力比较小。狐狸很想摆脱他的主人。据说有一回，他们一起穿过一个森林，这时狼说：“赤狐，你给我弄点儿东西吃，要不，我就吃你。”狐狸回答说：“我知道一个农家院落，那儿有几只小羊羔；要是你有兴趣，那么我们去弄一只来。”狼表示同意，他们就前往农家院落，狐狸偷了一只羊羔拿给狼，自己却跑掉了。狼把羊羔吃完，觉得还不满足，还想弄一只吃，便自己去偷。但狼的动作笨拙，被母羊发现了，母羊咩咩地大叫起来，叫个不停，弄得许多农夫都跑拢来。他们把狼痛打一顿，打得他一瘸一拐地嚎叫着回到狐狸那儿。“你把我骗得够苦了，”狼说，“我想去抓另一只羊羔，给农夫当场逮住，痛揍了一顿。”狐狸回答说：“你干吗老是吃不够呢。”下一天他们又到田间，贪婪成性的狼又一次说：“赤狐，给我弄点儿东西吃，要不，我就吃你。”狐狸回答说：“我知道一幢农家屋子，农妇今晚上要做油煎饼，我们去偷几只。”194 他们去了。狐狸在屋子四周悄悄地走了一圈，东张张，西嗅嗅，好一阵子，直到找到了盛油煎饼的碗，然后拿起六只油煎饼，送去给狼。“你有得吃了，”他对狼说，然后自顾走了。狼把六只油煎饼一下子吃光，说：“油煎饼太好吃了，我还想吃。”于是，狼自己去偷，他把整碗油煎饼一扯，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发出很大的响声。农妇听见了急忙起来，看见了狼，大声呼喊，人们匆忙赶来打狼，结果狼拖着两条跛腿，尖叫着逃回森林。“你骗得我好苦！”他叫道，“农夫把我逮住，狠狠揍我。”可狐狸回答说：“你干吗总是吃不够。”第三天，他们一起在外边玩，狼吃力地一瘸一拐走着。狼又说：“赤狐，给我弄点儿东西吃，要不，我就吃你。”狐狸回答道：“我知道一个人，他宰了猪，把肉腌了，放在地窖里的一个桶里，我们去拿一些来吧。”狼说：“不过我想和你一起去，如果我跑不掉，你好帮我忙。”“我同意，”狐狸说，他教给狼诡计，指给狼看偏僻的道路，他们就沿着这条路走，终于到达了地窖。那儿的肉堆得满满的，狼马上大吃起来，并且想道：“我还要吃好多时间195 才吃饱呢。”狐狸也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同时向四周张望，并且不时奔到他们来这儿时必须穿越的洞口，试着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大得还能够通得过。于是狼说：“亲爱的狐狸，告诉我，你干吗这样奔来奔去，钻进钻出？”“我得看看，是不是有人来这儿，”狡猾的狐狸回答说，“你可别吃得太多。”狼随即问道：“桶里的肉没有吃光以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正在这时，听见狐狸东蹦西跳声音的农夫赶到地窖里来了。狐狸一见农夫，一下子就蹿出了洞外；狼想跟着蹿出去，可肚子吃得太大，再也没法从洞里出去了。狼的身子卡在洞口，不进不出。这时农夫带了棍子前来，把他活活打死。而狐狸却已逃进森林，还暗自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永远吃不饱的贪婪的老家伙。（施　种译）196 老爹和孙子从前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头，眼睛花，耳朵聋，膝盖都颤抖了。他坐在桌旁吃饭，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调羹，有时会把汤泼在桌布上，或者汤从嘴角流出来，使他的儿子和媳妇厌弃他，他们不再让他坐在桌旁吃，而把他赶到火炉旁的角落里。他们把他的食物放在一个陶制的小碗里，食物只有一点点，不让他吃饱。他坐在角落里，看着桌旁的其他人，眼泪润湿了他的眼眶。一天，他颤抖的手没能拿住饭碗，掉在地上打碎了。年轻的媳妇责骂他，但他没说什么。她没花几分钱，为他买了一只木碗，要他用木碗吃饭。一天，他们又坐在一起，四岁的小孙子捡了很多木块。“你这是干什么？”他父亲问他。“我要做小木碗，”孩子说，“等我长大后，给你和妈妈用。”丈夫和妻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好一会儿，终于也流泪了。然后他们把老爹搀到桌子旁，让他和他们一起吃饭。197 从此以后老人再把食物泼出来的时候，儿子和媳妇也不说什么了。（施　种译）198 幸运儿汉斯汉斯在他的主人那里干了七年的活儿，有一天他对主人说：“先生，我干活的期限已经满了，现在我想回到母亲那里去，请把工钱给我吧。”主人回答说：“你对我又忠心又诚实，根据你干的活儿，应该有工钱，”说完，主人给了他一块金子，这金子比汉斯的头还要大。汉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把金块裹起来朝肩膀上一搭，然后放开脚步朝回家的路上走了。他就这么朝家里赶，两条腿不停地往前迈；这时，忽然有一个人骑着马走到他跟前，这人精神抖擞、满面春风地骑着马儿小跑着。“嗨，”汉斯放开嗓门叫道，“骑马有多带劲啊！骑在上面就好像坐在靠背椅上，脚不会让石子磕着，又省鞋，这走路的滋味你是不知道的。”骑马的人听到他说话，便勒住马叫道：“哎，汉斯，你怎么还步行跑呢？”“我不能不跑呀，”他回答说，“因为我有一块金子要拿回家去；这玩意虽然是金的，可我又不能直接提在手上，只能扛在肩膀上。”199 “你知道什么呀，”骑马人说，“让我们交换好了：我把我的马给你，你把你的金块给我。”“那太好了，”汉斯说，“不过我告诉你，你一定要扛着走路。”骑马人下了马，接过金子，帮助汉斯上了马，让他把缰绳紧紧抓住，然后说：“如果你要它跑得快，那么就要不断地叫‘驾，驾’。”汉斯坐到马上，驾驭自如地往前骑去，心里真是乐不可支。骑了一段路后，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这马应该走得再快些；于是，他就连连喊“驾，驾”。没等汉斯准备好，那马就拚命地跑了起来，结果把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摔倒在一条农田和公路之间的沟里，要不是一位农夫正好赶着一条母牛从那儿经过，挡住那马的去路，恐怕它早就逃跑了。汉斯从沟里爬起来，缓了缓四肢。这时他心情很不好，对农夫说道：“骑这种马简直就是一种恶作剧，尤其是骑这种老瘦马，它横冲直撞，非把你摔下来不可，把你的脖子都能摔折；我再也不骑它了。我真羡慕你的母牛，你可以在后面逍遥自在地赶着它走，而且每天还可以吃到牛奶、黄油和奶酪。唉，我要是有一条这样的母牛该多好啊！”“这么吧，”农夫说，“你既然这么有兴趣，那么我就用我的牛同你换这匹马吧。”200 汉斯高兴极了，一千个同意；农夫一跃上了马，飞快地骑走了。汉斯一边笃悠悠地赶着牛，一边回想着这笔走运的交易。“我只要有一块面包（当然这决不会缺少的），那么，我随时都可以吃到黄油和奶酪；我渴了，就挤牛奶喝。人哪，你还想奢望什么呢？”当来到一家酒店时，他歇下了，兴致勃勃地把带在身边中午吃的面包和晚上吃的面包吃了个精光，还用最后几个赫勒要了半杯啤酒。吃饱了喝足了后他又赶着牛上路，一直朝他母亲的村子走去。天气火辣辣的，越到中午越热；汉斯走在原野上，他大概还要走一个小时才能到家。这时他觉得热极了，嘴巴渴得要命。“有办法了，”汉斯想，“现在我要给这母牛挤奶，用牛奶当水喝。”他把牛拴到一棵干枯的树上，他没有桶，于是就把皮帽子接在下面，可是不管他怎么费劲，就是不见一滴牛奶滴下来。他在挤奶时由于动作笨拙，那畜生不耐烦了，用后腿对准他的头部就是一脚，踢得他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好长一段时间晕头晕脑，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时候，幸亏有一个杀猪的正好从这里走过，他推着的一辆手推车上躺着一头小猪。“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他叫道，一边把好心的汉斯扶起来。201 汉斯向他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那个杀猪的把自己的酒瓶递给他，说：“喝一口缓口气。这头牛看来挤不出奶了，这是一头老畜生，最多还可以拉拉车，要么干脆宰了。”“哎，哎，”汉斯说，一边抓了抓头发，“这主意不错！如果能把这头牛牵回家去杀了，这简直太好了，这会有多少肉啊！不过我对牛肉兴趣不大，这玩意儿对我来说不够味。是啊，要是有这么一头小猪崽那该多好啊！这味儿就不一样了，还可以做腊肠。”“我说，汉斯，”杀猪人说道，“我倒挺愿意同你换的，就让这头猪换你那头牛吧。”“谢谢你的好意，”汉斯说，然后把母牛交给他，让他从手推车上解下小猪，把拴猪的绳子交到他手里。汉斯又接着赶路，一边反复思索着，所有的事都称心如意，尽管一再碰到不顺心的事，可是都马上又圆满地得到了解决。这时，有一个小伙子同他并肩走到了一块儿，这人胳膊底下夹着一只美丽洁白的鹅。他们在一起走了一段时间后，汉斯便对他谈起自己的好运来，谈了他总是占便宜的交换。那小伙子也对他说，他带这鹅是去参加一个儿童的洗礼宴会。“你提一下，”那小伙子接着说，一边抓住鹅的翅膀，“它多么重啊，八个星期了，每天都把它喂得饱饱的。202 烤好以后，谁咬一口就得擦一下嘴角两边的油。”“是啊，”汉斯说，一边掂了掂鹅，“它是有点儿分量，不过我的猪也不赖。”这当儿，那小伙子满怀疑虑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甚至还摇了摇头。“我说，”他开始说道，“赶着这么头猪看来不大对劲儿。我刚才路过一个村子，那儿村长的猪圈里正好被人偷去一头猪。我怕，我担心他们现在可能掌握住了线索。他们已经派了好多人四处寻找，如果他们刚巧碰上你赶着这头猪，那么你就要倒霉了；最起码你会被关起来。”心地善良的汉斯害怕起来：“哦，上帝，”他说，“帮我摆脱困境吧，这一带你熟悉，把我的猪拿去，把鹅让给我吧。”“好吧，我只好冒一次风险了，”小伙子回答说，“不过，如果你遭到什么不幸的话，我可不负责！”说完，他接过绳子，赶着猪，很快就在旁边一条路上消失了；而好心的汉斯也以为解脱了烦恼，高兴地走了，他把鹅夹在胳膊下朝家里赶。“如果我考虑得没错的话，”他自言自语道，“这次交换我还占了便宜呢：首先这可以烤成味道很好的烤鹅，烤好后会渗出好多油，这些油够我吃三个月的鹅油面包；其次，那些漂亮洁白的羽毛还可以用来塞枕头，这样我就能高枕无忧地睡觉了。我母亲将会多么高兴啊！”当他路过最后一个村子时，看到一个磨刀匠站在那儿，203 他的手推车上，砂轮在嗡嗡地响，他唱道：“手磨剪刀，砂轮飞转，我看风使舵，见机行事。”汉斯站住了，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对他说道：“看来你过得不错啊，连磨剪刀都这么快活。”“是啊，”磨刀匠说，“这项手艺是个金饭碗。一个正当的磨刀匠不管开销多大，兜里始终是有足够的钱。对了，你这只漂亮的鹅是哪儿买来的？”“这只鹅不是买的，是我用我的猪换来的。”“那么猪呢？”“那头猪是我用牛换的。”“那么牛呢？”“那头牛是我用马换的。”“那么马呢？”“那匹马是我用一块金子换的，那块金子比我的头还大。”“那么金子呢？”“唉，那块金子是我干了七年活儿的工钱。”“你总是挺有办法，”磨刀匠说，“这么下去你会交好运的，往后你一起身，兜里的钱就会哗啦啦地响。”“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你一定要做个磨刀匠，和我一样；除了一块磨刀石204 外，就不需要任何东西了，其他东西自然都会有的。我这儿有一块磨刀石，尽管有一点破损，但我只要换你的鹅，其他什么都不要；您愿意不愿意这么做？”“这你还用问吗，”汉斯回答说，“我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我有钱，只要有大把大把的钱，我还有什么事需要牵挂呢？”说着他把鹅递过去，接下了那块磨刀石。“这么吧，”那磨刀匠说，一边从身旁捡起一块又平常又沉重的石头，“你再带上一块好点的、经得起敲打的石头，你可以在上面把旧铆钉敲直。拿去，好好保管起来。”汉斯扛着石头，心满意足地继续往前走；他两只眼睛高兴得闪闪发光：“我脱胎换骨，要走红运了，”他大声叫了起来，“我就像一个星期日出生的孩子〔1〕，一切都称心如意。”由于天一亮他就两脚不停地赶路，因此他开始觉得累了；再说，他换了牛后，一时高兴把所有的干粮都吃了，现在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到最后他只能拚命地往前赶，而且还常常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与此同时，那两块石头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他一个劲儿地在想：如果现在用不着扛石头，那该多好啊。他像个蜗牛似的慢吞吞地来到田野中的一口水井边，他想休息一下，喝一点儿清凉的井水提提精神；为了坐下时不把那两块石头弄坏，他小心谨慎地把它们放到水井的边沿205 上，然后坐了下来；他想弯下腰来喝水，可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两块石头，于是两块石头掉到井里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沉到水底下，然后他高兴得跳了起来，接着又跪下来，两眼泪汪汪地感谢上帝，这是上帝恩赐他的结果，让他用这么一个好办法，不需要自我谴责地从沉重的石头底下解脱出来，要不然这两块石头还要给他造成更多的痛苦呢。“我多么幸运啊，”他大声叫道，“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他一跃而起，心情舒畅、轻松愉快地往前跑去，一直跑回家，跑到了母亲的身边。（裴胜利译）本章注释〔1〕在德国，相传星期日出生的婴儿是幸运儿，以后会交好运。206 金孩子从前有一个穷丈夫和一个穷妻子，他们除了有一座小茅屋外什么都没有了，他们靠打鱼为生，拚命地干才勉强糊口。可是有一天，丈夫坐在河边撒网，结果他打捞上来一条浑身金色的鱼。正在他非常惊奇地打量这条鱼时，这鱼却开口说话了：“听着，渔夫，如果你再把我放进水里，那么我就让你的茅屋变成一座豪华的宫殿。”渔夫回答说：“我连吃的都没有，一座宫殿对我有什么用呢？”金鱼接着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宫殿里会有一个柜子，你只要打开柜门，里面就会有一碗碗最好吃的东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如果真是这样，”渔夫说，“那么我当然会满足你这个要求的。”“好吧，”金鱼说，“不过有一个条件：在这个世界上你不能把你这个幸福是怎么得来的告诉任何人，不管他是谁，你只要说出一个字，那么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于是，渔夫把这神奇的鱼又扔到了水里，然后回家去了。原来他那茅屋坐落的地方，这时已经矗立着一座高大的207 宫殿。他睁大双眼，跨入宫殿，见他妻子穿着一身漂亮的衣服，坐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她非常高兴，问道：“老头子，怎么一下子冒出了这么一座房子？这太合我的心愿了。”“是啊，”丈夫说，“我也很喜欢，不过我现在肚子饿坏了，先给我弄点吃的来。”妻子说：“我什么都没有，在这座新房子里一点吃的都找不到。”“这个并不难，”丈夫说，“我看到那儿有一个柜子，你去把它打开。”她跑去把柜子打开，只见里面有许多蛋糕、肉、水果和葡萄酒，让人见了眉开眼笑。于是妻子十分高兴地喊道：“你现在可称心如意了吧？”接着他们坐下，一块儿又吃又喝起来。他们吃饱喝足了后，妻子说道：“我说呀，老头子，这么多的财产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哦，”丈夫回答说，“你别问我，我也不能告诉你，如果我揭开了这件事的秘密，那么我们的幸福就会消失的。”“好吧，”妻子说，“既然我不该知道，那么我也不想了解了。”可是，她只是这么说说而已，这件事让她成天都坐立不安；她老缠着丈夫，让他不得安宁，最后他实在不耐烦了，208 才说出这一切都是一条神奇的金鱼带来的；他曾经捉住过它，但又把它放跑了。他刚说完这些话，那座美丽的宫殿连同那个柜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又坐在原来的那间旧茅屋里了。渔夫不得不重操旧业，又去捕鱼了。可是，好运气又找了上来，他又一次捕到了那条金鱼。“听着，”金鱼说，“如果你再重新把我放入水里，那么我就愿意把那座宫殿还给你，里面仍然有摆着白切肉和烤肉的柜子，不过你千万要记住，绝对不能泄漏这一切是谁给的，否则它们又会消失的。”“我一定注意，”渔夫回答说，然后把金鱼放回到水里。这时他们的家又恢复了原样，一切都变得非常豪华了；面对着这种幸福，妻子高兴极了；可是好奇心又使她不能安宁了，几天以后她又问丈夫，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弄到了这座宫殿。好长时间丈夫对此事不声不响，可是后来她把他闹烦了，结果说漏了嘴，把秘密泄露了出来。刹那间宫殿消失了，他们又坐在旧茅屋里了。“这都是你的事，”丈夫说，“现在我们又要挨饿了。”“噢，”妻子说，“如果我不知道这些财富是怎么得来的，我是宁可不要的，否则我决不会安宁的。”渔夫照常去捕鱼，过了一段时间，和以前两次一样，他又捕到了那条金鱼。209 “听着，”金鱼说，“我总是落入你的手中，依我看，你干脆把我带回去，把我切成六段，其中两段给你妻子吃，两段喂马，还有两段埋入土里，这样你会从中得到好运的。”渔夫把金鱼带回家，照它说的做了。当他刚把其中的两段埋入土里，地上忽地长出两棵金百合花来；马吃了两段鱼后生出了两匹金小马；渔夫的妻子吃了鱼则生了两个浑身金光闪闪的孩子。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了，他们长得又高大又漂亮；百合花和小马驹也同他们一起长大了。这当儿，两个孩子对父亲说道：“父亲，我们想骑上两匹金马到外面去走走，见见世面。”可是父亲很为难，回答说：“如果你们走了，我就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了，我怎么受得了？”他们说：“那两棵百合花不仍然呆在这儿么；您可以从它们身上看到我们的情况：它们显得鲜艳，那么我们身体就是健康的；它们枯萎了，那么就说明我们病了；它们倒下了，那么就说明我们死了。”他们骑着马出发了；来到一家客栈，里面有许多人，当那些人看到两个金孩子时，都哈哈大笑起来，并且还讥讽他们。听了这些人的嘲笑，其中一个金孩子感到难为情了，不想再去见世面，掉过头回到父亲那儿去了。可是另一个仍然往前走，一直来到一个大森林前。当他正想往森林里面走210 时，人们对他说：“使不得，你千万别进去，森林里到处都是强盗，他们会害你的；如果看到你和马都是金的，他们甚至会把你杀掉的。”可是他并没有被吓倒，说道：“我一定要，而且也应该穿过这森林。”于是，他搞来一些熊皮，披在身上，连马也遮住了，这样就一点都看不出金色了；他骑着马信心十足地朝森林里走去。他骑了不多一会儿，就听到灌木丛里窸窣作响，接着又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这一头有一个人在叫喊：“那儿有一个人，”可是另一头却有人在说：“让他跑吧，这是一个懒鬼〔1〕，又穷又可怜，像这么一个穷光蛋，我们抓住他有什么用！”金孩子就这样侥幸地穿过了森林，一点儿麻烦都没有遇上。一天，他走进一个村庄，看见一位姑娘，这姑娘美极了，他简直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更美的姑娘。他实在太喜欢她了，于是就走到她跟前，说道：“我非常非常爱你，你做我的妻子好吗？”姑娘对他也一见钟情，立刻同意了，并说道：“好的，我愿意做你的妻子，我要一辈子跟着你。”于是，他们就结婚了；正当他们非常快活的时候，新娘的父亲回家来了，他一见自己的女儿在操办婚事，不由大吃211 一惊，说道：“新郎在哪儿？”他们把金孩子指给他看；金孩子这时仍然裹着熊皮。新娘的父亲看了后大发雷霆：“一个懒鬼永远也别想做我的女婿，”一边说一边想杀他。这时，新娘拚命地求父亲，说道：“他就是我的丈夫，我真心爱他，”直到最后，他怒气终于平息下来。尽管如此，他仍然想不通。第二天早晨他起得很早，想看看他的女婿究竟是不是一个又粗鲁又肮脏的乞丐。他朝女婿的房里一望，看到床上躺着一位英俊、浑身金灿灿的男子，而地上则有一张他脱下来的熊皮。于是他退了回去，心想：“太棒了，幸亏我克制住了怒火，要不就会干出一件大坏事了。”可是，金孩子这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外出打猎，捕捉到一头美丽的鹿；于是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后就对新娘说：“我要出去打猎。”她感到害怕，请求他呆在家里，说：“你很可能会大祸临头。”可是他回答说：“我应该，而且一定要出去打猎。”于是，他起身到外面森林里去了。不多一会儿，他果然看到前面有一头骄傲的鹿，完全跟梦见的一样。他举起枪瞄准，正想开枪，可是它逃跑了。他急起直追，越过沟壑，穿过灌木丛，跑了一整天都不觉得累；可是到傍晚的时候，那212 只鹿突然从他的眼前消失了。这时金孩子朝四周望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眼前有一座小房子，小房子里面坐着一个女妖。他敲了敲门，这个老太太模样的女妖走出门来，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到这个大森林里来干什么？”他说：“您没有看见一头小鹿吗？”“看到的，”她回答说，“我同这小鹿很熟悉。”这时，一条同她一块儿从屋里出来的小狗对着他一个劲地狂叫。“安静点，你这个癞蛤蟆，”他说，“要不我一枪把你崩了。”那女妖一听火了：“什么，你想杀我的小狗！”说着，她立刻施了个魔法，使金孩子变成了一块石头。新娘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心想：“真可怕，一定发生了什么让我时刻担心的事。”再说，另外一个金孩子这时正站在百合花前，他忽然看到一棵百合花倒下了，便叫道：“哦，天哪，我的兄弟遭到不幸了，我得去一下，看是否还能救他。”父亲说：“别去，如果我再失去你，叫我该怎么办呢？”可是他回答说：“我应该，而且一定得去。”他骑着他的金马出发了，他来到那个他兄弟躺着、变成石头的大森林中。那老妖婆走出她的屋子，把他唤到面前，也想诱惑他，可是他并不走近去，只是说道：“要是你不让我的兄弟重新复活，我就一枪把你打死。”213 女妖只好很不情愿地用手指摸了一下那块石头，那个金孩子立刻恢复了人形。两个金孩子重新相逢了，他们非常高兴，又是拥抱又是接吻，然后一起骑着马走出了森林，一个回到新娘那里，另一个回到了父亲那里。父亲见了后说：“我早就知道你救了你的兄弟，因为那棵金百合花一下子又站了起来，重新开花了。”从此以后，他们生活得非常快活，就这样一直到生命的终点。（裴胜利译）本章注释〔1〕原文是“Bärenhäuter”，德文中有两层意思：“懒鬼”和“穿着熊皮的人”，是双关语。214 穷人和富人古时候，当仁慈的上帝还独自一人在地上人间漫游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没等他赶到一家客栈，他就觉得累了，而且天也黑了下来。这时，他看到前面路上面对面地坐落着两座房子，远远望去，一座又大又漂亮，一座又小又寒酸；大的一座是一个富人的，小的一座是一个穷人的。上帝想：这个富人不会有什么难处的，我就在他那儿过夜吧。当他敲响那个富人家的门后，那富人打开窗户，问这个陌生人，他找什么。上帝回答说：“我请求住一夜。”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这个流浪汉，只见仁慈的上帝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像一个口袋里有许多钱的人，于是他便摇了摇头说：“我不能接待你，我的屋子里堆满了烟草和种子，如果我留下每个来敲门的人住宿，那么我自己就要倾家荡产了。你还是到别处去找住宿的地方吧。”说完他就把窗户关上，让仁慈的上帝站在门外了。于是，仁慈的上帝转过身，朝对面那所小房子走去。他刚敲过门，那个穷人就打开房门，请这位浪游人进屋。“您就在我这儿过夜吧，”他说，“天已经黑了，今天您不能再继215 续赶路了。”仁慈的上帝非常满意，他跨进房门；穷人的妻子向他伸出手表示欢迎，并说，他尽管随便些，他们东西不多，不过非常乐意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招待他，请将就着吃吧。然后她把土豆放到炉子上，在煮土豆的时候，她又挤羊奶，尽管他们的奶不多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仁慈的上帝坐下来吃了，他觉得这粗茶淡饭味道不错，因为他得到的是最热情的款待。吃过饭后，睡觉的时间到了，主妇悄悄地对丈夫说：“听着，亲爱的老头子，今天夜里我们要搞一个草垫子，让这可怜的浪游人睡在我们的床上好好休息；他走了整整一天，一定是累极了。”“好的，”丈夫回答说，“我愿意对他说这事儿，”说着他便走到仁慈的上帝跟前，请他如果不介意的话，尽管躺在床上，把四肢放平好好休息。仁慈的上帝不愿意睡在两位老人的床上，可是他们不答应，直到他终于愿意睡到他们的床上为止；随后他们自己搞了一张草垫睡在地上了。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两位老人就起来了，他们用自己最好的东西为客人做了早餐。太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来时，仁慈的上帝才醒过来；他同他们一起吃了早饭，然后要继续赶路了。他走到门前，又216 回过头来说道：“你们这样富有同情心，心地这样善良，你们就提出三个要求吧，我一定满足你们。”那穷人说：“我一向希望我们能得到永久的幸福，其次希望我们俩终生健康，每天能吃饱饭，至于第三个愿望嘛，我还不知道。”仁慈的上帝说：“难道你不想有一座替代这所旧房子的新房子吗？”“哦，是的，”穷人说，“如果我还能实现这个愿望的话，那么我当然很乐意啰。”上帝立刻满足了他们的愿望，把他们的旧房子变成了一座新房子，接着再一次为他们祝了福，然后就走了。当那个富人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推开窗户，一眼就看到对面原来矗立着一所旧茅屋的地方，现在却出现了一座崭新而又整洁的红砖瓦房。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连忙把老婆唤到跟前，说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昨天那儿还是一所又旧又寒碜的草屋，今天怎么变成了一座又漂亮又新的房屋了呢？你快跑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富人的妻子走到穷人那里打听这件事；穷人回答她说：“昨天晚上来了一个浪游人，他要找地方住一夜，可是今天早上临走时，他满足了我们三个愿望：一是永远幸福；二是终生健康，每天能够吃饱肚子；三是为我们把那所旧草房换成了这座新瓦房。”217 富人的妻子听完后连忙跑回去把那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丈夫，丈夫听完后说：“我恨不得撕烂自己，揍烂自己：我早知道会有这事就好了！那个外乡人起先是到我们这儿来的，想在我们家过夜，可是我一口拒绝了他。”“快，”妻子说，“快骑上马，兴许还能赶上，你也要他满足你三个愿望。”富人照着这个妙计，骑着马赶上了仁慈的上帝。他说话和言细语，非常亲切，请上帝千万别见怪，当时他没有立刻让他进屋，是因为在寻找房门的钥匙，没想到等找到钥匙后他已经走了；如果他回来路过这里时，一定要在他们家投宿。“好吧，”仁慈的上帝说，“如果我再回来的话，我愿意这么做。”接着富人就问，他是不是也可以像他的邻居那样，提出三个愿望。可以的，上帝回答说，他可以这么做，不过这不会给他带来好处，他最好还是什么愿望都别提。富人说，如果他事先知道可以得到满足的话，他早就想出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的愿望了。仁慈的上帝说：“回去吧，你想好三个愿望，到家后会实现的。”富人达到了目的，骑着马往回赶，一边开始思考他该希望得到什么。他这样思考着，不由得松了手上的缰绳，于是218 马开始跳跃起来，弄得他思路不断地被打断，怎么也集中不了思想。他拍拍马的脖子说：“安静点，莉泽，”可是那马又一次抬高了前腿。后来他终于火了，很不耐烦地大叫起来：“小心点，我要把你的脖子拧下来！”他刚说完这句话，扑通一声，他一头栽了下来，马也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就这样他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由于他生性吝啬，不愿意丢掉马具，因此他解下马鞍背在身上，不得不步行回家去。“你还剩下两个愿望，”他一边走一边想，以此来安慰自己。当他慢慢地穿过一个沙滩时，中午的太阳十分毒辣，烤得他满头大汗，怒火中烧；马鞍沉重地压在背脊上；他仍然在思考着，应该提出什么愿望。“如果我希望拥有世界上所有的财富和珍宝，”他暗自说道，“那么我今后还会想起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东西；我要仔细琢磨琢磨，使我今后不再希望其他任何东西。”接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如果我是个巴伐利亚的农夫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随便想三个能帮助自己的愿望，首先希望有很多很多的啤酒，其次是希望有足够自己喝的啤酒，第三是希望除了这以外再有一桶啤酒。”有时候他似乎觉得已经找到了那种愿望，可是随后又仿佛觉得那愿望太小了。219 这时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妻子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美呀，坐在家里舒适的房间里，正在享福。想到这儿他好不气愤啊，于是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道：“我要她坐在马鞍上下不来，免得我扛着这玩意儿受累。”