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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诗文全集屈原诗文全集屈原生平（代序）屈原（前340—前278）是我国最早的浪漫主义诗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留下姓名的伟大的爱国诗人。他的出现，标志着中国诗歌进入了一个由集体歌唱到个人独唱的新时代。屈原原姓芈（mǐ）,名平，字原，是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后代。公元前340年诞生于秭归三闾乡乐平里（今湖北宜昌市秭归县）。屈原自幼勤奋好学，胸怀大志.。早年受楚怀王信任，任左徒、三闾大夫，常与怀王商议国事，参与法律的制定，主张章明法度，举贤任能，改革政治，联齐抗秦。提倡”美政”。在屈原努力下，楚国国力有所增强。但是，由于自身性格耿直，在修订法规的时候不愿听从上官大夫的话与之同流合污。再加上楚怀王的令尹子兰、上官大夫靳尚和他的宠妃郑袖等人，受了秦国使者张仪的贿赂，不但阻止怀王接受屈原的意见，并且使怀王疏远了屈原。公元前305年，屈原反对楚怀王与秦国订立黄棘之盟，但是楚国还是彻底投入了秦国的怀抱。使得屈原亦被楚怀王逐出郢都，开始了流放生涯。结果楚怀王在其幼子子兰等人的极力怂恿下被秦国诱去，囚死于秦国。楚襄王即位后，屈原继续受到迫害，并被放逐到江南。公元前278年，秦国大将白起带兵南下，攻破了楚国国都，屈原的政治理想破灭，对前途感到绝望，虽有心报国，却无力回天，只得以死明志，就在同年五月怀恨投汨罗江自杀。现在定五月五日为诗人节。“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在流放期间，屈原为后世留下了许多不朽名篇。其作品文字华丽，想象奇特，比喻新奇，内涵深刻，成为中国文学的起源之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屈原被放逐后，在和渔父的一次对话中，渔父劝他”与世推移”，不要”深思高举”，自找苦吃。屈原表示宁可投江而死，也不能使清白之身，蒙受世俗之尘埃。在渔父看来，处世不必过于清高。世道清廉，可以出来为官；世道浑浊，可以与世沉浮。至于”深思高举”，落得个被放逐，则是大可不必。屈原和渔父的谈话，表现出了两种处世哲学。公元前278年，秦国攻破了楚国国都郢都。当年五月五日，屈原在绝望和悲愤之下怀抱大石投汨罗江而死。端午节，也因此而来。屈原出生于楚国贵族，和楚王一样，芈（mǐ）姓；楚武王熊通之子瑕被封在屈地，屈原是他的后代以地名屈为氏，即芈姓屈氏，有别于国君一族芈姓熊氏。该姓出自黄帝颛顼系统的祝融氏；芈姓族群从商代迁徙至南方楚地，当传到熊绎时，因功受周封于楚，遂居丹阳（也就是现在湖北省秭归县境内）。春秋初期，约公元前7世纪，楚武王熊通的儿子被封在”屈”这个地方，叫做屈瑕，他的後代就以屈为氏了。楚王的本家中，和屈氏家族类似的，还有春秋时代的若敖氏和薳氏；战国时代的昭氏和景氏，昭、屈、景是楚国王族的三大姓，屈氏能够从春秋前期一直延续到战国后期，一直处于楚国的高层，这个家族可谓经久不衰。屈原曾任三闾大夫，据说就是掌管王族三姓的事务。屈原是楚王的本家，当时叫作”公族”或”公室”，所以他和楚国的关系，当然也就不同一般。屈氏子孙如屈重、屈完、屈到、屈建等，在楚国都曾担任过要职。屈原的父亲叫伯庸。到了屈原这一代，屈氏当大官的人不多，只有屈原和后来被秦国俘虏的大将屈丐。屈原楚辞《九章·惜诵》：”忽忘身之贱贫”。很可能当时这个贵族家庭已经衰落了。屈原的出生日期，据近代许多人研究，约在楚宣王二十七年（公元前342年）到三十年（公元前339年）之间。照甲子推算，那年应该是戊寅年．恰巧，屈原的出生不但是寅年，而且又是寅月寅日。照中国历法的老话是”人生于寅”，所以夏正便以建寅之月（即正月）为岁首。屈原既然是寅年寅月寅日生，真正符合于”人”的生辰，所以在屈原著名的作品《离骚》中说：”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这句是说太岁星逢寅的那年第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正月，又是庚寅的日子，我从母体降生了。说明这一年是寅年；孟是始，硕是正月，夏历以建寅之月为岁首，说明这年正月是寅月；庚寅则说明这一天是寅日。屈原出生在寅年寅月寅日，这可是个好日子（据邹汉勋、刘师培用殷历和夏历推算，定为公元前343年正月二十一日。清代陈玚用周历推算定为公元前343年正月二十二日），目前一般定为公元前340年。屈原觉得自己的生辰有些与众不同，所以他在《离骚》中说：“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这四句是说：父亲看到我生辰不凡，给我起了个好名字，名字叫做“平”，字名叫做“原”。而东汉王逸在《章句》中解释屈原的名字时说：“正，平也；则法也”，“灵，神也；均，调也。言正平可法者莫过于天，养物均调者，莫神于地。”所以名“平以法天”，字“原以法地”。同他的生年月日配合起来，照字面上讲，“平”是公正的意思，平正就是天的象微；“原”是又宽又平的地形，就是地的象微。屈原的生辰和名字正符合“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的天地人三统。这在今天看来，只是个巧合，原无所谓，可在当时却认为是一个好兆头。屈原的事迹，主要见载于司马迁的《史记》。根据《离骚》“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可推定屈原出生于楚威王元年（公元前339年）正月十四日。屈原于是年正月十四诞生于丹阳，即今湖北秭归，一生经历了楚威王、怀王、顷襄王三个时期，而主要活动于楚怀王时期。屈原生活的时期，正是中国即将实现大一统的前夕，”横则秦帝，纵则楚王”。屈原因出身贵族，又明于治乱，娴于辞令，故而早年深受楚怀王的宠信，位为左徒，朝廷一切政策、文告，皆出于其手。屈原为实现振兴楚国的大业，对内积极辅佐怀王变法图强，对外坚决主张联齐抗秦，使楚国一度出现了国富兵强、威震诸侯的局面。但是由于在内政外交上屈原与楚国腐朽贵族集团发生了尖锐的矛盾，由于上官大夫等人的嫉妒，屈原后来遭到群小的诬陷和楚怀王的疏远。据《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上官大夫靳尚出于妒忌，趁屈原为楚怀王拟订宪令之时，在怀王面前诬陷屈原，怀王于是“怒而疏屈平”。屈原被免去左徒之职后，转任三闾大夫，掌管王族昭、屈、景三姓事务，负责宗庙祭祀和贵族子弟的教育。怀王十五年（公元前314年），张仪由秦至楚，以重金收买靳尚、子南、郑袖等人充当内奸，同时以“献商于之地六百里”诱骗怀王，致使齐楚断交。怀王受骗后恼羞成怒，两度向秦出兵，均遭惨败。于是屈原奉命出使齐国重修齐楚旧好。此间张仪又一次由秦至楚，进行瓦解“齐楚联盟”的活动，使齐楚联盟未能成功。怀王二十四年，秦楚“黄棘之盟”，楚国彻底投入了秦的怀抱。屈原亦被逐出郢都，遭第一次流放，到了汉北。怀王三十年，屈原回到郢都。同年，秦约怀王武关相会，屈原力劝不可，然而怀王的小儿子子兰等却力主怀王入秦，怀王亦不听屈原等人劝告，结果会盟之日即被秦扣留，三年后客死异国。在怀王被扣后，顷襄王接位，子兰任令尹（相当于宰相），楚秦邦交一度断绝。但顷襄王在接位的第七年，竟然与秦结为婚姻，以求暂时苟安。由于屈原反对他们的可耻立场，并指斥子兰对怀王的屈辱而死负有责任，子兰又指使上官大夫在顷襄王面前造谣诋毁屈原，导致屈原第二次被流放到沅、湘一带，时间约为顷襄王十三年前后。在屈原多年流亡的同时，楚国的形势愈益危急。到顷襄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攻破楚都郢（今湖北江陵），预示着楚国前途的危机。次年，秦军又进一步深入。屈原眼看自己一度兴旺的国家已经无望，也曾考虑过出走他国，但最终还是爱恋故土，于悲愤交加之中，自沉于汨罗江，殉了自己的理想。屈原死日，可能是五月初五，或距这一天很近的一个日子。五月初五原来是楚地的传统节日，后来人们就把这一天作为纪念屈原的日子，论其本来意义，反而鲜为人知了。第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战国时代，称雄的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争城夺地，互相杀伐，连年不断混战。那时西方的秦国最强大，时常攻击六国。名士苏秦提出合纵，即联合六国一同抗秦，屈原积极参与此事，与苏秦一起促成楚、齐、燕、赵、韩、魏六国君王齐集楚国的京城郢都，结成联盟，并使怀王成了联盟的领袖，因此得到了怀王的重用，很多内政、外交大事，都凭屈原作主。因而，楚国以公子子兰为首的一班贵族，对屈原非常嫉妒和忌恨，常在怀王面前说屈原的坏话。说他夺断专权，根本不把怀王放在眼里。挑拨的人多了，怀王对屈原渐渐疏远，因为齐楚连盟，秦国不敢动手，听到这个消息，秦王忙把相国张仪召进宫来商量。张仪认为六国中间，齐楚两国最有力量，只要离间这两国，联盟也就散了。他愿意趁楚国内部不和的机会，亲自去拆散六国联盟。秦王大喜，准备了金银财宝，交给张仪带去。张仪将相印交还秦王，伪装辞去秦国相位，向楚国出发。张仪到了郢都，先来拜访屈原，说起了秦国的强大和秦楚联合对双方的好处。屈原说：”楚国不能改变六国联盟的主张。”张仪告诉子兰：“有了六国联盟，怀王才信任屈原，拆散了联盟，屈原就没有什么可怕了。”子兰听了，十分高兴。楚国的贵族就和张仪连成一气。子兰又引他拜见了怀王最宠爱的王后郑袖，张仪把一双价值万金的白璧，献给了郑袖。那白璧的宝光，把楚国王后的眼睛都照花了。郑袖欣然表示，愿意帮助他们促成秦楚联盟。大家认为：“要秦楚联合，先要拆散六国联盟；要拆散联盟，先要怀王不信任屈原。”子兰想了一条计策：就说屈原向张仪索取贿赂，由郑袖在怀王面前透出这个风声。张仪大喜说：“王后肯出力，真是秦楚两国的福分了！”张仪布置停当，就托子兰引见怀王。他劝怀王绝齐联秦，列举了很多好处。最后道：“只要大王愿意，秦王已经准备了商于地方的六百里土地献给楚国。怀王是个贪心的人，听说不费一兵一卒，白得六百里土地。如何不喜。回到宫中，高兴地告诉了郑袖。郑袖向他道喜，可又皱起眉头：”听说屈原向张仪要一双白璧未成，怕要反对这事呢！”怀王听了，半信半疑。第二天，怀王摆下酒席，招待张仪。席间讨论起秦楚友好，屈原果然猛烈反对，与子兰、靳尚进行了激烈争论。他认为：放弃了六国联盟，就给秦国以可乘之机，这是楚国生死存亡的事情呵！他痛斥张仪、子兰、靳尚，走到怀王面前大声说：“大王，不能相信呀！张仪是秦国派来拆散联盟、孤立楚国的，万万相信不得……”怀王想起郑袖所说，果然屈原竭力反对秦楚和好；又贪图秦国的土地。不禁怒道：“难道楚国的六百里土地抵不上你一双白璧！”就叫武士把他拉出宫门。他叹着气喃喃地说：“楚国啊，你又要受难啦……”屈原回到家中，闷闷不乐，想到亲手结成的联盟一经破坏，楚国就保不住眼前的兴旺，不禁顿脚长叹。替他管家的姐姐女媭问明情由，就知他遭到了小人的陷害，劝他不要再发议论了，屈原道：“我是楚国人，死也不能看到楚国遇到危险啊！”他认为怀王会醒悟，定会分清是非的。只要怀王回心转意，楚国就有办法了。但是怀王不再召见他，他越来越忧愁，常常整夜不眠。他写了一篇名叫《离骚》的长诗，把对楚国的忧愁和自己的怨愤都写了进去。“离骚”就是“离忧”，人在遭遇忧愁的时候，怎不呼叫上天和父母，以抒发自己的怨愤呢！屈原第一次流放汉北地区为汉水的上游。楚怀王十六年（前313年），为了破楚、齐联盟，秦国派张仪带了很多财宝到楚国活动。张仪贿赂了楚国的一批权贵宠臣，又欺骗楚王说：“楚国如果能和齐国绝交，秦国愿意献出商、于一带六百多里土地。”可是利令智昏的楚怀王没有看出事情的真假，听信了张仪的鬼话，就把相印授予人跟张仪去秦国受地。张仪回秦国后装病，三个月不见楚使。愚蠢的怀王，还以为是张仪怪他绝齐不够坚决，又派人去辱骂齐王一通。齐王大怒，断绝了和楚的合纵，反而和秦国联合起来了。这时张仪才出面对楚使说：“您为什么不接受土地呢？从某地到某地，长宽六里。”六百里变成了六里，楚使很生气，归报怀王、裨将军逢侯丑等70余人被秦军俘虏，还被占去汉中大片土地。这时怀王稍有醒悟，“悔不用屈原之策”，“于是复用屈原”，让他出使齐国，重修楚第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齐之盟。秦两次大败楚军之后，也怕齐、楚复交，于是主动提出退还汉中之地的一半以求和。楚怀王恨透了张仪，提出不要汉中地，只要张仪头。秦惠王本不同意，张仪却胸有成竹地说：“以我张仪一个人就能抵得上汉中的土地，臣愿意到楚国去。”张仪到楚以后，贿赂了郑袖、靳尚之流，在楚怀王面前一番花言巧语之后，糊涂透顶的楚怀王居然又把张仪给放了；还和秦王结下了婚姻关系。等到屈原使齐回来，说明利害，怀王想追回张仪，张仪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这样楚国对齐国又一次大失信用。前305年，楚怀王二十四年，楚又一次背齐合秦，去秦迎亲；第二年，怀王还与秦王会于黄棘（今河南新野县东北）、接受了秦退还的上庸之地（今湖北竹山县）。当时屈原虽竭力反对，结果不但无效，反而遭到了第一次流放，流放到了汉北地区（今安康一带及汉水上游地区）。前303年，楚怀王二十六年，齐、韩、魏三国攻楚，声讨楚违背纵约。楚向秦求救，还把太子送到秦国作人质。第二年，楚太子杀了秦大夫逃回楚国。前301年，楚怀王二十八年，秦以此为借口，联合齐、韩、魏攻楚，杀楚将唐昧，占领了重丘（今河南泌阳县东北）。第二年又攻楚，消灭楚军2万，又杀楚将景缺。这时，昏庸的怀王才又想起齐楚联盟的重要，让太子质于齐以求齐楚联盟反秦。前299年，秦又攻楚，取楚八城。趁这形势，秦昭王”邀请”怀王在武关（今陕西商县东）相会。屈原此时已从汉北的流放地返回，和昭雎等一起，力劝怀王不要赴会，说：“秦，虎狼之国，不可信，不如无行。”可怀王的幼子子兰怕失去秦王欢心，竭力怂恿怀王前去。结果怀王一入武关，就被秦军扣留，劫往咸阳，要胁他割让巫郡和黔中郡。楚怀王被劫往咸阳，楚由齐迎归太子横立为顷襄王，公子子兰为令尹，不肯向秦割让土地，秦又发兵攻楚，大败楚军，斩首5万，取十六城。前296年，顷襄王三年，怀王死于秦国，秦国将他的尸体送回楚国安葬。楚国人都怜悯他，如同哀悼自己的父母兄弟。诸侯由此认为秦国不义。秦国、楚国断绝交往。第二次流放。前293年，顷襄王六年，秦国派白起前往伊阙攻打韩国，取得重大胜利，斩首24万。秦国于是送给楚王书信说：“楚国背叛秦国，秦国准备率领诸侯讨伐楚国，决一胜负。希望您整顿士卒，得以痛快地一战。”楚顷襄王“不忘欲反”的感情，又指出，怀王最后落到客死他国的下场，就是因为“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这对子兰形成了威胁，于是子兰指使靳尚到顷襄王面前进谗，使屈原第二次被流放到南方的荒僻地区。这次流放的路线，按《哀郢》分析，是从郢都（湖北江陵县）出发，先往东南顺江而下经过夏首（湖北沙市东南）、遥望龙门（郢都的东门）经由洞庭湖进入长江，然后又离开了夏浦（湖北汉口），最后到了陵阳（据说是今安徽青阳县南）。《渔父》中有屈原自沉前的情景（《渔父》不是屈原的作品，最明显的证据是，结尾倾向于具有道家思想的渔父，他以和光同尘的处世哲学，否定屈原的坚贞自守。但王逸《楚辞章句》定此篇为屈原所作。）：“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酾？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屈原文学成就辉煌。屈原是个诗人，从他开始，中华才有了以文学著名于世的作家。他创立了“楚辞”这种文体（也称”骚体”），被誉为“衣被词人，非一代也”。屈原的爱国主义浪漫主义楚辞体作品，根据刘向、刘歆父子的校定和王逸的注本，有25篇，即《离骚》1篇，《天问》1篇，《九歌》11篇，《九章》9篇，《远游》《卜居》《渔父》各1篇。据《史记·屈原列传》司马迁语，还有《招魂》1篇。有些学者认为《大招》也是屈原作品；但也有人怀疑《远游》以下诸篇及《九章》中若干篇章非出自屈原手笔。据郭沫若先生考第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证，屈原作品，共流传下来23篇。其中《九歌》11篇，《九章》9篇，《离骚》、《天问》、《招魂》各一篇。大体说来，《离骚》《天问》《九歌》可以作为屈原作品三种类型的代表。《九章》《远游》《卜居》《渔父》《招魂》《大招》，其内容与风格可与《离骚》列为一组，大都是有事可据，有义可陈，重在表现作者内心的情愫。《离骚》是屈原以自己的理想、遭遇、痛苦、热情以至整个生命所熔铸而成的宏伟诗篇，其中闪耀着鲜明的个性光辉，是屈原全部创作的重点。《天问》是屈原根据神话、传说材料创作的诗篇，着重表现作者的学术造诣及其历史观和自然观。《九歌》是楚国祀神乐曲，经屈原加工、润色而成，在人物感情的抒发和环境气氛的描述上，充满浓厚的生活气息。然而是代人或代神表述，并非作者自我抒情，它更多地显示了南楚文学传统的痕迹。《离骚》一组，《九歌》一组，构成了屈原作品的基本风格。屈原作品和神话有密切关系。许多虚幻的内容就是承袭神话发展而来的。屈原又是关注现实的诗人，作品里反映了现实社会中的种种矛盾，尤以揭露楚国的黑暗政治最为深刻。