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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6-16 12:47:52 发布

12安徒生格林童话——树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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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安徒生格林童话——树精树精让我们四处走走,参观一下巴黎的盛展。我们很快就到了!这可算得上是趟飞速的旅游,但我们并没有依靠任何神力,我们借蒸气的功能,坐着船或者是乘坐着列车来的。我们所处的年代是一个神奇的年代。现在我们正位于巴黎城中心地带。我们住进了一个大饭店里。饭店的楼梯用花装扮起来了,阶梯上铺上了舒软的地毯。我们住的那间房很舒适,露台的门正对着饭店外宽阔的广场。上面居住着春天。它跟随着我们一起乘车而来,跟我们同一时间到达巴黎。它身着美丽的外衣——那是一棵大栗树,树上冒出了新叶。它的那身装束真漂亮,广场上所有的树与它相比都很逊色!在这些树当中,有一株树已没有了活气,它倒在地上,直挺挺的,根也被拔出地面。在它以前站的那个地方,将会有一棵栗树栽在那,慢慢成长。只是到现在,它仍是呆在那笨重的大车里,就是这辆大车将它从好几里远的农村运到巴黎城。而在此之前,它却是生长在一棵栎树附近,这样已有多年了。那时,有位慈善的老牧师爱在栎树下给孩子们讲故事,那些孩子坐在他身旁很专注地听故事。栗树也和这群孩子们一起听老牧师讲故事。在栗树中住了一个树精,那时他也不大,只是个孩子。童年时的那些情景他仍记得清清楚楚。那时的小树精很矮小,还不到草叶或凤尾草那般高,在草本植物类中,她们可算是相当大的了,然而栗树却一年年地在长高、长粗。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它,雨露滋润着它,它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有时遇到狂风粗暴地摇晃着她,拍打着她,但这些都是她所必须经历的。树精对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很满意,阳光、空气、轻风、鸟儿欢快地歌唱。然而她最高兴的还是能听到人们的声音,她不仅通晓人类的语言,也掌握了动物的语言。 只要是能飞的动物都来看望她,像那些蝴蝶、蜻蜓、苍蝇等。确实是这样的。他们一聚到一块,便愉快地交谈着,他们聊到了那些农村、葡萄园、森林、王宫以及宫里那座御花园等这类话题。当然也包括小溪和堤坝。在水里也生活着有生命的动物,而他们也用自己的方式飞到这飞到那,他们有丰富的学识,深刻的思想,只是他们无法表达出来,尽管他们十分聪明。有一只燕子曾飞到水里去过,于是她谈论着水里那漂亮的金鱼、圆胖的鲫鱼、肥大的鲈鱼,还有那背上爬满青苔的老鲤鱼。她向大家栩栩如生地讲述那些动物。最后,她总是说:“要是你们能亲身到水里去看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然而树精却无法看到这些美丽的动物,她只能看见优美的景色和劳动的人们——但这些对她来说也就够了。这都是些令人愉快的事情,然而最让人心情畅快地却是听坐在栎树下的老牧师讲故事,故事讲述的是法国一些男的女的壮丽的雄伟大事——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人,只要提及他们的名字都会肃然起敬。树精听说了牧羊女贞德的传说,也听了夏洛·哥戴的故事。她还听说了那遥远的古代的故事,那是些发生在亨利四世和拿破仑一世时的故事,以及那些发生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年代的关于天资聪颖的和宏伟壮丽的故事。她听到了那些在人们心中能激起共鸣的人名。法国是一个在全球具有重要地位的国家,那块土地上孕育着自由的灵魂和明智。乡下的孩子们全神贯注地听老牧师讲故事,树精也同孩子们一起专注地听故事,她跟别的小孩差不多,仍然是个学生。她听到的这些故事,都在天空飘荡的云朵中浮现出栩栩如生的画面。蓝天中的一朵朵白云就成了她的画集。她认为能生活在风景秀丽的法国是件非常快乐的事。同时,她也认为能在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和昆虫远比她快乐。就是苍蝇也能看得很远,视野很开阔,而她的目光所及实在太狭小了。法国是个辽阔而令人喜爱的国家,然而树精看到的却只是它的一个小小的角落。这块地方就是一个乐园,有森林,有果园,有都市。而在这所有的天地中,要数巴黎最漂亮、最雄伟了。小鸟可以自由地飞入巴黎城中,而树精却无法做到这点。在这些乡村小孩中有个小姑娘,她非常贫穷,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了,然而她长得却逗人喜爱。她总是很乐观,要么就面带笑容,要么就在歌唱。她爱将一朵红花插在她那黑亮的头发上。