他这句话刚从嘴巴中吐出来，那个马鞍就从他的背脊上消失了，这时他发现，他第二个愿望也实现了。这当儿他感到热极了，于是开始奔跑起来，想尽快地回到家，独自一人坐在他的屋子里，对最后一个愿望设想出一个很大的事情来。可是，当他回到家里，打开房门，发现屋子中间妻子正坐在马鞍上呢，她下不来了，又是哀求又是喊叫着。这时他说道：“你尽管坐在这儿，我要让世界上所有的财富都归你，让你得到满足。”可是她痛骂他，说他是一个笨蛋：“如果我坐在马鞍上下不来，给我世界上所有的财富有什么用；你曾经希望我坐上去，现在你一定要帮助我下来。”他很为难，但是又不得不提出了第三个愿望：使她从马鞍上摆脱出来；这个愿望立刻实现了。于是，这个富人除了招来许多麻烦、痛苦，遭到一顿痛骂，丢失了一匹马外，什么都没有得到；而那一对穷人夫妻心满意足、安分老实、平平静静地生活着，一直到生命的终点。220 （裴胜利译）221 牧鹅少女从前有一个年迈的王后，她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她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当这女儿长大后，被许配给很远很远的一位王子。一转眼就到了她该结婚的时候，姑娘要起程到那个陌生的王国去了，于是老王后为她打点了许多值钱的器皿和首饰，有金子、银子，还有杯盏和珠宝，总而言之，贵重的王家珍宝她应有尽有，因为老王后非常爱她。老王后还给女儿随身增加了一个侍女，要她一同骑马前去，把新娘交到新郎的手里；为这次旅程每人都配有一匹马，不过公主的那匹马名叫“法拉达”，会说话。告别的时刻到了，年迈的王后拿着一把小刀来到女儿的卧室，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流了出来，接着她便用一块小白布接在下面，在布上滴了三滴血，然后把白布交给女儿，说道：“亲爱的孩子，好好保管起来，路上它会帮助你的。”于是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公主把小白布藏在胸前，跨上马，朝新郎那儿骑去了。她们骑了一个小时后，公主热得口渴了，便对侍女说道：“你下马，用你给我带的杯子，从小溪里搞点水来，我222 很想喝些水。”“如果你口渴的话，”侍女说道，“那么你自己下去，到小溪边上去喝吧，我才不想做你的侍女呢。”公主渴得要命，于是自己下了马来到小溪边，她不敢用那金杯子，只好俯下身来喝水，一边说道：“哦，上帝！”这时那三滴血回答道：“这事儿如果你母亲知道了，她的心都会碎的。”不过这位公主新娘生性温顺，她不声不响地又骑上了马。她们又往前走了几里路，可是这天太阳火辣辣的，非常热，不多久她又渴得很厉害了。这时她们来到一条小河边上，她又一次唤侍女道：“下去用金杯子给我弄点水来喝，”她这样说是因为早就把侍女那些恶言恶语忘记了。可是，那侍女更加傲慢无礼地说道：“你要喝水，就自个儿去喝，我才不愿意做你的侍女呢。”公主渴得要命，便下了马，趴在汩汩流动的河水上，一边哭一边说：“哦，上帝啊！”三滴血听了又回答说：“这事儿如果你母亲知道了，她的心都会碎的。”她身子紧贴在河面上喝水，心里非常害怕，就连那块沾有三滴血的小白布从胸口里露出来，掉进水里漂走了都没有察觉。可是，那个侍女看见了，她对此感到很高兴，因为她现223 在有能力支配新娘了；原来公主失去了三滴血，就会变得软弱无力。当公主重新想跨上那匹名叫“法拉达”的马时，侍女却说：“我骑‘法拉达’，你骑我的那匹老马去。”公主只好忍气吞声地服从。接着侍女又用粗暴的语言命令她脱下王家的衣服，换上她的破衣服；最后公主还不得不对天发誓：到了新郎的王宫后决不同任何人说这件事；如果她不愿意这样发誓，她就会立刻被侍女杀掉。不过，“法拉达”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它心里非常明白。这时，侍女骑上“法拉达”，真正的新娘却上了那匹驽马。她们就这样往前走着，最后终于到达了新郎的王宫。对她们的到来，大家都非常高兴；王子迎着她们跑去，把侍女从马上扶下来，他还以为她就是新娘呢。侍女被领上了台阶，而真正的新娘只好呆在台阶下面。这时，老国王正站在窗前张望，他看到公主在院子里站着，发现她文静而又娇小，而且长得也很美，于是便立即来到新郎的房间里，问假新娘，那个同她一起来，现在正站在院子里的姑娘是什么人。“她是我半路上收下作伴的；给她找点活儿干吧，省得她闲着没事做。”可是，老国王并没有给她派活干，也不知道有什么活儿224 要她干，就说道：“我有一个小男孩喂养着鹅，就让她帮他去放鹅吧。”那男孩名叫“科特兴”，真正的新娘只好帮他养鹅去了。可是不久，假新娘对年轻的王子说：“亲爱的丈夫，我请你为我做一件让我高兴的事。”王子回答说：“我很乐意做这件事。”“那么，你现在叫一个杀马的人来，把我骑来的那匹马的头割下来，因为它半路上可把我气坏了。”原来她是害怕那马会说出她是怎么对待公主的。王子真的这样做了；那匹忠实的马要被杀死，这件事传到真正的新娘耳朵里，于是她悄悄地向那个杀马的许诺，如果他愿意帮她一个小忙，她就给他一块金子。原来这座城有一扇高大而又黑暗的城门，每天早上和傍晚她都要赶着鹅穿过这城门；她要那个杀马的人把“法拉达”的头钉在黑洞洞的城门上面，这样她就可以常常看到它了。杀马的屠夫答应这样做，割下了马头，把它牢牢地钉在城门上面了。一清早，公主和科特兴赶着鹅从城门经过，在走过去的时候她说：“哦，‘法拉达’，你挂在这里了。”那马头回答道：225 “哦，公主小姐，你落到这步田地，如果你母亲知道了，她的心都会碎的。”公主默默地走出了城门。他们把鹅赶到田野上。她走到草地上，坐了下来，解开自己的头发，这头发是纯金的，科特兴看着她，发现她的头发闪闪发光，高兴极了，想拔几根下来。这时公主说：“风儿，风儿，吹呀吹，吹掉科特兴的小帽，让他跟着小帽奔跑，等到我把头发梳理完，等到我把头发编结好。”她刚说完便吹来一阵狂风，风把科特兴头上的帽子吹得满地跑，他不得不跟着它追了过去。等他重新回来后，公主已经梳理完毕，他再也弄不到头发了。这下科特兴生气了，不再同她说话。他们就这样放鹅，直到傍晚来临，然后他们回家。第二天早上，他们又从黑洞洞的城门经过，姑娘说：“哦，‘法拉达’，你挂在这里了。”“法拉达”回答说：“哦，公主小姐，你落到这步田地，226 如果你母亲知道了，她的心都会碎的。”他们来到田野上，她又坐在草地上开始梳起头发来，科特兴跑来想抓她的头发，她连忙说道：“风儿，风儿，吹呀吹，吹掉科特兴的小帽，让他跟着小帽奔跑，等到我把头发梳理完，等到我把头发编结好。”于是又一阵风吹来，把科特兴头上的帽子吹得很远很远，他只好追赶而去；当他重新回来时，公主早就把头发梳好了，他又没有得到一根金头发。他们就这样放鹅，一直到太阳下山。可是到了晚上，他们回去后，科特兴来到老国王面前，说道：“我不想再和那个姑娘一起放鹅了。”“为什么呢？”老国王问。“唉，她整天惹我生气。”老国王命令他说出他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科特兴说道：“早上，当我们赶着鹅群从黑洞洞的城门走过时，她总是对城墙上挂着的一个马头说：‘哦，“法拉达”，你挂在这里了。’227 “接着那个马头就回答说：‘哦，公主小姐，你落到这步田地，如果你母亲知道了，她的心都会碎的。’”科特兴接着又对他说了在草地上发生的事，还有他怎么在风中追赶帽子。老国王命令他第二天仍去放鹅，而他自己则在第二天一早就坐在黑洞洞的城门后面，探听她是怎么同“法拉达”的头颅说话的；然后他又跟着她来到田野里，躲在草地上的一棵树后面。这时，他亲眼看到放鹅姑娘和放鹅少年怎样把鹅群赶到草地上，过了一会儿她坐下来解开金光闪闪的头发。随后她又立刻说道：“风儿，风儿，吹呀吹，吹掉科特兴的小帽，让他跟着小帽奔跑，等到我把头发梳理完，等到我把头发编结好。”接着便吹来一阵风，把科特兴的帽子掀跑了，男孩跟着它跑得很远很远，而那姑娘则梳起了头发，然后又慢慢地编结成发卷，老国王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他神不知228 鬼不觉地回到宫里。到了晚上，当放鹅姑娘回来后，他就把她叫到跟前，问她，她所做的那一切是怎么回事。“这个我不能告诉您，我也不能向任何人诉说我的痛苦，因为我曾经对天发过誓，当时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我的命就没有了。”国王硬要她说出来，不让她休息；可是毫无用处，她仍然不说一个字。这样他便说：“如果你一点都不想对我说，那么你就去对着熔炉诉说你的痛苦吧。”说完他就走了。于是，姑娘爬进熔炉，开始号啕痛哭，把心里的话一古脑儿都倒了出来，说道：“我现在坐在这里，离开了一切，可是我原来是一个公主；一个心地阴险的侍女强迫我脱下我的公主衣服，她代替我的位子，抢走了我的新郎，我只好充当放鹅女，干下等活儿。如果我母亲知道这事儿，她的心都会碎的。”老国王站在炉膛外面，守候在那儿倾听她说的话。这时他才走进去，叫姑娘出来。然后他给她穿上了豪华的衣服，奇迹发生了，她变得非常美丽。老国王把儿子叫到跟前，向他说明，他娶的那个女人是个假新娘，她本来是个侍女；而真正的新娘却站在这儿，就是那个放鹅姑娘。年轻的国王，当他看到放鹅姑娘的美貌并知道了她的品229 行后，欣喜若狂，于是就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王宫里所有的人和他的好朋友都被邀请来了。新郎坐在最上首，公主坐在一边，那个侍女坐在另一边。可是侍女这时觉得挺纳闷，怎么也认不出这位打扮得耀眼夺目的姑娘。大家又是吃又是喝，气氛非常热烈，这时老国王给侍女出了一个难题，说一个侍女欺骗了她的主人，该怎么办，接着他一五一十地把全过程都说了出来，然后问她：“这个侍女该受到怎样的处罚？”假新娘回答说：“把她的衣服脱光，放到一个里面钉着尖钉子的桶里，然后用两匹白马拉着，穿街走巷，直到把她拖死为止。用这个办法再好也没有了。”“那个人就是你，”老国王说，“现在你为自己作了判决，那么就照这个办法来处治你吧。”这个判决实行了后，年轻的国王和真正的新娘就结婚了。从此以后，两人管理着国家，过着和睦而又幸福的生活。（裴胜利译）230 生命之水从前有一个国王，他病了，没有人相信他还能活下去。他有三个儿子，他们由于父亲生了重病非常悲哀，便跑到王宫花园里去哭泣。他们碰到一个老人，老人问他们为什么悲伤，他们告诉老人，他们的父亲得了重病，恐怕生命难保，他们没法救他。于是老人说：“我倒知道一种药，那就是生命之水，他如果喝了这种水，就会恢复健康；但是这种药很难找到。”长子说：“我会把它找到，”便跑去找生着病的国王，请求国王允许他出去找生命之水，因为只有这种水才能治他的病。“不行，”国王说，“干这事危险太大了，我情愿死。”但是长子恳求了很久，直到国王表示同意。王子想：“如果我把生命之水取来，那么我就成了父王最喜爱的孩子和王国的继承人。”他就动身上路，当他骑着马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在途中碰到一个站在路上的矮子。矮子招呼他说：“你这么急上哪去？”“笨蛋，”王子十分骄傲地说，“这个用不到你知道，”径231 自骑马走了。这个小矮人被王子激怒了，便念了一个恶毒的咒语。不久王子陷入到一个山峡里，他越是往前走，山峡就越狭小，最后路狭得很，王子简直寸步难行；这时要拨转马头或跳下鞍来都是不可能的了，他坐在马上仿佛被禁锢在那里似的。害病的国王长久地等待着他，但他一直未回。这时次子说：“父亲，让我出去找生命之水，”心里则在想：“要是我的哥哥死了，那么王国就落到我的手中了。”国王开头也不让他走，最后还是让步了。次子走上哥哥走过的同一条道路。路上他也碰到了那个矮子，矮子拦住他问道，他这样匆匆忙忙要上哪儿去。“小矮子，”国王的次子说，“这个用不着你知道，”说着便头也不回一下地径自骑马走了。于是矮子诅咒他，他像他哥哥那样陷入了一个山峡，进退不得。骄傲的人往往会获得这样的结局。次子也不回来，幼子主动要出外去取生命之水，国王最后不得不让他走。当他在路上碰到那个小矮子的时候，矮子问他匆匆忙忙上哪去，他停下来对矮子说：“我去找生命之水，因为我父亲病危。”“你也知道上哪儿去找生命之水吗？”“不知道，”小王子说。232 “因为你很有礼貌，不像你两个狂妄的哥哥那样骄傲，所以我要给你指点，告诉你怎样去取生命之水。那水是从一个魔宫院子的井中喷涌出来的。如果我不给你一根铁棒和两个椭圆形面包，你是无法进去的。你用铁棒在宫廷铁门上敲三下，门就会打开来；门里躺着两头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如果你给每头狮子的嘴里扔进一个面包，它们就安静下来，你就赶紧去取生命之水，在十二点前把水取出，要不，大门会重新关闭，你会被关在里面。”王子向矮子道谢一番，拿起铁棒和面包出发了。他到目的地时，一切都像矮子所说的那个样子。在敲第三记宫门时，门打开了，当他用面包让狮子安静下来以后，他便走进宫去，来到一个美丽的大厅里：里面坐着两个着了魔的王子，他把他们手指上的戒指退下，那里还放着一柄宝剑和一个面包，他也顺手带走了。他再往前，来到一个房间，房里站着一个漂亮的公主，她一见他，便高兴起来，吻他，并且说，他拯救了她，应该获得她的整个王国。如果他一年后再来，那他们就举行婚礼。然后她对他说，有生命之水的水井在什么地方，在钟敲十二下以前，他得赶快去把水汲出来。他继续往前，终于来到一个房间，那儿有一张刚刚铺好的漂亮的床铺，因为他疲倦，想先在床上休息一会。他便躺倒在床上，睡着了；当他醒来时，钟敲十一点三刻。233 他大吃一惊跳起身来，奔到井边，用身边的一只杯子舀起水，然后赶紧离开。他刚出铁门，钟敲十二下，大门猛烈地关上了，把他鞋后跟撞掉一块。他可很高兴，因为他已经弄到了生命之水，他回家去时，又打矮子身边经过。当矮子看见宝剑和面包时，便说：“你得到了很大的一笔财宝，你用宝剑能够击败任何一支军队，而这个面包是永远也吃不完的。”那个王子不找到两个哥哥不愿回家去看父亲，他说：“亲爱的矮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两个哥哥在哪儿？他们比我早出来寻找生命之水，可至今还没有回家。”“他们被禁锢在两山之间，”矮子说，“因为他们太骄傲了，是我施魔法让他们去那里的。”于是王子不停地恳求矮子，直到矮子最后把他们放了。但矮子警告王子说：“你要当心他们，他们良心坏。”当他的两个哥哥走来的时候，他很高兴，告诉他们自己遇到的情况，他已找到生命之水，并取了满满一杯，还救了一位美丽的公主，她愿等他一年，然后和他结婚，他得到了一个巨大的王国。然后他们一起骑马走了，来到了一个国家，那儿有饥荒和战争，国王相信，灾难这么深重，他非完蛋不可。于是王子去找国王，给他面包，叫他用面包养活整个王234 国里的老百姓，让他们吃得饱饱的，他也把剑给了国王，国王用这剑战胜了敌人的军队，让人民生活在安定与和平之中。然后王子又拿回面包和剑，兄弟三个继续骑马赶路。但是他们又到了两个国家里，那儿饥荒和战争遍地，王子给两个国王面包和宝剑各一次，这样，他就挽救了三个王国。然后三兄弟乘船渡海。船在海上航行时，两个哥哥偷偷商量起来：“弟弟找到了生命之水，我们没找到，我们的父亲为此会把我们也有份的王国给他，他会夺走我们的幸福。”两个人决定报复，他们说定要害弟弟。他们等待着，直到弟弟熟睡以后，便把杯里的生命之水倒出，藏了起来，然后在杯里灌进有苦味的海水。当他们回到家里之后，小王子把一杯水递给生病的国王，好让他喝下去恢复健康。国王稍微喝下了一点有苦味的海水以后，他的毛病比以前更加厉害了。国王为此叫苦连天时，两个大王子来控告他们的弟弟了，说他想毒死父亲，而他们弄来了真正的生命之水，把水递给了老国王。国王刚把水喝下，他就感到毛病霍然痊愈，身子变得结实和健康，就像年轻时候那样。然后两个哥哥去找弟弟，嘲笑他说：“你虽然找到了生命之水，可你操了心，好处却由我们获得；如果你放聪明些，就该睁开眼睛。你在船上睡觉的时候，我们把你的水拿235 过来了。一年以后，我们中的一人要娶美丽的公主为妻了。可你得留神，你不许走漏一点风声，父亲反正不会相信你，你如果说出一个字，那你还得赔上你的性命，但如果你不作声，那就饶了你的命。”老国王对小儿子十分气愤，以为小儿子要把他害死。于是他把廷臣召集拢来，讨论对他的裁判，准备把他秘密处决。一次小王子骑马出猎，他没估计到别人的暗算，国王派自己的猎人跟着他。当他们两人到了宫外，单独来到森林里时，猎人的脸色难看，王子对他说：“亲爱的猎人，你有什么不舒服？”猎人回答：“我不能说，虽然我该说出来。”于是王子说：“说出来吧，不管是什么，我会原谅你。”“啊，”猎人说，“国王给我下了命令，要我把你打死。”王子大吃一惊，说道：“亲爱的猎人，饶了我吧，我把自己的王服给你，你把破衣服给我。”猎人说：“我很乐意这么做，我本来对你下不了手。”于是两人交换衣服，猎人回家去了，王子却深入到森林里去。过了一段时间，有三辆装着黄金和宝石的车子来到老国王这儿，说是送给他的小王子的；这三车财宝是由三位国王送来的，他们曾经拿起小王子的宝剑战胜了敌人，拿了他的236 面包养活了全国人民，他们为此表示感谢。这样老国王想道：“也许我的儿子没有罪？”他对手下人说：“要是他还活着多好啊，我悔不该让人杀了他。”“他还活着，”猎人说，“我不能昧着良心执行您的命令，”他告诉国王事情的经过。这样，国王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了，他就通告所有王国，准许他的儿子回国，他要好好接待他。再说公主派人在她宫前修筑一条大路，这路是用金子铺的，金光闪闪。她对随从说，谁骑马径直向她奔来，这是她的救星，可以让他进来；谁如果从旁边进来，那不是她要等的人，不要让他进来。不久，一年期限将要过去，最年长的王子想，他要赶紧去找公主，冒充搭救过她的人，这样他可以娶公主为妻，外加一个王国。于是他骑马出发了。当他来到宫前，看到这条漂亮的金子铺的大路后，心里想：“如果你骑马踩在上面，岂不是太可惜了，”于是便拨开马头，从右边进去。但他到了宫门前时，人们告诉他，他不是公主的救星，他该离开这里。不久，第二位王子也去找公主了。当他来到黄金大路，马儿把一只脚踩上街道时，他心里想：“如果把金路踩坏了，岂非天大的可惜。”于是他拨开马头，从左边进宫，他来到宫门前的时候，门卫们说，他不是公主的救星，他该离237 开这地方。一年完全过去了，小王子从森林里出来去找他的心上人。到了她那里可以忘却自己的痛苦。于是他出发了，一心想着她，巴不得马上到她身边，根本没有看到脚下的金路。他骑的马正好走在路中央，他到宫门前的时候，门打开了，公主万分高兴地出来迎接他，并且说，他是她的救星，是她王国的主宰，就此举行盛大的婚礼，非常幸福。婚后，公主告诉他，说他的父亲要他回去，并且原谅他。于是他骑马回家，告诉父王两个哥哥怎样欺骗了他，可父亲对此保持沉默。老国王想惩罚长子和次子，但他们已经逃到海上，乘船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施　种译）238 玻璃瓶里的妖精从前有一个贫穷的樵夫，他每天起早摸黑干活。当他终于积蓄起一点儿钱以后，便对他的儿子说：“你是我的独生子，我愿把我用血汗挣来的钱，供你上学念书；如果你学到一点儿真本领，那么，到我年老了，四肢僵硬、不能干活、只能坐在家里时，你可以养活我。”于是这孩子上了高等学校，学习勤奋，连老师都称赞他，他在那里呆了很长一段时光。当他修完了好几门课程，但还没有修毕全部课程时，他父亲挣的一点儿血汗钱已经花光了，他不得不回家去。“啊，”父亲愁眉不展地说，“我不能再给你什么了，在这物价昂贵的时候，除了日常的面包，连一个子儿也挣不到了。”“亲爱的爹，”儿子回答说，“你不必为此担心，如果这是天意，这对我是一种最好的锻炼，我一定能够忍受得住。”父亲准备到森林里去砍点柴卖些钱，儿子就对他说：“我愿和你一起去，帮你忙。”“嗯，我的儿子，”父亲说，“这种活你干起来困难，这种重活你是不习惯的，你经受不住；再说，我也只有一把斧239 头，没钱再买一把给你使。”“你到邻居那儿去借一把，”儿子回答，“借用一时，等我挣到足够的钱自己买一把。”于是父亲在邻居处借了一把斧头，下一天早上天蒙蒙亮，他们就一起到森林里去了。儿子帮助父亲砍柴，干得十分利索。当太阳升到头顶时，父亲说：“我们休息一会，吃顿中饭，饭后还得大干一场呢。”儿子把面包拿在手里，说：“你休息一下吧，爹，我不累，我要到森林里去逛逛，找找鸟窝什么的。”“哦，你这笨蛋，”父亲说，“你在这儿到处转悠干吗，等会儿你累了，连胳膊也抬不起了，还是留在这儿，坐到我身边来。”但儿子坚持要到森林里去，一面走，一面吃面包，他欢天喜地，瞪着绿色的树枝丛，看看他能不能发现一个鸟窝。他到处游荡，直到他终于来到一株危险的大橡树前，这树肯定有好几百年了，粗得五个人都抱不住。他停下步来，仔细打量它，心里想：“一定有许多鸟儿在这上面做窝。”蓦地他似乎听见一种声音。他仔细谛听，好像有一种沉闷的声音叫道：“让我出来，让我出来。”240 他向四周打量，但没有发现什么，然而他觉得这声音来自地底下。于是他大声吆喝：“你在哪儿？”那声音回答说：“我藏在下面橡树根附近。让我出来，让我出来。”年轻人开始在树下清扫，在橡树根边找来找去，直到最后他在一个小窟窿里发现一个玻璃瓶。他把玻璃瓶捡起，举到空中，对着阳光，看见瓶里有样东西，形状像只青蛙，这东西在瓶里一上一下跳动，它又叫道：“让我出来，让我出来！”那年轻人没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便把瓶塞拔下。不久，瓶里冒出一个妖精，开始长高，长得很快，不多一会儿后，便变成一个可怕的巨人，有半株橡树那么高，站在年轻人面前。“你可知道，”巨人用一种可怕的声音说，“你把我放出来，你该得到什么样的报酬？”“不知道，”年轻人面无惧色地说，“我怎么能知道呢？”“那么我来告诉你，”那妖精大声吆喝，“为此我要掐断你的脖子。”“那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年轻人说，“我就让你呆在里边；不过我的脑袋牢牢地长在脖子上，你要掐断它，还得问更多的人呢。”241 “不论问多少人，”妖精大声叫道，“你应该得到该得的报酬。你可能想，我是受人恩惠，才给人关了这么久，不，那是对我的惩罚；我是全能的墨库里乌斯〔1〕，谁放我出来，我就掐断谁的脖子。”“慢一慢，”年轻人回答，“这么急不行，我也得先知道，你真的能够呆在这个小瓶内，你是真正的精灵；如果你真的能重新进去，那么我会相信你的话，然后你要怎样收拾我就怎样收拾我好了。”那妖精十分高傲地说：“这是区区小技。”就把身子渐渐缩小，缩得和原先那么大，然后通过瓶口瓶颈又爬进瓶里去了。妖精一到瓶里，年轻人把拔出来的瓶塞重又盖上，把瓶扔到橡树根附近的老地方，那妖精受骗了。这时年轻人想回到他父亲那儿去，但是那妖精哀哀地叫道：“啊，还是让我出来，还是让我出来吧。”年轻人回答说：“不，不放第二回了。想谋害我生命的妖精，一旦给我逮住，我就不会放他了。”“如果你让我获得自由，”妖精说，“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财，叫你一辈子不愁吃穿。”年轻人回答道：“不，你会像第一回那样欺骗我。”妖精说：“你不放我，就失去了你本该获得的幸福，我242 不会加害于你，而是给你巨大的报酬。”年轻人心里想：“我就冒一次险，也许他信守诺言，不再害我。”于是他取掉瓶塞，妖精就像第一回那样从瓶里出来了，身体渐渐变大，变成一个巨人。“现在该你得到报酬了，”他说，递给年轻人一小块像橡皮膏那样的布，并且说：“你用一头轻擦伤口，伤口就会痊愈，你用另一头磨钢铁，钢铁就会变成银子。”“这我得先试一试，”年轻人说，走到一株树那里，用一把斧头劈开树皮，然后用橡皮膏的一头轻擦伤口，树皮就长在一起，伤口得到愈合。年轻人对妖精说：“嗯，这才对头了，我们可以分手了。”妖精感谢他救了一命，年轻人感谢妖精送他的礼物，然后回去找父亲了。“你在哪儿游荡啊？”父亲问，“你为什么忘了干活？我可说对了，你什么事也干不像样。”“别生气了，爹，活儿我会补上的。”“嗯，补上，”父亲怒气冲冲地说，“这总不是个办法。”“请注意，爹，我马上把这株树砍倒，把它劈开。”然后他拿起橡皮膏轻磨斧头，好作狠命的一击；但铁斧已经变成了银子，斧口卷了起来。243 “啊咿，爹，你瞧，你给我的斧头这么不中用，斧口已经歪歪斜斜了。”父亲见了大吃一惊说：“啊，你干的好事！现在我得赔钱，我不知道拿什么来赔偿；这就是我从你干的活儿上得到的好处。”“别生气，”儿子回答，“斧头由我来赔偿。”“你这傻瓜，”父亲叫道，“你用什么来赔偿呢？除了我给你的钱以外，你什么也没有；你脑袋里装的是学生的把戏，但是砍木头，你根本不懂。”过了一会，年轻人说：“爹，我没什么活好干了，我们还是歇工吧。”父亲回答：“啊咿，什么啊，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把手插在袋里闲着没事干？我还得干活，你可以回家去。”“爹，我还是初次上森林里来，路还不熟，我们一起回家吧。”因为父亲的怒气已消，他终于被说服了，便带着儿子一起回家。他对儿子说：“你去把砍坏了的斧头卖掉，看能卖几个钱，我得把不足之数挣来，一起偿还给邻居。”儿子拿起斧头，送到城里的金匠那儿，经过检验，然后放进天平说：“斧头值四百塔勒，这么多现金我没有。”244 年轻人说：“你有多少钱，就给我多少，其余的日后再付给我。”金匠于是给他三百塔勒，还欠他一百。年轻人拿了塔勒回家对父亲说：“爹，钱我有，你去问一下，赔这把斧头邻居要多少钱。”老人说：“这我已经知道了，一塔勒六分。”“那么就给他二塔勒一毛二吧，这样加倍偿还，总足够了吧；你瞧，我有许许多多的钱呢，”他便给父亲一百塔勒，说：“你决不会缺少什么了，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吧。”老人说：“我的上帝，你怎么会有这许多钱的？”儿子便告诉父亲事情的经过，说全凭父亲的福气，才获得这一大笔钱的。儿子用剩下来的钱又上了高等学校，继续学习。因为他用橡皮膏那样的布能医治各类创伤，他就成了全世界最著名的医生。（施　种译）本章注释〔1〕希腊神话中的贸易神。245 246 鹪鹩和熊从前，一个夏天里，一头熊和一条狼在树林里散步，熊听到一只鸟唱得婉转悠扬，就说：“狼兄弟，这是一种什么鸟，唱得这么好听？”“这是鸟中之王，我们必须向他鞠躬。”狼说。但其实仅仅是一只鹪鹩。“如果是这样的话，”熊说，“我想看看他的王家宫殿。来呀，你带我去。”“这很难，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狼说，“你必须等到王后来。”不久，王后也来了，她嘴里含着食物，国王和她一起飞来喂他们的小鸟。熊想立即进去，但狼拉了拉他的袖子说：“不行，你必须等国王和王后飞走。”他们把鸟巢的洞口记牢后，就走开了。但熊还是吵着要看王家的宫殿，所以不一会儿又走回来了。这时国王和王后真的飞出去了，熊从洞口窥视，只见鸟巢中躺着五六只小鸟。“这难道就是王家宫殿？”熊喊道，“多可怜巴巴的宫殿！你们也不是王家的孩子，你们是不规矩的私生子！”小鹪鹩们听到后很气愤，就叫着：“不是的，我们真的247 不是不规矩的私生子，我们的爸妈是诚实的人；熊，这一点我们要向你说清楚！”熊和狼很害怕，他们转身逃回自己的兽穴。但小鹪鹩继续尖叫着吵闹，等他们的父母再次带着食物飞回来时，就说：“你们告诉我们，我们是不是合法的孩子，不然我们即使饿了，我们连苍蝇的腿也不会碰一下。熊来过这儿，把我们骂了一通。”于是老国王就说：“安静一下，这个问题马上可以解决的。”因此他和妻子王后一起飞到熊穴，向里边叫道：“老狗熊，你为什么骂我们的孩子？你要遭殃的，我们之间会发生一场浴血的战斗。”向熊宣战以后，所有的四腿动物都给召来了——公牛、驴子、小牛、雄鹿、狍子以及地上所有的动物。鹪鹩把空中的动物都叫来了，不仅有各种大鸟、小鸟，而且还有蚊子、黄蜂、蜜蜂和苍蝇。战斗的时间一到，鹪鹩派出探子侦察谁是敌军的指挥将领。蚊子是最狡黠的，他们麇集在敌人驻扎的林子里，蚊子终于栖在一张树叶上，叶子下面就是发布命令的地方。那儿站着熊，他把狐狸叫来说：“狐狸，你是动物中最狡猾的，你作我们的将领，指挥我们吧。”“好的，”狐狸说，“可我们以什么作联络暗号呢？”谁都248 想不出来。狐狸于是说：“我有一条又长又好、毛茸茸的尾巴，看上去几乎像一撮红羽毛，我把尾巴翘直时，说明情况很好，你们必须立即前进，但如果我让尾巴垂下时，那你们就应尽快撤走。”蚊子听到后，就径直飞回家，把详情透露给了鹪鹩。天刚破晓，所有的四腿动物都赶到战场上，他们把大地踩得晃动了。鹪鹩和他的军队也布满了空中，他们振翅展翼，发出吱吱喳喳的叫声，使人胆颤心惊；然后他们从两面包抄敌人。鹪鹩派黄蜂歇在狐狸的尾巴上，黄蜂使出浑身力气刺狐狸。狐狸受到第一蜇时，颤抖一下，然后把一条腿翘向空中，但他勇敢地忍住了，却把尾巴翘得笔直。他受到第二蜇时，他只得把尾巴下垂一会儿，可受到第三蜇时，他再也受不了啦，他边叫着，边把尾巴夹在两腿之间。四腿动物一看见，以为他们一切都完了，便手忙脚乱地各自逃回自己的巢穴。于是鸟类赢得了战争。战争结束后，国王和王后飞回家去见孩子，叫喊道：“孩子们，高兴吧！尽量按各自的胃口多吃多喝点吧，我们打赢了。”小鹪鹩们说道：“我们要熊先来这儿窝前向我们道歉，249 说我们是你们真正的合法的孩子。”鹪鹩飞到熊穴，叫道：“老狗熊，你到我的窝前来，向我的孩子们道歉，说他们是合法的孩子，不然要把你的肋骨踩碎。”熊惊恐万分地爬到鸟巢前道了歉，这时小鹪鹩们才满意，他们坐在一起又吃又喝，尽情玩乐到深夜。（施　种译）250 聪明的人有一天，一个农夫从屋角里拿出他的榛木棍，对他的妻子说：“特莉内，我现在要离家出门去，三天后回来。如果有牲口贩子来我们家，要买三头母牛，那你就把它们卖掉吧。但是要卖两百塔勒，再少不卖。你听见了吧。”“尽管去吧，上帝保佑，”妻子说，“这事我会办。”“好吧，说定了！”丈夫说，“你小时候有一回把头摔伤，这毛病至今未好。现在我有言在先，要是你干了蠢事，我要把你的背部弄成青色，不用颜料，只用我手里这根木棍。这青色一年褪不了，你可要注意。”丈夫一边说，一边就出门去了。第二天早上牲口贩子来了，农夫的妻子没和他多费口舌。贩子看了母牛，听了价钱，便说：“我愿意出这么些钱，这个价钱天公地道。牲口我这就牵走。”他从链上把牛解下，把它们赶出牛棚。他正要出院子的门，农夫的妻子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你得先付我两百塔勒，要不，我不能让你走。”“不错，”那贩子说，“我忘了把钱包带来。不过你别担251 心，我在付款以前，你该有份保证。两头母牛我先牵走，第三头我留给你，这样，你就有了一份很好的抵押品。”女人同意了，让贩子先牵走两头牛，她心里想：“要是汉斯看到我做了一笔多么聪明的交易，他一定会高兴的。”出门的农夫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在第三天回家来了，他立即问妻子，母牛是不是已经卖掉。“当然，亲爱的汉斯，”妻子回答，“如同你说过的那样，我卖了两百塔勒。其实它们不值这许多。但那贩子没有还价便买下了。”“钱在哪儿呀？”农夫问。“钱我没有，”妻子回答道，“他正巧忘了带钱包，不过，马上就会送来的；他在我这里留下了一件很好的抵押品。”“是什么抵押品呢？”丈夫问。“三头牛中的一头，他在把其余两头牛的钱付清时，才能得到这一头。我干了一笔聪明的交易，我把最小的牛留下，它食料吃得最少。”