屈原作品的风貌和《诗经》明显不同。这与长江流域的民风和黄河流域的民风不同有关。当时，北方早已进入宗法社会，而楚地尚有氏族社会的遗风，民性强悍，思想活泼，不为礼法所拘。所以，抒写男女情思、志士爱国是如此直切，而使用的材料，又是如此丰富，什么都可以奔入笔底。写人神之恋，写狂怪之士，写远古历史传说，写与天神鬼怪游观，一切神都具有民间普通的人性，神也不过是超出常人的人而已。它们使作品显得色泽艳丽，情思馥郁，气势奔放。这样的作品，表现了与北方文学不同的特色。从体制上看，屈原以前的诗歌，不管是《诗经》或南方民歌，大多是短篇，而屈原发展为长篇巨制。《离骚》一篇就有2400多字。在表现手法上，屈原把赋、比、兴巧妙地糅合成一体，大量运用”香草美人”的比兴手法，把抽象的品德、意识和复杂的现实关系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在语言形式上，屈原作品突破了《诗经》以四字句为主的格局，每句五、六、七、八、九字不等，也有三字、十字句的，句法参差错落，灵活多变；句中句尾多用”兮”字，以及”之”“于”“乎”“夫”“而”等虚字，用来协调音节，造成起伏回宕、一唱三叹的韵致。总之，他的作品从内容到形式都有巨大的创造性。屈原作品，在楚人建立汉王朝定都关中后，便产生了更大的影响，“楚辞”的不断传习、发展，北方的文学逐渐楚化。新兴的五、七言诗都和楚骚有关。汉代的赋作家无不受“楚辞”影响，汉以后“绍骚”之作，历代都有，作者往往用屈原的诗句抒发自己胸中的块垒，甚至用屈原的遭遇自喻，这是屈原文学的直接发展。此外，以屈原生平事迹为题材的诗、歌、词、曲、戏剧、琴辞、大曲、话本等，绘画艺术中如屈原像、《九歌图》、《天问图》等，也难以数计。所以鲁迅称屈原作品“逸响伟辞，卓绝一世”，”其影响于后来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诗经》）以上”（鲁迅《汉文学史纲要》）。著名诗人郭沫若曾为其编剧《雷电颂》，以纪念其事迹。且通常《离骚》与《诗经》中的国风并称”风，骚”，成为”文学”的代名词。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17个国家的75名著名人士联合发起了“世界保卫和平大会”。1953年，在莫斯科举行世界保卫和平大会的世界和平理事会决定将屈原列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号召全世界人民纪念他。当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刚成立不久，为了呼应世界保卫和平大会、争取国际地位，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决定由郭沫若、游国恩、郑振铎、文怀沙等人组成“屈原研究小组”，并将屈原的作品整理成集，以白话文的形式出版发行。屈原故里在宜昌秭归，诞生在山清水秀的乐平里。秭归也是楚文化发源地之一。它位于长江北岸的卧牛山麓，四周城墙环绕，形似一个倾斜的葫芦，具有浓厚的古典建筑风格。故有“葫芦城”之称。又因城墙均由石头叠砌而成，又叫“石头城”。汉代始设县，唐朝时曾设立归州，民国元年改归州县，民国三年改为秭归县，一直沿用至今。秭归名胜多与屈原有关，秭归县城东门外，矗立一高大的牌坊，上书“屈原故里”四字，系郭沫若手书。旁边还有两块石碑，分别刻“楚大夫屈原故里”和“汉昭君王嫱故里”。秭归与香溪之间有一沙滩，传说是屈原遗体安葬处，后取名“屈原沱”。沱上有屈原第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祠。从唐宋以来，经数次迁址修葺。后因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兴建，水位升高，于1976年修建此祠。现位于秭归城东向家坪。改名为“屈原纪念馆”。三峡工程的兴建，屈原祠再次迁建。在乐平里，有关屈原的名胜古迹和传说甚多，如香炉坪、照面井、读书洞、玉米三丘等。古人曾集为“八景”并以景名联诗一首：“降龙伏虎啸天来，乡鼓岩连擂鼓台。照面井寒奸亡胆，读书洞出离骚才。丘生玉米合情操，濂滴珍珠荡谷俟。锁水回龙含泽畔，三关八景胜蓬莱”。秭归还是历史悠久的柑桔之乡。屈原在他的名篇《橘颂》中，曾对桔树的形象和性格作过深刻的描写。今天，秭归已成为我国七大柑桔生产基地之一。深秋时节，满目都是柑桔林，青枝绿叶藏红果，如诗如画。在屈原故里还有一奇值得一提。这里的耕牛不穿绳，却能听从指挥。相传屈原从楚都回家，快到家门口时，侍者挑书简的绳子断了，一老农当即把牛鼻绳解下来给他，从此以后，这里的牛就不再用牛鼻绳了。目录屈原生平（代序）.............................................................................................................................................................................1《离骚》............................................................................................................................................................................................8(一)原文、注释和译文...................................................................................................................................................8(二)郭沫若《离骚》译文..............................................................................................................................................19（1-01）帝高阳之苗裔兮，...................................................................................................................................20（1-02）昔三后之纯粹兮，...................................................................................................................................20（1-03）余既兹兰之九畹兮，...............................................................................................................................21（1-04）长太息以掩涕兮，...................................................................................................................................21（1-05）悔相道之不察兮，...................................................................................................................................22（2-01）女媭[9]之婵媛兮，.................................................................................................................................23（2-02）依前圣以节中兮，...................................................................................................................................23（2-03）跪敷衽以陈词兮，...................................................................................................................................24（2-04）朝吾将济于白水兮，...............................................................................................................................25（3-01）索藑[18]茅以筳篿[19]兮，...................................................................................................................26（3-02）欲从灵氛之吉占兮，...............................................................................................................................26（3-03）灵芬既告余以吉占兮，...........................................................................................................................27(三)【赏析】.................................................................................................................................................................29(四)【结构分析】.........................................................................................................................................................33《招魂》..........................................................................................................................................................................................35(一)原文、注释和译文..................................................................................................................................................35（二）【赏析】.............................................................................................................................................................43（三）【译文】文怀沙.................................................................................................................................................44《九歌》..........................................................................................................................................................................................50九歌一东皇太一...............................................................................................................................................................52（一）原文、注释和译文...........................................................................................................................................52（二）【赏析】.............................................................................................................................................................52九歌二云中君...................................................................................................................................................................53（一）原文、注释和译文...........................................................................................................................................53（二）【赏析】.............................................................................................................................................................54九歌三湘君.......................................................................................................................................................................54（一）原文、注释和译文...........................................................................................................................................54（二）【赏析】.............................................................................................................................................................55九歌四湘夫人...................................................................................................................................................................56（一）原文、注释和译文...........................................................................................................................................56（二）【赏析】.............................................................................