“千万不要去巴黎,”老牧师说,“我的孩子,假如你一定要去,你将会受到伤害。” 然而她还是去了巴黎。树精经常惦记着这位小姑娘。是的,她俩对巴黎这个大都市有着相同的理想和愿望。春临人间,夏天也紧跟着到了,然后便是秋天、冬天接踵而来,一晃就过了两年。树精居住的这棵栗树开了花,这对栗树来说是它第一次开花。小鸟在灿烂的阳光下啾啾地吟唱着这件喜事。大路上远远驶过一辆华美的马车,一位富贵的夫人坐在车上,那几匹骏马由这位夫人亲自驾驭着,在她的身后坐着一位漂亮的小马车夫。树精一眼认出了眼前的这位贵夫人,那位老牧师也看出来这位贵夫人正是当年的小姑娘。他叹了叹气,十分遗憾地说:“你仍要去巴黎吗?在那你会受到伤害的!我可怜的玛莉!”“她怎么会可怜呢!”树精有点弄不明白,“啊,这可是巨大的变化,她的装束看起来真像一位公爵夫人!这正是因为她去了巴黎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呀,我十分渴望自己也能到巴黎那个繁华的都市去。在晚上,我遥望着巴黎这个都市所处的地方,只见巴黎城的上空给城中五光十色的彩灯照得通明透亮。”确实如此,在每一个日落时分,在每一个深夜,树精都会注视着巴黎城的方向,她能看到被灯光照亮的轻纱般的雾气飘浮在地平线上。而每到皓月当空的夜晚,她便见不到这一切,见不到能代表巴黎都市繁华和悠远历史的浮云。小孩喜爱他们的画集,而树精也特别钟情于自己的浮云天地——那里显示了她的愿望与理想。每到炎炎夏日,天空中没有一朵云彩,这对树精来说,仿佛面对着一本无字天书。然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许多天了。又到了酷暑难耐的夏天,空气沉闷,让人备觉压抑,见不着风的一丝影子。每片树叶,每朵花都耷拉着头,如同进入睡梦中。人们都很慵懒,一个个无精打彩。云朵终于出现在天边了,而它正飘荡在巴黎的上空。这里在夜晚,曾经笼罩过多彩的雾气。 云朵逐渐扩散上升,像起伏不断的山峦。它们飘荡在空中,在大地的上方,树精放眼望去,却看不到它的尽头。云朵越积越厚,犹如一块紫色的大石,它层层垒起。一道闪亮穿过云层。“主的使者来了。”老牧师说。又一道蓝光从天际闪过——如同阳光般的明亮,它刺透紫色的大石,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立在那的老栎树被它一劈为二。树的顶部给劈开了,树身也给劈开了——它扑倒在地,静静地躺在那,似乎想紧紧抱住上帝的使者。当王子降临人世时,全国都会朝天空鸣放礼炮,然而与劈开栎树的电闪雷鸣相比都逊色多了。雨不断地向下滴,空气中吹拂着清凉的风。狂风骤雨停住了,四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欢乐。在这棵劈开的栎树四周,聚集了村中的乡民。那位让人敬重的老牧师也在其中,他赞扬了栎树几句,有位画家表示要将这棵栎树画下来,算是留作纪念。“所有的都消逝了,”树精感叹道,“就如天上的云朵一样,从空中飘过便不再返回。”教堂的房顶垮了,这儿没有老牧师的席位了,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同时,孩子们的身影也消失了。然而,走过秋季,走过冬季,迎来了春天。四季便这么周而复始的转变,树精仍注视着远方的那个地方,每到夜晚,便能看到上空升腾起多彩的轻纱似的雾气,它出现在地平线上。每时每刻都有从巴黎驶出的一节又一节的车头,一列又一列车厢,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天际。无论傍晚或深夜,列车都在行驶,无论清晨或白昼,列车也仍在行驶。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或迈入车厢,或走出车厢,因为一件令世人惊奇的景象让人们汇聚到巴黎。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这是一朵由艺术和工业孕育出的奇花,”人们传说,“它是一株硕大的向日葵,就开在马尔斯广场的荒地上。从它的每一片花瓣中,我们能获得有关地理学和统计学的内容,能展示出各种行当的师傅们的精湛工艺,提高我们的艺术和诗的鉴赏水平,让我们了解世界上不同国家的疆域和宏伟。”“这是一朵开自童话王国的花儿,”有些人却是这么传说,“它是一朵绚丽的莲花。阳春三月,它开始长出新叶,然后将这些新叶铺在沙地上,就如同一张天鹅丝绒般的地毯。到了夏季,它的美便在人们面前尽展。然而秋霜却将它无情地卷走,连根、叶也不放过。” 在军事院校的前方有一块战场,这是块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它是从非洲地带的沙漠中移植过来的一片沙洲。莫甘娜仙女运用她那神奇的魔力在沙漠上建筑起亭台楼阁和轩榭庭院。然而眼前的乌尔斯广场却更令人惊奇,更加美丽怡人。人类运用自己的才智让所有的幻想都成为现实。“现在人们正在建造一座现代的阿拉丁神宫,”人们都说,“时间每流逝一天,每流逝一分,阿拉丁神宫都会增添更绚烂、更多姿的风采。”人们用大理石和缤纷的颜色将那宽阔无边的厅堂装扮得异彩纷呈。并非血肉之躯的钢铁巨人将它那粗大结实的钢臂在圆形巨大的“机器馆”中挥动着。