丈夫听了火冒三丈，举起榛木棍，准备把妻子的背上打成青一块紫一块。忽然他垂下木棍，说：“你是最愚蠢的鹅，你在上帝创造的大地上到处摇摇晃晃，我为你感到可惜。我要到大路上去等候三天，看是否还有比你更蠢的人。如果我碰运气找到了，那么你就自由了，如果我找不到这样252 的人，那你就应该获得不折不扣的报酬。”他走到大路上，坐在一块石头上等待着要等的人。他看见一辆四周围有栏杆的牛车驶来，有个女人既没有坐在车上的麦草上，也没有在车旁牵着牛走路，而是站在车子的当中。他心里想：“这一定是我想要找的女人了，”他跳起身来，奔到车前走来走去，好像是个傻瓜。“你要干吗，老哥？”那女的对他说，“我不认识你，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农夫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再上天去；你能让我搭车上天吗？”“不，”女人说，“我不知道路。不过嘛，你既然是从天上来的，那你一定能告诉我，我那丈夫的情况，我丈夫在天上已经有三年了，你一定见到了他吧？”“我是见过他的，但那儿的人不是个个都生活得很好的。他在牧羊，那些可爱的羊群叫他忙得不亦乐乎，它们跑到山上，迷失在林子里，他得跟在后面奔跑，把它们赶拢在一起。他的衣服撕得稀烂，快要从身上掉下来了。那儿没有裁缝，圣彼得守住天国大门不让人进去，这一点你从神话中也知道了吧。”“有谁想到这种情况呢！”那女人叫道，“你知道怎样？他有一件星期日穿的上装，现在还挂在家中橱里，我去拿253 来，让他在那儿穿得阔绰一些。你人很好，一定会带给他吧？”“那办不到，”那农夫说，“衣服不能带进天国去，天国大门前有人要把它没收。”“你听我说，”那女人说，“昨天我把我那粒粒饱满的小麦卖掉了，我由此得到了一大笔钱，想送去给他。如果你把钱包塞在口袋里，是不会引人注目的。”“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好想，”那农夫说，“那我一定给你帮忙捎去。”女人说：“你就坐在这儿等我，我要乘车马上回家去把钱袋取来。我不坐在麦草上，而站在车上，这样牲口拉起车来比较轻一些。”她赶着牛车走了。农夫心里想：“她确实有点傻里傻气，如果她真的把钱弄来了，那我的老婆可以说走了运，因为她用不到挨打了。”没有过多久，那女人奔来了，把钱亲手塞进农夫的口袋。因为农夫的帮忙，她说了许多千恩万谢的话，然后走了。那女人回到家里，发现从田里回来的她的孩子。她告诉儿子，她碰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然后补上一句说：254 “我真的太高兴了，我找到一个机会给我可怜的男人送了点东西去，谁会想到，他在天上竟然还缺衣少食呢？”儿子感到极其奇怪，问道：“母亲，这样一个从天上来的人不是每天都有的，我马上出去看看，是否还能找到那个人；他一定会告诉我，那儿的情况怎样，工作又是怎样的。”他配备马鞍，匆匆忙忙地骑马走了。他发现那农夫坐在一棵柳树下，正在数点钱袋里的钱。那个小伙子高声问他：“你没看见从天国来的人吗？”“看见的，”农夫回答说，“他又起身回去了，在那儿上了山，他从那儿走，抄的是近路。如果你骑马快点儿追，还能赶上他。”“啊，”小伙子说，“我辛辛苦苦忙了一整天，还骑马来这儿，真把我累死了；你认识那个人，请行个好，坐我的马去劝他到这儿来一趟。”“啊哈，”农夫说，“这也是一个地道的傻瓜。”“我干吗不给你帮忙呢？”他说，一边翻身上马，急忙去追“那个人”了。那小伙子坐着等待，直到黑夜来临，但那农夫没有回来。小伙子心里嘀咕：“天上来的人一定很忙很忙，没法回来，农夫把马给他，请他转给我父亲。”他回家告诉母亲事255 情的经过；他把马送去给父亲，这样他就用不着一直走路了。“你做了件好事，”她回答说，“你还年轻，可以步行。”当农夫回到家的时候，他把马拴到厩里那头权作抵押品的牛旁边，然后去找妻子，说：“特莉内，算你幸运，我找到了两个比你还傻的人。这会儿，你不会挨打了，我要暂且手下留情，待到另一个机会再说。”然后他点上烟斗，坐到安乐椅里说：“这是一笔好买卖，两头瘦母牛换一匹骏马，外加一大袋金钱。如果干傻事一直有这么多收益，那我对干傻事的人甘拜下风。”那农夫是这样想的，你一定也喜欢傻瓜了。（施　种译）256 两个旅行家山岭和峡谷并不相遇，但是好人和坏人会碰在一起。所以，有一次，一个鞋匠和一个裁缝在旅行时来到一起了。裁缝是一个瘦小、漂亮的小伙子，他总是高高兴兴，乐呵呵的。他看见鞋匠从对面走来，看到他的背包，知道他是干什么手艺的，就向他唱了一支嘲笑的歌曲。“给我缝鞋帮，给我抽鞋线，左右两边都涂上些沥青，敲呀，把钉子给我敲敲紧。”可是，鞋匠是受不了嘲笑的，他拉长了脸，仿佛喝下了酸醋，又装出一副要去抓小裁缝脖子的姿势。小伙子却笑了起来，把自己的酒瓶给了他，说道：“我这不是恶意，喝一口，消消气吧。”鞋匠喝下了一大口，脸上的乌云开始消散了。他把酒瓶还给裁缝，说道：“我正正经经对你说，酒喝多了，话就多，渴极了可不一样。我们就一起旅行好吗？”“我同意，”裁缝回答，“只消你有兴趣到一个不缺少工作的大城市去。”257 “我正想去那种地方，”鞋匠说，“小地方挣不到钱，乡下人宁愿赤脚走路。”于是他们一起继续旅行，总是一只脚印在前，一只脚印在后，好像黄鼠狼在雪地里一样。他们两人有的是时间，但是缺少东西下肚。他们来到一个市镇，各人自去拜访自己的同行，由于小裁缝总是高高兴兴，生气勃勃，又长了一副红红的漂亮脸蛋，大家都乐意把活计交给他做，如果他运气好，离开的时候，师傅的女儿还会在门廊底下给他一个吻。当他和鞋匠重新相逢时，他的包袱里的东西总是比较多。脾气怪僻的鞋匠做了个鬼脸，心里想：“愈是无赖，福气愈大。”可是裁缝堆起了笑容，唱着歌，把他得到的东西统统和他的伙伴共享。如果他的口袋里有几枚硬币叮当响，他就叫下好酒好菜，快活地敲着桌子，震得杯子也跳了起来，他就是这种人：“赚得容易，花得痛快。”他们旅行了一段时间，来到一座大森林的跟前，到京城去的道路是通过森林的。不过，有两条小路通往那里，一条要走七天，一条只要走两天，他们都不知道哪一条是近路。这两个旅行家坐在一棵橡树底下商量，看看应该作些什么准备，需要带上多少天的面包。“不论做什么事，事先应该想得远一些，我要带上七天吃的面包，”鞋匠说。258 “什么？”裁缝说，“我干吗要背着七天的面包，像头驮东西的畜生似的，没法向周围观看？我依靠上帝，什么也不在乎。我口袋里的钱，不论在夏天或冬天，都一样好，可是，面包在天热时会干掉的，而且还要发霉。我的上衣也容易破掉。我们为什么不找一条正确的道路？只带两天的面包，这样足够了。”于是，每人各自买了面包，然后听天由命，走进了森林。森林里非常静，像在教堂里那样。没有风的吹拂，没有溪流的潺潺声，也没有鸟儿的歌唱，连阳光也透不过绿叶浓密的树枝。鞋匠不说一句话，沉甸甸的面包压在他的背上，汗水从他那不快的阴沉沉的脸上淌了下来。但是，裁缝却生气勃勃，他跳跳蹦蹦，拿一片树叶当哨子吹，或者唱起一支小曲，心里想：“天上的上帝看到我这么快活，一定很高兴。”这样走了两天，但是，到了第三天，森林还没有个尽头，裁缝的面包已经吃光了，他的心也就下沉了一尺。不过，他还没有丧失勇气，还依靠着上帝和他的幸运。第三天晚上，他饿着肚子躺在一棵树底下，下一天早晨起身，仍旧饿着肚子。第四天也是这样度过，当鞋匠坐在一根倒下的树干上进餐的时候，裁缝只能在旁边看着。裁缝向鞋匠乞讨一小块面包，鞋匠就嘲笑着说：259 “你总是那么快活，现在你可以体验一下不快活的时候是什么滋味；早晨叫得太早的鸟，晚上就要遭到老鹰的袭击。”总之，他没有一点怜悯心。但是，第五天早晨，可怜的裁缝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虚弱乏力，简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这时，鞋匠对他说：“今天我愿意给你一块面包，不过，我要挖掉你的右眼睛。”不幸的裁缝只想保存自己的性命，他没有别的办法，两只眼睛哭泣了一阵，然后把它们献出去。那个鞋匠，他有着一颗铁石般的心，用一把锋利的刀子把他的右眼睛挖了出来。裁缝想起从前在食品贮藏室里偷吃东西时，妈妈曾经对他这样说：“吃得下多少，就吃多少，避免不了的事，就得忍受。”他吃完了代价昂贵的面包后，又迈开一双腿走路了，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安慰着自己，心里想：我用一只眼睛，照样看得见。可是，到了第六天，饥饿又降临了，几乎把他的心都要吃掉了。晚上，他在一棵树旁倒了下来，第七天早晨，他虚弱得没法站起来，死神已经骑在他的脖子上了。于是，鞋匠说道：“我愿意表示我的慈悲心肠，再一次给你面包；不过，260 不能让你白拿，我要挖掉你的另外一只眼睛。”这时候，裁缝才认识到自己的生活是多么轻率，他祈求亲爱的上帝宽恕。他说：“你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吧，避免不了的事，我会忍受的。不过，你要记住，我们的上帝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审判，时间一到，你对我做的种种坏事将会得到报应，我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呀。我在好日子里，曾经把我的东西分给你一起享用。我的手艺是那种一针紧赶着一针的活计，如果我没有了眼睛，没法再干针线活，那我只好去讨饭。只是，如果我的眼睛瞎了，不要让我一个人躺在这里，否则，我只好活活饿死。”但是，那个已经把上帝从心中赶走了的鞋匠，拿起了刀子，又把他的左眼挖了出来。然后，给他吃了一块面包，递给他一根棍棒，牵着他向前走。太阳落下的时候，他们走出了森林。森林外面的旷野上，竖立着一座绞刑架。鞋匠引着瞎眼的裁缝朝那里走去，然后，叫他躺下，自己却走掉了。这个不幸的人由于疲劳、疼痛和饥饿，他睡着了，睡了整整一夜。当天色破晓时，他醒了，但是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绞刑架上吊着两个可怜的罪犯，每人的头上都站着一只乌鸦。其中一个说起话来：“兄弟，你醒了吗？”第二个回答：“是的，我醒了。”第一个又说：“我告诉你，今天夜里261 从我们头顶的绞刑架上掉下来的露水，如果有谁用它来洗脸，失明的眼睛也会恢复。如果瞎子们知道这件事，那么，很多人就能够恢复他们的视力了，尽管他们以为办不到。”裁缝听到这些话，他拿出手帕，放在草上按了几下，等到手帕被露水润湿了，用它擦洗自己的眼窝。绞刑架上那个人说的话立刻应验了，一双明亮健康的眼睛填满了眼窝。没有多久，裁缝看见太阳从山后面升起，他面前的平原上，躺着伟大的京城，有着宏伟的城门和成百座尖塔，塔顶上的金色圆球和十字架开始闪闪发光。他能够辨别树上的每一片叶子，看得见飞过去的鸟和飞舞在空中的蚊子。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缝针，当他能够像以往一样灵巧地把线穿过针眼时，他的心高兴得狂跳起来。他双膝下跪，感谢上帝显示了他的仁慈，做了晨祷。他也没有忘记为那两个可怜的罪犯祈祷，他们吊在那里，像钟摆一样，在风中互相碰撞。然后，他背起行囊，很快就忘掉心中遭受到的痛苦，唱着歌，吹着口哨，向前走去。他最先遇到的是一匹棕色小马，小马自由自在地在田野里蹦跳，他一把抓住马的鬃毛，要跳上马背，骑着他往城里去。但是，小马恳求他放他走：“我还太小，”他说，“哪怕像你这样身体轻轻的裁缝也会把我的背脊压断的，放我走吧，等我的身体长得结实。也许将来有机会能够报答你的。”262 “跑吧，”裁缝说，“我看你还只是个顽皮的小家伙。”他用树枝在小马的背上抽了一下，小马高兴得蹶起后腿，跳过篱笆和沟渠，跑进旷野中去了。可是小裁缝从昨天起就没有吃过东西。他说：“虽然阳光洒满了我的眼睛，却没有面包填满嘴巴。我只要一碰见勉强可以吃的东西，就一定把它吞下肚去。”这时候，一只仙鹤十分庄重地在草地上向他走来。“站住！站住！”裁缝嚷道，抓住他的腿，“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吃，但是，我实在饿得很，没有多大的选择余地，我只得砍下你的脑袋，拿你烤来吃。”“不要这样做，”仙鹤回答说，“我是一只神圣的鸟，我给人类带来很大的好处，没有人伤害我。你饶我的性命吧，将来我会报答你的。”“那就走吧，长腿兄弟，”裁缝说。仙鹤向上飞去，吊着两条长腿，从容地飞走了。“该怎么办呢？”裁缝自言自语，“我饿得愈来愈厉害了，肚子也愈来愈空了，路上碰见的东西，现在都失掉了。”他看见池塘里有几只小鸭，向他这边游来。“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他说，抓住了其中一只，正要扭断她的脖子。藏在芦苇里的一只老鸭开始大声叫喊，张开了嘴游过来，恳求他饶了她亲爱的孩子。她说：263 “你没有想到，如果有人要带走你，把你弄死，你的母亲该是何等的悲伤？”“不要说了，”好心肠的裁缝说，“你的孩子就留在你的身边吧。”他把捉到的俘虏重新放回水里。他转过身体，耸立在他的面前的是一棵老树，树干里面已经空了一半，他看见野蜂飞进飞出。“我做了好事，马上在这里找到了报酬，蜂蜜会恢复我的精力，”裁缝说。可是，蜂王出来恐吓他道：“如果你碰一碰我的人民，毁坏我的窝，那么，我们的刺就像一万支炽热的针，刺进你的皮肤里。不过，如果你让我们安安静静，走你自己的路，我们有机会一定要为你服务。”小裁缝看到这里没有什么指望，便说：“三只碗是空的，第四只碗里也是没有东西，这是一顿糟糕的伙食。”他拖着饿瘪了的肚子走进城里，这时正好敲响中午十二点，客栈里已经给他做好饭菜，他可以马上坐到桌子旁边去吃。他吃饱后说：“现在我要去干活了。”他在城里到处寻找一个师傅，很快就找到一个很好的职位，由于他精通自己的手艺，不久就出了名，大家都要这个小裁缝给自己做新衣服。他的名声一天天大起来，他264 想：“我的技术没法再改进了，然而境况却一天比一天好。”最后，国王委派他做宫廷裁缝。正是无巧不成书。在同一天，他以前的伙伴，那位鞋匠，也成了宫廷鞋匠。鞋匠一眼见到裁缝，看见他又有了一双健全的眼睛，他的良心折磨着他。“在他向我报复以前，我必须给他挖一个陷阱，”他心里想。但是，谁给别人挖陷阱，自己也会掉进去。傍晚收工后，天色已经昏暗，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国王的跟前，说道：“国王陛下，裁缝是一个傲慢的人，他狂妄大胆，说他要把古时候失掉的金王冠重新找回来。”“这样我很高兴，”国王说。第二天早晨，他把裁缝叫到跟前，命令他把王冠找回来，否则就永久离开这个城市。“哎呀，”裁缝想，“一个促狭鬼挖空心思想出的花招。如果这乖戾的国王要我做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我何必再等到明天，还不如今天马上离开这个城市。”于是，他捆好行囊，向城外走去，当他走出城门时，不禁难过起来，因为他不得不放弃幸福，离开这座使他过着好日子的城市。265 他走到他和鸭子相识的池塘边，恰巧老鸭正坐在岸旁，用嘴梳理着羽毛，他曾饶赦她的孩子们的命，所以老鸭马上认出了他，问他为什么垂头丧气。“如果你听了我的遭遇，你就不觉得奇怪了。”裁缝回答道，并把他的情况讲给她听。“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们可以想想办法，”鸭子说，“王冠掉进水里去了，躺在池塘底上。我们马上把它取上来。你只消把手帕摊开在岸上就行。”她带着十二只小鸭潜入水里，五分钟后，她上来了，王冠搁在她的翅膀上，十二只小鸭在周围游动，把嘴放在下面，帮助抬王冠。他们游到岸边，把王冠放在手帕上。你想象不到这王冠是多么精美，当阳光照着它的时候，它就闪闪发光，好像十万颗红宝石。裁缝扎住了手帕的四只角，把它献给国王，国王非常高兴，拿出一根金项链，套在裁缝的脖子上。鞋匠看到这一个花招失败了，又想出了第二个花招。他来到国王面前，说道：“国王陛下，裁缝又狂妄起来了，说他能够用蜡把整座王宫做成个模型，包括王宫里所有的东西，可以移动的和不可移动的，里面的和外面的，一件不缺。”国王派人把裁缝叫来，命令他用蜡把整座王宫做成个模型，包括王宫里所有的东西，可以移动的和不可移动的，里266 面的和外面的，一件不缺，如果他做不成，或者墙上缺少了仅仅一枚钉子，就把他关在地牢里，终身监禁。裁缝想：“愈来愈使人生气，没有人受得了。”他背起行囊走掉了。当他来到那棵空心的老树旁时，坐了下来，低垂了脑袋。蜜蜂飞了出来，蜂王问他为什么斜着脑袋，是不是因为得了个歪脖子的疾病。“哦，不是，”裁缝回答，“因为有别的事逼着我，”于是谈起国王要他做的那件事。蜜蜂开始嗡嗡地叫着，蜂王说：“现在你回家去吧，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带一块很大的布来，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于是，他转身重新回去了。蜜蜂朝王宫飞去，正巧从敞开的窗户飞进去，爬满了所有的角落，非常仔细地察看着一切。然后，他们飞回去，用蜂蜡做王宫的模型，他们做得如此迅速，转眼之间长大了许多，到了晚上，一切都完成了。第二天早晨，裁缝来的时候，那里已耸立着一座精美绝伦的建筑物，连墙上的钉也没有缺少一枚，屋顶上的瓦也没有缺少一片，精致，雪白，散发着蜂蜜一样香甜的气味。裁缝把它小心地包在布片里，献给了国王。国王简直是惊讶极了，把它陈列在最大的厅堂里，赏赐给裁缝一幢很大的石屋。但是，鞋匠还不罢休，他第三次来到国王的跟前，对他说：267 “国王陛下，裁缝听说王宫的院子里不会涌出水来，他就夸下海口，说是院子中央将会喷出一人高的泉水，清澈得像水晶一样。”于是，国王派人找来了裁缝，说道：“如果明天我的院子里没有像你所说的那样喷出一股清泉，那么，刽子手就要在那里砍掉你的头颅。”可怜的裁缝并没有花多长时间考虑，飞速地跑出城门，因为这一次对他来说是有关生死的事，泪水从脸上滚落下来。他正非常悲伤地走着时，曾经被他放了生的那匹小马跳跳蹦蹦地跑了来，现在，他已长成一匹漂亮的棕色马了。他对裁缝说：“我能够报答你恩惠的时刻来到了，我已经知道你缺少什么，我要马上帮助你，骑上来吧，我的背脊载得起两个像你这样的人。”裁缝的勇气又恢复了，他一下子跳上马背，马迈开大步，跑进城里，直到王宫的院子里。他在那里转了三圈，快得好像闪电，到了第三圈，他倒了下去。一瞬间，发出一声可怕的轰响，院子中央弹起一块泥土，好像一颗弹丸射向空中，从王宫上面飞出去了。这时，马上喷出一股清泉，有骑在马上的人那样高，这股清泉洁净得像水晶，阳光开始在上面跳舞。国王看见了，惊讶得站了起来，他走过去，当着众268 人的面拥抱了小裁缝。可是，好运道并没有保持多久。国王有很多女儿，一个比一个美丽，可惜没有儿子。坏心肠的鞋匠第四次来到国王的跟前，说道：“国王陛下，裁缝没有放弃他狂妄的脾气，现在他夸口说，如果他愿意，他能够给国王陛下从空中送一个儿子来。”国王派人叫来了裁缝，说道：“如果你在九天之内给我送来一个儿子，我就把大女儿嫁给你。”小裁缝心里想：报酬确实很大，使人愿意为它出力，不过，对我来说，樱桃挂得太高了，如果我爬上去采摘，脚下的树枝一断，我会掉下去的。他走回家去，盘着腿坐在工作台上，考虑该怎么办。“这样不行，”最后他嚷出声来，“我要离开，反正在这里我也没法安安静静过活。”于是，他捆好行囊，赶快朝城门走去。当他来到草地上时，瞥见他的老朋友——那只仙鹤——在那里走来走去，活像一个哲学家。有时候，他静悄悄地站着，仔细端详一只青蛙，终于把它吞下肚里。仙鹤走过来向他问候。“我看见你背着背包，你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城市？”他269 说。裁缝把国王要他做的事告诉了他，说他无法完成，正在悲叹自己的不幸。“不要为了这件事长出白头发来，”仙鹤说，“我会帮助你解除困难。很久以来，我把一些襁褓中的婴儿送到城里〔1〕，我也可以从井里取出一个小王子来。回家去吧，安安静静地等着，到了第九天，你就到王宫里去，到时候我会来的。”小裁缝回了家，在约定的时候来到王宫。没有多久，仙鹤飞来了，敲着窗，裁缝开了窗，长腿兄弟小心翼翼地跨了进来，他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走着庄严的步子，嘴里衔着一个婴儿，这个婴儿美丽得像一个天使，向王后伸出了小手。他把孩子放在王后的怀里，她抱着他，吻他，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仙鹤飞走前，从翅膀上取下他的旅行袋，递给王后。袋里装着一些小纸包，包里是些五颜六色的糖豌豆，她把糖豌豆分给了小公主们。大公主没有分到糖豌豆，却得到了个快活的裁缝做丈夫。“我觉得，”裁缝说，“我好似中了个头彩。妈妈说得很对，她常常说：谁相信上帝，就只会交好运，永不失败。”鞋匠不得不给小裁缝做婚礼舞会上穿的鞋子，然后，他得到命令，要他永远离开这个城市。通往森林的道路把他引到绞刑架的跟前。他心中恼怒，天气又热，疲倦得倒在地270 上。他闭着眼睛，正要睡去时，两只乌鸦从绞刑犯的头顶上俯冲下来，一面大声鸣叫，一面啄掉了他的两只眼睛。他发疯了，奔进森林里，一定在里面饿死了，因为从此没有人再见到他，也没有人听到他的消息。（侯浚吉译）本章注释〔1〕西方民间故事中的传说，婴儿是仙鹤送来的。271 能干的猎人从前，有一个年轻小伙子，他学会了锁匠的手艺，对父亲说，他要到外边去见见世面，碰碰运气。父亲说：“好吧，我同意，”就给了他一些钱，旅途上用。他东游西荡，找寻工作。过了一些时候，他找不到锁匠的活计，不愿再做锁匠了，很想去打猎。在旅行途中，他遇到一个穿绿衣服的猎人，猎人问他从什么地方来，要到哪里去。小伙子说，他是一个锁匠的伙计，不过，他不想再干这种手艺了，他很喜欢打猎，问他是不是愿意收他做徒弟。“哦，可以，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于是，小伙子和他一起走，给他做了几年的帮工，学习打猎。后来，他又要独自去碰碰运气，猎人只给一支气枪，作为工钱。不过，这支气枪有一个特点，用它来射击，决不会打不中目标。他走了，来到一座非常大的森林里，走了一天，还没有找到森林的边缘。到了晚上，他待在一棵高高的树上，防止野兽的侵袭。快到半夜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火光似乎在远处闪烁，他从树枝中间望出去，注意到它在什么地方。他拿起自己的帽子，朝发光的方向抛去，作为一个标记，等他下了树后，他要朝那里走去。接着，他从树上下来，朝帽子走去，重新把它戴在头272 上，笔直地朝前走。他愈走愈近，火光也愈来愈大，他走到附近，看见那是一堆很大的火，旁边坐着三个巨人，把一条公牛插在枪刺上，放在火上烤。这时，其中一个巨人说：“我来尝尝，肉是不是很快可以吃了，”他撕下一块，刚要放进嘴里，猎人却把它从他手上射落下来。“哎哟，”巨人说，“风把这块肉从我的手上吹走了。”他又取了一块，正要去咬一口，猎人又把它射落下来。这个巨人对旁边坐着的巨人打了一记耳光，愤怒地叫道：“你抢掉我的肉干什么？”“我没有抢你的，”另一个巨人说，“准是一个优秀的射手把它射落下来的。”巨人又取了第三块肉，但是他无法把它拿在手里，猎人又把它射落下来了。于是，巨人们说：“那一定是个优秀的射手，能够把东西从嘴边射走，这样的人对我们有用，”他们高声喊道，“你这位优秀射手，过来，坐到我们这边来吧，烤烤火，吃吃饱，我们不会伤害你；不过，如果你不来，我们捉住你，那就完了。”小伙子走了过去，说他是一个有本领的猎人，他用枪无论打什么目标，肯定百发百中。他们就对他说，如果他愿意和他们一起走，可以过好日子；还告诉他，森林外面有一条大河，大河后面有一座尖273 塔，塔里住着一个美丽的公主，他们要去抢她。“好的，”他说，“我可以马上动手。”“不过，”他们又说，“还有一件事，那里躺着一条小狗，如果有人走近，它马上吠叫，它的叫声一响，王宫里的人统统都会惊醒，我们也就无法进去了；你能把小狗打死吗？”“当然，”他回答，“对我来说，小事一桩。”然后，他坐在一条船上，过了河，他刚踏上河岸，小狗走来了，正要吠叫，他举起气枪把它打死了。巨人们看见了，都很高兴，以为他们准能把公主弄到手。猎人却先要看看情况，要他们留在外边，等他叫他们。他走进王宫，王宫里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他打开第一个房间，房间的墙上挂着一把纯银做的宝剑，剑上有一颗金星和国王的名字，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封已经封口的信，他拆开信，信里面说，谁有了这把剑，就能够把他遇到的人统统杀死。他从墙上取下宝剑，挂在身上，继续走去。他走进公主的卧室，她已经睡着了。她是那么美丽，他悄悄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连气也不敢出，心里想：“我怎么可以把一个无辜的少女置于野蛮的巨人们的暴力之下，他们有着坏心眼儿。”他继续打量着四周，床底下有一双拖鞋，右边的拖鞋上274 有她父亲的名字和一颗星，左边的拖鞋上有她自己的名字和一颗星。她还围着一条丝织绣金大围巾，围巾的右边有她父亲的名字，围巾的左边有她自己的名字，都是用金线绣成的字母。猎人拿了剪刀，剪下了右边的一块，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又把有着国王名字的右边的拖鞋也放进背包里。这时，这位少女还躺在床上，睡得香香的，紧紧地裹在她的衬衣里。他剪下衬衣的一角，也塞在那只背包里，他做这一切，一点没有触动她。然后，他走掉了，让她不受打扰地安睡。当他走到大门口时，巨人们还站在外面等他，以为他会把国王的女儿带来的。可是，他却向他们喊叫，要他们进去，说是这位少女已经在他的手掌中了。但是他无法帮他们把门打开，他们只能从一个窟窿里爬进去。第一个巨人爬近他的跟前时，猎人扭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拉进去，顺手用宝剑一下子砍了下来，然后把整个身体拖了进去。接着，他向第二个叫喊，同样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最后，把第三个也干掉了。他很高兴，他已经把美丽的少女从她的敌人的手里救出来了，他把巨人们的舌头割下，塞进背包里。他想：“我要回家去见我的父亲，向他表明我已经做了些什么事，然后到世界上去到处走走；上帝赐给我的幸福，我一定要获得它。”王宫里的国王醒来后，看见三个巨人已经死去，躺在那275 里。他走进女儿的卧室，唤醒她问道：是谁杀死了这些巨人的。“亲爱的父亲，”她说，“我不知道，我睡着了。”她起身后要去穿拖鞋，发现右边的那只拖鞋不见了，她看看自己的围巾，也被剪掉了，缺少右边的一块，她看看衬衣，也剪掉了一小块。国王召集王宫里所有的人，所有的兵士和其他人等，问他们是谁杀死了巨人，救了他的女儿的。这时，一个相貌丑陋的独眼队长说，这件事是他干的。于是，老国王说，如果是他干的，就把女儿嫁给他。可是，这位少女说：“亲爱的父亲，为了这件事，要我嫁给他，我宁愿跑到外面去，只要我的腿走得动，再远些也愿意。”国王说，如果她不愿意嫁给他，那她必须脱下皇家的服装，穿上农民的衣服，离开这里；她必须到一个陶匠那里去，做陶器的买卖。于是，她脱掉皇家的服装，走到一个陶匠那里，赊了一些零星的陶器，她答应他，如果晚上卖掉了，就把钱付给他。国王要她坐到一个角落里去卖，然后雇了几辆农民的大车，要他们从中间走过去，把所有的陶器压成无数块碎片。国王的女儿把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摊开在街上，大车过来276 了，把它们压得粉碎。她哭起来了，说道：“哎，上帝啊！现在叫我怎样付还陶匠的钱呢？”于是，国王又要强迫她嫁给那个队长，她仍旧不愿意，又去找陶匠，问他是不是愿意再赊一些给她。陶匠回答她：不行，她应该先把上一次的钱付了。她只好跑去找她的父亲，号啕大哭，说她要到外边世界上去。于是他说：“我要派人给你在城外的森林里造一所小屋，你要一辈子住在里面，给大家烧饭，但是不许收钱。”小屋造成后，门口挂了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今天不收钱，付钱明天来。”她在这里住了很久，远远近近都在传说，这里住着一位姑娘，门口竖着一副招牌：替人烧饭不要钱。猎人也听说了，他想：“这倒对你很合适，你很穷，没有什么钱。”他拿着气枪和背包，背包里装着他从王宫里拿回来的一切证据，走进森林，也找到那所有着“今天不收钱，付钱明天来”的招牌的小屋。他身上挂着曾经砍掉三个巨人的脑袋的宝剑，走进了小屋，叫人拿些吃的来。他很喜欢这位美丽的姑娘，她真像画的一样美。她问他从什么地方来，要到哪里去，他回答：“我在世界上到处旅行。”277 她又问他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把宝剑，宝剑上显然有着她父亲的名字。他问她是不是国王的女儿。“是的，”她回答。“我用这把宝剑砍掉了三个巨人的脑袋，”他说，从背包里取出他们的舌头作为证据，然后，又把拖鞋、围巾的碎片和衬衣的一角给她看。她心中高兴极了，说他就是救过她的那个人。他们一起走到老国王那里，把他找了出来，她引他到自己的房间里，对他说，猎人才是真正救了她，使她免遭巨人的毒手。当老国王看了所有的真凭实据后，他不能再怀疑了，说他乐意知道一切经过，猎人应该娶她做妻子。这位少女听了，感到由衷的快活。他们给猎人穿衣打扮，仿佛他是一位外国的贵人，国王下令举行宴会。大家入席的时候，队长在国王女儿的左边坐下，猎人坐在她的右边，队长以为他是一位来访的外国贵人。他们吃喝后，老国王对队长说，他要出一个谜语给他猜：如果有人说自己杀掉过三个巨人，别人就会问他，那些巨人的舌头到哪里去了，他必须注意到，他们的头颅里并没有舌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他们也许本来就没有舌头，”队长说。“不会吧，”国王说，“每一个动物都有一条舌头。”国王又问：像这种人，会有什么遭遇？“他会被砍成碎块，”队长回答。278 于是，国王说，他自己说出了判决，就把队长关进监狱里，然后被砍成了四块。国王的女儿和猎人结婚了，他把父母接了来，他们快活地和儿子生活在一起。老国王死后，他得到了这个国家。（侯浚吉译）279 聪明的小裁缝从前有一个公主，非常高傲，有人来向她求婚，她总是出一个谜语要他猜，如果他猜不出，就嘲笑他，把他撵走。她还公开宣告，谁猜出了她的谜语，她就和他结婚，不管他是干什么的。最后，一起来了三个裁缝，两个年纪大一些的，自以为做过很多精致的针线活，针针不落空，现在来这里猜谜语，也一定不会落空。第三个是个不中用的小裁缝，嘻嘻哈哈的冒失鬼，不懂得多少手艺，但是，他认为自己运气好，这次也一定来个好运气。另外两个裁缝对他说：“你留在家里吧，你什么也不懂，不会有什么指望。”但是，小裁缝并不糊涂，他说自己打定了主意，会有办法的，他向那儿走去，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他们三人来到公主那里，向她通报，请她给他们出谜语，还说他们都是合适的人，头脑清楚，好似穿针引线，一下子就能穿过针眼。