................................................................................57九歌五大司命...................................................................................................................................................................59（一）原文、注释和译文...........................................................................................................................................59第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二）【赏析】.............................................................................................................................................................60九歌六少司命...................................................................................................................................................................61（一）原文、注释和译文...........................................................................................................................................62（二）【赏析】.............................................................................................................................................................62九歌七东君.......................................................................................................................................................................63（一）原文、注释和译文...........................................................................................................................................63（二）【赏析】.............................................................................................................................................................64九歌八河伯.......................................................................................................................................................................65（一）原文、注释和译文...........................................................................................................................................65（二）【赏析】.............................................................................................................................................................66九歌九山鬼.......................................................................................................................................................................67（一）原文、注释和译文...........................................................................................................................................67（二）【赏析】.............................................................................................................................................................67九歌十国殇.......................................................................................................................................................................69（一）原文、注释和译文...........................................................................................................................................69（二）【赏析】.............................................................................................................................................................70九歌十一礼魂...................................................................................................................................................................71（一）原文、注释和译文...........................................................................................................................................71（二）【赏析】.............................................................................................................................................................71《天问》..........................................................................................................................................................................................72（一）原文、注释和译文.............................................................................................................................................72（二）【赏析】.............................................................................................................................................................81《九章》..........................................................................................................................................................................................82九章一惜诵...........................................................................................................................................................................83（一）原文、注释和译文...........................................................................................................................................83（二）【赏析】.............................................................................................................................................................86九章二涉江...........................................................................................................................................................................87（一）原文、注释和译文.............................................................................................................................................87（二）【赏析】.............................................................................................................................................................89九章三哀郢...........................................................................................................................................................................91（一）原文、注释和译文.............................................................................................................................................91（二）【赏析】.............................................................................................................................................................92九章四抽思...........................................................................................................................................................................93（一）原文、注释和译文...........................................................................................................................................93（二）【赏析】.............................................................................................................................................................95九章五怀沙...........................................................................................................................................................................96（一）原文、注释和译文.............................................................................................................................................96（二）【赏析】.............................................................................................................................................................98九章六思美人.......................................................................................................................................................................99（一）原文、注释和译文...........................................................................................................................................99（二）【赏析】...........................................................................................................................................................100九章七惜往日.....................................................................................................................................................................101（一）原文、注释和译文.........................................................................................