那些用钢铁铸成的、用石块雕刻成的、用手工精作成的工艺品向人们展示着全球不同国家的精神风貌、社会生活。在这展览了很多美妙绝伦的物品,如画廊、漂亮的花儿以及工匠们在他们的制作室用智慧和心血凝结的作品等等。这儿也摆放着历史悠远的古代建筑和从沼泽地中发掘的遗物。为了让这规模宏大、异彩纷呈的展示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人们眼前,让人们看得全面,只能把它缩小,制作成模型,就像玩具般大小。此时的马尔斯广场如同圣诞节时的餐桌,这便是展示工业和艺术的阿拉丁神宫。神宫的四周摆放着来自世界不同国家的展示品:无论是哪个民族,都能在这看到来自他们国家的展示品。这陈列着埃及的古代王宫,穿梭于沙漠中的商队,来自太阳王国,骑在骆驼背上的贝杜因人,也有产自俄国的马厩里面饲养着高大俊美的烈马,还有丹麦的茅草屋,屋顶上挂着丹麦国旗,里面住着丹麦农民。小茅屋与一座精致小巧的木刻房子紧挨着,这是座达拉尔的古斯达夫·瓦萨时期的建筑。美国的木屋,英国的乡村农舍,法国的亭台、清真寺、教堂、剧院也陈列在那儿,并且很有艺术性地摆放着。在这片建筑群中间有碧绿的草坪、明亮的小溪、盛开着鲜花的灌木丛、名贵的树木和透明的水晶屋——在这,你完全可以设想自己是漫步在热带丛林中。房檐下开满了一畦一畦的玫瑰花,芳香四溢,艳丽动人,它们是产自大马士革。 那儿也陈列了一些人工制造的溶洞,溶洞里挂着石钟乳,里面还有咸水湖,也有淡水湖,它向人们展示了海洋世界。人们仿佛身在海底,游弋于珊瑚丛和鱼群中。大家说,这所有的东西至今马尔斯广场都齐全,都展示出来。一群群的人,有步行的,有坐小马车的,在堆满各种美食的餐桌上,仿佛像很大一群忙忙碌碌的蚂蚁,很多人的脚跟都难以维持这么辛劳地观看。参观的观众从清晨至夜晚,川流不息,载满着游客的船只,一艘艘地在塞纳河边开走,马车越聚越多,走着来的及骑马来的参观者也越聚越多,人群中越来越显得拥挤,公共马车和电车上人满为患。他们都一齐涌向巴黎博览会场。全部的入口处,都悬挂着法兰西的国旗,博览馆的四周都飘扬着其他各个国家的国旗,“机器厅”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塔顶上的钟声传来有节奏的柔和的乐曲,教堂奏起了风琴。来自东方的咖啡厅传来一阵阵的嘈杂的、粗犷的歌声,这就如一个巴比伦人的王国,那种巴比伦人的语言,那种世界的奇景。所有的真是这样——起码有关博览会的报道是这么讲的。任何人也都是这种说法,有关这座世界著名的城市的所有“新生事物”的发表,树精全都曾听说过。“这群鸟啊!你们飞吧!飞到巴黎博览馆去看一看,把看到的一切带回来讲给我听吧!”树精这么请求着。 这种想法发展成一个愿望——变为生活中的一个中心目标,然而在那个安静的夜晚,那个月正圆正亮的夜晚,她看到天空中一颗小火星,从圆圆的月亮上掉下来。火星好似流星一般的发出光芒。忽然有一位肃穆的闪闪发光的人形在树前呈现,树枝都在摆动,好比暴风刮来似的,人形用那种轻柔而坚强的语气,如同那能召唤人类活力的、催促人们接受审判的、走向末路的号声那样,说:你会去那繁华热闹的都市里,你会生长在那里,会与流淌的小河、与空气、与太阳光见面。可是你会缩减寿命,在这辽阔的原野中你能生活很长的年月,到了那儿却只能生存几季。树精啊,你真可怜,你将面临毁灭!你的愿望会不停地扩张,你的希望会变得越来越急迫!这棵大树会变成你的樊篱,有一天你会离开你的家。你的性格会有所转变,你会飞去,飞向人类和人们在一起,这时的生命会减少,减少到只能有蜉蝣的一半生命——也就是说,你的生命只能有一个夜晚长,你的生命之火会慢慢地熄了。那时这棵树的树叶会枯萎,让风吹落飘向远方,从此不再回来。”空气中飘荡着这样一种声音,并引来了回声。然后这闪闪的光芒就消失了,可是树精的愿望始终没有消失。“我一定要到那个世界著名的都市里去!”她欢喜地说,“我开始了新的生活,它如同密密的白云,任何人也不明白它的去向。”那是一个灰暗的清晨,月亮落下去了,白云穿上了红装的时候,她的梦想即将变为现实了,那个许诺也将实现。很多人拿着铁锹和杠杆来到这个树旁,他们在树的四周挖土,他们挖得很深,直挖到树根的下面,然后有一辆马车拉过来,这棵树的树根连土包着一起抬出地面,泥土上还包着一块席子,让树根更好地保暖,然后把它牢固地绑在马车上。它将到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巴黎去。巴黎是法兰西的首都,是世界上的名城。它将在那生长。车子刚启动的一刹那,这棵栗树的全身都抖动着,而树精也在快乐的期盼中颤动着。“出发了,出发了!”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这个声音,这声音在空中回荡。“出发了,出发了!”树精忘了要去向她的家乡、晃动的小草、可爱的幼苗辞行。他们一直将树精视为上帝花园中的一位高贵的夫人——一位假装成乡下牧羊女的公主。栗树装上了车,它摇晃着树枝,以此来向人们告别“再见了”、“出发了”。对于这一切,树精完全不知道。她只是幻想着她将去的那个都市,会是什么样子,在她面前会出现些什么。无论是哪一个心中被欢乐装得满满的纯真的小孩,无论是哪一个激情四溢的灵魂,都不像她在出发去巴黎时那样有很多遐想。“再见了!”换成了“出发了!出发了!” 