于是，公主说：“我的头上有两种头发，是些什么颜色？”“这没有什么难猜，”第一个裁缝说，“一定是黑色的和280 白色的，就像人们说的黑点白点相间的布料一样。”公主说：“你猜错了，第二个人回答吧。”于是，第二个裁缝说：“不是黑色的和白色的，而是棕色的和红色的，像我父亲的大礼服一样。”“你猜错了，”公主说，“第三个人回答吧，我看你的模样，肯定知道。”小裁缝大胆地走上前去说：“公主的头上长着银头发和金头发，就是这两种颜色。”公主听到这些话，脸色泛白，吃惊得几乎倒下去，因为小裁缝猜中了，她本来坚决认为世界上没有人会猜出来。当她的心重新平静下来后，她说道：“单凭这个，你还不能得到我，你还必须做一件事：下面的兽栏里躺着一只熊，你必须和他一起过夜，明天早晨我起身时，如果你还活着，你就可以和我结婚。”其实，她心里想，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摆脱小裁缝了，因为，只要落到熊的爪子下面，他决不会让他逃脱性命。可是，小裁缝并没有吓退，他还是高高兴兴，说道：“大着胆子干，一半已成功。”到了晚上，小裁缝被送进下面的熊栏里。熊马上要向小家伙扑去，要用爪子好好地欢迎他。“慢一点，慢一点，”小裁缝说，“我要叫你安静下来。”他似乎毫不在乎，非常从容地从袋里摸出几个胡桃，咬281 开了，吃着胡桃仁。熊看见了，引起了食欲，也想吃吃胡桃。小裁缝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把给他；其实不是胡桃，却是石子。熊把它们塞进嘴里，想要咬开它们，却无法咬开。“唉，”他想，“你真是一个笨家伙！连胡桃也咬不开。”于是，对小裁缝说：“喂，替我把胡桃咬开。”“你瞧，”小裁缝说，“你真是一个蠢东西，生了这么大的一张嘴巴，连小小的胡桃也咬不开。”说罢，敏捷地换过了石子，把一个胡桃放进嘴里，咔嗒一响，胡桃已经碎成两半了。“这玩意儿我还要试一试，”熊说，“我看到你这样做，我认为，我也干得了。”于是，小裁缝又给了他几块石子，熊使出全身的力气咬它。不过，你也不相信它咬得开。这件事过去了。小裁缝从外套里边取下一把小提琴，拉起了一小段曲子。熊听到音乐，情不自禁地开始跳起舞来，跳了一会儿，他觉得这玩意儿很有趣，对小裁缝说：“听着，拉提琴难不难？”“容易极了，你瞧，我把左手的手指按在弦上，右手拉着弓，在弦上拉来拉去，真正有趣，陶来米发、少拉西陶！”282 “这样拉琴的话，”熊说，“我也很想学会，有兴致的话，有了音乐，可以跳跳舞。你以为怎么样？你愿意教我跳舞吗？”“非常愿意，”小裁缝说，“只要你动作灵活就可以。把你的脚掌伸过来给我看看，爪子实在太长了，我得把它们稍微剪短一点。”他拿来一把老虎钳，熊把脚掌搁在上面，小裁缝把它夹住，用螺丝拧紧，对他说：“等着，我去拿剪刀来！”小裁缝听凭熊大声嗥叫，随便他叫多少声也不睬他，自己躺在角落里的一捆麦秆上睡着了。夜里，公主听见熊嗥叫，叫得真厉害，还以为是熊把小裁缝干掉了，因为高兴才叫。早晨，她完全放心了，高高兴兴起床，可是，她向兽栏里一望，看见小裁缝活活泼泼地站在那里，身体健康得像水里的鱼一样。现在，她再也不能说一句拒绝的话了，因为她是公开答应了的，国王派来了一辆车，她只好和小裁缝一起坐着上教堂，他们要在那里举行婚礼。他们上车后，另外两个裁缝走来了，他们都是口是心非的人，妒忌小裁缝的运气，跑进兽栏里，把夹住熊的老虎钳松开了。熊是一肚子火气，向车子追去，公主听见他气呼呼地大声嗥叫，心里害怕，叫道：283 “啊哟，熊在我们的后面，他要来抓你了。”小裁缝很机敏，他马上把头顶在地上，两条腿伸出窗外，喊道：“你看见老虎钳了吗？如果你不走开，你又要被钳住了。”熊看到后，转身跑掉了。我们的小裁缝平静地坐在车上，来到教堂，公主和他成了亲，他和她一起生活，快活得像一只草原上的百灵鸟。谁要是不相信，就该付出一枚银币。（侯浚吉译）284 蓝光灯从前，有一个兵士，给国王忠心耿耿地服役了很多年，战争结束的时候，因为受了多处伤，不能继续服役了，国王就对他说：“你可以回家去了，我不再需要你了，你也不能再拿到钱，因为，只有给我服役的人，才给他发饷。”兵士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维持生活，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他走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走进了一座森林。当暮色来临的时候，他看见了灯光，就往灯光那里走去，来到一所房屋旁，屋里住着一个女巫。“给我一个过夜的地方吧，”他对她说，“还给我一点点吃喝的东西，要不，我快要饿死了。”“哎呀！”她回答，“谁会给一个迷路的兵士吃喝？不过，我是慈悲心肠，只要你照我的吩咐做事，我就接纳你。”“要我做什么事？”兵士问她。“明天，你把我园子里的地掘松了。”兵士同意了，第二天，他用尽力气干活，可是，到了晚上，还是不能完工。“我看，”女巫说，“今天你不能再干了，我仍留你一285 夜，明天，你要给我劈一车木柴，劈得小小的。”兵士干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女巫向他提出，还让他住一夜。“明天，只要你给我干一件小事，我的房屋后面有一口破旧的枯井，我的灯掉在里面了，这盏灯亮着蓝色的光，永不熄灭，你去给我取上来。”下一天，老巫婆领他走到井旁边，让他坐在一只篮子里，把他放到井里去。他找到了蓝光灯，发了个信号，要她拉他上去。她的确把他拉上来，可是，当他接近井口时，她伸下手去，要从他的手里取走蓝光灯。“不行，”他说，发觉了她的坏心思，“等到我的两只脚站到了地面上，我才把灯给你。”女巫发怒了，又把他放下去，让他掉在井里，自己却走掉了。可怜的兵士掉在潮湿的井底里，幸亏没有受伤，蓝色的灯光仍旧亮着，但是，对他有什么用呢？他看到自己这次不会逃脱死神的魔掌了。他忧郁地坐了一会儿，无意中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着他的烟斗，里面还装着半个烟斗的烟草。“这将是我的最后一点享受，”他想，取出烟斗，凑在蓝色的火焰上点着，开始吸起烟来。当烟雾在井里弥漫时，突然，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黑黑的小人，问道：286 “主人，你有什么吩咐？”“我有什么好吩咐你的？”兵士吃惊地回答。“我必须完全听从你的吩咐去做，”小人说。“好，”兵士说，“那你先帮我出了这口井。”小人牵着他的手，领着他经过一条地道，他也没有忘记带着那盏蓝光灯。中途，小人把女巫收集了藏在那里的珍宝指给他看，兵士尽自己力气带走许多金子。当他到了地面时，对小人说：“现在，你去把老巫婆捆起来，送她上法院。”不多久，她坐在一只野猫的身上过来了，一面发出可怕的叫喊，快得像一阵风似的奔过那里。又过了不久，小人回来了，说道：“一切都办好了，女巫已经在绞刑架上吊死了。”“主人，你还有什么吩咐吗？”小人又问。“暂时没有，”兵士回答，“你可以回家去了，只是，如果我叫你，你立刻就到。”“用不着这样，”小人说，“你只要把你的烟斗在蓝色的火焰上点着，我会立刻站在你的面前。”话刚说完，已经在他的眼前消失了。兵士回到他原来的城镇。他走进一家最好的旅馆，定做了一身漂亮的服装，然后吩咐店主，给他安排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要布置得尽可能富丽堂皇。安排停当，兵士住了进287 去，把那个黑小人召来，说道：“我忠心耿耿地替国王当差，他却把我遣散了，让我挨饿，因为这个缘故，我要对他报复。”“你要我做什么呢？”小人问。“到了半夜，等国王的女儿躺在床上睡着的时候，你就把她带到这里来，让她给我当女仆。”“对我来说，”小人回答，“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对你却是一件危险的事，要是泄露出去，那你就糟糕了。”钟敲十二下，房门打开了，小人把国王的女儿扛了进来。“啊哈，你来了吗？”兵士嚷道，“好好干活！去把扫帚拿来，打扫房间。”她扫完后，他叫她到他的沙发椅这边来，两只脚对着她伸过去，说道：“给我把靴子脱下。”他把靴子掷到她的面前，她只得拾起来，揩干净，擦得发亮。凡是他吩咐的，她都做了，不反抗，不作声，眼睛半睁半闭。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小人把她扛回王宫，放在她的床上。第二天早晨，国王的女儿起身后，走到她父亲那里，告诉他，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288 “我被人像闪电般飞快地扛着穿过街道，带到一个兵士的房间里，他要我给他当女仆，侍候他，打扫房间，擦靴子，干所有低贱的粗活。这只是一个梦，然而我非常疲劳，仿佛我真的做了这些事。”“这个梦也许是真的，”国王说，“我给你出一个主意，你在口袋里装满了豌豆，袋上弄一个小洞，如果你又被带走，豌豆掉落下来，就在街上留下了踪迹。”国王这么说的时候，小人正站在旁边，别人看不见他，他却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夜里，国王的女儿睡熟时，她又被带着穿过街道，虽然从口袋里掉落下一些豌豆，不过，它们不能作为踪迹，因为狡猾的小人预先在所有的街道上撒下了豌豆。国王的女儿仍旧做着女仆的差使，直到鸡叫为止。另一天早晨，国王派人出去寻找踪迹，可是白费了力气，因为所有的街道上都坐着些穷孩子，正在那里捡豌豆，他们说：“昨天夜里像下雨一样落下了豌豆。”“我们必须想想别的办法，”国王说，“你穿着鞋子上床睡觉，你从那里回来以前，把一只鞋子藏在那里，我会找到它的。”这个主意被黑小人听见了，到了晚上，兵士要他再把国王的女儿带来，他劝告兵士，说自己没有办法对付这种诡289 计，如果在兵士那里找到了鞋子，那他就要糟糕了。“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兵士回答。于是，在第三个晚上，国王的女儿又得像一个女仆那样干活，在她被扛回去以前，她把一只鞋子藏在床底下。下一天早晨，国王派人在全城搜寻他女儿的鞋子，他们在兵士那里找到了，兵士听从小人的请求，逃出城外，可是，不久就被抓住，关进了监狱。他在逃跑时，忘了他的最好的财宝，那盏蓝光灯和金子，口袋里只带着一枚金币。当他拖着脚镣手铐站在监狱的窗前时，看见他的一个伙伴走过。他敲敲窗玻璃，那位伙伴向他走过来，他说：“请你做做好事，把我的小包拿来，它放在我住过的旅馆里，我会给你一枚金币。”那位伙伴奔过去，把他要的东西带来了。当他只有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他马上点燃了烟斗，把黑小人召来了。“别怕，”他对主人说，“他们带你到哪里，你就去哪里，只要带着蓝光灯，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紧。”下一天，法庭审讯兵士，尽管他没有做过坏事，法官还是把他判处死刑。他被带出去时，他请求国王赐给他最后一个恩惠。“什么恩惠？”国王问。“准许我在路上抽一次烟斗。”“你可以抽三次，”国王回答，“不过，不要认为我会饶290 你的性命。”兵士取出烟斗，凑在蓝光灯上点燃了，两三个小小的烟圈升了起来，小人已经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说道：“我的主人，你有什么吩咐？”“给我把那些混蛋法官和他们的差役打翻在地，还有那个虐待我的国王，也不要饶过他。”于是，小人像闪电般的跳到东，奔到西，谁挨上他的棍子，马上跌倒在地，再也不敢动一下。国王害怕了，他苦苦哀求，只求保全性命，他把国家交给兵士，还把女儿给他做妻子。（侯浚吉译）291 三兄弟从前有一个人，有三个儿子，他没有什么财产，只有一所自己居住的房屋。每个儿子都巴不得在他去世后得到这所房屋，可是做父亲的对他们都同样疼爱，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不至于伤了哪一个的心；他也不愿意把房屋卖掉，因为它是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否则的话，可以把钱分给他们。最后，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对儿子们说：“你们都出门去碰碰运气，每个人学习一门手艺，然后回来，谁的技艺最高明，就可以得到这所房屋。”儿子们都同意了，老大要想做马掌匠，老二要想做理发师，可是老三要想做击剑师。他们决定，到了一定时候，再聚在一起，一同回家。然后各自出发了。说来也巧，每人都找到一个本领高强的师傅，学到了真正的技艺。马掌匠替国王的马匹钉掌，他心里想：“现在你有了真本领，可以得到那所房屋了。”理发师替王公显贵们修面，也以为那所房屋准是他的了。击剑师很多次被击中，但是他咬紧牙关，决不退缩，因为他想：“如果挨了一剑就害怕，那你休想得到那所房屋。”约定的日子到了，他们一起回到父亲那里，但是他们不292 知道怎样才能找到最好的机会，显一显自己的本领。他们于是坐在一起商量。正这样坐着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兔子窜过田野，向他们这边奔来。“好啊，你来得正是时候，”理发师说。他拿着脸盆和肥皂，弄了很多泡沫，直等兔子跑到跟前，然后，他在兔子全速奔跑的时候给它擦上肥皂，又在它全速奔跑的时候给它剃了一个短胡子，没有割破一点皮，也没有损伤一根毛。“我真高兴，”父亲说，“如果别人没有你的本领强，房屋是你的了。”没有多久，来了一位先生，他坐在一辆疾驰的马车里。“爸爸，现在请你看看我的本领，”马掌匠说。他向马车冲去，把那疾驰中的马匹的四只马蹄铁扯下，给它钉上四只新的，马还在奔跑。“你真是好样的，”父亲说，“你的手艺和你弟弟一样高明，我不知道应该把房屋给谁。”老三于是说道：“爸爸，也让我试一下吧。”这时候天开始下雨，他抽出宝剑，在头顶上飞舞，没有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身上；雨愈下愈大，最后成了倾盆大雨，他的剑也舞得愈来愈快，身上始终是干的，似乎他是坐在四壁之内，屋顶底下。父亲看见了，十分惊讶，说道：293 “你有了最好的绝技，房屋是你的了。”两个哥哥对这个决定都满意，正像以前赞美过的那样，他们是那样相亲相爱，三个人仍旧一起住在这所房屋里，从事他们的手艺；因为他们学到了那么出色的本领，又是那么熟练灵巧，所以挣了很多钱。他们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一直到老，后来一个生病死了，另外两个非常悲伤，也生了病，不久就死了。由于他们都精通手艺，又是那么相亲相爱，三个人就葬在一个坟墓里。（侯浚吉译）294 跳舞跳破了的鞋子从前有一个国王，他一共生了十二个女儿，她们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她们都睡在一个大厅里，床并排搁在一起，一到晚上，她们就进入大厅睡觉，国王把房门关上，还加了把锁。可是，第二天一早，国王打开门一看，她们的鞋子，全都在跳舞时跳坏了，没有一个人能够讲得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国王发出了通告，谁能发现她们到了晚上，到底在哪儿跳舞，他就可以从中挑选一个做他的妻子，而且在他死后，还可以当上国王。不过，他如果报了名，过了三天三夜还得不到结果，那他就性命难保。没有多久，一个王子前来报名，他心甘情愿去冒这个风险。他受到了很好的款待，到了晚上，他被带到大厅隔壁的一间房间。他的床已经铺好，他要仔细观察，她们究竟去哪儿参加跳舞。为了不让她们偷偷溜掉，或者跑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他索性把她们大厅的门也打开。但是，王子的两只眼睛，好像铅块那样沉重，不久就沉沉地睡着了。295 等他早上一觉醒来，她们十二个，早已跳过舞了，因为她们搁在地上的鞋子，底上全是小孔。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晚上，情况仍然这样，因此，他的脑袋就毫不留情地被砍掉了。后来，又陆续来了许多人报名，情愿去干这冒险的事情，可是到后来都一一丧失了自己的生命。有一天，一个穷苦的士兵，他受了伤，再也不能干活了，他朝国王住着的这座城市走来。半路上，一个老妇碰到了他，就问他要到哪儿去。“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哩，”他说，接着开玩笑似地加了一句，“不过我倒很有兴趣，想弄清楚国王的女儿们到底在哪儿跳舞跳破了她们的鞋子，如果弄清楚，说不定还好当国王哩。”“事情说来也并不怎么难，”老妇说，“晚上她们给你斟上的酒，你可千万别喝，同时却要装出一副睡着的样子。”说罢她送给他一件小大衣，还叮嘱说：“你如果把它披上，你的身子会立刻隐去，然后就可以悄悄地跟在这十二个姑娘的后面。”士兵有了这个好主意，态度变得非常诚恳，他鼓足勇气，来到国王跟前，作为一个求亲者报了名。他和其他人一样，受到优厚的款待，又换上了考究的衣服。296 晚上，到了睡觉的时候，他被带到了前室。当他正要上床时，大姐却走到他的面前，给他带来了一杯酒。但是，他却在自己的下巴底下，事先捆好了一块海绵，让酒统统浸到海绵里面，自己却一点儿也没沾唇。接着，他躺下了身子，过了一会儿便开始呼呼打鼾，好像早已睡着。十二个公主听到他的打鼾声，不觉扬声大笑起来。大姐姐接着说：“他真不该丢掉自己的性命。”过后，她们都起了床，打开橱门和大小箱子，取出漂亮的衣服，又走到镜子前，把自己梳妆打扮一番。她们欢蹦乱跳，急匆匆地要参加跳舞去。“我真不知道，”只有小妹妹开口说，“你们这样高兴，我却感到别扭得很，我们肯定会碰到一件不幸的事情。”“你这个蠢丫头，”大姐姐说，“你老是提心吊胆的。有多少王子在这上面白白断送了性命，难道你都忘了？我不是早给那士兵用了安眠药，这种粗人不用安眠药，也醒不过来的！”她们把一切都弄好，回头又看了一下士兵，但士兵却把双眼闭得很紧，身子一动也不动，她们相信，眼下已是太平无事了。大姐姐走到自己的床前，用手敲了敲，忽然间，她的床沉到了地下，她们就从这个洞口，一个接着一个走下去，大297 姐姐走在前面。士兵从旁看得清清楚楚，他毫不犹豫地披上了小大衣，随着小妹妹也来到地底下。楼梯走到一半，他不小心踩着了小妹妹的裙角，小妹妹吓了一跳，嚷了起来：“怎么啦？谁踩住我的衣服了？”“别这么蠢，”大姐姐说，“你也许给钩子什么的挂住了。”不久，她们全部走到下面，等她们来到地底下，便站在一条景色优美的林荫道上，树上的叶子，全是白银的，在闪闪发光。这时候，士兵不觉想道：“你何不带个凭据回去。”于是，他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谁知树上顿时发出强烈的“喀嚓”一声。“不对，”小妹妹却嚷了起来，“你们可听得‘喀嚓’的一声？”“这分明是礼炮嘛，”大姐姐抢白说，“因为我们马上要搭救我们的王子去了。”接着，她们来到了另一条林荫道，树上所有的叶片，都是金子的。最后，她们又进入了第三条，叶子是明净的钻石。走过这两条林荫道时，士兵先后折下了两根树枝，每次都发出了“喀嚓”的声音，这使小妹妹吓得浑身打起了哆嗦；298 但是，大姐姐却十分固执，认为这两下都是礼炮的声音。她们继续往前走去，终于来到了一条大河边，河上停靠着十二只小船，每只船上坐着一位英俊的王子，他们正在等待十二位公主，每位王子搀扶着一位公主来到自己的船上，士兵却尾随着小妹妹，也登上了小船。“我不明白，”王子说道，“今天这小船分量重了不少，我每往前划一下，都要使出我的全部力气。”“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小妹妹说，“也许是天气太暖和了，我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大河的对面，矗立着一座豪华的王宫，宫里灯烛辉煌，还放出阵阵快乐的乐曲，这是锣鼓和喇叭的声音。他们划船来到对岸，先后走进了王宫，每位王子牵着他的恋人，翩翩起舞。士兵却没有现出身形，也跟着在跳舞。如果有公主端起酒杯，他就凑上去喝掉，等公主把酒杯放到嘴边，里面已是空的了。小妹妹看了，心头又感到害怕，大姐姐却老是不叫她声张。她们一直跳到午夜三点钟，脚上的鞋全部跳坏了，只好停下来。王子们又把她们送过了大河，这一回，士兵却坐在前面大姐姐的船里。船到了岸边，她们各自跟王子告别，而且答应等第二天晚上再去和他们相会。299 当她们登上楼梯时，士兵却抢先走在头里，躺好在床上，等她们十二个拖着沉重的腿儿，慢吞吞走上楼梯，他早已鼾声连天，使她们听得一清二楚。“我们怕他干什么。”她们接着说。她们脱下漂亮的衣服，都藏在箱柜里，又脱下跳坏的鞋儿往床底下一扔，然后倒在床上睡了。第二天一早，士兵一句话也没说，他想进一步把这奇怪的事情摸摸清楚，因此在第二夜和第三夜，他依旧跟着她们去跳舞。情况和第一夜没有两样，她们每次跳舞，不把鞋儿跳得粉碎，是不会休息的。可是，在第三天晚上，他为了取得凭据，就带了一个酒杯回家。等到他回答问题的那一天，他怀中揣着三根树枝和一只酒杯，然后走到国王跟前，十二位公主却站在门后偷听，看他到底讲些什么。“我的十二个女儿，”国王开始问道，“她们晚上到底在哪儿跳舞跳破了她们的鞋子？”“在一座地下王宫里，”他回答说，“和十二位王子在一起跳舞。”接着，他把耳闻目睹的事实告诉了国王，又从怀内掏出了几样凭据。国王派人唤来了他的女儿们，问她们士兵讲的可是事300 实，她们看到自己的私事已经泄漏，即使说谎，看来也不管用了，只好全部承认下来。事后，国王问士兵，他要哪一位公主做他的妻子。“我已不是一个年轻人了，”他回答说，“你把大姐姐给了我吧。”就在这同一天，他们举行了婚礼。国王也答应在他死后，把王位让给士兵。但是，十二位王子却被魔法迷住了，他们倒霉的日子，也和他们往日同十二位公主跳舞的夜晚一样多。（王克澄译）301 六个仆人古时候，有一个年老的女王，她是一个女巫，她生的女儿却是世上最美丽的姑娘。这老太婆想的，除了把别人引诱来杀死，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如果有人走来求婚，她就说，谁要娶她的女儿，首先要为她解决一件事，要不他就得死。不知其数的人，被那少女的美貌迷住了，他们想冒一下险，然而老太婆交给他们的事情，他们却都完成不了。老太婆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就强迫他们跪下，然后把他们的脑袋砍掉。有一位王子，也听说这少女非常美丽，就对他的父亲说：“让我去吧，我要向她求婚。”“不行，”国王回答说，“你去就等于走向死亡。”王子听了，就躺在床上，病得十分厉害，他一连躺了七年，没有一个医生能够把他看好。父亲看他已经没有希望，心里悲伤得很，便对他说：“去吧，去碰碰你的运气，我知道，不然你就没救了。”话音刚落，王子从床上一骨碌爬起，他已恢复健康，然后欢欢喜喜地上路了。有一天，他骑马走过一片牧场，只见很远的地方，堆着302 一个像大草垛子似的东西，他走到旁边，这才看清楚了，它原来是一个人的肚子，那人正直挺挺地躺着，而他的肚子看来却像一个小山丘似的。大块头一眼看到这个骑马的人，就坐了起来，说道：“如果你要用人的话，就把我收留下来当仆人。”“你这样一个大块头，”王子说，“叫我怎么用呢？”“哦，”大块头接着说，“别说这种话，我如果真正发胖起来，起码还有三千倍这样大哩。”“要真是这样，”王子说，“那我可以用你，跟我来吧。”说罢，大块头跟着王子走去。没有多久，他们又发现了另一个人，他躺在地上，正把耳朵贴在青草上面。“你在那儿干什么？”王子问道。“我在听哩，”那汉子回答说。“你这样全神贯注地在听些什么？”“我在听世界上正发生了什么大事，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逃过我的两只耳朵，我的听觉非常非常灵敏。”“你告诉我，”王子问道，“有个美丽女儿的那个年老女王，你可听得她的宫里发生了什么？”“我听到霍霍的挥剑声，”他回答说，“那儿正在砍掉一个求婚者的脑袋哩。”“我可以用你，”王子说，“跟我去吧。”303 他们继续赶路，忽然见到地上搁着一双脚，还有一小段小腿，但却见不到它们的尽头。等他们又走了好一阵子路，这才望到了那人的身体，最后见到了那人的脑袋。“哎呀，”王子说，“你是个多么长的家伙！”“哦，”长脚说，“这还不算长哩，我如果把四肢伸直的话，起码还有三千倍这样长哩，我比大地上最高的山还要高。你如果收留我，我愿意为你当差。”“跟我去吧，”王子接着说，“我可以用你。”他们又上路了，不久却发现路边坐着一个汉子，他的双目用布给蒙上了。“你的眼睛有毛病，”王子对他说，“连阳光也不能看见？”“哪里，”汉子回答说，“我不能把这条绑带拿掉，因为什么东西被我的眼睛这么一瞧，它就要炸得粉碎，我目光的威力是非常大的。你如果用得着我的目光，我倒愿意为你效劳。”“跟我去吧，”王子回答说，“我可以用你。”他们又继续走了，不久又发现了一个汉子，他躺在强烈的阳光下，却还在瑟瑟发抖，浑身冻得厉害，连手脚都不能安静下来。“你怎么冻得这副样子？”王子问道，“看阳光照得好不暖和。”304 “唉，”汉子回答说，“我的身体是很特别的，天气越是暖和，我却越是发冷，寒气钻进了我的骨节缝里；等到天气越冷，我却越是感到暖和。总之：在冰天雪地里，我害怕热，而在大火当中，我又觉得冷得要命。”“你是一个奇怪的人物，”王子说，“不过，你如果高兴为我服务，那你就跟我去吧。”说罢他们又动身走了，不久又见到了一个汉子，他站在那儿，脖子伸得好长好长，正向四周不断扫视，他的目光，竟越过了所有的高山。“你这么认真，到底在观察什么来着？”王子问他道。“我的目光非常锐利，”汉子回答说，“能够望到所有的森林和田野，所有的峡谷和高山，甚至能够望到整个世界。”“只要你愿意，”王子说，“那你就跟我去吧，因为我还缺少像你这样一个人物哩。”王子带了六个仆人，来到了老女王住的那座城市。他并不讲明自己是谁，却只是说道：“你愿意把你女儿嫁给我，那你交给我的事情，我肯定全部完成。”巫婆快活得很，没想到有这样一个英俊的少年，自愿投入她的罗网，于是说道：“我先后交给你办三件事情，你如果每回都能很好解决，那你将成为我女儿的先生和丈夫。”305 “第一件是什么？”他问道。“第一件是：我派人把一枚指环丢到红海里，你去给我把它捞上来。”王子回去后对他的仆人们说：“第一件事情就不好办，要我从红海里捞回一枚指环，现在你们想想办法吧。”有千里眼的仆人先开口说：“我要看一下，它到底在哪儿。”于是他用目光向海底一瞧，然后说：“在那儿哩，它挂在一块尖形的岩石上。”长脚把千里眼往自己的背上一驮，说道：“只要我的眼睛看得到，我就能把它捞上水面来。”“假如没有什么别的要求，那就让我来解决，”大块头大声嚷了起来，他立刻躺到地下，把嘴凑到海边，忽然间，滚滚的海浪好像涌进了一个深渊似的，他一下就把海水喝个精光，海底干涸得像一片草地那样。长脚稍稍弯下了身子，用手捡起了那枚指环。王子拿到了指环，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把指环交给了老太婆。老太婆大吃一惊，说道：“是的，正是这枚指环，第一件事办得很顺利。然后，现在谈第二件事情。你瞧，在我宫前的那块草地上，有三百条肥牛在吃草，你必须把它们连皮带骨统统吃掉；此外，在地窖里，还有三百桶酒，你在吃牛的同时，也要把酒喝光，如果留下一根牛毛和一滴酒，我就306 要把你杀死。”“不允许我邀请几位客人来作陪？”王子问道，“没有客人，味道吃起来不好。”老太婆不怀好意地笑着回答说：“一位客人是可以邀请的，这样你也有了个伴，不过，决不能有第二位。”于是，王子来到了他的仆人那儿，对大块头说：“今天我叫你做我的客人，可以把你的肚子填得饱饱的。”大块头把自己的肚子放大，一口气吞下了三百条牛，连一根牛毛也没剩下，接着又问道，难道除了这顿早饭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了。不过他又走去喝光了桶里的酒，他根本不用酒杯，喝到最后一滴，他是用指甲舀起来的。等他吃完这顿饭，王子走到老太婆跟前，对她说第二件事情已经完成了。她感到奇怪，接着说道：“从来没有人能完成得这样出色，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哩。”她心里却暗自想道：“你总逃脱不了我的手掌，你的脑袋休想保住在你的脖子上。”“今天晚上，”她说，“我把女儿带到你的卧室里，你要紧紧抱住她，你们坐在一起的时候，你得注意，千万别睡着，时钟鸣响十二下，我立即就来，这时如果她不在你的怀里，你就活不成了。”“这件事还是容易的，”王子琢磨着，“我只要把眼睛自307 始至终睁得大大的。”然而，他还是唤来了他的仆人，把老太婆的要求告诉了他们，接着说道：“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你们要多多小心，好好看守着，别让她的女儿从我的房间溜走。”傍晚时分，老太婆带着她女儿来了，她把女儿亲自送到了王子的怀里。长脚让他俩坐在当中，自己却把身体弯成了一个圈子，大块头在门前一坐，谁也休想从他身旁走进房里。这时候，他俩坐在一起，少女默默无语，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王子回头一看，她长得确实是惊人的漂亮。他只是愣愣地瞧着她，心里充满了愉快和喜悦，双目一点倦意也没有。这样，一直持续到十一时，老太婆作起了魔法，使他们全都沉沉睡去，就在这刹那间，少女也被她摄了去。他们一直睡到十一时三刻，那魔法失效了，他们这才重又醒了过来。“啊，多么苦恼和不幸呀，”王子不由得嚷了起来，“我一切都完啦！”忠实的仆人们，这时也不免叫苦连天。可是，有顺风耳的那个却说：“安静些，让我先听一下。”308 他听了一会，说道：“离这儿三百小时路程的地方，有一块岩石，她就坐在这块岩石当中，正在叹息自己命苦。长脚，现在看你的了，你把身子站直，三脚两步就可以走到她的跟前。”“是吗，”长脚回答说，“不过，我要跟目光强烈的家伙一起去，有了他，我们才能把岩石移去。”说罢，长脚提起双目绑住的家伙，在自己的背上驮好，转瞬间，正如人们把手掌一翻那样迅速，他们已经来到中了魔法的岩石前。长脚把同伴眼前的绑带解开，这人只是举目一瞧，那岩石立即被炸个粉碎。长脚用胳膊扶住了少女，背上她回头就走，又以同样快的速度，接回了他的那个同伴。在时钟没打十二下以前，他们又像刚才一样，统统坐在一起，心里又是快乐又是愉快。时钟才鸣响十二下，老女巫悄悄地走来了，她满脸堆着奸笑，仿佛要说：“现在他可是我的了。”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女儿，这时正坐在离这儿三百小时路程的一块岩石当中。可是，当她见到她的女儿竟靠在王子的怀里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接着说道：“这个人的魔法比我还厉害哩。”她没有理由反对，只好同意把女儿嫁给他。“叫你嫁一个普通人，”她凑着女儿的耳朵说，“你没有选择到一位如意的丈夫，这对你是一个耻辱。”