................................................101（二）【赏析】...........................................................................................................................................................103九章八桔颂.........................................................................................................................................................................104（一）原文、注释和译文...........................................................................................................................................104（二）【赏析】...........................................................................................................................................................105九章九悲回风.....................................................................................................................................................................106（一）原文、注释和译文.........................................................................................................................................106（二）【赏析】...........................................................................................................................................................109《卜居》.........................................................................................................................................................................................111（一）原文、注释和译文............................................................................................................................................111（二）【赏析】...........................................................................................................................................................112《渔父》........................................................................................................................................................................................114（一）原文、注释和译文...........................................................................................................................................114（二）【赏析】...........................................................................................................................................................115第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远游》........................................................................................................................................................................................116（一）原文、注释和译文...........................................................................................................................................117（二）【赏析】...........................................................................................................................................................121《大招》........................................................................................................................................................................................122（一）原文、注释和译文...........................................................................................................................................122（二）【赏析】...........................................................................................................................................................127正文《离骚》(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帝高阳之苗裔兮,⑴我是古帝高阳氏的后裔,(1)高阳:楚之远祖,即祝融吴回。苗裔:远末子朕皇考曰伯庸。⑵屈氏的太祖叫做伯庸。孙。(2)朕:我。皇考:太祖。伯庸:屈氏始封君,摄提贞于孟陬兮,⑶岁星在摄提格的建寅之月,西周末年楚君熊渠的长子,被封为句亶王,在甲惟庚寅吾以降。当庚寅的一天我便降生。水边上。屈氏即甲氏。(3)摄提:摄提格的省称。木星(岁星)绕日一周约十二年,以十二地支来表皇览揆余初度兮,⑷太祖根据我初生时的气度,示,寅年名摄提格。贞:正当。孟陬(zou1邹):夏肇锡余以嘉名。⑸通过卦辞赐给我嘉美的大名。历正月。(4)皇:皇考。览:观察。揆:揣测。(5)名余曰正则兮,赐给我的名为正则,肇(zhao4兆):借作兆,卦兆。锡:赐。(5+)屈原名字余曰灵均。(5+)赐给我的字为灵均。平，字原。正则是阐明名平之义，言其公正而有法则，合乎天道；高平的地叫做原，灵均，是字纷吾既有此内美兮,⑹我已经具有这样多内在的美德,原之义，言其灵善而均调。(6)纷:盛多的状。(7)又重之以脩能。⑺我还要培养优异的才能。重(chong2虫):加。脩:同修,美好。(8)扈:披。扈江离与辟芷兮,⑻披上了江蓠和系结起的白芷,江离:即江蓠,一种香草。辟:系结,为絣字之借。纫秋兰以为佩。又编织起秋兰佩带在身。芷:白芷,一种香草。(9)汩(yu4玉):水流急的样子,这里形容流逝的汩余若将不及兮,⑼时光像流水总是追赶不上,时光。(10)与:等待。(11)搴(qian1千):摘。阰恐年岁之不吾与。(10)我怕这年岁不能将我等待。(pi2皮):山坡。(12)揽:采。宿莽:一种可以杀虫朝搴阰之木兰兮,早上到山坡上摘了木兰花,蠹的植物,叶含香气。楚人名草曰莽,此草终冬不(11)黄昏时又到洲渚把宿莽采。死,故名。即今水莽草。夕揽洲之宿莽。(12)日月忽其不淹兮,(13)太阳月亮不停运行忙忙碌碌,(13)淹:停留。春与秋其代序。春天秋天循环往复互相替代。惟草木之零落兮,想到草木也有凋零之时,恐美人之迟暮。便担心美人年衰老迈。不抚壮而弃秽兮,不趁着盛壮之年抛弃恶德,何不改此度?君王啊为什么不改变态度?乘骐骥以驰骋兮,乘着骏马尽情地奔驰,来吾导夫先路!来吧我愿做向导在前开路!第一段．通过自叙的笔法，提出了积极用世的人生观：首先追溯世系，表明自己是楚国宗室之臣；详纪生年和名、字的由来，强调禀赋的纯美。这和爱国主义思想结合起来，就成为屈原生命中进步的动力。奠定了他那种坚强不屈的战斗性格的基础。接着叙述他对待生活的态度。由于热爱生活，所以特别感到时间的易逝，生命的短暂；因而孜孜不倦地培养品德，锻炼才能，来充实自己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远大的理想，明确的目标，在楚国政治改革中，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昔三后之纯粹兮,(14)当初楚三王德行纯洁精粹,(14)三后:即楚三王。西周末年楚君熊渠封其三子为固众芳之所在。本来就拥有很多贤俊之士。王:长子庸为句亶王,为屈氏之祖；仲子红为鄂王,为杂申椒与菌桂兮,夹杂着香草申椒和菌桂,楚王族；少子执疵为越章王。当时楚国空前强大。岂惟纫夫蕙茝?难道仅仅是联缀蕙草白芷?第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彼尧舜之耿介兮,圣王尧舜那么光明耿直,既遵道而得路。遵循着正道找到治国途径。何桀纣之猖披兮,昏君桀纣如此放纵败德,夫唯捷径以窘步。只想走捷径弄得步履窘困。(15)惮(dan4旦)殃:害怕灾祸。惟夫党人之偷乐兮,那些结党营私者贪图享乐,(16)皇舆:君王的舆辇,这里比喻国家。败绩:作战时路幽昧以险隘。政治昏暗前途充满危险。战车倾覆,也指战争失败。岂余身之惮殃兮,(15)我难道害怕自身遭受灾殃,恐皇舆之败绩。(16)担心的是社稷覆亡不远。(17)荃(quan2全):香草名,喻君。忽奔走以先后兮,我匆匆奔走在君王前后,(18)齌(ji4记)怒:暴怒。及前王之踵武。为赶上圣明先王的步伐。荃不察余之中情兮,(17)君王不体察我的一片忠心,反信谗而齌怒。(18)反而听信谗言怒气大发。余固知謇謇之为患我本知正直敢言会惹祸端,(19)固:本来。謇(jian3剪)謇:忠直敢言的样子。兮,(19)但忍下心来不能放弃。(20)灵脩:楚人对君王的美称。忍而不能舍也。指着九重天宇为作明证,指九天以为正兮,确实是为君王我才如此。夫唯灵脩之故也。(20)初既与余成言兮,(21)当初已经同我有所约定,(21)成言:彼此约定。后悔遁而有他。后来又反悔另有主张。(22)数(shuo4烁):屡次。余既不难夫离别兮,离开朝廷我并不感到为难,伤灵脩之数化。(22)伤心的是君王反覆无常。第二段．承接上文，阐明自己的政治观点和立场，以及事君不合的经过。首先述三后以戒今王，接着陈尧舜以示典范。在古代社会里，凡是具有政治抱负的士大夫，他们的理想都必然寄托在最高统治者的身上，因而屈原就必须争取楚怀王的合作，首先是取得他的信任。可是怀王的态度是不坚定的。这一矛盾的存在，就展开了屈原和“偷乐”的“党人”之间的剧烈斗争；同时，怀王的听信谗言，也就决定了屈原政治上的客观遭遇，为下文提出张本。余既滋兰之九畹兮,(23)我已播种了九畹秋兰,(23)畹(wan3宛):楚人地亩单位,一畹等于三十亩。又树蕙之百亩。又栽上了百亩香蕙。(24)畦(qi2其):田垄。留夷、揭车:皆香草名。畦留夷与揭车兮,(24)畦垄上种留夷和揭车,(25)杜蘅:香草名。杂杜衡与芳芷。(25)还套种杜衡芷草点缀。冀枝叶之峻茂兮,(26)希望这些香草枝叶茂盛,(26)冀:希望。愿俟时乎吾将刈。(27)愿等到收获时我来割取。(27)俟(si4寺):等待。刈(yi4义):收割。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即使枯萎了也没什么可怕,哀众芳之芜秽!痛心的是众香草一片荒芜!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小人们竞相钻营十分贪婪,(28)凭:饱满。猒(yan4厌):同厌,满足。凭不猒乎求索。(28)索求财物名位总不满足。(29)羌:楚人发语词,表反问和转折语气。恕己以量羌内恕己以量人兮,(29)他们放纵自己而苛求他人,人:宽恕自己而苛求他人。各兴心而嫉妒。个个动着坏心思满怀嫉妒。忽驰骛以追逐兮,急急忙忙奔走追逐私利,非余心之所急。这不是我心中着急的事情。老冉冉其将至兮,老迈之年渐渐地逼近,恐脩名之不立。我深恐此生难留下美名。朝饮木兰之坠露兮,早上饮了木兰坠下的露水,夕餐秋菊之落英。晚上吃着秋菊落下的花瓣。(30)苟:假如。姱(kua1夸):美。练要:精诚专一。苟余情其信娉以练要兮,只要我的情感确实美好专一,(31)顑颔(kan3han3坎喊):食不饱而面黄肌瘦的样(30)长期面黄肌瘦也不必伤叹！子。长顑颔以何伤!(31)第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擥木根以结茝兮,(32)采了木兰的根须绾结白芷,贯薜荔之落蕊。(33)用薜荔来贯穿落下的花蕊。矫菌桂以纫蕙兮,(34)弄直了菌桂联缀香蕙,(32)擥(lan3揽):同揽,采摘。(33)贯:贯穿。薜荔:索胡绳之纚纚。(35)将胡绳草搓成条索垂垂。一种蔓生香草。之:此处同其。(34)菌桂、蕙:皆香草。(35)索:搓为绳。胡绳:即结缕,一种香草,蔓状,謇吾法夫前脩兮,(36)我效法前代的那些贤人,如绳索,故名。纚(xi3洗)纚:本义为多毛的样子。非世俗之所服。(37)这不是世俗之人所愿做。(36)謇:发语词。法:效法。前脩:前代贤人。虽不周于今之人兮,(38)虽然不合于当今庸人的看法,(37)服:佩,用。(38)周:合。愿依彭咸之遗则。(39)愿依照彭咸遗留的准则。(39)彭咸:楚先贤,其人处有为,出不苟,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长太息以掩涕兮,(40)我长长叹息不断地拭泪,哀民生之多艰。哀伤人生的路途如此艰难。余虽好脩姱以鞿羁兮,我只是喜好美洁能自我约束,(40)太息:叹息。掩:拭。涕:泪。(41)却早上直谏晚上就被斥贬。(41)虽:借作唯。鞿羁:自我约束。謇朝谇而夕替。(42)(42)谇(sui4碎):进谏。替:解职。既替余以蕙纕兮,(43)我因为佩带蕙草而被解职,又申之以揽茝。(44)又因为采摘白芷而被加罪。亦余心之所善兮,但只要是我所向往喜欢的,(43)纕(xiang1香):佩带。虽九死其犹未悔!即使死去九次也不会后悔！(44)申:重,加上。怨灵脩之浩荡兮,(45)怨君王太放荡邪僻,终不察夫民心。始终不知考察民心。众女嫉余之娥眉兮,(46)一群坏女人嫉妒我的妩媚,(45)浩荡:志意放吹难　印?BR>(46)娥眉:细长的谣诼谓余以善淫。(47)竟造谣中伤说我好淫。眉,谓如蚕蛾之眉(触角),此处喻美好的容貌。(47)谣诼(zhuo2啄):谗毁。固时俗之工巧兮,(48)时俗本就喜欢投机取巧,偭规矩而改错。(49)规矩既违背措施又变更。背绳墨以追曲兮,(50)离开准绳墨斗追求邪曲,(48)工:善于。(49)偭(mian4面):面对着。规:画圆竞周容以为度。(51)以苟合取容作为处世标准。的工具。矩:画方的工具。错:措施,设置。(50)绳墨:准绳与墨斗。(51)周容:苟合以取容。忳郁邑余侘傺兮,(52)愤懑抑郁我失神而立,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唯独我现在如此穷困。(52)忳(tun2屯):愤懑。郁邑:同郁悒,心情抑郁不宁溘死以流亡兮,(53)宁肯忽然死去让灵魂飘泊,伸的样子。侘傺(cha4chi4岔赤):失神而立。余不忍为此态也!我不忍做出丑态苟且偷生！