车轮飞速旋转,离巴黎越来越近,路边的景物被远远抛在身后。风景不断地转变,像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朵。眼前出现了树林、果园、乡村、别墅、花园,转眼它们便消失了。栗树朝巴黎行进,树精也奔向巴黎。火车或是并排急驶,或是相对而走。车头升腾起一阵烟雾,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如同巴黎的全景图——那个列车即将离去,树精也正驶向巴黎。她身旁的所有东西都明白,而且也非得明白她将去的地方,她似乎也感到,当她路过每一株树时,他们都对她伸出树枝,并请求说:“带上我一起去巴黎吧!带上我一起去巴黎吧!”而这每一株树中也居住着一位拥有强烈愿望的树精。四周风云际变,风驰电掣!房子如雨后的春笋般,一座座从土地中生长出来,并且越长越密,烟囱一个紧挨着一个,密密地排列着都耸立在房顶上,就像一个个的花盆。人们用一公分长的字母拼成一幅幅图画,由墙根蔓延到屋顶,色彩艳丽照人。“从哪开始才算是进入巴黎地区了呢?还要多久我们才能进入巴黎地区呢?”树精自己问自己。人越聚越多,喧哗与吵闹声越来越大。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在骑着马的人的身后紧跟着的是徒步行走的人。而人流四周全被商店、乐曲声、歌唱声、说话声、高呼声包围着。树精跟着栗树一起来到了巴黎城中。笨重的车在一个不大的广场前停下来了。广场上长满大树,而周围则满是高大的楼房。房间每一扇窗前都有一个露台。人们站在露台上看这株鲜嫩的青春的栗树。它被人从乡下运到巴黎的广场上,还将种植在这,就种在那株老树以前呆过的位置上,那株老树现在已被人挖了出来,躺在地上,广场上有很多人,他们面带笑容,欢快地、安静地观赏着这个象征着春的碧绿。那些老树发出了新芽,他们的枝条随风摇摆,似乎在说:“你好!你好!”喷泉的水喷涌至空中,又稀稀啦啦地坠到那宽大的水池中。风儿将水珠吹到刚栽下的栗树上,似乎对它的到来表示友好。树精觉得,似乎有人将栗树从笨重的车中抬下,准备将它种到它该呆的地方,树根掩埋到深坑里,上面铺上一层土,那些开着花的灌木丛也和栗树一样被移植到广场上。在他们的周围还摆放了许多花。于是,在巴黎城的中心就建成了这么个小花园。 那株老栎树因为城市浓重的被污染的大气如烟灰、炉灰以及城中所有被污染的有毒的气体给熏死了,现在它被人连根拔出,装在马车上拉走了。人们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孩子和老人们坐在草坪的长椅上,看着树上冒出的新芽,那么给我们说故事的人在哪呢,我们站在露台上,俯身看着广场上这棵刚种下的树,这棵刚从乡村运到巴黎的充满青春气息的树。我们发出一声长叹,如同当年那位老牧师一样,说:“真可怜,年轻的树精!”“我觉得我很快乐,真的很快乐!”树精说,“然而我无法确定,也无法弄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一切似乎正如我所期盼的,然而似乎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四周是密集的高楼大厦,阳光只能照到房子的一面,房屋的身上满是张贴的通告和宣传画。人们聚在这些画的面前。人群越聚越多。各种轻便的、载重的车一辆一辆地驶过,那些公众马车如同塞满人的能四处活动的房屋,也轰隆隆地驶过。马背上的骑师挥鞭向前急驶。载货车和马车也想申请这种优待。树精暗自思忖:这些密集的房子能不能立即挪走呢,最好是像天上的云朵般飘走。这样她就可以将巴黎城以及巴黎城附近的所有景色尽收眼底了,她希望观赏那著名的圣母院,看看万多姆塔和近来引得人们聚集巴黎的世界奇观。然而这些房子却纹丝不动。天还没完全变黑,灯却都点燃了。从路边的商店及隐隐约约的树林间透出煤气灯的光芒。它有点像阳光。星星从云中露出脸来——这些星星跟家乡看到的没什么两样。一股凉爽的柔风从星空吹来,她觉得十分舒畅。此时全身似乎充满着一股生机——它从树梢一直传递到树根的根尖上。她感到她正生活在人类的生活中,人们亲切温柔地注视着她,四周飘荡着乐曲和喧闹声,流光异彩地环绕在它身旁。从广场侧的一个僻静的街道里传来管弦乐和手风琴合奏的舞曲。是呀,起舞吧,起舞呢,这乐曲让人兴奋和激动,并沉醉在快乐的生活中。这乐曲让人们、车马、树林、房屋都跃跃欲试,想舞上一曲——要是他们也会跳舞的话,树精心中涌起一股狂热的兴奋感。“我的生活是多么快乐!这真是美妙极了。”她欢快地哼唱着,“此时,我是真正的来到巴黎,生活在这个令人向往的城市中。” 一切都是新鲜的,新的白天,新的黑夜和接踵而至的新的生活,伴随而来的是与往日相同景色,相同的娱乐,相同的日子——所有的似乎都在变化,而同时又似乎与以往没啥不同。“如今我与广场中的每一株树、每一枝花都相识,广场周围的房屋、露台、商店我也全熟悉。我现在被安置在一个狭小的角落,宏伟漂亮的巴黎都市我却无法见到。那著名的凯旋门、林荫道以及人们提到的世界奇景究竟在何处?我为什么就看不到这些地方呢?我的四周全是高大的房屋,我困在其中如同拘禁在牢笼中,这些房屋至今仍清晰地在我的记忆中,哪怕是他们身上的那些大字,张贴的布告、广告及画在上面的糖果——然而对此我却提不起兴致。