309 这时候，骄傲的少女，心里怒火燃烧，她极想报仇。第二天，她派人搬来了三百马尔脱〔1〕木柴，回身对王子说，三件事情果然完成了，然而在她做他的妻子以前，非得要有一人，准备坐到这堆木柴里面，经受大火的焚烧。她想，他没有一个仆人能代替他去烧死，为了表示对她的爱，他肯定会自己坐到木柴上，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自由了。“我们大家都出过力气，”仆人们说，“只有那个怕冷的家伙还没干过什么，现在该轮到他了。”说罢，他们把他放到木柴中央，然后点着了火。大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烧了整整三天，直到全部木柴烧成灰。大火熄灭后，那个怕冷的家伙，却站在灰堆里，身子好像一片白杨树的叶子，正在瑟瑟发抖。他这时开口说：“冷得这样厉害，我有生以来从没有经历过，再冷下去的话，我怕要冻僵了。”这样一来，少女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只好让这位陌生的男子做她的丈夫。但是，当他们坐车往教堂去的时候，老太婆却说：“我绝对不能忍受这个耻辱。”说罢，她从后面派出一支部队，嘱咐他们杀死前面所有的人，然后再把她的女儿夺回来。谁知顺风耳正竖起两个耳朵，对老太婆这几句秘密话儿，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310 “我们该怎么办呢？”顺风耳问大块头道。不过，大块头有的是办法，他对着车子的后面，接连吐了一两口肚里的部分海水，谁知在他们身后的地方，顿时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部队刚刚在那儿站住脚跟，就全都淹死在海水中了。女巫知道了这个情况，再派出自己的一队金甲骑士。可是，顺风耳早就听见他们盔甲的铿锵声，回身解开那仆人眼睛上的绑带，那个仆人用强烈的目光一瞧，所有的敌人好像玻璃一样，立即炸得粉身碎骨。此后，他们一帆风顺地继续驾车前进，等他俩在教堂里受过神父的祝福后，六个仆人要告辞走了。他们对主人说：“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你再也用不着我们了，我们也要上路，去碰碰我们的运气了！”离王宫半小时路程的地方，坐落着一个村子，村前正有一个牧猪人在放猪。他们来到村前，他对他的妻子说道：“你可真的了解我是谁？我并不是王子，而是一个牧猪人，那边和猪群呆在一起的，是我的父亲，我俩也得干活，帮助他看猪。”然后，他扶着她下车，走进一家客栈，背地里却跟客栈老板说好，让他半夜里把他们华丽的衣裳全部拿走。第二天，她一觉醒来，没有衣服好穿，老板娘就丢给她一件旧衣服和一双破毛袜，还装出送给她一宗大礼物似的那311 种气派，说道：“要不是看在你丈夫的面上，我们什么也不会给你。”这时她才相信，他确实是一个牧猪人。她和他一起放猪的时候，心里想道：“我往日这样自负，这样骄傲，这对我显然是一种报应了。”这样，一直持续了八天，她可再也支持不了，因为她的双脚已经受了伤。这时候，对面来了几个人，他们问她，她的丈夫到底是谁。“我知道，”她回答说，“他是一个牧猪人，他刚刚带了带子和绳索出门，去做一笔小买卖。”“你跟我们来吧，”他们接着说，“我们把你带到他那儿去。”他们陪着她来到王宫里，她走进大厅，只见自己的丈夫站在那儿，身上穿得好不阔气。可是，她一时却认不出他来，直到他抱住了她的脖子，和她接吻，同时说道：“过去我吃了你多少苦，现在也要让你尝尝滋味。”然后，他们举行了结婚典礼。讲这个故事的人，也很愿意参加他们的婚礼。（王克澄译）312 本章注释〔1〕德国旧时计量单位。313 齐梅里山从前，有两个弟兄，一个很富，一个很穷。但是，富有的哥哥，却什么也不给贫穷的弟弟。穷弟弟只好做些谷子的买卖，苦恼地度着日子。他经常穷得连妻子和孩子的面包也无法挣到。有一次，他推着手推车经过树林，忽然从旁边看到一座光秃秃的大山，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座大山，于是停了下来，奇怪地观看。他站在那里，看到十二个粗野的彪形大汉，从对面匆匆走来，因为他相信，他们一定是强盗，于是就推着手推车，悄悄地躲在灌木丛中。他爬到一棵树上，窥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十二个大汉，走到了那座山前，大声嚷道：“泽姆雪山，泽姆雪山，快开开！”话音刚落，那秃山的中间忽然分开了，十二个大汉连忙走了进去，等他们进去以后，秃山却重又合上了。一会儿，秃山又分开了，大汉们从里面走了出来，背上都驮着沉重的包袱。他们统统来到了阳光下，回身又说道：“泽姆雪山，泽姆雪山，快关上！”秃山重又合上了，连入口地方都看不出来，这时十二个314 人才转身走了。穷弟弟等到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便从树上爬了下来，心里十分奇怪，想不到这座山里，竟藏着这样神秘的东西。他走到山前，同样嚷道：“泽姆雪山，泽姆雪山，快开开！”秃山也在他面前分开了。他走到里面，原来这整座山就是一个洞穴，里面藏着黄金和白银，后面全是一大堆一大堆的珍珠和闪光的宝石，像谷子似的堆着。穷弟弟不知怎么动手才好，也不知能不能带些财宝回家。最后他用几个口袋，装满黄金，而珍珠和宝石，他一动也没动。他重又来到山外，立刻嚷道：“泽姆雪山，泽姆雪山，快关上！”等山关上后，他推了手推车，一路回家去了。从此，他可不用发愁了，他用他的金子，为妻子和孩子买面包，还可以打些酒来。他生活过得又快乐又踏实，有时还救济穷人，为别人做点好事。可是，他把钱花完，便来到哥哥那儿，借了一只箩筐，又进山取些金子来；然而，对大堆大堆的财宝，他却动也不动。当他第三次去拿东西的时候，他又向哥哥借了那只箩筐。315 可是，有钱的哥哥，因为看到他的财物，又看他新买的漂亮家具，心里早已十分妒忌，但他却无法知道，弟弟这些财物是从哪儿来的，而借去的那只箩筐，他又是用来干什么的。他终于想出了一条诡计，就是在箩筐的底里涂上一层沥青，等弟弟把这个容器重新送回时，只见底里粘着一枚金币。他三脚两步赶到弟弟那里，问道：“你借了我这个箩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用来量谷子和大麦，”另一个回答说。说到这儿，哥哥就把那枚金币掏了出来，并且威胁弟弟说，如果弟弟不说老实话，他就要到法庭上去控告。弟弟只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富有的哥哥立刻叫人套好了一辆大车，他驾着大车飞也似的奔去，他妄想更好地利用这个机会，把其他所有的财宝一古脑儿地装回来。他来到山前，嚷道：“泽姆雪山，泽姆雪山，快开开！”话音刚落，山已分开了，他便走了进去。他面前堆着的，全是金银财宝。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先拿什么好。最后他决定要宝石，车上能装多少他就装多少。他正要把装好的东西拿出山去，因为他的精力和心思，316 全都用在这些财宝上，他连山的名儿也忘记了，只好嚷道：“齐梅里山，齐梅里山，快开开！”可是，这不是真正的山名，山当然一动也不动，仍然那样。他不由得恐慌起来，但是，他思索得时间越长，脑筋就变得越乱，就是眼前有这许多财宝，却也救不了他。傍晚时分，山分开了，十二个强盗走了进来，一眼看见了他，就扬声大笑道：“你这家伙，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你认为我们不知道，你已经来过两回，但是我们都没有抓住你，这第三回你休想出去了。”“上两回来的不是我，”他叫着道，“是我的弟弟。”他要求他们饶他一条命，可是，他们却不管他说得天花乱坠，还是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王克澄译）317 不孝的儿子从前有一个男子，他和他的妻子坐在大门口，面前搁着一只烤鸡，想好好受用一下。不料，男子看见自己年老的父亲，正朝着他们一步步走来，他连忙把烤鸡藏了起来，因为他不想给自己的父亲吃。老人来后，喝了几口酒，也就走了。儿子正想把烤鸡重新端到桌上，谁知他去拿的时候，烤鸡却变成了一只大蛤蟆，它一下跳到了儿子的脸上，而且蹲在那儿，再也不肯走了。有人想把它赶走，它却恶狠狠地瞧着那人，好像它立刻要跳到那人的脸上似的。从此，谁也不敢再碰它一下了。不孝的儿子，必须每天喂饱蛤蟆，要不然，它就要咬他的脸儿。就这样，他随便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一刻也得不到安宁。（王克澄译）318 星星银币从前有一个小姑娘，她的父母亲早已去世。她很穷，没有一间小屋可以让她住下，没有一张小床可以让她躺下，后来，她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手里一小块面包，别的什么也没有了，这块面包还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给她的。可是，她却非常善良和虔诚。因为，她即使得不到大家的救济，独自来到田野上，对敬爱的上帝却仍然十分信仰。这时候，她碰到了一个穷人，穷人对她说：“唉，给我一点儿吃的吧，我饿得受不了。”她立刻把整块面包递给了他，同时说道：“上帝会保佑你的！”说罢她继续走了。后来，又来了一个孩子，他苦恼地说：“我的脑袋冻得吃不消啦，给我些什么，让我可以遮挡一下吧。”她立刻脱下小帽，双手递给了孩子。她继续走了一段路，对面又来了个孩子，他没穿背心，浑身冻得发抖，她就把自己的背心送给了他。她又走了一会儿，又有个孩子向她要上装，她从身上脱了给他。最后，她进入了一座树林里，天色已经很晚了，对面却又走来了一个孩子，向她讨一件衬衣。319 虔诚的姑娘心想：“天色反正黑了，没有人能看得见你，你完全可以把衬衣脱给人家。”想着，她脱下了衬衣，递给了孩子。当她站在那儿，身上一点也没穿什么的时候，谁知天上的星星，一下全都掉落下来，原来这些星星，都是又亮又硬的银币。她虽然把自己的衬衣送给了别人，自己的身上这时却又穿上了一件崭新的衬衣，它是用非常细的亚麻布做成的。这时候，她把所有的银币统统收集拢来，在往后的日子里，她过得很富裕。（王克澄译）320 扔掉的料子从前有一个姑娘，相貌很美，可是生性懒惰，做事又很马虎。叫她纺纱，她就非常不耐烦，只要麻里有一个小结头，她就马上把一大堆都抓出来，扔在她身边的地上。有一个女佣人十分勤劳，她把扔掉的麻料都搜集起来，洗干净后精纺，不久就织成一件漂亮的衣裳。这时有一个小伙子向懒姑娘求婚，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结婚前夕，勤劳的女佣人穿起那件漂亮的衣裳，兴高采烈地跳起舞来。这时新娘说：“哎，我扔掉的东西女仆穿在身，干吗跳来跳去，跳个不停！”新郎听了这话就问新娘，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新娘告诉他，女佣人穿的衣服是用她扔掉的麻料做成的。新郎听了这话就明白这女人很懒，而那个穷姑娘却十分勤劳，于是他不再理她了。他看中了穷姑娘，便走向她，要娶她为妻。（钱鸿嘉译）321 322 白雪和红玫瑰姑娘从前有一个贫穷的寡妇。她孤零零地住在一间小小的茅屋里，茅屋前面有一个园子，里面有两棵小小的玫瑰树，一棵开的是白玫瑰花，另一棵开的是红玫瑰花。寡妇有两个孩子，长得像两棵小玫瑰树，一个孩子叫白雪，另一个叫红玫瑰。她们是那么纯洁，那么善良，那么勤劳，干起活儿那么卖劲，看来世界上的孩子要数她们两个最好的了。不过白雪比红玫瑰更加文静，更加温柔。红玫瑰喜欢在草地上和田野里蹦蹦跳跳，找花儿，捉蝴蝶，白雪却跟妈妈呆在家里，帮助她做家务；如果没有活儿干，就念书给她听。这两个孩子彼此相亲相爱，每次一块儿出去，总是手挽着手。如果白雪说，“我们不愿分离，”红玫瑰就回答说，“只要我们活着，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这时妈妈又添上一句：“你们中间一个人有什么，另一个也要一起享受。”她们常常单独在森林里跑来跑去，采集红红的浆果。飞禽走兽不但不伤害她们，反而十分亲热地走向前来：小兔子在她们手里吃白菜叶子，狍子在她们旁边吃草，小鹿很高兴地从她们身边跳过，许多鸟儿呆在树枝上，唱起她们能唱的歌。她们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如果她们在林子里待了很久，323 天色黑了下来，她们就身子挨着身子躺在苔藓上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妈妈也知道她们常是这样，因此并不担心。有一次，她们在森林里过夜。朝霞把她们唤醒的时候，她们看到一个漂亮的孩子，身上穿着闪闪发光的白衣服，坐在她们身边。他什么话也不说，就一直走到林子深处去了。她们向周围看看，才知道自己睡在一个深渊的旁边，要是她们在黑暗中再向前走几步，就一定会掉下去。妈妈告诉她们，这准是守护好孩子们的天使。白雪和红玫瑰把妈妈的小茅屋打扫得非常干净，看上去十分舒服。每逢夏天，红玫瑰总在家里忙这个，忙那个，每天早晨在妈妈还没有醒来时，她总在妈妈床前摆上一束花，这些花是从每株玫瑰树上采下的，每株一朵。冬天到了，白雪就生起火来，把锅子挂在炉子的通条上。锅子是黄铜做的，擦得很亮，像金子那样闪闪发光。晚上，如果飘起雪来，妈妈就说：“去吧，白雪，把门儿闩上。”于是她们仨坐在炉子边，妈妈戴上一副眼镜，拿起一本大书来朗读，两个姑娘一面听，一面坐着纺纱。在她们的身边，有一只羊在地上躺着；她们后面的竹竿上，停着一只小白鸽，小白鸽把脑袋藏在翅膀下面。一天晚上，她们十分亲热地坐在一起时，忽然有人敲门，仿佛要进屋来。这时妈妈说：324 “红玫瑰，快去开门，可能有人路过这儿，想在咱们屋子里过夜。”红玫瑰走向前去打开门闩，心里想来的也许是个穷人，想不到来的不是穷人，却是一头熊，他正昂起肥大的黑脑袋伸进门里来。红玫瑰见了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小羊咩咩地叫了起来，小鸽子扑打着翅膀想飞，白雪跑到妈妈的床后躲着。不料那头熊说起话来，他说：“你们别怕，我不会咬你们。我冷得要命，只想在你们这儿暖和一下。”妈妈说：“你这可怜的熊儿啊，你就躺到火边吧，不过你要注意，别把皮烧着了。”接着，她又高声喊道：“白雪，红玫瑰，快出来吧，熊不会伤害你们的，他没有坏心眼儿。”于是两个孩子走出来了，小羊和小鸽子也慢慢地来到熊的面前，再也不怕他了。这时熊对她们说：“孩子们，把我身上的雪拍些儿下来吧。”她们就去拿扫帚来，把熊皮打扫干净，熊横着身子躺在火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哼声，显得十分高兴和舒畅。不久，他们之间就很熟了，孩子们就跟那个笨头笨脑的客人打起趣来。她们用手去拔熊毛，把小脚踏在熊背上，把325 熊推来推去；有时她们拿起一根榛树的枝条，朝着他痛痛快快地打，他呼噜呼噜地哼起来，她们就哈哈大笑。熊呢，也乐意让孩子们那样做，不过她们捉弄得太过分的时候，熊就叫喊起来：“孩子们，饶了我的命吧！白雪哟，红玫瑰呀，你们把求婚的人打死啦。”睡觉的时候到了，孩子们要上床睡，妈妈就对那头熊说：“你可以托上帝的福，躺在炉灶边，这样你就不会受凉，天气不好也不会影响你。”天一亮，两个孩子就把熊放出门去。他踏着雪走进森林里。从此以后，熊每天晚上按照规定的时间回来，躺在炉灶边，让两个孩子随心所欲地拿自己寻开心，她们已同他玩惯混熟了，只有等那位黑伙伴回家之后，她们才把门儿闩上。春天来临，野外呈现一片绿色。有一天早晨，那头熊对白雪说：“现在我要离开了，整个夏天都不会回来。”“你上哪儿去呀，亲爱的小熊？”“我要到森林里去，防那个凶恶的矮人拿走我的宝物。冬天里，地面冰住了，他不得不呆在地下，没法爬出来。可是现在，太阳把地上的冰雪融化了，地面显得暖和些，他就要钻呀钻的爬到地面上来，找东西，偷东西。无论什么一到326 他手里，一进他洞里，就不容易再找回来了。”听到熊要走了，白雪心里非常悲伤。当她给他打开门儿，熊从门缝里挤出去时，身子擦在门钩上，一块皮给撕了。当时白雪似乎看到有金子在微微发光，不过她吃不准。熊急急忙忙跑开，不久就在树林后面隐没了。过了一些时间，妈妈差两个孩子到林子里去拾干柴。在野外，她们发现有一棵大树倒在地上，树干旁的草堆里，有什么东西一忽儿跳上，一忽儿跳下，她们看不清这究竟是什么。她们往前走近，看见一个矮人，面容苍老憔悴，雪白的胡子有尺把长。胡子的末端嵌在一个树缝里，矮人跳来蹦去，活像绳子拴着的一只小狗，显得不知所措。这时矮人瞪起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冲着两个女孩子吼道：“你们站在那儿干吗？你们能不能走过来，帮我一下忙？”“你在干什么来着，矮个儿？”红玫瑰问。“好奇的傻瓜！”矮人回答。“我要把这棵树劈开，想弄些小木头在厨房里当柴用。我们吃的饭菜不多，不像你们那些贪吃的粗人狼吞虎咽，大块的木柴会一下子把我们的一点儿食物烧焦的。我很幸运，已经将楔子打进去了，本来一切都可以如愿，可是那块该死的木头太滑，忽然意想不到地跳了出来，树缝一下子合拢了，我那漂亮的白胡子拔不出来327 了，现在夹在里面，我走也走不了啦。现在却让你们两个皮肤滑滑、面孔白白的傻丫头来讥笑我！呸，真倒楣！”两个孩子走去帮忙，她们费了好大力气，胡子还是拔不出来，它牢牢地夹在里面了。“我跑去叫人来帮忙，”红玫瑰说。“疯丫头！”矮人咆哮起来，“谁还要你们再喊人来？你们两个我已经嫌多了，难道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吗？”“别不耐烦哪，”白雪说，“我已想出一个法儿来了。”于是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剪刀，把胡子的末端剪掉。矮人一感到自己已经自由，就抓着藏在树根中间的一只装满金子的袋子，提起后就自言自语地嘟哝起来：“粗坯，竟把我这么神气的胡子剪去了一截！让恶魔来收拾你们！”说完这话，他就把袋子往背上一甩，径自走了，对孩子们连看都不看一眼。过了不久，白雪和红玫瑰想钓鱼，用来做菜吃。她们走到小溪旁边，看到一只大蛭虫模样的东西跃向水面，好像要跳到水里去。她们跑过去看，原来就是那个矮人。“你要上哪儿去？”红玫瑰说，“你不是要跳到水里去吧？”“我可不是这种傻瓜，”矮人嚷道。“你们有没有看到，那条该死的鱼想把我拉到水里去吗？”328 原来矮人坐在那里钓鱼，可他运气不好，一阵风儿吹来，他的胡子和钓丝绞在一起了。这时一条大鱼马上上了钩，这个家伙身体弱，力气小，拉不起鱼来，反而让鱼占了上风，把矮人拉了过去。尽管矮人抓住了一把草和芦苇，可也不顶用，他不得不跟着那条鱼团团转，随时有被鱼拉下水里去的危险。两个女孩来得正是时候，她们一把将他拉住，想把他的胡子和钓丝分开，可也无济于事，因为胡子和钓丝缠得很紧。她们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拿出剪刀来把胡子剪断，因此一小截胡子又丧失了。矮人见此情状，又冲着她们大叫大嚷：“你们这些捣蛋鬼！把一个人的脸毁了，这还成何体统？你们剪去了我下面一抹胡子还不够，现在又把最好的一部分剪掉了，我也没有脸去见我的家人了。你们赶快给我滚开，连鞋底也跑得无踪无影！”说罢，他去拿藏在芦苇里的一袋珍珠，以后一句话也没说，拖起袋子就走，一会儿在一块石头后面消失不见了。不久妈妈叫两个女孩到城里去买针线、绳子和带子之类。她们路经一片荒野，荒野上到处堆满大块的岩石。这时她们看到一只大鸟在空中来回飞翔，还在她们头上打着圈儿，后来越飞越低，最后在一块不远的岩石前面停了下来。在这一刹那，她们忽然听到一阵尖利刺耳、悲痛欲绝的329 叫喊声。两个孩子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看，原来有一只苍鹰已把她们的老相识、也就是那个矮人攫住了，要把他带走。两个富有同情心的姑娘马上把矮人拉住，同苍鹰争夺了很久，苍鹰终于将它的掠获物放了下来。矮人从惊惶中恢复过来后，用刺耳的声音叫道：“你们对我小心一点儿，好不好？你们已把我这件满是破洞的薄褂子撕得四分五裂，你们这些蠢东西，混蛋！”说完这些话，他拿了一袋宝石，又溜到岩石下面自己居住的小洞里去了。两个姑娘对他的忘恩负义已习以为常，她们继续走自己的路，到城里办事去。在回家的路上，她们又路过那个荒野。这时矮人把袋里的宝石在一块干净的空地上倒了出来，见到两个女孩子大吃一惊，他想不到这么晚还会有人走到这儿来。夕阳照在亮晶晶的宝石上，闪闪发光，它们真是五光十色，灿烂无比，两个女孩不由站住了，睁大眼睛看了起来。“你们站在这里张大嘴巴看个屁！”矮人又大叫大嚷，他那灰色的脸由于气愤而涨得通红。他还想继续骂下去，忽然听到一声吼叫，一只黑熊从森林里窜了出来。矮人吓坏了，拔脚就跑，他还没有逃到自己的藏身之所，黑熊已跑到了他的身边。330 这会儿他可吓破了胆，叫道：“亲爱的熊伯伯，饶了我吧，我愿把全部宝物都送给您，瞧，这儿放着的都是美丽的宝石。饶了我的性命吧，我这个人这么瘦小，您哪里放在心上呢！我啊，您牙齿咬起来也没有味儿，您还是去抓那边两个坏心肠的小姑娘吧，她们肥得像小鹌鹑一样，咬起来怪嫩的。看在上帝面上，吃了她们吧。”黑熊对矮人的话置之不理，却用掌子对准那个坏蛋狠狠打了一下，矮人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了。这时两个姑娘已经跑开，可是黑熊高声喊道：“白雪和红玫瑰，你们别害怕，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走。”她们听出了黑熊的声音，就站住了。黑熊走近时，熊皮忽然掉了下来，站在那里的却是一个美男子，全身穿着金衣。他说起话来：“我本来是一个王子，后来那个狠心的矮人偷了我的珍宝，还对我施了魔法，把我变成一头野熊，让我在森林里东闯西跑，只有待矮人死后，我才能得救。现在，他已经得到惩罚，真是罪有应得。”后来白雪同王子结了婚，红玫瑰跟他的弟弟完婚。他们共同享有了矮人堆积在山洞里的大宗财富。年老的妈妈好多年来一直住在两个孩子家里，生活十分安宁，十分幸福。她331 也把两棵玫瑰树一起带去，种在她的窗子前面，每年开着非常美丽的玫瑰花，有些是白的，有些是红的。（钱鸿嘉译）332 大鹏鸟从前有一个国王，他统治哪个国家，名字叫什么，我可不清楚。国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她经常生病，哪一个大夫都治不好。后来一个预言家向国王说，公主吃了苹果，就可以恢复健康。于是他在全国发布通告，谁给公主带来苹果，把她的病治好，他就可以娶公主为妻，将来还能继承王位。再说有一家人家夫妇俩，他们有三个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父亲对大儿子说。“你到园子里去摘满满一篮美丽的红苹果，送到宫廷里，也许公主吃了会恢复健康，这样你就可以跟她成亲，将来当上国王。”大儿子听从他的吩咐去办，办好后启程了。他走了不一会，遇见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矮个儿，矮个儿问他篮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名叫乌雷的大儿子说：“这是青蛙的腿。”矮个儿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便。”说完这话，矮个儿就走了。乌雷到了宫殿后，叫人禀报国王，说他带了苹果来，如333 果公主吃了，就可以恢复健康。国王听了非常高兴，传乌雷进来；可是打开篮子一看，里面不是苹果，却是青蛙腿，有一只还在动呢。国王非常恼火，把他驱逐出去。大儿子回家后，就把经过告诉父亲。于是父亲派次子塞梅去。塞梅的经过情况，跟乌雷一模一样。他也遇见了头发花白的矮个儿，矮个儿问他篮子里是什么。“猪鬃，”塞梅说。头发花白的矮个儿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便。”他到了王宫门口，说他手边有苹果，公主吃了病会好，可是人们不让他进去，说有人已来开过他们玩笑。但塞梅再三说他确实带来了苹果，要他们放他进去。后来他们终于相信了，带他去见国王。可是揭开篮盖一看，里面却是猪鬃。国王勃然大怒，吩咐下人拿鞭子把塞梅打出去。他回家以后，也把经过情况说了。最小的儿子，大家都管他叫傻瓜汉斯。这时他来问父亲，他是不是也能去送苹果。“哎，”父亲说，“难道你配得上去吗？聪明人都办不成，你想干得了？”334 可是那孩子一个劲儿请求他：“爹啊，我也要去。”“滚吧，傻瓜，你得等到聪明起来后再去，”父亲转过背说。可汉斯拉着父亲的衣服，又说：“爹啊，我也要去。”“好，你就去吧，不过你回来时什么也休想到手！”父亲回答时，声调中带着妒意。孩子听了非常高兴，跳了起来。“你到现在还像一个傻瓜，一天比一天笨了，”父亲又说。可是这些话对汉斯都不起作用，也没有影响他那快乐的情绪。天快黑了下来。他想，还是等到明天再去吧，今天总不能去宫廷了。夜间，他在床上总是睡不安稳，后来好容易睡着了，却在梦里见到美丽的公主和宫殿、金银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第二天一早，他就出发，不一会就遇上那身穿灰衣的古怪的矮个儿。矮个儿问他篮子里是什么，汉斯就回答：“里面是苹果，公主吃了毛病就会好。”矮子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便。”可是宫廷里的门卫不让汉斯进去，他们说已经有两个人来过，口口声声说带了苹果来，结果一个拿了青蛙腿，另一335 个拿了猪鬃。汉斯苦苦恳求，说他拿来的既不是青蛙腿，也不是猪鬃，而是整个王国里生长得最美丽的苹果。他说得头头是道，门卫认为他不会撒谎，就让他进去。这一回，门卫干得对头了，因为汉斯在国王面前揭开篮子的盖，里面果然是金黄色的苹果。国王见了苹果很是高兴，马上叫人送给女儿。此刻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人们报告苹果究竟能不能见效。没多久，有一人前来报告情况，你们看，这人是谁呀？原来是公主本人。她一吃苹果，疾病就霍然而愈，从床上一跃而起。国王心里的高兴劲儿，笔墨是难以形容的。可是现在，国王却不肯把女儿许配给汉斯了。他先要汉斯建造一只在陆地上比水上驶得还快的小船。汉斯接受了这个条件，回到家中，把经过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于是父亲派大儿子乌雷到森林里去，建造那种小船。乌雷勤奋地干了起来，嘴里还吹起口哨。中午时分，太阳当空高高照着，这时头发花白的矮个儿又来了，他问乌雷在做什么。乌雷答道：“木头用具。”矮个儿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便。”到了晚上，乌雷自以为现在已造好了一只小船，可是一336 坐到里面，就变成木头用具了。第二天，塞梅到树林里去，但他的遭遇跟乌雷的一模一样。第三天，傻瓜汉斯到林子里去了。他干得非常卖力，整个林子里响彻着伐木的声音，他一面唱歌，一面兴高采烈地吹口哨。这天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矮个儿又来了，问他在干什么。“我在做一只走在陆地上比水里还快的小船，如果做成了，我就讨公主做老婆。”“哦，”矮个儿说，“应当这样，以后也应当这样。”晚上，金黄色的太阳快下山时，汉斯把小船和用具都造好了，他坐在船里，划着桨向王宫进发。小船行走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国王在很远的地方都看到了。可是他仍旧不肯把女儿嫁给汉斯，他说，他必须从早到晚看管一百只兔子，如果失掉一只，婚事就告吹。汉斯也同意了。第二天，他带了一群兔子到草地上去，小心翼翼地看管着，不让一只兔子走失。过了几个钟头，宫里来了一个侍女，对汉斯说，快交一只兔子给她，要招待客人。汉斯明白她的用意，说他一只也337 不能给，国王明天可以用胡椒炒兔子来招待宾客。但侍女不肯罢休，最后哭了起来。汉斯见她哭了，就说：如果公主自己来，就交给她一只兔子。侍女到宫里把情况说了，公主就亲自走来。这时，矮个儿又来看汉斯，问汉斯在做什么。汉斯说：“咳，我得看管一百只兔子，一只也不能走失，这样才能同公主成亲，以后做国王。”“好呀，”矮个儿说，“这里有一只哨子，如果有一只兔子跑走了，只要你一吹，它就会回来。”这时公主来了，汉斯就给了她一只兔子，放在她的裙子里。公主只走了一百步路光景，汉斯就吹起哨子来，兔子就从裙子里跳出，回到兔群里来了。到了晚上，看守兔子的汉斯又吹了一次哨子，看看兔子是不是都在；接着就把它们带到宫殿里。国王见了非常惊异，怎么汉斯有本领看管一百只兔子，一只也没有走失。不过国王仍不肯把女儿许配给他，对他说，他一定要先把大鹏鸟尾巴上的羽毛取来。于是汉斯急忙启程，疾步如飞地向前走。晚上，他走到一座城堡，要求在那边过夜，因为那时还没有客栈。城堡的主人非常高兴地答应了他，并且问他上哪338 儿去。汉斯回答说：“我去找大鹏鸟！”“喔，原来去找大鹏鸟！大家都说，大鹏鸟什么事情都知道，我正好失落了一把开钱箱的钥匙，你去时问问大鹏鸟，钥匙在哪儿。”“好的，”汉斯说，“我一定照办。”次日一早，他继续赶路，路过另一个城堡，又在那里过夜。城堡主人听说他要去大鹏鸟那儿，就告诉他家里有一个女儿生病了，用了各种药物，都不见效，要他去问问大鹏鸟，怎样可以使女儿康复。汉斯说他很愿意办这件事，又继续上路。不久，他来到一条小河边，那里没有渡船，却有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汉子把人们背过河。那汉子问汉斯去哪儿，汉斯说：“上大鹏鸟那儿。”“哦，如果你去那边，”汉子说，“那就替我问问，为什么我应当把所有的人都背过河去。”“好，老大爷，我一定照办，”汉斯说。于是大汉背汉斯过河。汉斯终于来到大鹏鸟家里，可是当时大鹏鸟不在，只有他的配偶在家。汉斯把什么话都对这雌鸟讲了，说他要大鹏鸟尾巴上的339 一根羽毛，还有一个城堡里失落了打开钱箱的钥匙，他要问大鹏鸟钥匙在哪儿；另一个城堡主人的女儿生病，他要知道女儿的病有什么办法治好；再有，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那边有一个汉子非得把别人背过河不可，他很想知道要背众人过河究竟是什么缘故。大鹏鸟的配偶听了说：“你得知道，我的好朋友，凡是一个基督教徒，都不准同大鹏鸟说话，他会把他们都吃掉的。如果你真想这么做，那么你可以躺在床底下，夜里当他一睡熟，你就伸出手去把他尾巴上的一根羽毛拔下来，你想知道的种种事情，我就可以问他。”汉斯听了十分满意，就在床底下躺着。晚上，大鹏鸟回家了，一进房间后就说：“夫人，我闻到了一个基督教徒的气味。”“嗯，”大鹏鸟的妻子说，“今天倒是来了一个，不过他已经走了。”大鹏鸟也就没有说什么了。半夜里，大鹏鸟打起呼噜来，汉斯就伸手拔去了他尾巴上的一根羽毛。