(53)溘(ke4刻):忽然。鸷鸟之不群兮,(54)性情专一的雎鸠不合于群,(54)鸷鸟:即挚鸟,指雎鸠,以其性专一,雌雄挚而有自前世而固然。在以前的时代就是如此。别。何方圜之能周兮,(55)方的圆的怎么能够吻合,(55)圜(yuan2圆):同圆。夫孰异道而相安?志趣不同哪会相安无事？屈心而抑志兮,内心委屈强自压抑情志,(56)尤:过错。攘:取。诟(gou4够):辱。忍尤而攘诟。(56)忍受罪名而遭小人侮辱。(57)伏:同服,引申为保持。死直:为正直而死。伏清白以死直兮,(57)保持清白为正道而死,(58)厚:看重。固前圣之所厚。(58)正是为前代圣贤所推许。第三段．叙述自己在政治斗争中的客观遭遇，并分析其原因。综合起来，有下面几层：第一，政治上的改革，单靠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除了争取君王的合作，必须培植人才，广结同志，共赴其成。屈原在这方面作了充分的准备。可是想不到“众芳芜秽”，致使他的计划落空，陷于孤立。第二，指出了他和“党人”之间的矛盾的根本原因。他们之所以勾心斗角，排除异己，只不过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而屈原的坚持理想，则是为了“恐修名之不立”，“哀民生之多艰”。这里，他强调法度绳墨，进一步提出他的法治思想；这和腐化没落的贵族势力绝不相容，因而这一斗争是不可调和的。第三，在这样不可调和的斗争中，怀王的昏庸糊涂，“不察民(人)心”，不辨黑白，助长了邪气的高涨，造成了群小进谗的有利条件。第四，从邪正不能相容，预测自己前途遭遇的必然性；强调不屈服、不妥协的顽强精神，并准备为此而不惜作任何牺牲。下文展开了剧烈的思想斗争而终于取得胜利，就是确立在这样一个坚实基础上的。悔相道之不察兮,(59)后悔当初把路看得不仔细,(59)相:察看。察:仔细看。延伫乎吾将反。(60)引颈远望我要马上回返。(60)延伫:引颈而望。第1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回朕车以复路兮,调转我的车头折向旧路,及行迷之未远。趁着迷失方向还不太远。步余马于兰皋兮,(61)解辔放我的马在兰皋散步,(61)皋:水湾边。驰椒丘且焉止息。(62)又在椒丘奔驰后休息一阵。(62)焉:于是。进不入以离尤兮,(63)想迈进难以前行反而获罪,(63)进:指进入朝廷。不入:未能进去。离:通罹,退将复脩吾初服。只有重理我当初衣服而退隐。遭受。制芰荷以为衣兮,(64)裁剪荷叶制成绿色的上衣,(64)制:裁制衣服。集芙蓉以为裳。缝缀荷花再把它制成下裳。(65)苟:诚,果真。信:确实。不吾知其亦已兮,没有人了解我也毫不在乎,苟余情其信芳。(65)只要我内心情感确实芬芳。高余冠之岌岌兮,(66)让我的切云冠高高耸起,(66)岌(ji2及)岌:高耸的样子。长余佩之陆离。(67)让我的佩饰长长垂地。(67)陆离:长的样子。芳与泽其杂糅兮,(68)内在芳香与外表光泽糅合,(68)杂糅(rou2柔):交混。唯昭质其犹未亏。只有我光明的品质没有毁弃。忽反顾以游目兮,忽然回过头来纵目眺望,(69)章:同彰,明显。将往观乎四荒。决定去四方荒远之地探察。佩缤纷其繁饰兮,佩饰五彩缤纷花样繁多,芳菲菲其弥章。(69)香气更新鲜浓烈向周围散发。民生各有所乐兮,人生各有所喜好的事情,(70)惩:受戒而止。余独好脩以为常。我只是爱好修洁习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即使肢体分解也不会更改,岂余心之可惩!(70)难道我的心会因受打击而变样！第四段．承上文说，既然理想不能实现，则退隐可以独善其身；为个人计，又何尝不心安理得?可是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不为的逃避现实的态度，和屈原的个性是绝不相容的。这使他暂时宁静下来的情感又掀起无限的波澜；在波澜起伏中，一层一层地展开了内心深处的矛盾、彷徨、苦闷与追求，以及在这种心情中的斗争过程。从这段起，所写的都只是一种思想意识的反映，并非事实的叙述。女媭之婵媛兮,(71)姐姐女媭气喘吁吁地长叹,(71)女媭(xu3许):传说为屈原的姊。婵媛:叹息,申申其詈予。(72)一遍又一遍将我骂詈。情绪激动。(72)申申:反覆地。詈(li4利):骂。曰:鮌婞直以亡身兮,她说:鲧刚直而忘却自身,(73)鮌(gun3滚):同鲧,远古传说中人物,尧臣,(73)终于早死在羽山的野地。禹父。婞(xing4幸)直:刚直。亡:一本作忘。(74)终然殀乎羽之野。(74)殀(yao3咬):早死。羽:羽山。汝何博謇而好脩兮,你为何处处直言喜好修洁,(75)博謇:在各种事上都说实话。(76)纷:多。节:(75)独有那许多美好的佩饰？饰字之误。(77)薋(ci2瓷):聚积。菉葹(lu4shi1纷独有此姱节?(76)生刍和枲耳堆积满屋,录施):菉,生刍；葹,枲耳。皆普通的草。(78)判:薋菉葹以盈室兮,你却坚决离去不愿佩戴一试。判然,分得清清楚楚。离:弃去。服:佩带。(77)判独离而不服。(78)众不可户说兮,庸人不能挨家挨户去劝导,(79)孰:谁。云:还。中情:内心。孰云察余之中情?谁会认真体察我的衷情?(80)举:起。朋:朋党。(79)世人都起而结党营私,(81)茕(qiong2穷):孤独。世并举而好朋兮,你为何保持***我劝都不听？(80)夫何茕独而不予听?(81)依前圣以节中兮,(82)我依从前代圣人来作评判,(82)节中:折中,评判。喟凭心而历兹。(83)喟叹愤懑如今遭此忧患。(83)喟(kui4溃):叹息。凭心:愤懑。历:逢。济沅湘以南征兮,(84)渡过沅水湘水更向南行,(84)济:渡。沅湘:二水名,在今湖南省。征:行。就重华而陈辞。(85)到帝舜重华的灵前献言。(85)重华:舜的号。第1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后启制成<九辩><九歌>之曲,(86)从此国人享受逸乐荒淫放纵。(86)启:禹之子,夏代君主。九辩、九歌:皆乐章名。夏康娱以自纵。(87)不考虑困难图谋久远,此处辩、歌皆用为动词。(87)夏:夏朝。康娱:逸不顾难以图后兮,五个儿子因此闹起内讧。乐。(88)五子:启的五个儿子。据《竹书纪年》,五子用失乎家巷。(88)启放其季子武观,后武观以西河叛,则五子内讧起。此句失当作夫,其下乎字为衍文,盖为注夫字羿淫游以佚畋兮,(89)后羿沉湎游荡迷恋田猎,之义者,当删。巷:借为讧,家讧,内讧。又好射夫封狐。(90)还喜欢射杀那硕大的野狐。固乱流其鲜终兮,(91)政治昏乱固然少有好下场,(89)羿:相传为有穷国君,夏太康时因夏乱而夺取浞又贪夫厥家。(92)何况寒浞又贪他的妻室家属。夏政权。淫:过甚。佚:放纵。畋(tian2田):打猎。(90)封狐:大狐。(91)乱流:邪乱。鲜(xian3显):浇身被服强圉兮,(93)寒浞之子浇身披着坚甲,少。终:善终。(92)浞(zhuo2浊):寒浞,本为羿相,纵欲而不忍。却纵欲过度不能抑制自我。怂恿羿放纵游乐畋猎,又拉拢羿周围的人,愚弄其日康娱而自忘兮,天天寻欢作乐忘乎所以,民,杀了后羿。贪:强取。家:妻室。厥首用夫颠陨。(94)他的脑袋因而被人砍落。(93)浇(ao4奥):寒浞之子,很有武力。强圉(yu4夏桀之常违兮,(95)夏桀行事常常违背正道,玉):坚甲。(94)厥:其。乃遂焉而逢殃。(96)于是遭到杀身灭国的祸殃。后辛之菹醢兮,(97)殷纣王的酷刑把人剁成肉酱,殷宗用而不长。(98)商朝的宗祀因此也难以久长。汤禹俨而祗敬兮,(99)商汤夏禹处世谨慎恭敬,(95)夏桀:夏朝的最后一王。(96)遂焉:终于。(97)周论道而莫差。(100)周文王武王讲道义没有差错。后辛:殷纣王之名,商朝最后一王。菹醢(zu1hai3举贤而授能兮,(101)推举贤者而任用才士,租海):剁成肉酱。纣王曾对臣下用此酷刑。(98)循绳墨而不颇。(102)遵循法度一点也不偏颇。宗:宗祀。用:因。皇天无私阿兮,(103)皇天公正不会有什么私好,(99)汤:商汤,商代开国之君。禹:夏启的父亲,为览民德焉错辅。(104)见人民拥戴谁就给谁辅助。夏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础。俨(yan3掩):严肃。祗夫维圣哲以茂行兮,那圣明智慧有盛德的人,(zhi1之)敬:恭敬谨慎。(100)周:指周初的文王、(105)才能够享有天下疆土。武王等。(101)举:选拔。授能:把职务交给有能力苟得用此下土。(106)的人。(102)绳墨:喻法度。颇:偏差。(103)阿(e1婀):偏袒。瞻前而顾后兮,往前看往后看认真观察,(104)错:通措,设置,给予。相观民之计极。(107)省视治理百姓的政策标准。(105)维:通唯。哲:聪慧的人。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哪位国君不义而能统治天下,(106)苟:庶几,或许。用:享。下土:天下。孰非善而可服?(108)哪位国君不善而能使人归顺？(107)相(xiang4向)观:观察。计:谋虑。极:终极。计极指谋虑之最终归向。阽余身而危死兮,(109)即便把我置于濒死的境地,(108)服:同用的意思一样,享有,拥有。览余初其犹未悔。我也毫不后悔当初的志向。(109)阽(dian4店):近边欲坠的意思。危死:几乎不量凿而正枘兮,(110)不度量圆孔硬塞进方榫,死。固前脩以菹醢。所以前代贤人被剁成肉酱。(110)量:度量。凿(zuo4作):器物上安插榫头的孔眼。正:修改。枘(rui4锐):榫头。曾歔欷余郁邑兮,我一次次悲叹抑郁惆怅,(111)痛惜自己没有遇上好时辰。(111)曾(cang2层):一次次。歔欷(xu1xi1虚希):哀朕时之不当。(112)拿起柔软的蕙草擦拭眼泪,抽泣。(112)当:值。不当,没遇上。(113)揽:持着。揽茹蕙以掩涕兮,伤心的泪水沾湿了我的衣襟。茹:柔。(114)沾:浸湿。浪(lang2狼)浪:滚滚。(113)沾余襟之浪浪。(114)第五段．叙述女媭的劝告。她指出处于没有是非曲直的社会里，屈原如果不改变他那种孤忠耿直的作风，是不会见容于当世，而且会遭到杀身之祸的。她是屈原人世间唯一的亲人，她所说的也是娓娓动听的人情话；可是她的话仅仅是单纯从爱护屈原、关心屈原出发，提高到思想原则上来说，她对屈原却缺乏本质上的认识。女媭尚且如此，那末屈原内心深处的痛苦又向谁去申诉呢?于是诗人就不得不把他生平的政治见解假托于向他所最崇拜的古代圣君帝舜来倾吐衷肠了。他征引了丰富的史实。主要是为了证明他所坚信不渝的一个真理，一切不合理的政治，必然归于覆亡，只有“义”和“善”，“循绳墨”“举贤能”才能使国祚昌盛；而他所坚持的，正是关系楚国国运兴衰的根本问题，他自然不能听从女媭的劝告，作明哲保身之计了。“陈词”中的反复第1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论证，即第二段“彼尧舜之耿介兮”四句的基本内容的具体发挥。这种认识所构成的理论上的完整体系，就使得屈原更进一步表现出一种“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的顽强信念。和其他伟大的政治思想家一样，他是“百变而不离其宗”，决不可能放弃他的主张的。这种主张在现实环境中既然找不到出路，于是下文就进入了“上下求索”的幻境。在精神活动的领域里开拓了一个更为宽广的世界，把极其深刻而复杂的内心矛盾，一步步推向高潮。跪敷衽以陈辞兮,(115)跪着铺正了衣襟开始诉说,(115)敷:铺。衽(ren4任):衣襟。(116)耿:光明。耿吾既得此中正。(116)光明昭彰我已得中正之道。(117)驷:驾车的四匹马。这里用为动词。玉:白驷玉虬以椉鹭兮,(117)驾起四条玉龙乘着鷖鸟之车,色。虬(qiu2求):龙。椉(cheng2乘):同乘。鷖溘埃风余上征。(118)忽然风卷飞尘我便冉冉升高。(yi1医):一种群飞的鸟,身五彩。(118)溘(ke4刻):突然。埃风:卷着尘埃的风。朝发轫于苍梧兮,(119)清早在苍梧山下发车起程,(119)轫(ren4刃):停车时抵住车轮的木头,发夕余至乎县圃。(120)傍晚我便到了昆仑山的悬圃。车时将它撤去叫发轫。苍梧:即九疑山,在今湖欲少留此灵琐兮,(121)打算在神灵所聚的泽薮稍留,南宁远,舜葬此。(120)县圃:神话中的地名,在日忽忽其将暮。而太阳很快下落时已近暮。昆仑山中层。县,同悬。(121)琐:薮(sou3擞)字之借,指草泽。灵薮,神仙所聚泽圃之地。吾令羲和弭节兮,(122)我命令羲和慢速按节而行,(122)羲和:神话中给太阳驾车者。弭节:按节徐望崦嵫而勿迫。(123)遥望崦嵫山不要急于靠近。步。节,以竹竿和羽毛制成的信节,路途通信之路曼曼其脩远兮,(124)道路十分漫长十分遥远,用。(123)崦嵫(yan1zi1烟兹):神话中山名,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将上上下下去求索探寻。日入之处。迫:近。(124)曼曼:通漫漫,路很长的样子。修:长。饮余马于咸池兮,(125)让我的马在日浴处咸池饮水,总余辔乎扶桑。(126)把我的车辔系上神木扶桑。(125)饮(yin4印):使喝水。咸池:神话中日浴之折若木以拂日兮,(127)折下若木的树枝遮蔽阳光,处。(126)总:绾结在一起。辔(pei4配):缰绳。聊逍遥以相羊。(128)姑且逍遥自在从容游逛。扶桑:神话中长在东方日出处的一种树。(127)若木:神话中长在昆仑最西面日入处的一种树。前望舒使先驱兮,(129)让月御望舒开路先行,拂:遮蔽。(128)相羊:徜徉,随意徘徊。后飞廉使奔属。(130)让风神飞廉奔走跟随。鸾皇为余先戒兮,鸾凰为我在前面警戒,(129)望舒:为月神驾车者。雷师告余以未具。雷师告诉我哪些还没具备。(130)飞廉:风神。属(zhu3主):跟随。吾令凤鸟飞腾兮,我命令凤鸟高高飞腾,(131)屯:聚合。离(li4丽):通丽,附丽,靠拢。继之以日夜。白天黑夜都不中断休歇。(132)御(ya4迓):通迓,迎接。飘风屯其相离兮,(131)旋风聚起气团紧紧相连,帅云霓而来御。(132)率领云霞虹霓前来迎接。(133)纷总总:多而纷乱的样子。离合:忽聚忽纷总总其离合兮,(133)纷乱杂沓它们时聚时散,散。(134)斑:色彩驳杂的样子。陆离:参差。斑陆离其上下。(134)色彩斑斓它们或上或下。(135)阍(hun1昏):守门人。关:门闩。吾令帝阍开关兮,(135)我命令天帝的门官打开天门,(136)阊阖(chang1he2昌河):天门。倚阊阖而望予。(136)他倚靠天门看着我装聋作哑。时暧暧其将罢兮,(137)此时日光黯淡白天将要过去,(137)暧暧:日光昏暗的样子。罢:完了。结幽兰而延伫。绾结幽兰久久地伫立。(138)溷(hun4混)浊:混乱污浊。世溷浊而不分兮,(138)世道混浊是非善恶不分,好蔽美而嫉妒。喜欢抹杀美德对人满怀妒忌。(139)阆(lang4浪)风:神话中地名,在昆仑山朝吾将济于白水兮,清早我将渡过昆仑山下白水,上。緤(xie4泄):系住。登阆风而緤马。(139)再登上阆风把马缰系住。(140)女:神女,喻理想的人物,知音。忽反顾以流涕兮,忽然回头观望便痛哭流涕,哀高丘之无女。(140)哀伤这高丘之上并无神女。溘吾游此春宫兮,匆匆又漫游东方青羊之宫,(141)荣华:花。折琼枝以继佩。折了琼树枝条加长佩饰。(142)下女:下界女子,相对于高丘而言。诒(yi4及荣华之未落兮,(141)趁着开放的花朵还没凋谢,义):同贻,赠送。相下女之可诒。(142)物色可接受馈赠的人间女子。(143)丰隆:雷神。(144)宓(fu2伏)妃:神话中的吾令丰隆椉云兮,(143)我命令云神丰隆驾起云朵,人名,伏羲氏之女,洛水之神。(145)蹇脩:声乐,第1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求宓妃之所在。(144)去寻找洛神宓妃的踪迹。徒鼓钟谓之脩(修),徒鼓磐谓之蹇。此用章炳麟解佩纕以结言兮,解下佩带表示交结的欢言,之说,见《菿(dao4到)汉闲话》。理:媒。吾令蹇脩以为理。(145)我让钟鼓之乐来传情达意。纷总总其离合兮,介绍人忙碌奔波来来去去,(146)纬繣(hua4画):本义为乖戾,此训执拗。难忽纬繣其难迁。(146)忽觉难以说动对方太执拗。迁:难以说动。夕归次于穷石兮,(147)晚上她到穷石之地歇息,(147)次:住宿。穷石:山名,在今甘肃张掖。朝濯发乎洧盘。(148)早上她在洧盘之水洗头。(148)洧(wei4为)盘:神话中水名,出崦嵫山。保厥美以骄傲兮,仗着她的美貌而十分骄傲,日康娱以淫游。成天寻欢作乐恣意嬉游。虽信美而无礼兮,虽然她确实美丽但过于无礼,来违弃而改求。因此我丢开她转而他求。(149)四极:四方的尽头。(150)周流:遍行。览相观于四极兮,(149)到四方极远之地浏览观察,(151)瑶台:玉台。偃蹇:夭矫上伸的样子。(152)周流乎天余乃下。(150)在天巡行一周我便下降落地。有娀(song1松):传说中古部族名。佚:美。有娀望瑶台之偃蹇兮,(151)远望玉饰的高台挺拔耸立,氏美女简狄住在高台上,成帝喾(ku4库)之妃,见有娀之佚女。(152)看见有娀氏的美女简狄。生契,为商人之祖。吾令鸩鸟为媒兮,(153)我命令鸩鸟作媒去传话,(153)鸩(zhen4振):鸟名,羽有毒。鸩告余以不好。鸩鸟却告诉我说她不好。雄鸠之鸣逝兮,雄鸠鸣叫着飞向远处,余犹恶其佻巧。我又讨厌它浅薄轻佻。(154)诒:此处指礼物、聘礼。心犹豫而狐疑兮,心中犹豫而疑惑不定,(155)高辛:高辛氏,指帝喾。