我从人们口中听到的、了解到的和我迫切希望见到的地方到底在哪呢?我是为了追求这些才到巴黎来的呀!我得到的、抓住的、找到的是些什么?我还如从前一样心中有强烈的愿望。现在我已接触到这种生活,我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它,我渴望过现在的生活!我一定要融入具有旺盛生命力的人类中,活跃在他们之间,如飞鸟般翱翔,不断地体会、尝试,做个真真正正的人类的一分子。哪怕这样的生活让我过上半天,也总比在乏味、枯燥的生活中过上一辈子——那种生活让人厌烦、让人空虚,最终如露水般地消失在广阔的草原上。我希望我是一朵云,如多彩的日子和阳光般闪亮,像天空中的云朵般能见识很多东西,像云朵般地在天空中飘过,飘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树精在哀叹着,这叹息缓缓上升,成了一声声祈祷:“我愿意用我毕生的年华换取那蜉蝣的一半岁月!我多希望挣脱樊篱,过一个正常的人的生活。就算只有一转眼工夫,就算只有一个晚上都行!如果我的胆大妄为的想法以及对人类生活的渴求会得到严厉的处罚,我也不怕!我渴望自由,就算我居住的房子——年轻而富有活力的栗树——枯萎、凋落、燃烧成灰,让风吹得了无痕迹,我都不怕!”树叶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一道轻轻的痒痒的感觉流过树的全身,传递到它的每一片叶子,它们轻轻抖动,似乎里面孕育着火星,又好像要擦出火花。一阵猛烈的风刮过树梢,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她就是树精。煤气灯照亮了那棵满是绿叶的树枝,她就坐在树枝的底下。她漂亮而青春,如同当年的玛莉——有人对玛莉说过:“繁华的都市会伤害你的!” 树精在树枝下静静地坐着,其实也就是坐在她自家的门前——门已被她锁上了,钥匙也让她抛弃了。她漂亮,全身充满着青春的气息。天上的星星见到她,对她眨巴眨巴眼睛!煤气灯见到她,对她展露出笑颜,向她挥手!她身材修长,却不失健康!虽说她只是个孩子,但也可以说她是个长大成人的少女了。她身上的衣服如丝绸般柔顺,如树上的绿叶般娇艳。一朵含苞欲放的栗树花插在她那头棕褐色的秀发上。她看起来就像春天的仙女。她只坐了没多长时间,然后一跃而起,她用轻盈的步伐迅速跑着,在墙角一拐,转眼就消失了。她奔跑着、跳跃着,如同阳光照在明镜中折射出的耀眼的光芒。倘若你能细心地留意一下,你会对所看到的现实情景觉得惊讶!任何时候,只要她停住脚步,如身上的衣服和身体的色彩,会跟着她所处的位置的特征和照在她身上的灯光的色彩而转变。她踏上了一条林荫大道。从路旁的街灯、商店、咖啡厅透出的煤气灯的光辉形成一片光海。消瘦而年轻的树一排排地挺立着,他们守护着自己的树精,避免她受到这些灯光的伤害,没有尽头的人行道如同宽阔的饭厅:餐桌上摆放着五花八门的食物——香槟酒、荨麻酒、咖啡、啤酒,什么样的酒都有。上面还摆满了花呀、画像啦、塑像、书本和五颜六色的布。站在高大楼房下面的人群中,眺望树下拥挤的人流:来回穿梭的车辆,由一匹马牵引着的篷车、轿车、公众马车、出租马车。那些骑着马的绅士们以及迈步行进的军人汇成一股人流。若想到对面的马路上去就得做好丢掉性命的心理准备。时儿灯光变成蓝色,时儿发出耀眼的光芒,时儿有火箭直冲云霄——它来自何处,又将去往何方?没错,这便是有名的世界都市的大道。 马路上飘荡着轻柔的意大利乐曲,也有奏着响板的西班牙民歌。然而,这些音乐全被一首流行乐曲所掩盖了。这是一曲从一个音乐盒中流泻而出的音乐,它发出巨大的声响,这种令人精神振奋的“康康乐曲”连奥尔菲斯也不知道世界上存在这么一种音乐,海伦也没有听到过这种乐曲!假若独轮车也能起舞,它只怕也会在只一个车子的车上跳舞。树精也在跳舞、在飞旋、在飘扬,好似太阳光下的蜂鸟那样,随着阳光的照射而改变颜色——这是所有的屋子与它的房间内映照在它身上的光芒。好像一棵连根拔掉了的清新的荷花在随水而流,树精也被拥挤的人流推走了,她只要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变出一个新的形象,然而谁也无法跟随她、认识她,或看一看她。所有的东西如白云幻想出的梦幻,在她旁边慢慢地飘过。然而她任何人都不相识,根本找不到在家乡的那些熟悉面孔,在她的想像中有一双发光的眼睛,她忽然想到了玛莉,她是一个可怜的小孩,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一支小红花,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她来到了这个富丽堂皇的世界上最著名的都市,也像她坐着车子路过牧师的房子,树精的那棵树及老栎树时的情形一模一样。对呀,她是在这里——在这喧哗嘈杂的热闹声中。也许是她刚从那辆美丽的马车中下来吧。那些豪华的马车里,车夫也穿着整整齐齐的制服,仆役也穿着漂亮的丝袜。从车里出来的都是光彩照人的富贵夫人,她们进到打开的大门,走进宽阔的能通往那个大理石的、粗大圆柱子的雄伟的建筑物的高梯。这也许就是人们要观看的“世界的奇景”呢,玛莉肯定也在这。“圣·玛莉亚!”那是人们在吟唱圣诗,在高高的、颜色鲜艳的、包金的拱门那儿,飘荡着轻烟,显得那么灰暗。