大鹏鸟大惊失色，说：“夫人，我闻到一个基督教徒的气味，也觉得有人在扯我的尾巴。”于是妻子说：“你一定在做梦！我已经对你说过，今天340 来过一个基督教徒，不过他已走了。他向我讲了一些事。有一座城堡，里面丢失了一把开钱箱的钥匙，找不到了。”大鹏鸟说：“咳，笨蛋！钥匙在木材间门后的一堆木头底下呐。”“那人还说，另一座城堡里有一个女孩子病了，没有办法恢复健康。”大鹏鸟说：“咳，笨蛋！地窖的石阶下面有一只癞蛤蟆，它用那女孩子的头发做了一个窝。如果把头发拿了回去，她的病就会好。”“那人又说，什么地方有一条河，河边有一个汉子，他非要把所有的人背过河去不可。”大鹏鸟说：“咳，笨蛋！只要有一回他把一个人放在河中央，他就不用再背别人了。”一清早，大鹏鸟就起身飞走了。这时汉斯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他拿着一根漂亮的羽毛，大鹏鸟说的关于钥匙、女孩和河边汉子的事，他也都一一听到了。雌鸟又把各件事重说一遍，这样他就不会忘记。于是汉斯踏上归途。他先遇见河边的汉子，汉子即刻问他大鹏鸟说些什么话。汉斯对他说，他要先背他过河，然后再告诉他。于是汉子就背他过河。341 到了那边，汉斯就说，他只要把一个人放在河中央，以后就不用再背别人了。汉子听后非常高兴，对汉斯说，为了表示谢意，他还要来来去去背他一次。汉斯谢绝了他，叫他别再为这事辛苦了，他对他已很满意，说罢径自往前走去。他来到有一个女儿生病的那个城堡里。因为那个女孩不能走路，他把她背在肩上，走下地窖的石阶，从最后一级石阶下取出蛤蟆窝，放在女孩手里。女孩马上从他肩上跳下，走上石阶，她完全恢复健康了。这时女孩的父母亲非常高兴，送给汉斯许多金银之类的礼物，他要什么，他们就给他什么。于是汉斯又来到另一座城堡。他到木材间去，在门后一堆木材里正好找到了钥匙，然后交给主人。主人十分高兴，便从箱子里取出许多金子以及各色各样的东西，如母牛、绵羊和山羊等，作为酬谢汉斯的礼物。汉斯带着一切东西，带着钱币、金银、母牛、绵羊和山羊来见国王。国王就问汉斯，这么多的东西都是从哪儿弄来的。汉斯说：“你要什么，大鹏鸟就给你什么。”国王心想，这倒是大有用处，于是动身去见大鹏鸟。国王走到河边，他是汉斯以后走到这里的第一个人。可是汉子背上他后，把他放在河中央，径自走了，国王竟淹死在那342 里！这样，汉斯就和公主成婚，并且做了国王。（钱鸿嘉译）343 寿命当上帝创造出世界，而且要定出所有生物的寿命时，驴子走过来问：“主啊，我能活多久呢？”“三十年，”上帝回答，“你看行吗？”“哎，主呀，”驴子答道，“这段时间好长哪。请想一想我那劳累的生活，从早晨到黑夜，我背着很重的货物，把一袋袋谷子拖到磨坊里，这样别人就能吃到面包，可是给我提神醒脑的，除了拳打和脚踢之外，什么也谈不上！时间太长了，让我少活几年吧。”上帝发起慈悲来，给他减了十八年。驴子满意地离开了，来了一条狗。“你想活多久？”上帝问他，“驴子认为三十年太长了，你对这总该满意了吧？”“主啊，”狗答道，“这是您的意旨吗？请想一想，我不得不东奔西跑，而我的两只脚可受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来，牙齿也咬不动了，那时我除了在各个角落里跑来跑去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外，还能干什么呢！”上帝明白狗说得有理，就减了十二年。344 这时猴子过来了。“活三十年你大概满足了吧？”上帝问他。“你不用像驴子和狗那样干活，你的日子总是过得挺好的。”“唉，主啊，”猴子答道，“看起来是这样，不过实际上又是一回事。天上降下了黄米粥，我可没有勺子。我得一直逗人家乐，还要做鬼脸，让人们哈哈笑。如果他们投来了一个苹果，我咬了一口，味儿却是酸的。欢乐后面往往隐藏着多少悲哀啊！三十年时间我可支持不了。”上帝是仁慈的，他给他减去十年。最后人来了。他快乐，健康，生气勃勃。他请求上帝定出寿命的长短来。“你该活上三十年，”上帝说，“这样够吗？”“时间多短啊！”人提高嗓门说。“如果我造好了房子，建好了家庭，种好了树木，树木又开花结果，而我正想享受生活乐趣的时候，我却要死去了！唉，主啊，请延长我的寿命吧！”“我把驴子的十八年寿命加在你头上，”上帝说。“这还不够呐，”人说。“那么你把狗的十二年寿命也拿去吧。”“这还太少了。”“好吧，”上帝说，“我再把猴子的十年也给了你，不过不能得到再多的了。”345 人走了，心里还不满足。所以人活到七十岁。最初三十年是人原有的年龄，不过这段时间过去得很快，那时他健康、欢快，劲儿十足地干活，为自己的生活感到高兴。接下去十八年是驴子的年龄。加在他肩上的负担一个接着一个，他得把五谷背来，养活别人，挨拳打脚踢是他勤勤恳恳的工作所得的报酬。以后是狗的十二年。那时他躺在角落里呼噜呼噜哼着，没有牙齿咬食物了。这些时间过去以后，就是猴子的十年了，人的生命即将结束。那时他头脑迟钝，痴痴呆呆，尽做些蠢事，为孩子们嗤笑。（钱鸿嘉译）346 井边的放鹅姑娘从前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带着一群鹅儿在山峦间一个荒僻的地方居住；她有一座小屋。荒地的周围是一片大森林。每天清晨，老太婆拄着拐杖踉踉跄跄走到林子里。老太婆在那边十分忙碌，像她那么一把年纪，人们是不相信她能干上这么多活儿的。她为她的一群鹅儿割草，还动手去摘她能摘到的野果子，然后把这一切背回家去。人们满以为这样的重担会把她压垮，可是她总是背着这些东西平安无事地回到家里。如果有人见到她，她就非常和蔼地向对方问候：“老乡，你好，今天天气可美哪。喔，你见到我拖着一捆草很怪吗？不过每个人都得背上一些东西呐。”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不愿意碰上她，宁可绕道走；如果做父亲的带着孩子从她身边走过，就会悄声对他说：“当心这个老太婆，这个人有鬼，是一个巫婆。”一天早晨，有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穿过森林。阳光灿烂，鸟儿在欢唱，凉风拂过树叶，他心里十分轻松愉快。这时他还没有遇见一个人。忽然，他看到一个老婆婆跪在地上，挥动镰刀在割草。她已在包布里装了满满的一捆，旁边的两只篮子里，一只盛347 满了野梨，一只盛满了苹果。“喂，老妈妈，”他说，“这许多东西你怎么拿得了呢？”“少爷，我不背回去不行呐，”老太婆答道，“有钱人家的孩子是用不着干这些的。可是庄稼人有句话：别向后面瞧，你的背弯了。”见到小伙子在她身边站住，她又说：“你愿意帮我的忙吗？你的背脊还是笔挺的，你的腿挺结实，干这些事可不费力气。我家离开这里又不远，就在山后面的一块荒地上。你只要两脚一跳，就可以到了。”小伙子对老太婆萌起同情心来，他回答说：“虽然我的爹不是庄稼汉，而是一个有钱的伯爵，可是我要让你明白能扛东西的不只是庄稼汉，所以我愿替你背上包袱。”“如果你愿意试一下，”老太婆说，“那我也挺高兴。你得走上一个钟头的路，可是这对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那边的一些苹果和梨子，你也得一起带去。”年轻的伯爵听说有一小时路程，有些迟疑不决，可是老太婆不肯放过他，拿起包袱搁在他的背上，还把两只篮子挂到他的胳膊上。“你瞧，这不是很轻吗，”她说。“不，并不轻哪，”伯爵回答，脸上露出苦恼的表348 情。“这包东西压在肩头上很重，好像里面都是一块块石头。苹果和梨子分量也很重，好像都是铅做成的，我连气也透不过来了。”他很想把这一切东西都卸下来，可是老太婆不让他卸。“瞧你的，”她挖苦他说，“我这老太婆经常拖着跑的东西，你这位少爷居然背不动。说起话来倒是挺漂亮的，可是要一本正经干起来，就想溜了。”她又接下去说：“你还站在这里打不定主意吗？迈开你的腿走吧。这个包袱，谁也不会再拿下来的。”年轻人在平地上走路时还能顶得住，可他们走到山腰想上山时，一块块石头好像有生命的物质那样在他脚后滚了过来，他支持不住了。他的额头上汗水涔涔，从他背上流了下来，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老妈妈，”他说，“我再也走不动了，我想休息一会儿。”“这里不行，”老太婆答道，“我们到家里后，你就可以休息，不过现在还得往前走。谁知道你会捞到什么好处呢。”“老太婆，你真不要脸！”伯爵一面说，一面想把包袱扔下，可是他的愿望只落得一场空：它牢牢地压在背上，仿佛生了根似的。他转过来，掉过去，总是摆脱不了。老太婆见了哈哈大笑，拄着拐杖跳来蹦去，显得非常高349 兴。“别火啦，少爷，”她说，“你的脸红得像一只火鸡喽。耐起性子背吧，待咱们到家里时，我会付给你一大笔小账的。”年轻人怎么办呢？他只得听凭命运的安排，耐心地跟在老太婆后面一步一脚地走。老太婆越走精神越好，而他肩上的负担却越来越重。突然，老太婆纵身一跳，窜到那个包袱上面坐了下来，尽管她瘦得皮包骨头，可分量比最胖的乡下姑娘还重。小伙子的两腿瑟瑟发抖，然而如果他不再往前走，老太婆就用树枝和荨麻秆抽打他的腿。小伙子哼哼唧唧地爬到山上，终于来到老太婆的家，那时他真想躺下来呢。一群鹅儿见了老太婆，就张开翅膀腾空飞起，伸长头颈迎面向她跑去，而且“吭、吭”地叫了起来。在这群鹅儿后面，有一个乡下女人手执一根树枝向他们走来。女人的年纪已不小了，长得又高大，又结实，但丑得要命。“母亲，”她对老太婆说，“你遇上了什么事吗？你在外面呆很久了。”“小妞儿，没什么，”老太婆答道，“我没碰上什么倒楣事儿，有一位少爷倒替我背包袱哩。你倒想想，我累了的时候，他把我也给背了起来。咱们不觉得路长，咱们高高兴兴350 的，还经常逗乐呢。”老太婆终于顺顺当当地从小伙子背上跳下。她从他背上拿下包袱，再从胳膊上取下篮子，十分亲切地瞅着他说：“现在请你坐到门前的凳子上休息一会吧。我得一五一十付给你工钱，一个子儿也少不了。”接着她对放鹅姑娘说：“小妞儿，你快上屋子里去，单独跟一个年轻的哥儿呆在一起不挺合适，咱们别再在火上添油哩，他会看上你的。”伯爵听了哭笑不得。他暗自想：“这样一个宝贝哪怕再小上三十岁，也不能打动我的心哩。”这时，老太婆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温存地抚弄着这些鹅儿，不一会随着女儿进屋去了。于是年轻人伸手伸脚在野苹果树下的一条凳上躺了下来。这儿的空气温暖而又柔和，周围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长满了报春花、百里香和其他千百种花卉，中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而流，太阳照在上面，使小溪闪闪发光；一群白鹅有的踱来踱去，有的拍着水玩儿。“这儿真美呀，”他说，“可我太累了，连眼睛也睁不开，我真想睡一会儿。但愿不要刮风，把我的两条腿从身子上吹走，因为它们已软得像火棉一样了。”351 他睡了一会儿，老太婆就来了，把他摇醒。“起来吧，”她说，“你可不能呆在这儿。我虽然叫你吃足了苦头，可是不会伤你的命。现在，我要付给你工钱了。金子和财富你都用不着，还是拿一点别的东西吧。”说罢，她把一只小盒子放在他手里，那盒子是用整块绿宝石雕琢成的。“好好保存起来，”她又加上一句，“你会交上好运的。”伯爵一跃而起，因为他感到自己精神焕发，精力又十分充沛了。他收下礼物后向老太婆道了谢，就动身走了，并没有回过头去看一下身后那位漂亮的小姑娘。他走了一阵后，还听到远处鹅儿们的欢叫声。看来，伯爵在荒野地闯了三天后，才找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他来到一个大城市，因为谁也不认识他，人们就把他带到王宫里，当时国王和王后正在宝座上坐着。于是伯爵屈膝跪下，从袋里取出绿宝石的盒子，放到王后的脚跟前。王后吩咐他站起来，要他把小盒子递给她。不料王后一打开盒子朝里一看，就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国王的侍卫立刻把他逮住，要把他投入监狱里。这时王后张开了眼睛，厉声叫侍卫把他放了，并且叫别人统统避开，她想跟陌生人私下谈谈。当王后单独同伯爵在一起时，就抽抽搭搭地说：“周围的荣华富贵，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每天早晨我352 醒来时，心里总十分愁闷。我本来有三个女儿，其中要数小女儿最美了，世界上的人都认为她是绝色佳人。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面颊和嘴唇像苹果花一样红，头发又像阳光那样灿烂夺目。她哭起来时，眼睛里流出的不是泪水，而纯粹是珍珠和宝石。“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国王叫她们三姊妹到王座前来。你应当想象得到，当小女儿进去时，人们都睁大了眼睛，仿佛太阳升起那样。只听得国王说：“‘女儿们呀，我的末日不知道哪一天来到，今天我要决定，我去世以后，你们每个人将得到些什么。你们待我都很好，不过你们当中谁对我最好，谁就得到最好的一份东西。’“当时，每个女儿都说自己对父王最好。国王回答说：“‘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怎样爱我的？这样我可以看出你们的一片心意。’“大女儿说：‘我爱父亲好比最甜蜜的糖一样。’“二女儿说：‘我爱父亲好比最漂亮的衣服。’“可是小女儿一句话也不说。父亲问她：“‘我最亲爱的孩子，你怎么样爱我呢？’“‘我不知道，’小女儿答道，‘我的爱是没有什么可比的。’“可是父亲硬要她说出一种东西来。她终于说：353 “‘没有盐，最好的食物就淡而无味，因此我爱父亲好比爱盐一样。’“国王听了勃然大怒，说：“‘如果你像爱盐那样地爱我，那么我也要用盐来报答你的爱。’“于是他把国家分给了大女儿和二女儿，而对小女儿呢，却让她的背上缚了一袋盐，叫两个奴仆把她赶到深山密林里去。”王后又接下去说：“我们大家再三为她求情，可是国王的怒气还是没法平息。当她要离开我们时，她哭得多伤心呀！整条路上，都是她眼睛里流出来的珍珠。不多久，国王感到自己太狠心了，十分懊悔，派人到森林各处找寻这个可怜的孩子，可是谁也找不到。当我一想到野兽也许会把她吃掉，我就说不出地难受；有时我怀着这样的希望来安慰自己：也许她还活着，在一个山洞里躲了起来，或者有什么好心人在保护着她。“但是，你倒想想，刚才当我打开你那装绿宝石的小盒子时，看到里面放的一颗珍珠同我女儿眼睛里流出的一模一样，我心里的激动程度你是可以想象得到的。现在你得对我说说，你是怎样弄到这颗珍珠的。”伯爵告诉王后，他是从林子里一个老太婆手中得到这颗珍珠的，他觉得老太婆很可疑，一定是个巫婆，至于公主，354 他没有听她说起过，也没有见到过。于是国王和王后决定去找那个老太婆，他们想珍珠在哪里，哪里一定有他们女儿的消息。那天老太婆坐在荒地上的一部纺车旁边纺纱。天已黑下来了，炉灶下面还有一片木头在燃烧，微微发光。忽然外面响起了一片声音，一群鹅儿从牧地回来了，嘴里发出粗哑的叫声。不一会，老太婆的女儿也进屋来了。女儿向老太婆问好，她差不多理也不理她，只是摇了摇头。女儿在她身边坐下后，就操动纺车绕线，利索得像一个小姑娘。两个人坐了两个钟头，什么话也不说。后来窗子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只红通通的眼睛直愣愣地向里面张望。原来这是一只老猫头鹰，它“呜—呜—呜”地尖叫了三声。老太婆抬眼看了一会儿，说：“小妞儿，现在是你出去的时候了，干你的事儿去吧。”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她走到哪里去了呢？她越过草地，一直来到山谷。最后她走向一口井，井边长着三棵老橡树。这时又大又圆的月亮已在山头上露了脸，照在地上分外明亮，连一根别针也能找到。她把罩在脸上的一层皮扯下，俯下身子凑向井边，洗起脸来。洗好以后，又把那张皮浸到水里，然后把它放到草地上，让它在月光下泛白，干燥。瞧，那个姑娘变得多快呀！这种事恐怕你从来没有见过吧！只见灰白的辫子掉了下来，355 露出一头像太阳光那样灿烂的金发，整个身躯像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她的两只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那样，熠熠生辉，面颊泛起苹果花似的一片嫣红。可是这位美丽的姑娘十分悲伤。她坐了下来，痛哭失声。泪珠儿一滴又一滴地从她的眸子里迸出来，从长发中间一直滚到地上。她就这样端坐着，要不是附近的树枝发出瑟瑟的响声，她还想久久坐着不走。她像听到猎人枪声的小鹿那样跳了起来。这时月儿正好被一块黑云遮住了，一刹那间，姑娘又披上原来的那层皮，像被风儿吹熄的灯光那样消失了。她急急跑回家去，像白杨树叶子那样浑身发抖。老太婆站在门前，姑娘想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她听，可是老太婆亲切地笑了起来，对她说：“我什么都知道了。”她把姑娘带到房里，又燃起一块木柴来。她不再坐到纺车旁边，却提起一把扫帚，做起清洁工作来。“什么都要弄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她对姑娘说。“哦，母亲，”姑娘说。“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动手打扫？你想做什么呀？”“你可知道现在是几点钟？”老太婆问。“还不到半夜，”姑娘回答，“可是已有十一点多了。”老太婆继续说：“你可记得，你是三年前的今天上这儿356 来的吗？你的时间已到，咱们不能再住在一块儿了。”姑娘大惊失色，说道：“唉，亲爱的母亲，难道你想赶我走吗？我该到哪儿去呢？我没有朋友，也无家可归。你要我做的一切，我都做了，你一向对我十分满意，别撵我走吧。”老太婆不想把姑娘今后的遭遇告诉她，只是说：“我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我搬出去时，屋子里一定要干干净净才是。我要干的事，你别阻挡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应当找一所能住的房子，我会给你一笔报酬，你也会感到满意的。”“你一定得告诉我，究竟有什么事啊？”姑娘又问。“我再跟你说一次：别打扰我的事儿。别再说话了，到你自己房里去，把脸上那层皮除下，穿起你来时的那套绸衣，呆在房间里，等我喊你再出来。”我现在又得回头讲国王和王后的事了。他们同伯爵一起出去，想在荒野里寻找那个老太婆。夜里，伯爵在森林里跟他们走散了，只好一个人往前走。第二天，他发觉自己走的路是对头的。他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天晚。他爬到一棵树上，想在那儿过夜，因为他担心可能迷了路。月光照亮了附近的地方，他瞥见一个女人的影子，女人正从山上走下来。她手里并没有树枝，可是他看得清就是老357 太婆家里见到过的放鹅姑娘。“嘿嘿！”他叫了起来，“她来了！我捉住了这个巫婆，另一个巫婆也逃不出我的掌心的。”当那女人走到井边，脱下了面具，洗起脸来，让一头金发披在身上，显现出千娇百媚的芳容时，他真惊讶极了！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美人儿。他连气也不敢喘，只是在树叶缝间把脖子伸得长长的，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看。不知是由于他的腰弯得太低了呢，还是别有原因，树枝忽然喀啦一声，姑娘也马上戴起面具来溜之大吉。她跑得像小鹿一样快，同时月亮被云层遮住，他就看不到她了。姑娘一走，伯爵就爬下树来，飞快地去追她。走不了多久，他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到草地上有两个身影，原来是国王和王后。他们在远处瞥见老太婆小屋里的灯光，就朝这个方向走来。伯爵把井边看到的奇事说给他们听，他们认为姑娘一定是他们失踪的女儿。于是他们满心欢喜地继续往前，不久就走到小屋旁边。这时，那群鹅儿蹲在屋子周围，把小脑袋缩在翅膀间睡觉，一动也不动。他们透过窗户往里瞧，看到老太婆十分安静地坐着，一面纺纱，一面频频点头，眼睛并不向四周看。屋子里非常干净，好像一尘不染的小仙人们住着似的。他们可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358 他们久久看着这一切，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敲窗门。老太婆看来已等了他们一阵子，她站起身，十分和气地说：“请进，我早已认识你们了。”他们一走进房间，老太婆就说：“你们的孩子是多么善良，多么可爱啊。要是三年前你们并不是这样不公道，把她赶出家门，你们也许不用走这么长的一段路了。她没有吃什么苦头，只是不得不放了三年的鹅；她没有学到什么坏事，仍旧保持一颗纯洁的心。可是你们在提心吊胆过日子，受惩罚的时间也够长了。”接着她走进小房间里叫道：“小妞儿，出来吧。”门开了，公主身穿绸衣走了出来。她一头金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天使来到了人间。她走到父亲和母亲面前，抱住他们的脖子，吻了他们。他们非常高兴，不禁哭了起来。年轻的伯爵站在一旁，姑娘看到了他，脸孔顿时红得像蔷薇花一般，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只听得国王说：“亲爱的孩子，我已将王国送掉，我该给你什么好呢？”“她什么也不需要，”老太婆说。“她为了失去你们而痛哭，现在我把眼泪赐给了她，它们都是珍珠，比大海里的还要美，比你们整个王国还要值钱。我要把我的小屋送给她，作为她替我干活的报酬。”老太婆说完了这些话，就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了。这时墙359 壁轰隆隆地震了一下，他们再向周围一看，原来小屋已变成一座豪华的宫殿，人们正摆上一餐丰盛的筵席，一些仆役走来走去。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可是给我讲故事的老奶奶记忆力很差，把别的情节全给忘了。不过我始终认为美丽的公主后来天从人愿，跟伯爵结了婚，一起住在宫殿里，生活十分幸福。小屋边那群雪白的鹅儿，后来老太婆收养在自己身边；至于它们以后是不是都是姑娘（谁也不要动气），现在是不是都恢复了人形，成为年轻王后的侍婢，我却说不准，不过我猜想总是这样。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老太婆并非人们想象的是一个巫婆，而是一个精通法术的好心的女人。也许在公主出世的时候，她已赋予她一种功能：公主哭时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珍珠。今天，这样的事已不可能发生了，不然，穷人马上要变富啦。（钱鸿嘉译）360 池中水妖从前有一个磨坊主，他同他的妻子过着美满的生活。他们有钱又有财富，而且他们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富裕。可是灾难突然降临了：他们的财富像增长时的速度一样，一年比一年减少，最后就连磨坊都要保不住了；他住在磨坊里计算着他的财产。他满怀忧愁，每天干完活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安宁。一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起床了，走到外面，心想：该轻松一下才好。于是他越过磨坊前的河堤往前走；这时朝霞刚刚露出天际，他似乎听到池塘里有什么声音。他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正从水里慢慢升起；只见她细嫩的手握着她那长长的头发，头发披在肩膀上，从两边垂下，遮住了她那雪白的身体。他看得很清楚，这正是池中水妖；他非常害怕，不知道应该离开呢，还是应该站住不动。可是水妖却以温柔的嗓音唤了他的名字，并问他为什么这样忧愁。磨坊主开始没吭声，可是当他听到她说话那么和蔼可亲，就放下心来，并告诉她，他原来生活幸福，财产丰富，可是现在却变得很穷，简直要六神无主了。“别急，”水妖回答说，“我愿意使你变得比以前更富裕361 更幸福，只要你答应：把你们家最年轻的生物给我。”“除了一只小狗或者一只小猫外，”磨坊主想，“其他还会有什么呢？”于是他答应了她的要求。水妖又潜入到水里。他信心十足地朝磨坊跑去，他还没有到家，女佣就走出房门朝他喊道：他应该高兴高兴了，他的妻子生了一个男孩。磨坊主一听，如同遭雷击似的站住了，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狡猾的水妖已经知道这件事，把他骗了。他垂头丧气地来到妻子的床前；妻子问他：“我们有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你怎么不高兴呢？”于是，他把遇到的事情以及答应水妖的事儿告诉了她。“如果我失去了亲生孩子，”他补充道，“那么幸福和财富对我有什么用呢？”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对此也不知所措。不久以后，幸福又回到了磨坊主的家里。他做什么事都很顺利，家里的箱箱柜柜似乎也自然而然地满了起来，柜橱里的钱也一下子多起来了。没多长时间，他的财富就超过了从前。尽管这样，他却高兴不起来，内心无法平静：他对水妖作的许诺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他常常一经过池塘，心里就感到害怕，生怕那水妖会突然出现，向他索取所欠的债。362 平时他不让男孩自己呆在池塘边上：“小心点，”他对男孩说，“你要是碰到河水，河下面就会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你，把你拉下去的。”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水妖没有再出现，因此磨坊主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下来。男孩长成一个小伙子了，这时他向一位猎人学习狩猎。当他学成之后，成了一个能干的猎人，村长雇用他干活。在这个村子里有一个美丽而又诚实的姑娘，小伙子挺喜欢她，村长知道了这事后，便送给他一座小房子；他们举行了婚礼，两人心心相印，生活得平静而又幸福。有一天，年轻的猎手追赶一头小鹿。那畜生跑出森林，在广阔的田野上逃窜，他紧紧追赶，最后一枪把它撂倒了。他跑过去，竟然走近了那危险的小池塘都没有发觉，他取出小鹿的内脏，然后走到池塘边想洗一洗血迹斑斑的手。可是他刚把手浸到水里，那水妖就从水里冒了出来，她狞笑着，一边用湿淋淋的胳膊一把搂住他，把他拖下去，一眨眼池中的波浪便吞没了他。夜幕降临的时候，猎人没有回家，于是他的妻子害怕起来。她走出家门去寻找他。她曾听他说过，他要提防水妖追踪他，决不能冒险到池塘边上去。因此她现在预感到那件事已经发生了。她匆匆忙忙来到池塘边，看到岸边放着丈夫的狩猎袋，363 这下她不再怀疑他遭到不幸了。她放声痛哭，一边绝望地呼唤着她爱人的名字，但是无济于事；她跑到池塘的另一边又呼喊起来。她用粗野的话痛骂水妖，可是毫无结果。镜子般的水面风平浪静，只有露出半个脸的月亮从水里无动于衷地注视着她。这可怜的妇人并不离开池塘。她一刻不停地围着池塘奔跑，一会儿默不作声，一会儿放开喉咙猛喊，一会儿又轻声哭泣。后来她终于精疲力竭，倒在地上睡着了，她睡得很沉，不一会儿便做了一个梦：她恐惧不安地在两个很大的岩石之间往山上爬行；荆棘和藤蔓缠住了她的双脚，雨点打在她的脸上，风儿吹拂着她那长长的头发。当她爬到高处后，呈现在眼前的完全是另一种景象：天空蓝蓝的，空气温和，土地渐渐往下倾斜，低处是一块绿油油、长着五彩缤纷的花儿的草地，草地上兀立着一座整洁的茅屋。她走上前去，推开门，只见屋里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亲切地朝她招了招手。就在这时候，这可怜的妇人醒了。她睁开眼睛一看，天色已经破晓；她决定马上按照梦境去做。她艰难地朝山上爬去，一路上遇到的一切完全如同夜里梦见的一样：那个老太太亲切和蔼地接待她，拿给她一张椅子，让她坐下来。“你一定是遭到什么不幸了，”老太太说，“因此你才找到我这所孤独的茅屋里来。”364 猎人的妻子眼泪汪汪地向她叙述了她遇到的事情。“放心吧，”老太太说，“我愿意帮助你：你把这把金梳子拿去，等到月亮圆的时候，你到池塘边，坐在岸上，用它梳你这乌黑的长发；你梳好头发后，再把它放在岸边，然后你就会看到发生什么事情的。”这妇人回去了，她等着月圆；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后来天空中终于出现了皎洁的圆月，于是她走出房门来到池塘边，在岸边坐下用金梳子梳起她那长长的乌发；她梳好头发，把梳子放到池塘边上；不多一会儿，只见池水深处往上冒水泡，接着又翻滚起一股水波，波涛朝池边涌来，把梳子卷跑了。就在梳子沉到池底的一刹那间，平静的水面裂开一个口子，随即猎人的头冒了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以忧郁的目光注视着妻子。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池中涌起了第二股波浪，把猎人的头淹没了。接着一切都消失了，池水也同刚才一样地平静了，只有月亮的脸盘儿在水面上粼粼闪烁。猎人的妻子失望地回去了，然而睡梦又把她带到了老太太的茅屋里。第二天一早，她又跑到老太太那儿，向这位先知先觉的妇人诉苦。老太太这回儿给她一根金笛子，并对她说：“等月亮再圆的时候，你拿着这根笛子坐到岸边，吹一首好听的曲子，吹完后把它放在沙滩上，然后你会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365 她按照老太太说的去做了。当她刚把笛子放到沙滩上，就看到池水深处冒起了水泡，接着便掀起一股水波，波浪向沙滩涌来，卷走了笛子，紧接着水面又分开了，这次从水里冒出来的不光是猎人的头，还有他的半个身体；他满怀希望地向她展开双臂，但是第二股浪头翻滚上来，盖过他的头顶，他又被拉下去了。“哦，这叫我怎么办呢，”这个不幸的女人叫道，“难道我只能看亲爱的人一眼，又得重新失去他吗？”她心里又充满了悲伤，可是睡梦第三次把她带到老太太的茅屋里。第三天早晨她起来后，来到那位先知先觉的老太太那里，老太太给了她一架金纺车，并安慰她道：“事情还没完呢；等满月的时候，你带上这架金纺车坐到池塘边，等你纺满卷筒后，你就把纺车放在靠近池水的地方，然后你就会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猎人的妻子一丝不苟地照她说的做。