欲自适而不可。想自己前往又觉得不够稳妥。凤皇既受诒兮,(154)凤凰已接受聘礼去转送,恐高辛之先我。(155)我担心高辛氏会抢先联络。(156)集:栖止。(157)少康:夏后相之子。相被欲远集而无所止兮,想去远方居住又无处安身,过、浇杀死,相妻逃至有仍生少康。少康又逃到(156)姑且游荡一番逍遥彷徨。有虞,娶了国君的两个女儿,借助有虞的力量恢聊浮游以逍遥。趁着少康还没有结婚成家,复了夏朝。(158)二姚:有虞氏二女,有虞姚姓。及少康之未家兮,(157)留有有虞氏两个姚姓姑娘。留有虞之二姚。(158)理弱而媒拙兮,信使能力差媒人又笨拙,恐导言之不固。我担心他们传话不牢靠可信。世溷浊而嫉贤兮,世道混浊嫉妒贤能之士,好蔽美而称恶。喜好掩盖美德而宣扬恶行。闺中既以邃远兮,(159)闺房幽深迂远难以通达,(159)闺:女子居处。指上述诸女而言。以:通已,哲王又不寤。明哲的君王又没有觉悟清醒。甚。怀朕情而不发兮,怀着我的衷情不能抒发,(160)终古:永久。余焉能忍与此终古!(160)我怎能长久忍受这种环境！第六段．写幻想中的境界，借求爱的炽热和失恋的苦痛来象征自己对理想的追求。综合它的内容，有下列几点值得注意：第一，由于屈原爱国之深，尽管在上述恶劣环境中备受各种打击，但耿耿此衷，他仍然是锲而不舍的。这种发自内心不可抑制的强烈情感，亦惟有爱情的追求能仿佛其万一；因而就产生了以“求女”为中心的幻想境界，并形成这种上天入地驰骋幻想的表现形式。第二，要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首先必须争取统治者的信任，正如爱情不是抽象的概念而必须有其具体的追求对象一样。屈原所追求的，有九重的天女，有高丘的神女，有人间的佚女，她们的身份不同，但在她们的身上同样可以寄托爱情；也如楚国统治集团当中的任何一员，都有可能通过他们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旧说，以求女喻思君，基本上符合于屈原当时的心理状态。可是所谓“女”，决不仅仅是象征“君”。张惠言认为这一段是说“以道诱掖楚之君臣卒不能悟”，最为切合原文文义。至于哪一类的女性是影射哪一种人，则文学作品里的艺术形象不同于哲学社会科学的逻辑思维，是不可能刻舟求剑机械地加以分类的。第三，屈原求爱的心情是炽热的，可是他选择对象的条件则是极其苛刻的。他不仅追求美丽的容貌，更重要的是高尚的道德品质。那就是说，政治上的结合必须建筑在共同的思想基础上；同时，即使有了适当的对象，又必须通过媒介的关系。那也就是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决不肯枉尺直寻，第1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不择手段以求进身的。爱情的炽热和求爱条件的苛刻，正是矛盾的焦点；失恋的苦痛，就是在这个焦点上形成的。因此在“上下求索”的过程中，回答他满腔热情的只是空虚和幻灭，怅惘与彷徨。他在幻觉中的一切感受，正是“溷浊不分，蔽美称恶”的丑恶现实的反映。索藑茅以筳篿兮,(161)取来藑茅和截好的八段竹子,(161)索:讨取。藑(qiong2穷)茅:一种可用来占命灵氛为余占之。(162)让神巫灵氛为我起课占卜。卜的草。以:与。筳篿(ting2zhuan1廷专):用来曰:两美其必合兮,(163)占辞说:两美定能完满结合,占卜的竹片。(162)灵氛:古代神巫。(163)此曰孰信脩而慕之?(164)谁诚然美好而不受人恋慕？与下一曰之后皆卦辞。重加曰字表强调。(164)慕:莫念二字之误。念之与上占之押韵。思九州之博大兮,(165)想想九州之地如此广大,岂唯是其有女?(166)难道美女就只生在这里？(165)九州:古代中国分为九州,后以九州指全中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又说:远远离去不要怀疑,国。(166)是:此,指楚国。(167)勉:努力。(168)兮,(167)谁会寻求美男而放过了你？释:放。孰求美而释女?(168)何所独无芳草兮,什么地方没有芬芳的青草,(169)故宇:旧居。尔何怀乎故宇?(169)为什么你定要依恋故居？(170)昡曜:日光强烈,此处指眼光迷乱。世幽昧以眩曜兮,(170)世道黑暗使得人心惑乱,孰云察余之善恶?谁察识我们分清善人恶徒？民好恶其不同兮,世人的喜好厌恶各不相同,(171)服:佩。艾:艾草。要(yao1腰):通腰。惟此党人其独异。这些结党营私者特别奇怪。户服艾以盈要兮,(171)家家户户腰里系满艾蒿,谓幽兰其不可佩。反倒说幽兰不可以佩戴。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观察草木尚且不辨香臭,(172)珵(cheng2程):美玉。岂珵美之能当?(172)识别美玉又怎能精审恰当？(173)苏:取。帏(wei2韦):佩带的香囊。苏粪壤以充帏兮,(173)取了粪土来充填香囊,谓申椒其不芳。反倒说申椒并没有芳香。欲从灵氛之吉占兮,想听从灵氛吉祥的占卜,(174)巫咸:上古神巫。心犹豫而狐疑。又心怀犹豫而疑虑不决。(175)糈(xu3许):精米。要(yao1腰):拦截,这里巫咸将夕降兮,(174)巫咸将要在黄昏时降神,是迎候之意。怀椒糈而要之。(175)我怀揣花椒和精米去迎接。百神翳其备降兮,(176)遮天蔽日天神一齐降临,(176)翳(yi4义):遮蔽。备:都。九疑缤其并迎。(177)九疑山山神也纷纷共迎。(177)九疑:指九疑山的神。皇剡剡其扬灵兮,(178)辉煌煊赫那些神祗显灵,(178)皇剡(yan3掩)剡:闪光的样子。告余以吉故。(179)告诉我往日的吉祥事情。(179)吉故:吉利的故事。曰:勉陞降以上下兮,他说:要上天下地努力探察,(180)榘(ju4巨):同矩,画方的器具。矱(huo4求榘矱之所同。(180)把德行准则相同的人寻找。获):尺度。榘矱喻准则、法度。(181)严:严肃恭汤禹严而求合兮,(181)商汤夏禹严谨地追求合道,谨。(182)挚:伊尹名,商汤的贤相。咎繇(gao1挚咎繇而能调。(182)伊尹皋陶因而能与之协调。yao2高姚):即皋陶,夏禹的贤臣。调:谐调。苟中情其好脩兮,如果内心确实喜好贤能,(183)行媒：作媒的使者。又何必用夫行媒?(183)又何必任用作中介的媒人？(184)说(yue4悦):傅说,殷高宗时贤相。筑:打土说操筑于傅岩兮,(184)傅说当初在傅岩下筑墙,墙用的捣土工具。武丁用而不疑。殷高宗武丁重用他没有疑心。(185)吕望:姜太公,本姓吕,名尚,曾被称为太公吕望之鼓刀兮,(185)姜太公吕望当初拍刀屠牛,望。鼓:鸣。(186)宁戚:春秋时卫人,曾在齐东门遭周文而得举。遇到周文王被举为心腹大臣。外作小商,齐桓公夜出,值宁戚喂牛,扣角而歌其宁戚之讴歌兮,(186)宁戚作商贩敲着牛角唱歌,怀才不遇,桓公与之交谈后,任用为相。(187)该:齐桓闻以该辅。(187)齐桓公听了授官职让他辅政。备,充当。该辅,备位于辅佐大臣之列。及年岁之未晏兮,(188)要趁着年岁还不算太晚,(188)及:趁着。晏:晚。时亦犹其未央。(189)时间也还没有完全过尽。(189)央:尽。第1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恐鹈鴂之先鸣兮,(190)怕的是杜鹃鸟先已叫起,(190)鹈鴂(ti2jue2啼决):鸟名,即杜鹃,鸣于春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使那百草顿然失去芳馨。末夏初,正是落花时节。何琼佩之偃蹇兮,(191)身佩的宝玉多么屈曲美好,(191)琼佩:琼玉的佩饰。偃蹇:屈曲样子。众薆然而蔽之。(192)众人却遮上来把它掩盖。(192)薆(ai4爱):隐蔽的样子。惟此党人之不谅兮,(193)这些结党营私者没有诚信,(193)谅:信实。恐嫉妒而折之。怕他们心生嫉妒把它折坏。时缤纷其变易兮,时世纷乱不断发生变故,又何可以淹留?又怎么能在这里长久停靠？兰芷变而不芳兮,兰芷都蜕变而不再芬芳,荃蕙化而为茅。荃蕙都化成了一片茅草。何昔日之芳草兮,为什么昔日的芳草啊,今直为此萧艾也!(194)今天都变成了贱草萧艾？(194)萧:青蒿。岂其有他故兮?难道会有其他什么原因？莫好脩之害也。总是没人喜好修洁的危害。余以兰为可恃兮,我本以为兰可以依靠,羌无实而容长。(195)结果是华而不实外秀内空。(195)羌:乃。容:外表。长:好。委厥美以从俗兮,(196)遗弃了它的美质追随流俗,(196)委:丢弃。苟得列乎众芳。(197)还苟且得以列入众芳之中。(197)苟:苟且。椒专佞以慢慆兮,(198)椒专为佞邪而傲慢无礼,榝又欲充夫佩帏。(199)榝又企图填满那个香囊。(198)慢慆(tao1涛):傲慢。既干进而务入兮,(200)既然拚命钻营以求得逞,(199)榝(sha1沙):亚落叶乔木,果实为裂果,又又何芳之能祗!(201)又怎么能够散发芬芳！名食茱萸。佩帏:香囊。(200)干:求。务:致力。(201)祗:振。固时俗之流从兮,(202)固然时俗都是随波逐流,又孰能无变化?又有什么会没有转变消退？(202)流从:一作从流。览椒兰其若兹兮,(203)看看椒与兰都是那样,(203)兹:此,指以上所述忧患。又况揭车与江离。又何况揭车与江离之辈。惟兹佩之可贵兮,想来只有我的玉佩最可贵,委厥美而历兹。任其美质历经这种种患难。(204)沬(mei4昧):通昧,暗淡。芳菲菲而难亏兮,香喷喷的气息难以亏损,芬至今犹未沫。(204)清香一片到如今仍未消减。和调度以自娱兮,(205)调整玉佩銮铃的声响自娱,(205)和:调节使和谐。调(diao4吊):佩玉发出的聊浮游而求女。姑且漫游闲荡寻求好女。声响。度:行进的节奏,由车上銮铃的声响显示及余饰之方壮兮,(206)趁着我的佩饰正繁盛艳丽,之。周流观乎上下。上下巡回察看地面天宇。(206)壮:盛。第七段．屈原在极度苦痛的复杂的矛盾心情中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即去和留的问题而加以分析。战国时代，是中国大一统局面出现的前夕，当时所谓士，为了实现其理想，政治活动的范围并不限于本国。求谋个人功名富贵的“朝秦暮楚”的苏秦、张仪之徒固不用说，就是儒家的大师孟轲也是终身过着“革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的生活。荀卿则以赵人终老于齐。法家的韩非、李斯也都不是为故国效力。以屈原所具备的卓越才能，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当他在政治上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理想不可能在本国实现的时候，考虑到去留的问题是非常自然的。这一段分三个部分：首先是问卜于灵氛，接着取决于巫咸。巫咸和灵氛对同一问题的看法所得出的两种不同的结论，再一次地引导屈原把楚国的现实和自己的处境作了更深入的分析。他指出问题的症结是在于整个环境的日益恶化。尽管自己能坚持理想，决不动摇；但留下来，希望又在哪里呢?结果，灵氛的劝告在他的思想上取得了暂时的优势；于是他就冲破了楚国的范围，进入了“周流上下”，“浮游求女”的另一幻境。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灵氛早已告诉我占得吉卦,(207)历:选择。历吉日乎吾将行。(207)我选择吉日将出发前往。(208)羞:肉干。折琼枝以为羞兮,(208)折下玉树的枝条作佳肴,(209)精:舂,捣米粟。粻(zhang1张):粮。精琼爢以为粻。(209)又精舂了玉屑来作干粮。第1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为余驾飞龙兮,为我驾起飞腾的长龙,杂瑶象以为车。杂用美玉象牙制作乘轩。何离心之可同兮,哪有心志不同者可以共处,吾将远逝以自疏。我将远去自行与之疏远。(210)邅(zhan1沾):转。(211)扬:举。云霓:云霓作邅吾道夫昆仑兮,(210)我转道走向那昆仑山,的旗,即下文的云旗。晻蔼(yan3ai3掩矮):因云霓路脩远以周流。路途长远迂曲难行。之旗遮蔽而光线变暗的样子。(212)鸾:通銮,安在扬云霓之晻蔼兮,(211)举起云霓作旗帜遮天蔽日,车上或挂在马镳上的铃铛。鸣玉鸾之啾啾。(212)玉銮铃振动宛如凤鸣。朝发轫于天津兮,旱上从天河渡口发车启程,(213)翼:展翅。夕余至乎西极。晚上我到了西面极远之地。(214)翼翼:整齐的样子。凤皇冀其承旂兮,(213)凤凰伸展双翅上接云旗,高翱翔之翼翼。(214)高高飞翔起来肃穆整齐。忽吾行此流沙兮,(215)忽然我行进来到流沙地带,(215)流沙:指西方沙漠之地,在昆仑以东,因沙漠遵赤水而容与。(216)沿着赤水河岸盘桓踟蹰。随风而动,故称。(216)赤水:神话中水名,源于昆仑麾蛟龙使梁津兮,(217)指挥蛟龙在渡口架起桥梁,山东南。容与:徘徊不进。(217)麾(hui1挥):指挥。诏西皇使涉予。(218)通告西方上帝让我摆渡。梁:桥,此处用为动词,架桥。津:渡口。(218)诏:命令。西皇:主西方之神。涉:渡过,此处为使动用法。路脩远以多艰兮,路途长远充满艰难险阻,(219)腾:传告。径:捷径,此处指抄小路。(220)不腾众车使径待。(219)传告众车抄小路等候在前。周:神话中山名。(221)西海:传说中西方之海。期:路不周以左转兮,(220)经过不周山就向左转弯,约定,此处指约定的地点。指西海以为期。(221)指着西海约好会面时间。屯余车其千乘兮,(222)会聚了我的成千辆车子,(222)屯:聚集。(223)軑(dai4代):车毂端的帽盖。齐玉軑而并驰。(223)对齐了车毂同时驰骋向前。(224)婉婉:同蜿蜿,龙马前后相连,蜿蜒而行的样驾八龙之婉婉兮,(224)驾驭八条长龙蜿蜒而行,子。(225)委蛇(wei1yi2逶迤):卷曲飘动的样子。载云旗之委蛇。(225)载着云霞之旗招展舒卷。抑志而弭节兮,控制住心情放慢速度,(226)邈邈:高远的样子。神高驰之邈邈。(226)神思却高高飞驰十分悠远。(227)韶:即《九韶》,传说为虞舜时的乐舞。奏<九歌>而舞<韶>奏起《九歌》跳起《韶》舞,(228)假:借。婾(yu2愉):同愉。兮,(227)姑且借此时光愉乐一番。聊假日以婾乐。(228)陟陞皇之赫戏兮,(229)升起皇祖的赫赫灵光,(229)陟陞(sheng1升):升。皇:皇祖,先祖。赫戏:忽临睨夫旧乡。(230)猛然瞥见那楚都故乡鄢郢。光耀。仆夫悲余马怀兮,仆人悲怆我的马也怀恋,(230)临:居高临下。睨(ni4逆):斜视。旧乡:指鄢蜷局顾而不行。(231)屈身回望再也不肯前行。郢。(231)蜷局:屈曲。第八段．屈原考虑接受灵氛的劝告以后，在迷离恍惚的心情中展开了最后一次的幻想。幻想终于破灭，这样就结束了全篇。综合其内容，有下列几点值得注意：第一，表现在本篇里，屈原的内心矛盾正如蚕的作茧自缚一样，愈来而愈益错综复杂，无法解脱；而这错综复杂的矛盾始终围绕着一个核心，沿着一条线索逐步向前发展的。那就是个人远大的政治抱负和深厚的爱国主义情感如何求得统一的问题。假如单纯为了不忍去国，则留下来而采取一种消极逃避的态度；尽管在极端黑暗的现实环境里，又何尝不能作和光同尘，明哲保身之计?但这是屈原所万万做不到的。假如单纯为了抒展个人的政治抱负，则屈原的主张正符合于大一统前夕历史发展的客观要求，正如司马迁所说的，“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本传赞)但这又是他心所不忍的。留既不能，去又不可，最后所接触到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个人的远大的政治抱负和深厚的爱国主义情感的不但无法统一，而且引起了正面冲突的问题；这样就把矛盾推进到最高峰，而无可避免地使得驰骋在云端里的幻想又一次掉到令人绝望而又无法离开的土地上。第二，在这段里，极驰骋想象之能事，浪漫气息非常浓厚。这是屈原灵魂深处苦痛的绝叫，生命活力最后的颤抖，这种精神活动，尽管迷离恍惚，空阔无边，但它所反映的现实心情并不是不可捉摸的。在准备离开楚国的大前提下，屈原究竟想到哪里去呢?他所飞翔的幻想始终是指向西北方，而且明确地说，“指西海以为期”，这决不是偶然的。中国民族来自西北高原，蒙昧时期，我们祖先的活动是以西北地区为起点。因而远古的神话传说，绝大部分集中于以昆仑为中心的西方和西北一带。这是从我国最早的民族发展史上所形成的一个古老的神话系统。到了战国后期，随着生产的发展，疆宇的开拓，东方文化中心第1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的齐国，以阴阳家邹衍为代表又出现了一支以瀛海、蓬莱为中心的新的神话系统的萌芽。秦汉以后，有关神话传说才渐渐由西北转向东南。楚国在当时是保存远古文化最完整的唯一的国家，因而以神话传说为背景的屈原的创作，自然是详西北而略东南。这仅仅是从文章的取材的地域性和历史意义而言的。就作品本身所表现的语气结合着当时的客观现实，则其中透露出一个作者所不忍明言的隐约心情。那就是它所指向的西北方，正是秦国所在地。李光地曰：“是时山东诸国，政之昏乱，无异南荆。惟秦强于刑政，收纳列国贤士；士之欲亟功名，舍是莫适归者。是以所过山川，悉表西路。”(《离骚经注》)这话是不错的。七雄并峙的局面，到了后来，大势渐趋统一，山东六国必然被强秦所吞并，已成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和屈原同时的荀卿在他所著“强国篇”(见《荀子》)里就有具体的分析。