这里是玛德兰教堂。上层社会的贵夫人穿着用最时尚的布料做成的黑色礼服。在光亮的地板上轻盈地走着。她们的祈祷书用天鹅丝绒包裹着,上面钉了个银扣,扣上的族徽闪闪发光,装饰着昂贵的布鲁塞尔花边,飘着芳香的丝巾上也有族徽标志,那些人安静地跪在祭坛前面做祷告,还有人朝忏悔厅走去。树精的心情不平静,并感到畏惧,她觉得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这个家很安静,是一个神秘的宫殿,人们说话时,声音很低,甚至在心中默默地诉说着。树精用丝巾和面纱装扮着自己,在表面上与其他的华丽的女人没有区别,她不知道别人是否像她这样有那种希望呢。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个悲痛的沉沉的叹息声,声音是来自忏悔厅那个墙角呢?还是从树精的心中发出的感慨呢?她把面纱揭开一点点,深深地吸了一口教堂内的香的烟味——空气不清新,这里不是她所希望来的地方。走吧!走吧!不停地飞吧!蜉蝣是没有闲工夫的,它在不停地飞翔中生活。她走出教堂,她来到喷泉的那盏耀眼的煤气灯下。一切的河流都难以冲洗掉,在这里淌过的不幸的热血。她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很多的异国人来到这里,大声地、兴致勃勃地评论着。在神奇的大殿里——树精是刚从那里出来的——任何人都不能这么高声谈论。有一块大石板被撬开了,立在那里,她不明白这回事。她看到地下面有一条很宽的路。人们从繁星满天的夜空下、从阳光般明亮的煤气灯下、从所有的充满生机的活力中都朝这条地下宽路走来。“这景象让我觉得可怕,”走到地下宽路旁的那个女人说,“我害怕往下走,我不想看那些美丽的情景!希望你能陪伴我!”“你想回去!”那个先生说,“我们要离开巴黎却不去看世界上最奇妙的景观——人类凭着自己的智慧和毅力创作的,近代的真实的奇景!”“我不想到下面去。”女人回答着。“近代的奇景!”大家说。树精也听见了这对话,她也明白它的意义,她最大的心愿现在实现了,巴黎的地下马路就在这儿,有这回事她以前想都没想过,然而今天她亲耳听见了,而且看着很多的国外的人都走下去,她也跟走进地下宽道。铁做的旋转式的扶梯是又宽大又方便。下面燃着灯,再下面也点燃了第二只灯。 这里是一个迷宫,数不尽的厅堂和圆拱形的长廊,相互交错,巴黎的全部街道和小路都在这里尽收眼底,仿佛是站在一个不清晰的玻璃镜子前那样。你能看见它们的名称——每一栋屋子上有一块小牌——它的墙脚延伸至那条小石子铺的、空荡荡的小道上。小路延伸向一条铺着泥土的宽大的运河。它的上面是输运清新水的水槽。在引水槽的上面,交织着网状的煤气管道和线路。很多很多灯光在远远的地方发散出亮光。就如这个繁华城市的倒影。人们的头顶上不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这声音是大桥上开动的运货物车的响声。树精上哪去了呢?地下坟墓你听说过吗?而它与这个地底下的新天地,这个近代建造的奇观——那些巴黎的地下暗道相比,简直是逊色多了。树精正在这里,她没有去那个马尔斯广场上的国际博览会场。她所听到的是惊讶、佩服和观赏的欢叫声。“生活在地面的千百万人类从这地下的深层获取到他们身体的安康和生命的延续。”大家说,“我们的年代是一个发展的新世纪,体现了新时期的所有快乐。”人们发表了赞美的评论和看法。但并不代表生长并居住在地下深层的动物——老鼠——的评论和想法。它们在那堵原来就破裂的墙口处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喊声,它们的声音很清晰甚至树精也听明白了。这是从一只最大的被咬掉尾巴的雄老鼠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它那难听的叫喊,将他的情绪、悲痛和心中的怒言都发泄出来。它的大家庭对它所说的一切都予以赞同:“我对这些声音很厌烦,包括人们说话的声音,这都是没有任何含义的言论,是呀,这里很美丽,有煤气味,有煤油味!可是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这里开始弄得很干净很光亮,我们说不出的,对自己有种惭愧,我们情愿生活在烛光的年代!这个时期距我们并不遥远!那个时代很罗曼蒂克——大家都这么认为。”“你说什么呀?”树精说,“我以前不曾见过你,你说的是怎么回事?”“我在说以前的好生活,”老鼠说,“祖父和曾祖母所生活的那些美好的日子。在过去这地底下真是再好不过了,那年头老鼠巢比全巴黎都强,鼠疫也在这里住着。它将人们毒死,却从来不伤害老鼠,盗贼与走私贩在这里自由自在,这成了很多很多有意见的人们躲避的地方——在这一段时间,那些普通的流行剧场的戏台上常出现的那类人。老鼠巢里的辉煌时期不会再出现了,今天我们这里满是空气和煤油味。”老鼠叽叽喳喳地叫喊着。它不拥护新时期的新鲜事物,称道鼠疫那时候的生活。 有辆马车停靠在这里,是小马拉的那种敞篷车,它飞速地奔驰,有两个人坐在里面,他们来到地底下的塞巴斯托波尔大街上。而上面有标着相同名称的巴黎大街。大街上行人很多、很拥挤。敞篷马车在淡淡的灯光里消失了。树精也随着飞到煤气灯光中和清新自然的空气中逝去了。