月亮一圆她就把金纺车搬到池塘边，勤奋地纺起纱来，一直到亚麻纺完，卷筒上缠满纱线时才把纺车放到池岸边，刚放下，只见池塘底下冒出一股比前两次都要大的水泡，不一会儿便翻起一股巨浪，把纺车卷跑了。紧接着猎人的头和整个身子随着一股喷出的水柱升出水面。这时猎人急忙往岸上一跳，一把抓住妻子的手，逃离了池塘。可是，当他们刚刚跑出一小段距离，整个池塘就沸腾起366 来，水泡翻滚，巨浪凶猛地冲向广阔的田野。这两个逃跑的人眼看就要被大水淹没，猎人的妻子也吓得直喊那个老太太救她；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他们一下子变了模样，她变成一只蛤蟆，猎人变成一只青蛙。浪潮赶上他们，但不能置他们于死地，不过却把他们俩冲开了，使他们相隔很远。当大水退去后，两人又踏上了干燥的土地，重新恢复了人的形貌。不过，他们谁也不知道另外一个人在什么地方；他们处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的家乡在哪里。高山和深谷横在他们中间，为了维持生活，他们只好去为别人放羊。他们长年累月赶着羊群过田野，穿森林，心里充满着忧伤和思念。有一年，当春天重回大地时，两人有一天同时赶着羊群出去，碰巧朝一个方向走来。猎人一眼看到远处一个山坡上有一群羊，便赶着自己的羊朝那个山坡走去。他们在一个山谷里相遇了，可是他们互相都不认识了，不过两人仍然很高兴，因为不再像从前那样孤独了。从这天以后，他们每天把各自的羊群赶到一块儿；他们说话不多，可是都觉得这也是一种安慰。有一天晚上，当一轮圆月挂在天空，羊儿都已安息时，牧羊的小伙子从口袋里取出笛子，吹起一首动听而又凄楚的曲子来。他吹完后，发现那个牧羊女在悲伤地哭泣。367 “你怎么哭了？”他问道。“哦，”她回答说，“我上次吹这首曲子时，我亲爱的人从水里露出头来，当时月亮也是这么圆。”他注视着她，忽然觉得眼前似乎有一层薄膜，他认出了自己的爱妻；而当她仔细端详他的时候，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她也认出了他。他们拥抱亲吻起来。他们是不是幸福，那就用不到问了。（裴胜利译）368 小矮人的礼物有一个裁缝和一个金匠结伴旅游。一天傍晚，太阳下山时，他们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乐声，接着这乐声越来越清楚，听上去很不平常，但非常悦耳，使他们连疲劳都忘得干干净净，加快步伐朝前走去。当他们来到一座小山上时，月亮已经升起。山上有一群小矮人和一群妇女，他们手拉着手正在兴致勃勃转着圈子跳舞，一边跳一边还唱着非常动听的歌曲；这歌曲就是两个浪游人听到的乐声。在人群中间坐着一位老人，他比所有其他人都要高大一些，穿着一件五颜六色的衣服，一把雪白胡子一直挂到胸前。他们两人站住了，看着他们跳舞，觉得很奇怪。那老头儿向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走上前去；那些小矮人殷勤地让开一条路。金匠是个驼背，和所有背驼的人一样，胆子很大，他走上前去；裁缝起先有点儿胆怯，站在那里没动，可是后来他觉得挺有趣的，于是就壮了壮胆子跟了上去。他们一走到老头儿跟前，圈子又围起来了；小矮人们又接着跳舞唱歌，狂欢乱舞；可是老头儿却取下挂在腰间的一369 把阔刀，刀磨得很快，然后他朝这两个陌生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们看上去很害怕，可是还没等他们醒悟过来，老头儿就一把抓住金匠，几下子就把他的头发和胡子刮得精光；接着又把裁缝的头发和胡子也刮了个精光。老头儿做完这一切后，友好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像是说，他们表现得不错，一点没有反抗地让他任意摆布；这样他们的恐惧感也消失了。老头儿接着指了指边上的一堆煤，意思是说，让他们把口袋装满煤。两人按照老头儿的意思做了，尽管他们不明白这玩意儿对他们会有什么用。装好煤他们就接着赶路，想去找一个过夜的地方。当他们来到一个山谷里时，附近一个修道院里的钟正好打了十二下；这时候那些歌声一下子停止了，四周变得一片寂静，小山在沉寂的月光下显得很孤独。两个浪游人找到一家小客栈，他们用自己的衣服当被子，在铺着草的床上躺下了；由于疲倦，忘了把煤倒出来。他们的四肢被沉重的东西压着，于是第二天早上比平时早醒了。他们把手伸到口袋里，当发现里面不再是煤，而是金子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还使他们感到高兴的是，他们的头发和胡子又同以前一模一样了。这下他们成了富翁。金匠由于天生的贪心，他口袋里的370 金子装得满满的，比裁缝要多一倍。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如果他有许多钱，那么他还想要更多的钱。金匠向裁缝提了建议：在这里再呆一天，晚上再出去一次，到山上老头儿那里再去取更多的财宝。裁缝不愿意，说道：“我已经够了，很满足了，现在我要当个裁缝师傅，同我那个称心的对象（他就是这样称呼他的情人的）结婚，我是个幸福的人了。”可是，他又想让金匠满意，于是又呆了一天。到了晚上，金匠往肩膀上搭了好几个口袋，想去痛痛快快地装几袋金子；就这样他朝山上走去了。到了那里，他发现同前一天晚上一样，那些小矮人仍在唱歌跳舞，那老头儿又把他的头发和胡子刮光，然后叫他带些煤去。他毫不犹豫地装了起来，并且把口袋装得满满的。他非常快活地回到客栈，用衣服往身上一盖就躺下了。“即使金子压在身上，”他说，“我也受得住，”他心里甜滋滋的，因为明天一觉醒来就是一个大富翁了，后来他终于睡着了。当他睁开眼睛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赶紧去看那几只口袋，可是他非常惊讶：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除了乌黑的煤外，一点金子都没有。这时他想：“还好，前天晚上我得到的金子总还在，”想到这里，他就拿过那只口袋，可是他又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这只口袋里的金子又变成了煤。371 他用又黑又脏的手敲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整个脑袋连同胡子一样，仍然是又光又滑。可是他倒霉的事还不止这些，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除了原来背驼外，现在连胸口上也隆起一个完全同背脊上一样大小的肉块。这下他才明白，这是对他贪得无厌的惩罚，于是他哭了起来。善良的裁缝被他哭醒了，就安慰这个不幸的人，说了许多好话，还说：“你以前曾同我结伴漫游了一场，现在就留在我身边，同我一起分享我的财宝吧。”从此以后，裁缝坚守自己的诺言，而那个可怜的金匠却不得不一辈子带着两个隆起的肉疙瘩，整天用帽子捂着他那光秃秃的脑袋。（裴胜利译）372 钉子在集市上，有一个商人生意兴隆，所有的货物都销售一空，他的钱包里塞满了金子和银子。此刻他要回去了，想在天黑之前赶到家里。于是他把装有钱包的旅行袋拴在马上，骑上马出发了。中午时分，他来到一座城里歇脚；当他又要启程赶路时，家仆把马牵到他面前，说道：“老爷，马的左后脚的铁掌上少了一枚钉子。”“少就让它少吧，”商人回答说，“我再走六个小时就行了，这点时间铁掌不会掉的。我急着赶路。”到了下午，商人又下了马，让家仆给马喂点饲料；仆人来到他休息的小客房里，说道：“老爷，您的马左后脚上的铁掌掉了。我要不要牵去找铁匠？”“掉就让它掉了吧，”主人回答说，“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这点时间这马一定能坚持的。我急着赶路。”商人接着赶路，可是走了不多一会儿，那马开始一瘸一拐地走；它瘸了没多长时间，开始跌跌撞撞地走；跌跌撞撞地走了没多长时间，它就倒下了，腿也折了。商人只好丢下马，解下旅行袋扛到肩上，步行朝家里走去，直到深更半夜才到家。373 “真是倒了大霉了，”商人自言自语道，“这都得怪那个该死的钉子。”这真是欲速则不达呀！（裴胜利译）374 坟墓中的穷孩子从前有一个贫穷的牧童，他的爸爸和妈妈都死了，当局把他交给一个富人，要他抚养和教育他。可是，这个富人和他的老婆心肠很坏，他们虽然财富很多，但是又小气又妒忌，谁要是吃了他们一点点面包，他们就会不高兴。那个穷小孩什么事都要干，但是吃的却很少，甚至还常常挨打。有一天，他去喂母鸡和小鸡。可是母鸡带着它的孩子们钻过篱笆逃跑了；这时老鹰从空中冲下来，一把抓住母鸡飞到天上去了。小孩使出全身的力气叫喊起来：“小偷，小偷，强盗。”可是这管什么用呢？老鹰带着它的战利品再也不来了。富人听到叫喊声跑来了，当他听说他的母鸡丢失了，就大发雷霆，把小孩狠狠打了一顿，打得他好几天都不能动。从这天起，小孩不得不喂养那些没有母鸡的小鸡，可是这些小鸡东跑一只，西跑一只，给他带来了更多的麻烦。这时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来：如果把所有的小鸡拴在一根绳子上，那么老鹰不就偷不走了嘛。可是他想错了。几天以后，当他四处奔走，感到又累又饿后，便一觉睡着了，这时老鹰来了，从鸡群中抓了一只小鸡，因为其他小鸡都拴在一起，结果那老鹰就把它们一块儿375 带走了，它飞到一棵树上，把小鸡一只只都吃光了。那个富裕的农夫这时正好回家，当他看见这场不幸后，一下子暴跳如雷起来，抓过小孩就没命地打，打得他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当小孩重新能走动时，富人对他说：“我看你这个人太笨了，你用不着去喂鸡了，去给我当信差吧。”说着他就让小孩到法官那里去，要他给法官送满满一筐葡萄，还让他带去一封信。这可怜的小孩走到半路上，感到又饥又渴，他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就吃了两串葡萄。后来他把筐子交给法官，可是当这个法官读了信，数了数葡萄后，说道：“少了两串。”小孩老老实实地承认，他因为又饿又渴，受不住了才吃了两串。法官给那农夫回了一封信，说还要那么多葡萄。这回小孩又不得不带了那些葡萄和信给法官送去。当他又感到肚子饿嘴巴渴，实在没有办法时，就又吃了两串葡萄。不过他这次先从筐子里取出信，把它压在一块石头底下，然后又在石头上面坐了一会儿，免得这封信被人家看见，泄露了秘密。可是，法官仍然知道少了两串葡萄，并且还问了他话。“咦，”小孩说，“您怎么知道的？您又没看到信，我事376 先已经把信压在一块石头底下了。”法官对他的天真不由觉得好笑，于是就给农夫写了一封信，信中关照他要好好对待这个穷孩子，不要使他缺吃少喝；还希望他教育好孩子，让他懂得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我会叫你懂得这种区别的，”那个粗暴的农夫说，“你想吃饭，就得干活；如果你干了什么不对的事，那么你就会通过棍棒得到充分的教育。”第二天，农夫给他派了一个重活，要他切几捆草做马饲料；同时威胁道：“五个小时后我再来，如果你没有把草切碎，那么我就狠狠地揍你，直到你四肢再也动弹不了。”农夫说完就带着他的老婆和仆人、侍女赶年集去了，而且除了给穷孩子一块面包外，什么都没留下。穷孩子来到切草机边，开始拚命地干活。这时候他感到热起来，于是就脱下上衣往麦草上一扔。他生怕干不完，便一刻不停地切着，结果慌忙之中不小心把草连同上衣都切碎了。等到他发现这件倒霉的事时已经晚了，事情不可能挽回了。“唉，”他叫道，“我这下完了。那个可恶的家伙没有白吓唬我，他回来看到我干的事，一定会打死我的。我还是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吧。”穷孩子有一次曾听富人的老婆说：“我在床底下放着一377 罐毒药。”可是，那农妇说这话只是想防止贪吃的人，因为罐子里盛的是蜂蜜。男孩爬到床底下，取出那个罐子，把里边的东西吃光了。“我不明白，”他说，“人家都说，死是痛苦的，可是我觉得很甜。怪不得那个女人常常盼望死。”他坐到一张小椅子上，平静地等着死去。可是，他并没有变得虚弱，反而因为吃了滋补的东西后觉得身体更健壮了。“这一定不是毒药，”他说，“不过，那个农夫有一次曾说过，在他的衣柜里藏着一小瓶杀苍蝇的毒药，这一定是真正的毒药，可以把我毒死的。”可是，那也不是杀苍蝇的毒药，而是一瓶匈牙利酒。男孩取出那只瓶子，一口就喝干了里面的酒。“这次死的滋味怎么也是甜的，”他说，可是不多久酒劲上来，他脑子开始发晕了，他觉得他的末日临近了。“我感到我要死了，”他说，“我要死就死到外面教堂的坟地上，我要找一个坟墓去。”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一直来到教堂的坟地上，钻进一个新砌的坟墓里躺下了。他的知觉在渐渐地消失。坟墓附近有一家酒店，那儿正在举办一场婚礼；当他迷迷糊糊地听到音乐声时，还以为自己已经进入天堂了呢，后来他终于完全失去了知觉。378 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有再醒来，烈性的烧酒和夜里的寒露夺去了他的生命，他永远呆在那个他自己钻进去的坟墓里了。当那个富人听到穷孩子死去的消息时，大吃一惊，担心自己会被送上法庭；他怕得要命，一下子昏倒了。这当儿，他的老婆在炉灶边熬满满一锅猪油，她连忙跑去扶他。可是炉灶里的火蹿到了锅子里，结果整座房子烧着了，没多长时间房屋便化成了灰烬。富人和他的老婆尽管活了下来，可是他们内心是痛苦的，时时刻刻受着良心的谴责，过着贫困和凄凉的晚年生活。（裴胜利译）379 真正的新娘从前有一个姑娘，她又年轻又漂亮，可是她的母亲早就去世了。继母干出的事情让她伤透了心。继母叫她干什么活儿，不管有多么难，她总是尽自己的力量孜孜不倦地去做。可结果总不能使那狠毒的女人受感动，她老是认为事情做得不够好；她永远是不满意的。姑娘干活越是勤劳，她让她干的活儿也就越多；她除了千方百计地给姑娘加重负担，使她生活得极端困苦外，其他什么都不考虑。有一天，她对姑娘说：“这儿是十二磅羽毛，你拿去把羽绒剥干净，如果到今天晚上干不完的话，那么等着你的是一顿棍棒。难道你以为你整天可以偷懒的吗？”可怜的姑娘一边坐下剥羽毛，一边泪如泉涌，脸上布满了泪水，因为她心里明白，这些活儿一天里面是不可能干完的。她挑选好一撮羽毛放在跟前，如果叹一口气或者因心里不安而合一下掌，那么羽毛就会纷纷飞扬起来，她又要重新收拾，从头再挑选一遍。有一次，她把两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脸，叫道：“难道天底下就没有人可怜我吗？”她刚说完这话就听见传来一种温柔的声音，这声音380 说：“放心吧，我的孩子，我来帮助你。”姑娘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太太站在她的旁边。她亲切地握住姑娘的手，说道：“你心里有什么话，尽管向我诉说吧。”由于她说得非常诚恳，姑娘就向她诉说了自己悲惨的生活，说她要承受一个又一个的重担，对一些继母指定她干的活儿，她实在是干不了。“如果我今天晚上不把这些羽毛剥好，那么继母就要打我；她这样吓我，我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她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可是那个好心的老太太说：“别担心，孩子，你去歇着，这些活儿我来替你干完。”姑娘躺到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老太太在堆着羽毛的桌子跟前坐下，嗬！她用她那骨瘦如柴的手往羽毛上轻轻一碰，羽毛就从羽毛管上飞下来。一会儿工夫她就把十二磅羽毛全部剥好了。姑娘醒来时，一大堆雪白的羽毛高高地堆在那儿，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而老太太却不见了。姑娘感谢上帝，静静地坐在那儿，一直到晚上。继母回来了，她看到干完的活儿后感到很惊讶。“你瞧，娼妇，”她说，“只要人勤快，有什么事干不完的？难道你不能再找点事做吗？干吗要坐在那里，把两个手抱在怀里！”381 当她走出去时，嘴里又在说：“这个奴才看来还挺能干，以后我要叫她干更难的活儿。”第二天早上，她把姑娘叫到跟前，说道：“这儿有一把勺子，你拿去替我把花园旁边那个大池塘里的水舀干净。要是你到晚上没给我舀干，那么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姑娘接过勺子一看，发现勺子是漏的；即使不漏，用它也永远舀不完池塘里的水呀。她不敢怠慢，赶紧干了起来；她跪在池塘边舀水，一面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这时，那位好心的老太太又出现了，当她知道姑娘悲伤的原因后，说道：“放心吧，我的孩子，上矮树丛里躺着去，我一定会替你干完这些活的。”当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的时候，她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池水，池水就像雾气一样，升到空中，和云混到一块去了。池塘里的水渐渐地干了。太阳下山前，姑娘醒了；她来到池塘边，只见池塘里尽是鱼，它们在污泥中活蹦乱跳。她跑到继母那里，告诉她活儿已经干完了。“你早就应该干完的，”继母说，她气得脸都发白了，可是心里却又在想别的新法子。第二天早上，她对姑娘说：“你要在那里给我造一座美丽的宫殿，到了晚上一定要造好。”姑娘非常吃惊，说：“这么大的工程我怎么完成得了？”382 “我不准你违抗，”继母叫道，“你能用漏勺把池水舀干，那么也就能造一座宫殿。今天我就要搬进去，要是少一样东西，哪怕是厨房或者地窖里的小东西也不行，不然的话你自己明白，摆在你面前的将是什么。”她说完把姑娘赶了出去。姑娘来到山谷里，只见那儿岩石一层叠一层；她就是使出浑身的劲儿也挪不动一块最小的岩石。她坐在那里哭了起来，多么希望那位善良的老太太在跟前呀。可是，老太太也没让她等多久就来了，她安慰姑娘说：“你尽管躺到树荫底下睡觉去吧，我一定会替你把宫殿造好的。到时候如果你喜欢这座宫殿，那么你就自己住进去。”姑娘走了，老太太只是摸了摸那些灰白的岩石，这些岩石马上就自己活动起来，它们挪到一起，一块块竖在那里，活像一个个巨人在造城墙。就这样，房子升起来了，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忙活，在把石头一块块地砌起来。地面发出隆隆声，巨大的柱子自己竖了起来，一行行有规律地排列起来。屋顶上的瓦也一排排整整齐齐地自动铺好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就有一面巨大的信风旗像一个身披长长的金发少女似的，屹立在塔尖上随风转动。到了晚上，宫殿里的设施也完工了。这一切老太太是怎么干的，我不知道。房间的墙壁也都383 贴上了丝绸和天鹅绒，陈设的椅子上都绣有五彩缤纷的花案；大理石做的桌子边放有装饰精致的扶手椅；一盏盏水晶枝形吊灯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照在光滑的地板上闪闪发亮；绿鹦鹉蹲在金丝笼里，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在悦耳动听地啼鸣歌唱：一片富丽堂皇，就好像国王要搬进来了似的。太阳刚刚下山，姑娘就醒了。成千上万盏灯光芒四照，朝她迎面射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跨入敞开的大门走进宫殿。台阶上铺着红地毯，金栏杆隐没在鲜花盛开的树木中。姑娘注视着豪华的房间，不由得惊呆了，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要不是她忽地想起那个继母，谁知道她还会呆多长时间呢。“唉，”她自言自语道，“要是她这回终于满足了的话，就不会再让我受苦，过苦日子了。”姑娘回家告诉继母，宫殿造好了。“我马上要搬进去，”继母说，一边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她踏进宫殿，灯光照得她眼花缭乱，不由得用手遮住了眼睛。“你瞧，”她对姑娘说，“你干这些是多么的容易，我应该给你派更难的活儿的。”所有的房间她都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她都察看了，看是384 不是缺少点什么，或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她什么碴儿也没能找到。“现在我们下去，”她说，一边两眼恶狠狠地看着姑娘，“还要检查检查厨房和地窖；你忘了什么东西的话，那么也别想逃脱惩罚。”可是炉灶里火在燃烧，锅子里在煮着食物，工作服和铲子都在一边放着，靠墙放着亮晶晶的黄铜餐具。什么都不少，一应俱全，甚至连煤箱和水桶也不少。“地窖的出入口在哪儿？”她问，“要是地窖里没有放满足够的酒桶，你会倒霉的。”她自己掀开地窖活门，沿着扶梯走下去，可是她刚走了两步，沉重的活门由于没支撑住而倒了下去。姑娘听到一声叫喊，连忙掀开地窖门，想去帮助她；可是她已经摔下去了，姑娘发现她躺在地上死了。于是，这座豪华的宫殿完全属于姑娘一个人了。起初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幸福之中：柜橱里挂着美丽的衣服；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她没有什么愿望不能满足的。不多久，姑娘的美貌和财富传遍了全世界。每天都有人上门来求婚，可是没有一个是她喜欢的。最后就连一位王子也来了，这位王子打动了她的心，于是她就和他订婚了。在宫殿的花园里，有一棵绿色的菩提树。有一天他们坐在这棵树下倾心交谈，他对她说：“我要回去一下，我要让385 父亲允许我们结婚。我请求你在这棵树下等我，几个小时以后我就回来。”姑娘吻了吻王子的左腮帮，说：“你要对我忠实，别让人吻另一边腮帮。我愿意在这棵菩提树下等着，一直等到你回来。”姑娘坐在树下，可是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仍不见他回来。她从早到晚等了三天三夜，可是始终没有等到。到了第四天他还没回来，于是她说：“他一定遭到什么不幸了，我要出门找他去，不找到他我绝不回来。”她挑了三件最漂亮的衣服包好，一件上面绣有闪闪发光的星星，一件上面绣有银色的月亮，第三件绣有金色的太阳；接着她又抓了一把宝石包在头巾里，然后便启程了。她到处打听她的未婚夫，可是没人看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她四处漫游，走遍了天涯海角，但是始终都没有找到他。最后她来到一个农夫那里，替他当牧女；她把那些衣服和宝石埋在一块石头底下。就这样，她开始过放牧女的生活，每天放牧，心里充满了忧愁和对情人的思念之情。有一头小牛，她跟它很熟悉，常常用手喂它饲料，如果她说：“小牛，小牛，你跪下，别忘了你的放牧女，王子忘了他的未婚妻，386 她坐在菩提树绿荫下好悲戚。”小牛就会跪下，顺从地让她抚摩。当她孤独和十分忧愁地过了几年后，她所在的这个国家到处在传说：公主就要举行婚礼了。去城市的路要经过姑娘住的这个村子。有一天，她在路上放牧，新郎正好从那里路过。他傲慢地坐在马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可是，她看见他时，却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她的情人。这时，她的心好像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刀似的，非常痛苦。“哦，”她说，“我还以为他对我是忠实的，可是他却把我忘了。”第二天，他又从这条路上经过。当他走近时，她对小牛说道：“小牛，小牛，你跪下，别忘了你的放牧女，王子忘了他的未婚妻，她坐在菩提树绿荫下好悲戚。”他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勒住马，仔细打量了放牧女，随后把手放在眼前，好像是要回忆什么事情似的，可是他马上又继续往前骑去，不一会便消失了。“哦，”她说，“他不认识我了。”从此以后她更加悲伤387 了。据说不久国王的宫廷里将举行为期三天的盛大宴会，整个国家的百姓都将被邀请参加。“这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定要试试，”姑娘想。到了晚上，她来到石头边，她的宝藏就藏在这块石头底下。她取出绣有金太阳的衣服穿上，并用宝石给自己打扮好，然后用头巾包上头发，系好，让长长的鬈发披挂下来。穿戴打扮完以后，她便朝城里走去。天色很暗，没人注意她。当她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时，大家都非常惊奇地给她让路，可是没人知道她是谁。王子向她迎上前去，但是他不认识她。他带她去跳舞，对她的美貌他已经心醉神迷，把他的新娘忘得一干二净了。宴会一结束，姑娘便在拥挤的人群中消失了，她在天亮之前赶回到村里，重新穿上了牧女的衣服。第二天晚上，她取出那件绣有银色的月亮的衣服，把一颗月牙形的宝石插在头发上。当她在宴会上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去，王子快步向她迎去，对她充满了钟情，只同她一个人跳舞，对别人看都不看一眼。在她临走以前，他一定要她答应，第三天晚上再来参加宴会。当她第三次出现时，身上穿着绣有星星的衣服，衣服随着她的步伐而闪烁出光芒，发带和腰带上也镶有宝石做的星星。王子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他从人群中向她挤去。388 “快告诉我，你是谁，”他说，“我似乎觉得我早就认识你。”“难道你忘了，”她回答说，“当你同我分手的时候，我干了什么吗？”这时她走到他跟前，在他的左腮帮上吻了一下。刹那间，王子恍然大悟，认出了这位真正的新娘。“走，”他对她说，“这儿我一刻也不呆了，”他拉住她的手，直朝马车走去。马匹向美丽的宫殿奔驰而去，仿佛是风儿在驾驭着它们似的。宫殿里灯火辉煌，透过窗户照到很远的地方。他们经过菩提树，只见不计其数的萤火虫在树间飞舞，菩提树枝叶婆娑，送下一股股芬芳。台阶上鲜花盛开，房屋里传来那些不知名的鸟儿的啼鸣，全宫殿的人已经恭候在大厅里，牧师在等待着为新郎和真正的新娘举行婚礼。（裴胜利译）389 兔子和刺猬孩子们，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让人难以相信，可是它确是真事，因为对我讲这个故事的祖父，每次愉快地讲完后总是说：“我的孩子，这可是真的哟，要不然别人就不会这么讲了。”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这是一个秋天的星期日早上，这个时节荞麦正在抽穗；太阳悬挂在天空，显得格外灿烂；晨风阵阵，暖洋洋地吹拂着收割过的田野；百灵鸟在空中啁啾啼鸣；小蜜蜂在荞麦间嗡嗡地飞舞；人们身着漂亮的假日衣服去礼拜堂：人世间的一切生物都显得非常高兴。就连刺猬也一样。刺猬站在自己的房屋门前，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一边观赏晨风微微吹拂着的大地的景致，一边在哼着一首小曲，他哼得不好也不坏，完全同一只在美丽的星期日早晨哼小曲的刺猬一样。他正这样无所事事地哼着小曲，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趁现在妻子给孩子们洗脸穿衣服的时候，他可以到田野里去转转，看看萝卜长得怎么样了。那块萝卜地离他们家不远，他常常带着全家去那里痛快地吃一顿，那块地似乎成了他的私有财产。390 说干就干。刺猬关上屋门，朝田野里走去。他刚走到一个离家不远的地方，想绕过一片田野边的野蔷薇，朝萝卜地走去时，迎面却碰上了兔子。兔子也是因为差不多的原因，出来走走，想去看看白菜的。刺猬看到兔子，便亲切地招呼他，说“早上好”。兔子自以为他是一个高贵的先生，态度非常傲慢，不但对刺猬的问候理都不理，反而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对刺猬说：“怎么回事，你一大早在田野里逛来逛去的？”“我在散步呢，”刺猬说。“散步？”兔子笑道，“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的腿用在适当的地方。”兔子这样回答让刺猬挺不高兴，他什么话都不在乎，就是不愿意别人笑话他的腿，因为他的腿生来就是弯曲的。“那么你觉得，”刺猬对兔子说，“你的腿就很强吗？”“我想是的，”兔子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试一试，”刺猬说，“我敢打赌，如果我们赛跑的话，我一定会跑在你的前面。”“你是个弯腿，还想跟我赛跑，这简直是笑话，”兔子说，“不过，你既然有兴趣这么做，那么我就跟你赛赛吧。你想赌什么呢？”“就赌一枚金币和一瓶白兰地吧，”刺猬说。“可以，”兔子说，“我们说好了，马上开始吧。”391 “不，别这么着急，”刺猬说，“我肚子还是空的呢；我要先回去吃早饭，半个小时以后我再上这儿来。”刺猬说完就走了，兔子也随他的便。刺猬走到半路上，心想：这个兔子自以为他的腿长，可是我一定要赢。尽管他是个体面的先生，可是也是个笨蛋，他一定会输的。刺猬回到家，对他老婆说：“老婆子，快穿衣服，你得跟我一起到田里去一趟。”“究竟出什么事了？”老婆问。“我和兔子打赌了，赌一枚金币和一瓶白兰地；我要和他赛跑，你应该在场。”“哦，天哪，老头子，”刺猬的老婆向他叫道，“你疯了吗？你脑子完全不正常了吧？你怎么会想起和兔子赛跑的呢？”“别多说了，女人，”刺猬说，“这是我的事儿。男人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快穿上衣服跟我走。”刺猬的老婆拿他有什么办法呢？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只好顺从。当他们俩来到半路上，刺猬对他的老婆说道：“我说的话你要好生听着。你看那块长长的耕地，我们就要在那儿赛跑。兔子在这条垄沟里跑，我在那条垄沟里跑；我们从那上面起跑。你没别的事，就在这条沟里站着，等兔子从他那条392 沟里跑过来时，你就朝他喊：‘我早就跑到这里了。’”他们说完这些话就来到了耕田上，刺猬给他老婆安排了她该站的位置，然后就朝耕田的那一头走去。当他到达起跑点时，兔子已经等在那里了。“现在可以开始吗？”兔子说。“可以，”刺猬说。“那就准备吧！”这时他们各自在垄沟里站好。兔子数道：“一、二、三，”他刚数完，就风也似的朝另一头奔去。