屈原也不可能不是从这一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因而出现在他思想里暂时的幻境，不但要离开父母之邦，而且是适仇讐之国，这样就使得矛盾的冲突表现得更为尖锐，更为剧烈。这段一开始，屈原驱役龙凤，挥斥云霓，表现得如何的活跃和愉快!他的精神似乎已经超越现实境界，而离开了苦难的深渊；可是当他忽然临睨到故乡的时候，血肉相联的情感，又立刻粉碎了那一刹那间所呈现的美妙幻境；也就在幻想的破灭里，放射出强烈的万丈爱国主义光芒；而这种骏马注坡，帷灯匣剑的表现手法，和他当时真实心情是完全相适应的。乱曰:尾声唱道:(232)故都:指郢都。已矣哉!算了吧！国无人莫我知兮,国家缺少忠良没人理解我,又何怀乎故都。(232)又何必深深地怀恋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既然不足以一起推行美政,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我将追随彭咸去他的居处！这五句是全篇的总结和尾声，在上面八段外具有其独特意义。它高度地概括了全篇的主要内容，简要而深刻地阐明了屈原以身殉国这一伟大悲剧的真实历史意义。五句分两层：龚景瀚曰：“‘莫我知’，为一身言之也；‘莫足与为美政’，为宗社(祖国)言之也。世臣与国同休戚，苟己身有万一之望，则爱身正所以爱国，可以不死也。不然，其国有万一之望，国不亡，身亦可以不死；至‘莫足与为美政’，而望始绝矣。既不可去，又不可留，计无复之，而后出于死，一篇大要，‘乱’之数语尽之矣。太史公于其本传终之曰：‘其后楚日以削，后数十年竟为秦所灭。’言屈子之死得其所也，是能知屈子之心者也。”(《离骚笺》)死，在今天看来是消极的，但两千年前屈原所采取的这种行动其中却包涵着极其严峻的积极的现实斗争意义。王夫之日：“原之沉湘，虽在顷襄之世，然知几自审(预见未来，考虑到自己所应该采取的态度)，矢志已夙(早)。君子之进退生死，非一朝一夕之树立，惟极于死以为志(在思想上能作最后牺牲的准备)，故可任性孤行也。”(《楚辞通释》)先大父(名其昶，字通伯)曰：“死，酷事耳；志定于中，而从容以见于文字，彼有以通性命之故矣(有了正确的人生观)!岂与匹夫匹妇不忍一时之悁忿而自裁者比乎?”(《屈赋微》序)这些，不但说明了为什么屆原在沉湘前二十多年的《离骚》里会出现“吾将从彭咸之所居”这样的句子，而且有力地驳斥了一般封建正统文人们有意诬蔑屈原，毁谤屈原，像汉朝班固所说“露才扬己，忿怼沉江”之类的谬论。第1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二)郭沫若《离骚》译文第1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原文译文（1-01）帝高阳之苗裔兮，我本是古帝高阳氏的后裔，朕皇考曰伯庸；号叫伯庸的是我已故的父亲。摄提贞于孟陬兮，太岁在寅的那一年的正月，惟庚寅吾以降；庚寅的那一天便是我的生辰。皇览揆余于初度兮，先父看见了我有这样的生日，肇锡余以嘉名；他便替我取下了相应的美名。名余曰正则兮，替我取下的大名是叫着正则，字余曰灵均；替我取下的别号是叫着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我的内部既有了这样的美质，又重之以修能；我的外部又加以美好的装扮。扈江离与辟芷兮，我把蘼芜和白芷都折取了来，纫秋兰以为佩；和秋兰纽结着做成了个花环。汩余若将不及兮，我匆忙地就象是在赶路一般，恐年岁之不吾与；怕的是如箭的光阴弃我飞掉。朝搴阰之木兰兮，我在春天去攀折山上的木兰，夕揽洲之宿莽；我在冬天去收揽水边的青藻。日月忽其不淹兮，金鸟和玉兔匆匆地不肯停留，春与秋其代序；夏天和秋天轮流着在相替代。惟草木之零落兮，想到草和木都时刻地在雕零，恐美人之迟暮；怕的是理想的佳人也要早衰。不抚壮而弃秽兮，你应该趁着年少以自图修洁，何不改乎此度？为甚总不改变你那样的路数？乘骐骥以驰骋兮，我驾着骏马正要打算去奔驰，来吾导夫先路。你来吧，我要为你在前面引路。（1-02）昔三后之纯粹兮，古时候曾有过纯而粹的三王，固众芳之所在；在那时固然是群芳之所聚会。杂申椒与菌桂兮，木本的申椒、菌桂也多所戴插，岂维纫夫蕙芷；不仅把香茝和蕙草纫成环佩。彼尧舜之耿介兮，想唐尧和虞舜真是伟大光明，既遵道而得路；他们已经是得着了正当轨道。何桀纣之猖披兮，而夏桀和殷纣怎那样地胡涂，夫唯捷径以窘；总爱贪走捷径反而屡自跌跤。惟夫党人之偷乐兮，有一批胡涂的人们会苟且偷安，路幽昧以险隘；他们的道路诚暧昧而又加狭隘。岂余身之惮殃兮，我并不怕自己的身子会要遭殃，恐皇舆之败绩；我怕的是君王的乘舆要被破坏。忽奔走以先后兮，我匆匆地在前在后效力奔走，及前王之踵武；我想要追赶上先王们的步武。荃不察余之中情兮，你既不肯鉴察我胸中的愚诚，反信馋而齌[1]怒；更反而听信谗言给我以恼怒。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我诚然知道梗直是不能讨好，忍而不能舍也；但我却忍耐着痛苦不肯抛弃。第2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指九天以为正兮，我要请九重的上天做我证人，夫唯灵修之故也；我悃忱地忠于君王并无他意。初既与余成言兮，在当初呵，你既已经和我约定，后悔遁而有他；你奈何翻悔了，又改变了心肠。余既不难夫离别兮，我和你的分离也不怎么难堪，伤灵修之数化。只叹息你的为人呵太没主张。（1-03）余既兹兰之九畹兮，我已经种下了九顷地的春兰，又树蕙之百亩；我又曾栽就了百亩园的秋蕙。畦留夷与揭车兮，我曾把留夷和揭车种了一田，杂度蘅与方芷；更夹杂了些杜衡和芳芷之类。冀枝叶之峻茂兮，希望着它们的枝叶茂盛起来，愿竢[2]时乎吾将刈；等到开花时我便要加以收割。虽萎绝其亦何伤兮，我自己就萎谢了也不算什么，哀众芳之芜秽；可悲的是一群芳草要遭践踏。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大家都竞争着在以酒食为征逐，凭不厌乎求索；贪财好利的心事全然不知满足。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大家都宽恕着自己而猜忌别人，各兴心而嫉妒；大家都在斗着心机而互相嫉妒。忽驰骛以追逐兮，大家也都在狂奔着争权夺利，非余心之所急；那些都不是我心中之所贪图。老冉冉其将至兮，我怕的是老境在渐渐地到来，恐修名之不立；我的声名或许会不能够建树。朝饮木兰之坠露兮，我在春天饮用着木兰花上的清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我在秋天餐食着菊花瓣上的红霜。苟余情其信姱[3]以练要兮，只要我的精神是美满而又加顽健，长顑[4]颔亦何伤；我就长久地面黄肌瘦呵又有何妨？揽木根以结芷兮，我掘取了细根来把白芷拴上，贯薜荔之落蕊；又穿上了薜荔花落下的花朵。矫菌桂以纫蕙兮，我把菌桂削直后再贯以蕙英，索胡绳之纚纚[5]；纽成了潇洒的花索馥郁婆娑。謇吾法夫前修兮，我本虔敬地在效法古代的贤人，非世俗之所服；我的环佩本不为世俗之所喜欢；虽不周于今之人兮，和今世的人们虽不能道合志同，愿依彭咸之遗则！而我所愿效法的是殷代的彭咸。（1-04）长太息以掩涕兮，我哀怜着人民的生涯多么艰苦，哀民生之多艰；我长太息地禁不住要洒雪眼泪。余虽好修姱以鞿[6]羁兮，我虽然是爱好修洁而自制花环，謇朝谇而夕替；在清早做成，晚上便已被人折毁。既替余以蕙纕兮，不怕他就毁坏了我秋蕙的花环，又申之以揽芷；我又要继续着用白芷花来替代。亦余心之所善兮，说到头是我自己的情愿而心甘，第2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虽九死其尤未悔；纵使是死上九回我也不肯悔改。众女疾余之蛾眉兮，你周围的侍女嫉妒我的丰姿，谣诼谓余以善淫；造出谣言来说我是本来淫荡。固时俗之工巧兮，固然是胡涂的人们善于取巧，偭规矩而改错；不守一定的规矩而任意胡闹。背绳墨以追曲兮，抛弃了一定的准绳只图迁就，竞周容以为度；竞争着在依阿取悦以为常套。忳[7]郁邑余挓[8]傺兮，我忧郁，我不安，我感受着孤独，吾独穷困乎此时也；我孤独地遭受着今世的困穷。宁溘死以流亡兮，我即使奄然死去而魂离魄散，余不忍为此态；也决不肯同乎流俗，屈节卑躬。鸷鸟之不群兮，鹰和隼不能够和凡鸟同群，自前世而固然；原本是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何方圜之能周兮，哪有方和圆能够互相通融？夫孰异道而相安；哪有曲和直能够一概相量？屈心而抑志兮，我委屈着情怀，抑制着意气，忍尤而攘诟；我忍受着谴责，排遣着羞耻，伏清白以死直兮，伏清白之志而死忠贞之节，固前圣之所厚。本是前代的圣人之所称许。（1-05）悔相道之不察兮，我失悔我的路向是根本走错，延伫乎吾将反；我停顿着又打算要路折回头，回朕车以复路兮，把我的车马掉过来走向归路，及行迷之未远；要趁着这迷途未远赶快罢休。步余马于兰皋兮，把马辔解了，让它在兰皋逍遥，驰椒丘且焉止息；让它在椒丘上驰驱，暂时休息，进不入以离尤兮，我不想再上前去以遭受祸殃，退将复修吾初服；我要退回故乡修理我的旧衣。制芰荷以为衣兮，我要把碧绿的荷叶裁成上衫，集芙蓉以为裳；我要把洁白的荷花缀成下裳。不吾知其亦已兮，没人知道我也就让他抹杀吧，苟余情其信芳；只要我的内心是真正地芬芳。高余冠之岌岌兮，要把头上的冠戴加得高而又高，长余佩之陆离；要把项下的环佩增得长而又长，芳与泽其杂糅兮，芳香和污垢纵使会被人混淆呀，唯昭质其犹未亏；只我这清白的精神是丝毫无恙。忽反顾以游目兮，我忽然又回过头来放开眼界，将往观乎四荒；打算往东南西北去四处观光。佩缤纷其繁饰兮，我的花环是参差而又多趣呀，芳菲菲其弥章；馥郁的花气呵会向四方远飏。民生各有所乐兮，世上的人们任凭他各有所好，余独好修以为常；而我的习惯是专于爱好修洁。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就把我车裂了我也不肯变更，岂余心之可惩。难道我的心还会怕受人威胁？第2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2-01）女媭[9]之婵媛兮，我的女伴她殷勤地替我关心，申申其詈予。她娓婉而又廻环地劝戒着我。曰：“鮌婞[10]直以亡身兮，她说道：“鲧是太直辟不顾性命，终然夭乎羽之野；终竟在羽山下遭受了惨杀之祸。汝何博謇[11]而好修兮，“你为什么总是要孤高而又洁癖，纷独有此姱节；偏偏的一个人有着这样的奇装？薋菉葹[12]以盈室兮，蒺藜、王刍和枲耳正是当道时节，判独离而不服；你却与众不同地要说它们不香。众不可户说兮，“众人不能够家谕户晓地说服呵，孰云察余之中情；有谁人能够了解我们的内心？世并举而好朋兮，天地间都是在成群而又结伙呀，夫何茕独而不予听。”你为什么总孤零零地不表同情？”（2-02）依前圣以节中兮，我依据着先圣的理法节制性情，喟凭心而历兹；有了这样的遭遇不禁悲愤填膺。济沅湘以南征兮，渡过了沅水和湘水我走向南方，就重华而陈词：我走去向着重华呵诉我的衷肠。“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启从天上得到了九辩与九歌，夏康娱以自纵；在艳阳时分他欢乐着，自行放纵。不顾难[13]以图后兮，毫无深远的谋虑以作未雨绸缪，五子用乎家巷；他的兄弟五观便和他生了内讧。羿淫游以佚畋兮，“有穷氏的后羿淫于游观而好田猎，又好射夫封狐；他所喜欢的是在山野外射杀封狐。固乱流其鲜终兮，本来是淫乱之徒该当得没有结果，浞又贪夫厥家；他的相臣寒浞更占取了他的妻孥。浇身被服强圉兮，“寒浞的儿子过浇又肆行霸道，纵欲而不忍；放纵着自己的情欲不能忍耐，日康娱而自忘兮，他每日里欢乐得忘乎其形，厥首用夫颠陨；终究失掉了他自己的脑袋。夏桀之常违兮，“夏桀王他也始终是不近人情，乃遂焉而逢殃；到头来是窜走到南巢而野死。后辛之菹醢兮，纣王把自己的忠良弄成肉酱，殷宗用之不长；殷朝的王位也因而无法维持。汤禹俨而祗敬兮，“商汤和夏禹都谨严而又敬戒，周论道而莫差；周的先世讲求理法也没差池，举贤才而授能兮，在政治上是举用贤者和能者，循绳墨而不颇；遵守着一定的规矩没有偏倚。皇天无私阿兮，“主宰一切的上帝他公道无私，揽民德焉错辅；他要看到了有德行的才肯帮助。夫维圣哲以茂行兮，只有那德行高迈的圣人和贤士，苟得用此下土；才能够使得四海之滨成为乐土。瞻前而顾后兮，既经考察了前王而又观省后代，相观民之计极；我省察得人生的路径十分详明。夫孰非义而可用兮，不曾有过不义的人而可以信用，第2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孰非善而可服；不曾有过不善的事而可以服膺。阽余身而危死兮，“我纵使是身临绝境而丧失性命，揽余初其犹未悔；回顾自己的初心我也并不翻悔。不量凿而正枘兮，不曾问凿孔的方圆而只求正枘，固前修以菹醢。”古代的贤人正因此而遭了菹醢。”曾歔欷余郁邑兮，我是连连地叹息着而又呜咽，哀朕时之不当；哀怜我生下地来没逢着良辰。揽茹蕙以掩涕兮，我提起柔软的花环揩雪眼泪，霑余襟之浪浪。我的眼泪滚滚地沾湿了衣襟。（2-03）跪敷衽以陈词兮，我跪在自己的衣脚上诉了衷情，耿吾既得中正；我的心中耿耿地已得到了稳定。驷玉虬以乘鹥[14]兮，我要以凤凰为车而以玉虬为马，溘埃风余上征；飘忽地御着长风向那天上旅行。朝发轫于苍梧兮，我清晨才打从那苍梧之野动身，夕余至乎县圃；我晚上便落到昆仑山上的悬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我想在这神灵的区域勾留片时，日忽忽其将暮；无奈匆匆的日轮看看便要入暮。吾令羲和弭节兮，我便叫日御的羲和把车慢慢地开，望崦嵫而匆迫；就望见日将入的崦嵫也没用赶快，路曼曼其修远兮，旅行的途程是十分长远而又长远，吾将上下而求索；我要到上天下地去寻求我的所爱。饮余马于咸池兮，且让我的玉虬就在咸池饮水，总余辔乎扶桑；且让我的乘风就在扶桑休息，折若木以拂日兮，折取若木的桠枝来敲打日头，聊逍遥以相羊；我暂时留在这儿逍遥而踯躅。前望舒使先驱兮，想遣月御望舒替我做着前驱，后飞廉使奔属；想遣风伯飞廉替我做着后卫，鸾皇为余先戒兮，想遣天鸡鸾凰替我作着鼓吹----雷师告余以未具；雷师走来告诉道：一切未曾准备。吾令凤鸟飞腾夕，我便令我的乘凤展翅飞腾，继之以日夜；即使入了夜境也无须停顿，飘风屯其相离兮，飘风聚集着都在恐后争先，帅云霓而来御；率领着云和霓来表示欢迎。纷总总其离合兮，我们是蓬蓬勃勃地时离时合，斑陆离其上下；我们是光辉灿烂地或上或下。吾令帝阍开关兮，我叫那天国的门子替我开门，倚阊阖而望予；他倚着天门只是把我望望。时暧暧其将罢兮，时辰是昏蒙地快到末日的光景，结幽兰而延伫；我纽结着所佩的幽兰不能移步。世溷浊而不分兮，天地间是这样混浊而不别贤愚，好蔽美而嫉妒。总爱抹杀人的美德而生出嫉妒。第2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2-04）朝吾将济于白水兮，到天明时我又要渡过白水，登阆风而緤[15]马；我要登上那阆风山顶系我玉虬。忽反顾以流涕兮，我忽然地又回转头去流起泪来，哀高丘之无女；我可怜这天国中也无美女可求。溘吾游此春宫兮，我飘忽地来到了这天国的门前，折琼枝以继佩；我攀折了琼枝来插上我的兰佩。及荣华之未落兮，趁着这琼枝上的瑶花还未飘零，相下女之可诒；我要到下方去送给可爱的香闺。吾令丰隆乘云兮，云师丰隆，我叫他驾着云彩，求宓[16]妃之所在；为我去找寻宓妃的住址所在。解佩纕以结言兮，我把兰佩解下来拜托了蹇修，吾令蹇修以为理；我拜托他代表我去向她求爱。纷总总其离合兮，她开始总是含糊地欲允不允，忽纬繣[17]其难迁；忽尔间又乖违了全不肯赞成。夕归次于穷石兮，她晚上回家时是在穷石过夜，朝濯发乎洧盘；她清早梳头时是在洧盘堆云。保厥美以骄傲兮，她只图保存着美貌不肯谦恭，日康娱以淫游；整天价都欢乐着在外面遨游。虽信美而无礼兮，面貌纵然是美好而礼节全差，来违弃而改求；我要丢掉她，慎重地再作别求。览相观于四极兮，我在天空中观遍了四极八荒，周流乎天余乃下；我观遍了然后又回到这下界。望瑶台之偃蹇兮，我望见了有娀氏的佳人简狄，见有娀之佚女；她居住在那巍峨的一座瑶台。吾令鸩为媒兮，我吩咐鸩鸟，叫她去给我做媒，鸩告余以不好；鸩鸟告诉我说道，她去可不对。雄鸠之鸣逝兮，有雄的斑鸠本来是善于诉苦，余犹恶其佻巧；但我又嫌恶他实在有点多嘴。心犹豫而狐疑兮，我心里踌躇着而又狐疑呀，欲自适而不可；我想要自己去也觉得不妥。凤皇既受诒兮，玄鸟的凤凰已把礼物送她，恐高辛之先我；我怕高辛氏早已快过了我。欲远集而无所适兮，想往远方去但又无可投靠，聊浮游以逍遥；我暂且流浪着在四处逍遥。及少康之未家兮，趁少康还没有结婚的时节，留有虞之二姚；还留下有虞氏的两位阿娇。理弱而媒拙兮，但提亲的既不行而媒人又笨，恐导言之不固；我恐怕这次的求婚也是不稳;世溷浊而嫉贤兮，人间世是混浊而嫉妒贤能呀，好蔽美而称恶；总喜欢隐人善处而扬人恶声。闺中既已邃远兮，佳丽的香闺既深邃而难于觊觎，哲王又不寤；你聪明的君王又始终不肯醒悟。怀朕情而不发兮，我一肚子的衷肠真无处可诉呀，第2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余焉能忍此终古。我哪能够忍耐得就这样地死去！（3-01）索藑[18]茅以筳篿[19]兮，我找来了灵草的玉茅和些细竹，命灵氛为余占之；我请求了女巫灵氛为我占卦。曰：两美其必合兮，她说道：“男才女貌本是天所配成，孰信修而慕之；哪有真正的美人而没人爱他？