她没有在地道下那交错的拱起的长廊中和令人气闷的空气中,而是观看了世上最奇妙的景观,她在短暂的仅有一夜的生命里所寻找的奇景,它此时滑了过去,散发那比所有的煤气灯更亮更强的光芒——那种比月亮也耀眼的光芒。对的,这不会错,她见到它们向她敬礼,它朝她的旁边照射出光芒,它闪烁着,像天空中的那颗太白星。有一个亮闪闪的门,朝这个光芒四射和飘着音乐的花园开着,寂静的彩色的煤气灯照耀在人工造的湖面上和水池上。那些水草是用曲折的多彩的锡箔纸剪成的,并且从它们的花心里喷出一道水注,有一尺多高。青青的垂柳——新春的垂柳——弯曲着新长出的嫩枝,好像一块透亮的用来遮脸的绿纱巾。这里的灌木丛中点烧了一堆篝火。它那旺盛的火花照亮着那座灵巧的,半明半暗的静静的花亭。动听的音乐声在耳边回响,人们的血液在肢体内激情和奔腾。她看到很多漂亮的、衣着华丽的年轻姑娘,她们满面流露出可爱的笑容和年轻的快乐。那个叫玛莉的小姑娘,也在他们中间,她头上插着一朵玫瑰花,可是她没有车和车夫,她们正在疯狂地跳舞,飞旋就如“塔兰得拉舞”影响着她们,她们尽情地跳跃着,欢笑着。她们觉得无比的快乐,她们想拥世界入怀。树精感到自己似乎也不由自主地被融入这狂欢的舞蹈中。她那对灵巧的小脚,穿着丝绸面料鞋,鞋的色彩是栗色的,与她的头上飞扬的长发和裸露的肩膀上的那根缎带的色彩是一模一样,她那打了很多褶的绿丝绸衣在飘扬,她那修长的腿和纤纤细脚在裙中时隐时现。这两条脚好似在她舞伴的头上描画出奇异的圆圈。她是否正在阿尔米达的神奇的花园里呢?这是什么地方?煤气灯在照亮了这个名称——玛壁尔。 音乐声、鼓掌声、放烟花的炮声、流水声开香槟声嘈杂在一块。酒醉般的狂舞。在这场面之上是明亮的圆月。它做了一个怪模样,明亮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大家能从玛壁尔一眼望到天空中去。树精浑身觉得有一种劳累后的酥软,就如吸毒后的那样软弱无力。她的眼睛和嘴唇似乎都在说着,可是长笛和小提琴的音乐声把她的说话都掩盖了。舞伴在她的耳旁轻声细语,这细小的低语与康康舞抖动的音乐节拍混合在一起。她无法明白这些细语,我们也听不清楚这些细语,他伸出手,想拥她入怀,然而拥抱的却是明晶透亮的、溢满煤气的空气。树精被一股气流托着飘走了,好像风托起的一片花瓣。她在天空上、在铁塔顶,看到那个火花,一道闪闪的光。一个亮点从她希望的目标上发出来,从马尔斯广场上那海市蜃楼般灯塔上发出来。春风轻轻地把她吹到这里,她围绕着铁塔飞舞,工厂的工人们看到这一切,但他们却认为那是只飞舞的蝴蝶在坠落,人在飘逝——它实在是来得过早了。明亮的月光、煤气灯和灯点燃的灯笼挂在大厅上,照耀着分散在每一个地方的“万国厅”,照亮那连绵的山峦和人类才智创造的巨大的石头——“吮血巨人”,它将瀑布从上奔流而下。那些海底世界、河底世界——鱼儿的自由天地——都展示在人们面前,你尽可以认为你是在海底世界——在那个潜水钟里。水从四周涌向这块厚厚的玻璃墙壁,那些软软的曲折如黄鳝般的珊瑚虫,不时抖一抖,它身体的活刺,正在左右移动,并将身子紧贴着海底。在它身旁,有条巨大的比目鱼,它舒适地躺在那里,好像在考虑什么。一只大得像巨型蛛蜘似的螃蟹爬在它身上。龙虾在它的四周不断地跳来跳去,仿佛它们是海底世界的蝴蝶和飞虫。 淡水湖里生长着很多睡莲、菅茅和灯心草。金鱼肥大得像田野里红颜色的母牛。排成横队,头朝水流的逆方向,让水浪自然地流到它们的口里。既肥大又圆滚滚的梭鱼傻傻地睁大眼睛看着这透明的玻璃墙。它们明白,它们在巴黎的博览会场,它们也清楚自己呆在那装满着水的木桶里。进行了一段很艰难的旅游,它们在火车上昏沉沉的,就像人们在海上晕船一样难受。它们也是来参观博览会的,不过它们是在自己的人造的淡水湖和咸水湖里看见的,它们也看到拥挤人群从早晨到夜晚不断地穿梭流动。来自世界不同地方的人们送来了并展示了各类形人的种族。那些梭鱼、鲫鱼、活跃的鲈鱼以及满身青苔的鲤鱼,都可以看到这些生物并就那么多的种类发表一些看法。“这些动物全身都长满了鳞片!”那条身上满是黏液的鱼说,“他们在一天内要换几件外衣——鱼鳞。并且他们用嘴叫出声来——‘这是他在说话’。我们的衣服从没换过。我们用很简单的方法进行交流:如用摇动一下嘴角,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行了。我们有很多的先进方法,比起人类智慧来强多了。”“他们可以游泳,”生活在淡水里的一条小鱼说,“我来自一个宽阔的湖泊。那里天气很热,人们都游到水底深处,是青蛙教会他们的,他们的后腿蹬着,前腿向前划着,他们游泳时间不会很长。他们很想学会我们的方法,可是他们学不会。可悲的人们!”鱼儿们都睁大眼睛看,它们把这些挤得满满的人们误认为是它们在很强烈的阳光下看见的那些人。对的,它们坚信这依然是首次看到的那些触及他们视觉的人。身上长着漂亮的横条和让人佩服的肥脊的小鲫鱼说还有可能看到“人泥”。“我看到过,看得很细微!”那条黄鲤鱼说,“我细心地观察过那个身体很苗条漂亮的人形——一个‘高脚的小姑娘’——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她的嘴和我们长得很像,并且也有一双能睁得很大的眼睛。她的身后长着两只皮球,前边放了一把伞,全身粘满了海草。她真想把海草都抛掉,和我们那样在自然界。她渴望在人们所能看到的视野内做一条有地位的鲤鱼。”