可是，刺猬大概只跑了三步路，就往沟下面一蹲，坐在那儿休息了。当兔子跑到耕田的另一头时，刺猬的老婆便冲他喊了起来：“我早就跑到了。”这下兔子吃惊不小，他觉得冲他喊话的除了刺猬外不会是别人，因为大家都知道，刺猬老婆的长相同她的丈夫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兔子还是不明白：“这事儿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喊道：“回去，再跑一次！”接着，他又开始像风也似的奔跑，跑得他耳朵都似乎从头上飞起来。而刺猬的妻子却很笃定地呆在原来的地方。当兔子跑到那一头，刺猬却冲他喊了起来：“我早就跑到这里了。”393 兔子气疯了，叫道：“回去，再跑一次！”“我不要紧，”刺猬说，“你愿意跑几次就跑几次。”就这样，兔子跑了七十三次，而刺猬老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兔子每次跑到头，刺猬或他的老婆就说：“我早就跑到这里了。”兔子在跑第七十四次的时候却跑不到终点了。他在耕田中间倒下了，鲜血从脖子上流出来，再也没起来。可是刺猬却取了赢到手的金币和白兰地，把他老婆从垄沟里叫出来，两人一起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如果他们没死的话，那么现在还在世呢。这就是在布克斯特胡德尔原野上，刺猬同兔子赛跑，结果兔子跑死的故事。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兔子敢和布克斯特胡德尔的刺猬赛跑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第一，谁也不能骄傲自大，看不起一个普通的、微不足道的人，哪怕是一个刺猬〔1〕也不行；第二，如果一个人要结婚，那么最好是找一个相貌和地位同自己相等的人做妻子。譬如说：如果谁是刺猬，那么他就要找一个刺猬做妻子，依此类推。（裴胜利译）本章注释〔1〕德语中，“刺猬”（Igel）又有“带刺的、难以相处的人”的意思。394 395 纺锤、梭子和缝衣针从前有一个姑娘，她很小的时候父母亲就去世了。她的教母单独一人住在村头的一座小房子里，靠纺纱、织布和缝衣服过活。老太太把这孤苦伶仃的孩子接到自己跟前，教她干活，并教育她各方面都要忠诚老实。当姑娘长到十五岁的时候，老太太病倒了，她把那孩子叫到床前，说道：“亲爱的闺女，我觉得，我就要不行了，我给你留下这座小房子，供你挡风遮雨，另外还有纺锤、梭子和缝衣针，你可以用它们挣口饭吃。”说着，她还把手放到姑娘的头上，为她祝福道：“只要你心中想着上帝，那么你今后的日子就会好的。”老太太说完这席话就闭上了眼睛；下葬的时候，姑娘跟在棺材后面哭得非常悲伤，对她表达了最后的敬意。从此以后，姑娘就孤单单的一人在那小房子里生活了，她非常勤劳：纺纱，织布，缝衣服，善良的老太太临终前所祝愿的事，她样样都干。屋子里的亚麻好像自己会多起来；再说，只要她一织好一块布或者一条地毯，或者一缝好一件衣服，就马上会有买主愿意出高价买去，因此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处，还可以常常分点钱给别人。396 这当儿，国王的儿子在全国周游，想找一个未婚妻。据说他既不想选一个贫穷的，也不想挑一个富裕的。他说：“我的妻子应该是一个贫穷和富裕同时具备的女人。”当他来到姑娘居住的村子里时，他同到所有的地方一样，向村民们打听，谁是本地最富裕而又最贫穷的姑娘。他们先把最富裕的姑娘的名字告诉了王子；要说最贫穷的嘛，他们说，要算住在村子最尽头的那座小房子里的姑娘了。那个富姑娘浑身上下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在屋门前；当王子走近时，她站起身迎上前去，朝他鞠了一躬。王子打量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骑着马接着往前走。当他朝那个穷姑娘的房屋走去时，姑娘并没有站在门前，而是正坐在她的小屋子里。他勒住马，探头朝窗户里张望，只见明亮的阳光射进窗子，姑娘正坐在纺车边专心地纺纱。这时她才抬起头，她一看王子在朝她张望，不由得脸红了，接着又垂下眼睛继续纺纱；这回纺出的线是不是同先前完全一样：我不知道；不过，直到王子骑着马走了，她仍然在那么专心致志地纺着。过后她才一步跨到窗前，推开窗户说道：“这小房间里可真热呀，”不过，她望着王子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那帽子上白色的羽毛为止。姑娘重又坐在屋子里干活，接着纺纱。她纺着纺着，忽397 地想起她从前坐着干活时，老太太有时候在一边对她说的话，于是她轻轻地哼了起来：“纺锤呀，纺锤，你快快出去，把求婚的人带到我家来。”你们猜怎么了？那纺锤立刻从她手里跳了下来，朝门外飞去了；她惊奇不已地站起身，眼睁睁地看着它有趣地一蹦一跳来到田野上，身后拖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丝线。不多一会儿，它就从她的眼睛里消失了。姑娘没了纺锤，就拿起梭子坐到织布机边织起布来。不过，纺锤仍然在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当它身上的线到了头时，也正好赶上了王子。“我这是看见什么了？”王子叫道，“这个纺锤大概是在给我引路吧？”他掉转马头，沿着金丝线往回骑。这时姑娘仍然坐在那儿干活，一边唱道：“梭子呀，梭子，快快织布，把求婚的人给我带进屋。”她刚唱完，梭子嚯地从她手里蹦了出去，一蹦就蹦到了门外；不过，它在门槛前织起一条地毯来，这条地毯非常漂亮，从来没有人看到比这更漂亮的地毯了。地毯两边图案是盛开的玫瑰花和百合花；中间金色的底子上配有绿色的葡萄藤，许多野兔和家兔在葡萄藤间跳跃；鹿和狍子在树木花丛398 中伸直着脖子；树枝上是五颜六色的鸟儿，遗憾的是它们不会啼鸣。梭子来回跳跃，织出的花案活像真的一般。梭子跑出去后，姑娘就坐下缝衣服；她拿起针来唱道：“缝衣针呀，缝衣针，你又尖又细，快为求婚的人把房子打扫干净。”缝衣针顿时从她手里蹿了出去，在房间里飞来飞去，像闪电般地飞快。屋子里似乎有许多看不见的精灵在干活，不多一会儿，桌子和板凳上铺上了绿色的布，椅子上铺上了天鹅绒，窗户上挂上了绸窗帘。缝衣针刚缝完最后一针，姑娘就已经透过窗子看见王子帽子上那白色的羽毛了，纺锤正用它的金线把他朝这儿引来。王子下了马，从地毯上步入房间；当他走进屋子时，姑娘正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站在那儿，不过她看上去就像矮树丛中的一朵玫瑰花一样鲜艳美丽。“你就是最贫穷也是最富裕的姑娘。”王子对她说，“跟我走吧，你应该成为我的未婚妻。”姑娘一声不吭，不过她向他伸出了手。于是他吻了她一下，领她走出房门，把她扶上马，带她来到了王宫里，他们在王宫里举行了无比欢乐的婚礼。从此以后，纺锤、梭子和缝衣针被珍藏在宝库里，受到399 人们巨大的崇敬。（裴胜利译）400 贼王有一天，一个老头儿同他的老伴儿在一座简陋的房子前坐下，他们干完了活儿想歇一歇。这时，突然有一辆豪华的四驾马车急驶而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衣着阔气的先生。那老农夫站起身，走到那先生跟前，问他可要点什么，或者需要他帮点什么忙。那个陌生人向老头儿伸出手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吃一顿乡村风味的饭。按照你们的吃法，去给我准备些土豆，我要坐在你们的桌子边痛痛快快地吃一顿。”老农夫笑道：“看来您是一个伯爵或者侯爵，甚至也许是一个公爵，你们贵人时常会心血来潮，冒出这么一种雅兴来；好吧，您这个愿望会得到满足的。”老农夫的妻子走进厨房开始洗土豆，然后捣碎做成农夫们平时吃的那种土豆丸子。在她干这一切活儿时，农夫对陌生人说：“劳驾你和我一起到园子里去一下，我还有些活儿要干。”在园子里，老农已经挖好一些坑，现在想把树栽上。“你没孩子吗？”陌生人问道，“他们怎么不帮帮你？”“没孩子，”老农回答说，“不过我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可是他早就远走高飞了。他是个不成器的孩子，虽然聪明伶401 俐，可是不学无术，干尽了坏事；最后他离开我跑掉了，打那以后我没有听到他任何消息。”老农取了一棵树苗插入树洞，在边上打上一根木桩；接着又培上土踩实，在树干的上、中、下三个部分用草绳绑好，然后紧紧拴在木桩上。“可是，请告诉我，”那位先生说，“你为什么不把那边角上的一棵有节疤的、几乎要弯到地上的树，也像这棵一样扎扎好呢，这样不就能使它长得好吗？”老农笑了笑，说道：“先生，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来您对园艺还不太懂。那边的那棵树老了，长了许多节疤，谁也不能把它弄直了；要使树木长得好，就得在它小的时候培育好。”“这也跟你的儿子一样啊，”陌生人说，“如果你在他小的时候教育好他，那么他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了；现在他已经长结实了，身上也有许多节疤了。”“可不是嘛，”老农回答说，“他走了已经好多年，恐怕早就变样了。”“如果他现在来到你的面前，你还能认出他来吗？”陌生人问。“从相貌上看就难说啰，”老农回答说，“不过他身上有一个记号，在他的肩膀上有一颗胎痣，看上去同一颗豆儿一样大小。”402 等他说完后，陌生人脱去上衣，露出肩膀给老农看那豆儿一般大小的胎痣。“天哪，”老农叫道，“你确实是我的儿子，”对儿子的爱恋之情震动了他的心。“可是，”他接着说，“你怎么会是我的儿子呢？你成了一个大人物，产业丰厚，生活富裕。你是通过什么途径达到现在这个程度的？”“哦，父亲，”儿子回答说，“幼树不绑在木桩上就要长弯曲；现在它太老了，它再也长不直了。这一切我是怎么得来的吗？我成了一个贼。不过你别害怕，我是一个贼王。对我来说，既没有什么锁，也没有什么门闩；我想要什么，什么就是我的。你别以为我像普通的小偷那样偷窃，我只偷富人的浮财。穷人尽管放心，我决不拿他们的半点东西，反而时常很乐意地给他们一点。甚至连那些不花力气、不动脑子、不亲自动手而能得到的东西，我也不屑一顾。”“哦，我的儿子，”父亲说，“尽管这样我也不乐意，贼总归是贼；我告诉你，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老农把儿子领到他母亲那里；当她听说，这就是她儿子时，高兴得哭了；可是当老农对她说，儿子是一个贼王时，她的眼泪像两股泉水似的淌满了整个脸膛儿。最后她说道：“尽管他成了一个贼，但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总算又看到他了。”他们在桌子边坐下，做贼的儿子同父母一起又吃起这顿403 他好久没吃过的粗饭。父亲这时说道：“如果我的主人，住在山上城堡里的伯爵知道你是谁以及你是干什么的，那么他是不会像在洗礼盆前那样抱住你摇晃，而是要让人把你拴在绞刑架上摆动的。”“别担心，亲爱的父亲，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因为我是有一手的。今天我还要亲自上他那儿去一下。”暮色苍茫时分，贼王驾着马车朝城堡驶去。伯爵殷勤地接待了他，因为他把他看成一个高贵的人了。可是当陌生人作了自我介绍后，他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好长时间不吭一声。后来他终于说道：“你是我的教子，因此我愿意赦免你，对你作宽大处理。你自称是贼王，那么我想考考你，看你有多大能耐，你要是通不过，那么你就要被绞死，乌鸦的叫声就是你的哀乐。”“伯爵先生，”贼王回答说，“你尽管想出三件最难的事，如果我解决不了，那么就随便你处置。”伯爵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好吧，第一件事，你要从马棚里偷走我的马；第二件，在我们睡着的时候，你要让我们毫无知觉地从我和我太太身底下拿走床单，同时还要把我太太手指上的结婚戒指取走；第三件，也就是最后一件事，你要为我偷走教堂里的牧师和司事。你要好好注意，因为这些事对你来说都是性命攸关的。”404 贼王来到附近的一个城里着手准备。他在那里向一位老农妇买了一套衣服穿上。然后他把自己的脸涂成褐色，又描了几道皱纹，这样人们便完全认不出他了。最后他打了满满一小桶匈牙利陈酒，在酒里掺了一种烈性安眠药。他把小酒桶放在一个背篓里背在身上，接着就不慌不忙、摇摇晃晃地朝伯爵的城堡走去。当他走到那里时，天已经黑了。他在城堡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开始咳嗽起来，活像一个身患肺病的老太婆；他搓着手，像是很冷似的。在马棚的门前，有几个士兵围着一个火堆躺着；其中一个发现了这个老太婆，向她喊道：“走近点，老妈妈，到我们这儿来暖和暖和吧。你一定是没有过夜的地方，就在这儿找个地方睡吧。”老太婆急忙迈着小步走过去，请他们替她把背篓从背脊上拿下来，然后在他们旁边坐下烤火。“老婆子，你这个小桶里是什么东西？”有一个士兵问。“是一点好酒，”她回答说，“我是靠做买卖过日子的，你们给点钱，说些好话我也愿意给你们喝一杯。”“拿过来，”一个士兵说，接着便尝了一杯，然后叫道：“真是好酒，我要多喝一杯，”说着他又让老太婆倒了一杯，其他士兵按他的样喝了。“喂，伙计们，”一个士兵朝坐在马棚里的那些士兵叫405 道，“这儿有个老妈妈，她有好酒，酒的年份和她的年岁一样大，你们也喝一杯暖和暖和吧，这比我们烤火还管用呢。”老太婆背着酒桶走到马棚里。一个士兵坐在备有马鞍的马背上，另外一个手里握着笼头，还有一个抓着马尾巴。她斟上酒去，管他们喝个够，直到酒桶干了为止。不多一会儿，那个士兵放了手里的笼头倒下了，并开始打起呼噜来；另外一个也松了马尾巴躺下了，呼声还要响；坐在马鞍上的那个，尽管仍坐在上面，可是他已经弯下了身子，脑袋都快要耷拉到马脖子上，也睡着了，嘴里还一边像风箱似的吐着气。马棚外面的那些士兵也早就睡着了，他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活像一块块石头。贼王看到眼下时机成熟了，便拿来一根绳子塞在握着笼头的那个士兵手里，又将一把草扫帚给那个抓着马尾巴的士兵握住；可是对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士兵该怎么办呢？他不打算把他推下去，否则的话他醒了后会叫喊的。不过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好主意来。他解开马鞍肚带，用那几根挂在墙上圈子里的绳子紧紧扎着马鞍，再把那个睡着的士兵连同马鞍悬在空中，然后用绳子在柱子上绕几圈拴得紧紧的。接着他赶紧把马从链条上解下来，不过，要是从石子路406 面的院子里走过的话，那么马蹄声就会传到城堡里。于是他事先用旧布头把马蹄包住，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牵着马走出马棚，接着便翻身上马骑走了。天刚亮，贼王就骑着偷来的马朝城堡飞奔而来。这时伯爵刚刚起床，他正站在窗前朝外张望。“早上好，伯爵先生，”贼王朝他喊道，“瞧这匹马，我有幸把它从马棚里牵出来了。你去看看，你的那些士兵躺在那里睡得正香呢；只要你愿意到马棚里去一下，那么就会看到，你的岗哨是多么的舒服。”伯爵只好报以微笑，然后说道：“第一个回合你赢了，不过第二个回合你不会这么走运的。我警告你，你要是作为小偷让我撞见了，那么我也要像对待一个小偷一样对待你。”到了晚上，当伯爵夫人上床睡觉时，把结婚戒指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而伯爵说道：“所有的门都锁上和闩上了，我守着，打算等他一夜；只要他跳窗进来，那么我就一枪打死他。”夜深人静时，贼王来到野外的绞刑架前，把一个吊在上面的可怜的罪人放下来，割断绳索，然后背着这个死人朝城堡跑去。他来到城堡跟前，把一架梯子靠在伯爵的卧室旁边，然后让死人骑在自己的肩膀上，朝窗户上爬去。当他爬到一定407 的高处，使死人的头出现在窗户前，伯爵正在床上全力以赴地等待着，一见有个人头便立刻扣动了扳机；贼王连忙让那个可怜的罪人倒了下去，自己随后迅速跳下梯子，藏在一个角落里。月色溶溶，贼王透过夜幕可以清楚地看到伯爵爬出窗户，从梯子上爬下去，把死人背到花园里。他开始在那里挖坑，打算把死人埋进去。“现在，”贼王想道，“好机会到了，”他敏捷地从躲藏的角落里窜出来，爬上梯子，径直来到伯爵夫人的卧室里。“亲爱的夫人，”他装成伯爵的声音说道，“那个小偷死了，不过他毕竟是我的教子，也并不是什么坏蛋，只是一个捣蛋鬼罢了；我不想当众羞辱他，况且我也很同情他那可怜的父母。在天亮之前，我要亲自把他埋在花园里，免得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你把被单给我，我想裹尸体，总不能像一条狗似的草草埋掉。”伯爵夫人把被单交给他。“你听我说，”贼王接着说，“我忽然觉得应该宽大为怀，你还是把戒指给我吧；这个不幸的人为了它而不惜丢了性命，那么就让它随他一起进坟墓去吧。”她不敢违背伯爵的意愿，尽管她很不愿意这么做，但还是把戒指递给了他。贼王拿了这两件东西离去了，在伯爵还没干完他的埋葬408 死人的活儿以前，他已经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里。第二天早上，当贼王带着被单和戒指来到时，伯爵的脸都拉长了。“难道你会变魔术？”他对贼王说，“我亲自把你埋进了坟墓，是谁把你挖出来，并且使你重新活过来的？”“你埋入坟墓的不是我，”贼王说，“而是绞刑架上那个可怜的罪犯，”接着他详细地述说了事情的经过；伯爵不得不承认，他确是一个头脑灵活、手段巧妙的贼。“不过你的事情还没完呢，”他补充道，“你还应该解决第三件事情，如果这第三件你完不成的话，那么前功尽弃，什么都帮不了你的忙了。”贼王微微一笑，并不作回答。天黑以后，他身上背着一只长口袋，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包袱，手里提着灯笼朝村子里的教堂走去。他在口袋里放着螃蟹，在包袱里放着短蜡烛。他在教堂的墓地上坐下，取出一只螃蟹，把一支短蜡烛粘在螃蟹的背上，然后点燃蜡烛，再把螃蟹放到地上，让它爬行。接着他又取出第二只，按照同样的方法办了，直到口袋里的最后一只螃蟹取出放了为止。他做完了这些后，便穿上一件黑长袍，这长袍看上去就像一件道袍，接着在下巴上粘上一把花白的胡子。当他装扮得面目全非以后，就拿起刚才还放着螃蟹的口袋走进教堂里，来到布道坛上。409 这时塔楼大钟刚好打十二下；当最后一下钟声刚消失，他用又大又尖的嗓门叫道：“听着，你们这些罪人哪，万物的末日来到了，世界的末日来临了；你们听着，你们听着，谁愿意跟我一起进入天国，那么就爬到口袋里来吧。我是开天国大门的彼得。你们看，外面教堂墓地上死去的人在行动了，他们正在收集他们自己的骨骼。来吧，来吧，爬进口袋，世界就要毁灭了。”这叫喊声传遍整个村子。牧师和司事住得离教堂最近，他们最先听到；当他们看到在教堂墓地上闪烁的灯光时，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于是他们就来到教堂里。他们仔细听了一会儿这个人的说教，这时司事推了一把牧师，说道：“要是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在末日来到之前，一起这么轻而易举地到天国里去，这倒也不坏。”“可不是嘛，”牧师回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如果有兴趣这么做，那么我们就一块儿走吧。”“好吧，”司事回答说，“不过，牧师先生，您走在前面，我跟在您后面。”于是牧师就在前面走，他来到布道坛上，贼王在那里张开口袋。牧师先爬了进去，接着司事也爬了进去。贼王马上把袋口扎紧，抓着鼓鼓囊囊的口袋，从布道坛上往下拖；那两个笨蛋的脑袋瓜子不断地磕在台阶上，而贼王却叫道：“现在已经过了高山。”410 后来他用同样的方法把他们拉过了村子；当他们穿过水坑时，他就喊：“现在我们已经穿过潮湿的云层了，”当他终于把他们拖上城堡的台阶时，他就喊道：“现在我们在上天国的台阶，我们马上就要到天国的前院了。”他终于到达城堡上面时，就把口袋推进鸽棚里；鸽子扑棱棱地飞起来，他就说：“你们听，天使们多么快乐，他们正拍打着双翼呢。”然后他就关上鸽棚的门走了。下一天早上，他来到伯爵那里，对他说，第三个任务他也已经完成，把牧师和司事从教堂里偷来了。“你把他们放在哪里了？”伯爵问。“他们正躺在上面鸽棚的一只口袋里，不过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在天国里呢。”伯爵亲自跑到城堡上面，深信他说的是真话。当他把牧师和司事从口袋里放出来后，对贼王说道：“你真是一个窃贼大王，这件事你也赢了。好吧，这次我就饶了你，不过你要离开我的国家，如果你再踏进这个国家一步，那么你就准备上绞刑架吧。”于是，这个窃贼大王便告别了他的父母，又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听到他的任何消息。（裴胜利译）411 玛林姑娘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向一个强国国王的女儿求婚，这个姑娘名字叫玛林，长得非常漂亮。由于她的父亲想把她许配给另外一个小伙子，所以她拒绝了这个王子。然而他们俩心里是相爱的，彼此都不愿意分离，于是玛林姑娘就对她父亲说道：“我不能，也不愿意让其他人做我的丈夫。”父亲一听火了，便让人造了一座黑沉沉的塔，阳光或者月光丝毫都照不进去。塔建成后，父亲对她说：“你要在里面呆上七年，然后我会去看你的，看你这倔强的性格会不会改掉。”人们抬了供七年食用的食物和饮料送进塔里，然后公主和她的使女被带进去关了起来，就这样，她们同天地隔绝了。她们坐在黑暗中，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王子经常围着塔周游，一边呼唤着公主的名字，可是外面任何声音都透不过那厚厚的塔墙。他们除了悲叹和抱怨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岁月流逝，这期间吃的和喝的在日益减少，她们觉得七年的时间快要到头了。她们在想：释放她们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可是她们却始终没有听到锤子的敲打声，始终不见砖头412 从塔墙上跌落。看来，她的父亲似乎是把她们忘了。当她们只剩下还够维持很短时间的食物，眼看就要饿死时，玛林姑娘便说道：“我们只好做最后的尝试了，看看能不能把这墙壁弄穿。”公主拿起切面包刀，对着砖头上的泥灰又挖又钻起来，她干累了，使女便接着干。她们干了好长时间，终于挖掉了一块砖头，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三天之后，第一道光线射进了黑洞洞的塔里；后来她们把这个洞口挖得很大很大，可以看到洞外了。天空蓝蓝的，一股新鲜空气向她们迎面扑来，可是周围的一切看上去是多么的凄凉啊：父亲的宫殿成了一片废墟；城市和乡村，还有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广阔的田野被破坏了，看不到一个人影。当墙上的洞口大到她们可以钻过去时，使女先跳了下去，接着玛林姑娘也跳了下去。可是她们应该往哪儿走呢？敌人蹂躏了整个国家，国王被驱逐了，所有的百姓都被杀死了。她们四处流浪，想寻找到另外一个国家，可是她们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也没有遇见一个可以给她们一点面包的人；她们的处境非常困难，饿了只好靠一点荨麻子充饥。当她们经过漫长的周游，终于来到一个别的国家时，便413 开始到处寻找工作，可是她们每敲一处门，都被拒绝了，谁也不愿意同情她们。最后她们来到一个大城市，朝国王的宫殿走去。可是那里的人也叫她们走开，后来一个厨师说，她们可以呆在厨房里干一些粗活儿。她们所在的这个国家的王子正好是玛林姑娘的恋人。可是他的父亲已经为他另外选定了一个新娘，这个女人不但相貌丑陋，而且心狠手辣。举行婚礼的日子已确定，新娘也已上门了，可是由于她长得实在太丑了，所以没敢露面，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而玛林姑娘则必须从厨房里给她送吃的去。到了新娘和新郎该上教堂里去的那天，新娘为自己长得难看而感到难为情，她害怕自己在大街上露面会遭到人们的非议和嘲笑。于是她对玛林姑娘说：“你真是福星高照，我的脚扭伤了，不能在街上稳稳当当地走了；因此你穿上我的新娘礼服，代替我的位置吧。不然的话对你来说是永远享受不到这种荣誉的。”可是玛林姑娘拒绝道：“我不需要荣誉，这种荣誉对我是不适当的。”新娘拿出金子来给她也不管用。最后新娘发火了，说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么你就性命难保；我只要说一句话，你的头就会落地。”414 姑娘只好服从，她穿戴上新娘华丽的衣服和首饰。当她跨进宫殿大厅时，所有的人对她的绝顶美貌都大吃一惊，国王对他的儿子说道：“这就是我给你挑选的新娘，你该领她到教堂去了。”新郎也非常惊讶，心想：“她多么像我的玛林姑娘啊，我敢肯定，她就是玛林姑娘，可是她早就被关在塔里或者已经死了呀。”他搀着姑娘的手朝教堂走去。路边有一片荨麻丛，这时她说道：“荨麻丛啊，荨麻丛，你这样矮小，你在这里怎么这般孤独？在过去那些日子里，我曾把你采来，未经烧煮就充饥。”“你在说什么呀？”王子问道。“没说什么，”她回答说，“我只是想起了玛林姑娘。”他好生奇怪：她竟然也知道玛林姑娘。不过他并没有吭声。当他们走到教堂墓地前面的小木桥边时，她说道：“教堂的小木桥，你可别断掉，我并不是真正的新娘。”“你在说什么呀？”王子问道。415 “没说什么，”她回答说，“我只是在想玛林姑娘。”“你认识玛林姑娘？”“不认识，”她回答说，“我怎么会认识她呢，我只是听到过她而已。”当他们走到教堂门前，她又说道：“教堂的门呀，你可别倒塌，我并不是真正的新娘。”“你在说什么呀？”他问道。“哦，”她回答说，“我只是在想玛林姑娘。”这时他取出一根贵重的项链挂到她的脖子上，把项链上的环扣扣好。然后他们步入教堂，在祭坛前神父让他们手握着手，他们结婚了。他带她回去了，可是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当他们回到王宫后，她慌忙跑到新娘的房间里，脱下华丽的衣服，取下首饰，穿上她的灰色的长罩衣，脖子上那根新郎给她的项链却留下了。到了晚上，新娘要被带到新郎的屋子里去，于是她让人给她的脸蒙上一块面纱，想不使他发现她的欺骗行为。不久大家都离去了，这时新郎对她说道：“你在路边对着荨麻丛说什么来着？”“什么荨麻丛？”她问道，“我没对荨麻丛说过话。”“如果你没有说过，那么你不是真正的新娘。”他说。416 这时她想出了个办法，说道：“我要找我的使女去，她一定知道我的想法。”她走出房间，来到玛林姑娘那儿问道：“娼妇，你对荨麻丛说什么了？”“我只是这么说：荨麻丛啊，荨麻丛，你这样矮小，你在这里怎么这般孤独？在过去那些日子里，我曾把你采来，未经烧煮就充饥。”新娘奔到新郎那里，说道：“现在我知道我对荨麻丛说的什么话了，”接着她就重复了刚才听来的话。“可是，当我们走到教堂的小木桥上时，你对小桥说什么了？”王子问道。“对教堂的小木桥？”她回答说，“我没同小桥说过话呀。”“那么你仍然不是真正的新娘。”她又说道：“我要找我的使女去，417 她一定知道我的想法。”她跑了出去，来到玛林姑娘那儿问道：“娼妇，你对教堂的小木桥说什么了？”“我只是这么说：教堂的小木桥，你可别断掉，我并不是真正的新娘。”“你说这种话，真该死，”新娘叫道，不过她还是跑回到新郎的屋子里，说道：“现在我知道我对教堂的小木桥说过什么话了，”于是她把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可是你对教堂门说什么了？”“对教堂门？”她回答道，“我没同教堂门说话呀。”“那么你还不是真正的新娘。”她走出去，又来到玛林姑娘那儿问道：“娼妇，你对教堂的门说了什么话？”“我只是这么说：教堂的门呀，你可别倒塌，我并不是真正的新娘。”“你说这种话，真该拧断你的脖子，”新娘叫道，她气得要命，可还是匆匆回到新郎的屋子里，说道：“现在我知道我曾对教堂门说什么了，”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那些话。418 “可是，我在教堂门前给你的那根项链你弄哪儿去了？”“什么项链？”她回答说，“你没给过我项链。”“我亲自给你挂到脖子上，亲手给你扣上的，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你就不是真正的新娘。”说着他揭去了她脸上的面纱，当他发现她无比的丑陋时，吓得不由往后一跳，说道：“你怎么上这儿来的？你是谁？”“我是你的未婚妻呀，不过，因为我害怕如果我在外面露面，人们会嘲笑我，所以我就叫厨房里干粗活的那个丫头穿上我的衣服，代替我去教堂。”“那姑娘在哪里？”他说，“我要见见她，快去给我把她叫来。”她走了出去，对仆人们说，那个厨房里干粗活的姑娘是一个骗子，要他们把她带到院子里，把她的头砍了。仆人们抓着玛林姑娘，要把她拖走，可是她大声呼喊救命，结果王子听见了她的呼喊声，赶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命令他们立刻把这姑娘放了。这时有人取来了灯火，他一眼看到自己在教堂门前给她戴上的那根金项链。“你就是真正的新娘，”他说，“是你同我一起去教堂的；走，跟我一起到我屋里去。”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时，他说道：“在去教堂的路上，419 你叫我的未婚妻的名字来着，我想这件事是有可能发生的，因此我觉得，她就站在我的面前：你长得同她一模一样。”她回答说：“我确实是玛林姑娘，为了你我在黑暗中呆了七年，我忍受了饥饿和口渴，这些年来我是在痛苦和贫困中度过的；不过，今天阳光又照到了我的身上。我在教堂里和你结了婚，成了你的合法的妻子。”于是他们亲吻起来，一辈子都非常幸福。那个假新娘则受到了被砍头的惩罚。玛林姑娘曾经呆过的那座塔过了好长时间还仍然存在，孩子们从它跟前走过时，他们就会这么唱道：“克林，克朗，克洛里亚，谁曾住在这座塔里呀？有位公主曾住过这塔，可惜我没能看见她。塔墙千万不要断裂，砖石千万不要剥落，身穿花衣服的小汉斯啊，请快快跟着我走吧。”（裴胜利译）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