“有一个被挂在鱼钩上的人——那位先生——在干着什么呀?”“他在那个病人的轮椅上坐着,手里拿着笔和纸、墨水,他发现了什么都记录下来。他在干什么呀?人们都称他记者。”“他依然在轮椅上不停地走动!”一身长满着青苔的鲤鱼老姑娘说。她的咽喉里满载着世上的艰辛磨难。她说话声带着沙哑。她曾经尝过一个鱼钩,虽然鱼钩在她的咽喉中,但她仍悠闲的在水里来回游动。“他是位记者,”她说,“用鱼类的语言说,就是人们中的乌贼。” 那些鱼都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这时在人造的水晶洞中,传来了一阵锤子声音和工人的歌唱声。工人们在夜里也不能停下工作,只有这样才能让全部的尽早完成,歌声回荡在树精的仲夏之夜——她站立,准备振臂飞去,消失在天边。“这全是些金鱼!”她说,并朝他们点点头。“我终于见到你们了!我熟悉你们!我早就与你们相识!燕子在我们家说过你的事情。你们是那么漂亮,那么快乐,多么幸福!我能把你们每一个都亲吻一次吗?其他的鱼我也认识!这是肥大的梭鱼,那是漂亮的鲫鱼,这一定是满身青苔的老鲤鱼。我对你们挺熟悉,可是你们却不熟悉我!”那些鱼傻傻地在那看着,一点儿也听不明白她说什么。他们朝淡淡的微弱的光看去。树精离开了鱼儿,她走到外面。从世界各地送来的“奇异的花”散发出清新的香味——它们来自盛产黑面包的国家。来自盛产鲤鱼的海岸,来自盛产皮革的俄罗斯,来自盛产科隆香水的德国河岸,来自玫瑰花精的东方王国。晚上的舞会散场了,我们在半梦半醒的状况中坐车回来。音乐声依然清楚地在我们的耳边回响。我们能听清楚每一个曲调,并能把它轻轻地哼一哼,一个受害人的眼睛的瞳孔可能把最后一瞬间所看到的东西留下一定的时间,与此相同的,在白天车水马龙和繁华喧闹的情景,也映在夜的眼睛里。它不会被吸住,也不会毁掉,树精已体会到这些。她明白,明天的全部情况依然会这样。树精站在芳香四溢的玫瑰花瓣中,她认为在家乡时就与这些花儿熟悉,这里有御花园的花和牧师花园里的花朵。在这里她还见到那鲜艳的石榴花——玛莉以前在家乡时常爱将石榴花插在她乌黑发亮的头发上。这时树精的脑海中飘过一段往事——那是以前在老家所过童年时的往事。她那饱含激情的双眼向四周的风景看了看,她产生一种急迫心焦的感觉。这种感觉促使她走出那雄伟的高楼大厦。她产生了一种倦怠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心中不断地滋长。她渴望在那铺着软垫和毛毯的地上好好睡下,或飘浮在那清澈见底的水面上——如同那湖边的垂柳。然而蜉蝣却无法停下休憩,只是几分钟的时间,然而这却是一天。她的思想在起伏,她的身体在抖动,她睡了淙淙溪流边的草坪上。 “请带着奔腾不息的活力,从地下冒出来!”她说,“请让我的舌尖感觉凉凉的,请弄点兴奋剂给我!”“我不是那条充满活力的泉水!”泉水说,“是机器的动力才让我奔流着!”“青草呀,请你送我一点清新的空气吧!”树精请求说,“送给我那朵鲜艳芳香的花吧!”“假如我们截断了,我们就会没命了!”草儿和花朵齐声说着。“凉爽的轻风呀,请吻我一下吧!我只想有一个生命的亲吻!”“太阳光立即把云层亲吻得通红!”风儿说,“那时你很快会汇入到死人堆里去,然后消失,如同全部荣誉在一年里还没完结时,就提前消失那样。那样我会与广场上那细小的沙粒游戏,吹起地面上的尘埃,飞往空气中——灰尘,到处全是灰尘。树精有一种恐惧感,她好像那个正在浴缸洗澡的女人,将动脉切断,鲜红的血不断地流着,正当她血将流尽时,她对生活又满怀着渴望,她站立着,向前迈进了几步,就在快到那个小教堂前时就跌倒了。门打开着,祭坛上点着蜡烛,手风琴奏起了乐曲。多么动听的乐曲啊!树精以前还没听过这支曲调,可是树精对这曲调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声响是来自造物主的心灵的最深处的。她似乎听见了老栎树的沙沙声,她似乎听到老牧师在谈着那些国家大事、著名的名字,谈着仁慈的主制造的生命对将来所作出的贡献,从而让自己得到永不灭亡的生命。手风琴的曲调传向空中,用歌声唱出心里的话。“仁慈的主让你在一个地方扎下根,然而你的请求与心愿,让你自己将根从原来的地方拔出,可怜的树精啊,这样加速了你的死亡!”轻柔的手风琴声好似在哭着,消失在天边。天空中飘浮着彩云。风儿在唱着歌,“死去的人啊,离开吧,太阳慢慢地露出来了!”第一道阳光照射在树精的身上,她的身体照射出彩色的光芒,如同肥皂泡泡在崩裂,在消失,在变成一滴水珠、一滴眼泪——那坠地即逝的泪珠。可怕的树精啊!一滴露珠,一滴泪珠——流出后就无法看见。 阳光照耀在马尔斯广场的“海市蜃楼”上,照耀在庄严的巴黎天空,照耀着很多的树林以及那个喷泉的小广场上,照耀着很多的高楼大厦。那些房子旁边栽着一棵栗树。它的嫩枝往下垂,树叶也凋零了,可是在昨天它还是朝气蓬勃仿如春天。人们说,它早已死去。树精离开了栗树,像天空中的云彩一样慢慢地消失了。谁都无法说清楚她的去向。地上有一朵凋谢了、残缺的栗树花,教堂里的圣水没有神力让他重获生命,人们的脚步不久就将它踩踏进泥土。这些都是发生在生活中和经历在生活中的事。这些事我们曾经亲自看到过,在1867年的巴黎博览会里,在我们那个时期,在神奇的童话世界里我们看到了这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