思九州之博大兮，“请宽怀些呀想想九洲的广大，岂惟是其有女？何必一定要限于这儿才有女娃？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你请努力着朝四方去不要逡巡，孰求美而释女[20]？又哪有怀春的女子会把你丢下？何所独无芳草兮，“天地间哪儿会没有香草呢？尔何怀乎故宇；你为什么一定要念着故乡？世幽昧以昡曜兮，这故乡是黑暗而又昏蒙呀，孰云察余之善恶；谁能够辨别出我们的短长。民好恶其不同兮，“人们的好恶究竟有什么不同，惟此党人其独异；只有那一批先生们特别出众。户服艾以盈要[21]兮，他们都拿些野蒿来戴满腰间，谓幽兰其不可佩；偏要说馥郁的幽兰不可佩用。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连草木的好坏都还不能辩清，岂珵美之能当？说到美玉的臧否又岂能识相？苏粪壤以充帏兮，用粪土来充满了自己的缨包，谓申椒其不芳。偏要说申椒真果是一点也不香。”（3-02）欲从灵氛之吉占兮，我打算要听从这灵氛的吉占，心犹豫而狐疑；我心里踌蹰着但又不能决定。巫咸将夕降兮，听说巫咸将要在晚间下凡，怀椒糈而要[22]之；我怀着椒香和精米等他来临。百神翳其备降兮，天上的百神缥缈地从天而下，九疑缤其并迎[23]；九嶷的女神缤纷地前往迎迓。皇剡剡其扬灵兮，辉煌煌地发出了无限的灵光，告余以吉故；巫咸他又告诉了我一些好话。曰：勉升降以上下兮，他说道：“你应该努力去四方跋涉，求榘镬之所同；去追求意气相投的自己的同志。汤禹严而求合兮，商汤和夏禹都虔诚地求过贤臣，挚咎繇而能调；伊尹和皋陶便际遇着君臣共济。苟中情其好[24]修兮，“只要你自己的存心真好修洁，又何必用夫行媒；又何必一定要有人来做媒介？说[25]操筑于傅岩兮，傅说为佣，他曾经在傅岩版筑，武丁用而不疑；武丁用了他并没存丝毫芥蒂。吕望之鼓刀兮，“吕望在朝歌的市中使用屠刀，遭周文而得举；遇着周文王便拜他做了师傅。宁戚之讴歌兮，甯戚在放牛时扣角而作商歌，齐桓闻以该辅；遇着齐桓公便聘他做了大夫。及年岁之未晏兮，“要趁着这岁华还没有迟暮，第2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时亦犹其未央；要趁着这季节也还没有萧条，恐鹈鴂[26]之先鸣兮，怕的是一听到伯劳鸟的叫声，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一切的花和草都要为之香消。何琼佩之偃蹇兮，“真是美呵，你那琼枝的环佩，众薆[27]然而蔽之；怎奈得人们胡涂不肯宝贵。惟此党人之不谅兮，那批先生们完全不讲信用，恐嫉妒而折之；怕会出于嫉妒要前来捣毁。”时缤纷其变易兮，时俗纷纷地是变换无常呀，又何可以淹留；我在此又哪能够久于停留？兰芷变而不芳兮，幽兰和白芷都失掉了芬芳，荃蕙化而为茅；溪荪和蕙草都变成了蓍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为什么往日的这些香草，今直为此萧艾也；到今天直成了荒蒿野艾？岂其有他故兮，这难道还有甚别的理由？莫好修之害也；只因为它们是不肯自爱！余既以兰为可侍兮，我以为兰本来是万分的可靠，羌无实而容长；谁知它名实不符而虚有其表！委厥美以从俗兮，抛弃了自己的美质随俗取容，苟得列乎众芳；它真真是辱没了一般的香草！椒专佞以慢韬兮，椒，他专一的取媚而妄自夸大，樧[28]又欲充夫佩帏；本来是茱萸也妄想充实香包，既干[29]进而务入兮，既已经不自珍重而力求佞幸，又何芳之能祗；纵使还有点香又有什么可宝。固时俗之流从兮，时俗所喜欢的是随波逐流，又孰能无变化；谁又能保持得不生出变化？览椒兰其若兹兮，看到椒和兰都变成了这般，又况揭车与江离；揭车和江离更无须乎多话。惟兹佩之可贵兮，只有我戴的花环至可宝贵，委厥美而历兹；美质虽被蔑视而遭遇可悲；芳菲菲而难亏兮，花的芳香勃勃地难以消逝，芬至今犹未沫；花的芳香直到今还未衰微。和调度以自娱兮，保持着冲和的态度以自欢娱，聊浮游而求女；我姑且向四处飘流寻求美女。及余饰之方壮兮，要趁着我这环佩还很有馥香，周流观乎上下。我要四处去寻求呵上天下地。（3-03）灵芬既告余以吉占兮，灵氛已把协吉的占辞向我告诉，历吉日乎吾将行；选定了好的期日我要走向远方。折琼枝以为羞兮，折来琼树的嫩枝呵做我的路菜，精琼爢[30]以为粻[31]；磨来美玉的细屑呵做我的干粮。为余驾飞龙兮，为我驾上神速的八尺高的龙马，杂瑶象以为车；以琼瑶和象齿装饰着我的乘舆。何离心之可同兮，离心离德的人们哪有方法同流？吾将远逝以自疏；我要飘泊到远方去离群而索居。第2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邅[32]吾道夫昆仑兮，我且把我的路径转向着昆仑，路修远以周流；离别了故乡去作天涯的羁旅，扬云霓之晻蔼兮，高标着云霓的旗帜映日生辉，鸣玉鸾之啾啾；摇动着玉制的鸾铃和音钦其。朝发轫于天津兮，我清早打从天汉的渡口起身，夕余至乎西极；我晚间便达到了西方的边极。凤皇翼其承旗兮，凤凰飞来缤纷地绕我的旌旗，高翱翔之翼翼；都高高地翱翔着而威仪翼翼。乎吾行此流沙兮，我忽然间走到了西极的流沙，遵赤水而容与；沿着这赤水河边我纡徐徙倚，麾蛟龙使梁津兮，我麾使着蛟龙为我架道桥梁，诏西皇使涉予；招呼着白帝快把我渡过河去。路修远以多艰兮，道路既长远而又十分崎岖，腾众车使径待[33]；我只好叫从车们路旁等待。路不周以左转兮，路绕着不周山再向左而转，指西海以为期；不走到西海边我决不回来。屯余车其千乘兮，我的车从聚集着有一千多乘，齐玉轪[34]而并驰；品齐着玉制的轮子并辔而驰。驾八龙之蜿蜿兮，各驾着八头的骏马矫健如龙，载云旗之委蛇[35]；载着有云彩的旗帜随风委移。抑志而弭节兮，我自己按抑着壮志，弭辔徐行，神高驰之邈邈[36]；让超迈的精神在清虚中驰骋。奏《九歌》而舞《韶》兮，演奏着夏启的《九歌》，舞着《九韶》，聊假日以偷[37]乐；暂时地借着辰光以举行余兴。陟升皇之赫戏兮，在皇天的光耀中升腾着的时候，忽临睨夫旧乡；忽然间又看见了下界的故丘。仆夫悲余马怀兮，我的御者生悲，马也开始恋栈，蜷局顾而不行。只是低头回顾，不肯再往前走。乱曰：已矣哉，（尾声）算了吧！国无人莫我知兮，国里没有人，没有人把我理解，又何怀乎故都；我又何必一定要思念着乡关？既莫足为美政兮，理想的政治既没有人可以协商，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我要死了去依就殷代的彭咸。第2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三)【赏析】屈原是诗国的一颗巨星，远在众星之前，它出现在我国诗歌史上，成为无数后继者所仰慕的风范。他的不朽之作──《离骚》，震古烁今，千百年来深深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成为我国诗歌史以至世界诗史上，最为激动人心而具有“永久的魅力”的篇章。伟大、优秀的艺术，自有其永恒的生命力，自是美的无尽藏。歌德说：“优秀的作品无论你怎样探测它，都是探不到底的。”是的，多少年来人们读《离骚》，人们认识它，分析它，开掘它，只要是一个态度严肃者，真正的渴求者，似乎都不曾空手而返过。它给人以“真”的启迪，“善”的激励，“美”的享受。它是那样完美而丰富，古老而常新，“逸响伟辞，卓绝一世”，“衣被词人，非一代也。”离的字意有：分开、分别，离别、离开；割取；相并、成排；陈列；经历；八卦之一，象征火；明；罹，遭受；缡，女子出嫁的佩巾；丽，依附；螭的古字，《广雅•释天》“山神谓之离”。骚的字意有：动乱、骚扰，骚乱、躁动；忧愁；狐臭味；扫。离骚一词，“离骚者，犹离忧也”。这是司马迁对《离骚》题义的解释。“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王逸解释为别愁，班固解释为遭遇忧愁，近人又有解释为牢骚、劳商的。劳商即楚国流行歌曲名《劳商》。从离骚的字词本身来说，上述解释都有道理，也都能成立。但是，如果从屈原写作这首诗篇的时间、内容及其所欲达成的目的来分析，他是在遭受小人谗陷，被楚怀王冷淡、疏远之际撰写的（公元前313年左右），是要写给楚怀王听的，意思是“我经历着思想波动，不得重用，便回去干老本行”。从这个角度来说，屈原用“离骚”作为篇名，取意为“陈述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情”。“离骚者，犹离忧也”。这是他对诗篇创作动力的说明，也是对长诗《离骚》感情基调的诠释。屈原为了振兴邦国，实行“美政”，“竭忠尽智，以事其君”，但却“信而见疑，忠而被谤”，遭谗远逝。他满怀“存君兴国”之志，却唤不醒昏庸之主，眼看楚国兵挫地削，危亡无日，自己却竟被疏失位，救国无门。这对于一位忧国忧民的爱国志士来说，能无怨乎？诗中有云：“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又云：“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揽茹蕙以掩涕兮，霑余襟之浪浪”。最后说：“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离骚》正是诗人蕴藏着满腔爱国激情，饱含着血泪写成的一首悲伤怨愤之歌，读之令人摧肝裂胆，撼人心魄。《离骚》一诗素称难读，这除了南楚的方言、历史、神话、风物带来的某些理解上的障碍之外，主要由于全诗感情回环激荡，反反复复，脉络不易掌握。诚然，《离骚》是一首规模宏伟的长诗，凡二千四百七十七言，三百七十三句(从洪氏说删去“曰黄昏以为期，恙中道而改路”二句)，它既是一首自叙传性的长篇政治抒情诗，而又带有某些神话色彩和事件叙写以及情节因素。因此，对于《离骚》一诗，我们只有首先从整体上进行把握，才有可能深入到它的思想、艺术深处，发掘出它深邃的思想和伟大的艺术创造。长诗《离骚》，叙写了诗人自己的某些生平经历，从而说它带有自叙传的性质，但它又具有大量的超现实的描写，在自我形象中渗入了浓重的神话因素。诗中的构思，具有某些情节性，但也并非是客观的、真实生活经历的叙写，而完全是主观想像的飞腾。这一切都说明长诗《离骚》是一篇浪漫主义的抒情之作，而不像有人所理解的那样是一篇自传体的叙事诗。也就是说我们读长诗《离骚》，特别应该把握的是它的“情”，是诗人内心世界活动的起伏，以至由此而展开的全部丰富性和贯穿于全诗的艺术特质。贯穿于《离骚》长诗中的“情”，即司马迁所说的“怨”情，更确切地说就是一股忠怨之情。诗人身处战国时期新旧交替的激烈变化时代，他的父母之邦，他所热爱的祖国，原本是一个强大富庶的国家，在群雄并峙之中，曾居于盟主地位，有着统一天下的诸多条件。但自楚悼王变法失败以后，国政受旧贵族的把持，日非一日。至屈原所生活的怀王时期，由于内政不修，外有强秦压境，已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屈原是一位“博闻强志，明于治乱”的政治家，是一位有理想、有远见和刚正不阿的爱国志士。他出于对祖国命运的担忧，满怀忠贞之志，企图革新政治，振兴楚国。但他的一片赤忠之心，却得不到理解。最初他曾一度受到楚王的信任，担任左徒要职，推行新政；谁料正当他忠心耿耿，报效祖第2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国之际，却因为触犯了旧贵族的利益，而谣诼蜂起。“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群小逞技，而楚王不察，竟遭谗见疏。他怨忿楚王之“数化”，“不寤”；怨忿“党人”之“贪婪”、“工巧”，怨忿“众芳”之“芜秽”、变节、堕落。最使他感到哀伤怨忿的，是他目睹祖国的日趋危亡，而自己却被剥夺了报效祖国的机会。“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闺中既已邃远兮，哲王又不寤”。做为一个“忠而被谤”，爱国获罪，眼看祖国濒临险境而又“救国无门”的人，该是有怎样的一种激怨之情啊!于是诗人的感情犹如火山爆发，迸射而出，铸就这篇积忿幽深、摧人肝胆的长篇诗作──《离骚》。忠怨之情是长诗《离骚》的一条主线，而从全诗结构上看，则可以分为两大层次，即从开篇到“岂余心之可惩”，可以视为诗篇的前半部分，这一部分主要写诗人矢志报国，高洁自守所遇到的矛盾和不公正的待遇，充分表现了抒情主人公与楚国黑暗现实的冲突；从女媭的责难至篇末，则主要写诗人遭到迫害以后，继续求索的精神和所引动起来的内心冲突，以至于最后的抉择。从艺术手法来说，前半部分虽然也有艺术夸张，并运用了许多象征手法，但基本上是诗人现实生活的经历，是实写；而后半部分，则主要把炽烈的感情化为超现实的想像，表现了诗人的心路历程，表现了一个苦闷的灵魂，上天下地的求索精神，是虚写。掌握了长诗《离骚》这一结构层次，我们再来具体分析一下它的内在逻辑，亦即诗篇中抒情主人公的思想感情轨迹，以及起伏于全诗中的细微的心理描写。长诗《离骚》的开端就是很奇特的。诗人首先以十分庄重而自矜的口吻，自叙了高贵的出身，奇异的生日，以及由于父亲对自己莫大期望而赐予的“美名”。前人分析说：“首溯其本及始生之月日而命名命字，郑重之体也。”(清顾天成《离骚解》)诚然，开篇起始的八句，感情是很肃穆的，含蕴是深邃的。他强调自己与楚王同宗共祖(“帝高阳之苗裔”)，意在表明自己对楚国的兴亡负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同时也为他的至死不能去国埋下了伏线。他自道奇异的生辰，美好的名字，也正是在表现他的尊贵不凡和具有崇高的理想。“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正则，正道直行，严于律己；灵均，禀赋良善，公平均一。这是亲人对他的期望，也是他一生所恪守的信条。总之，这起始的八句，就为他一生的自尊自重自爱(“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定下了基调。接着诗人表白了自己的品德、才能和理想，并以万分急迫的心情表达了自己献身君国的愿望。“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这是对自己的。他担心时光飞逝，自己为国家做不成事业。因此他不满足于先天的“内美”，还“重之以修能”，朝夕充实、提高自己，以便奉献于祖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这是对楚王(“美人”)。他担心楚王不能及时奋进，耽误了楚国的前途。两个“恐”字，充分表达了诗人对国事的危机感，特别是诗人为祖国的前途而焦虑，为祖国的命运而担忧的急迫心情。他寄希望于楚王。他劝导楚王“抚壮而弃秽”，愿为楚王“导夫先路”，希望日益衰败的楚国，重新振兴，恢复到开国盛世的那种局面：“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但诗人的这一片赤忠之心，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理解和支持。相反的却因触犯了守旧贵族的利益，而招来了重重的打击和迫害。诗篇展现了楚国社会的一片令人窒息，令人愤慨的图景。楚王昏庸不察，信谗多变(“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怒”，“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群芳”(培植的人才)随风转舵，堕落变质(“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朝廷群小“贪婪”、“嫉妒”，蔽美称恶，无所不为。黑暗的现实构成了“历史的必然要求”与诗人的爱国理想“不可能实现”的悲剧性的冲突。诗人于是感到苦闷、孤独、愤懑，以至强烈的失望。但诗人是坚决不屈服的。在诗篇中他反复申说了对自己的理想、信念和人格操守至死而不悔的决心：“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诗人是要誓死坚持自己的理想和信仰，誓死保持自己人格的清白的。第3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但长诗并未就此结束，黑暗的现实，巨大的苦闷，迫使诗人由现实进入幻境。“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从而全诗转入了第二部分。坚贞的灵魂需要战胜诱惑。与常人一样，在失败的极端痛苦中，诗人的内心矛盾也是激烈的。在自己的理想不被理解，而且惨遭迫害的情况下，还应不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和永无反悔的态度？在不被自己的祖国所容的情况下，应不应出走远逝，到他国寻求知音，展示自己的才能抱负？诗人通过女媭、巫咸、灵氛这些虚构的人物，以及他们的劝说，把自己的内心冲突和抉择形象化了，从而向我们展示出了一颗经过炼狱的考验，而更加洁白无疵的伟大的灵魂。女媭用“婞直以亡身”的历史悲剧来规劝他，劝他放弃执守，与世浮沉。这与诗人“依前圣以执中”的坚持真理的态度是矛盾的，实际也是对诗人既往斗争生活的否定。这一内心冲突是激烈的。这个矛盾怎样解决呢？他需要历史的反思，需要公平的仲裁。于是他借“就重华而陈词”，重温了夏、商、周历代的兴亡史，并以壮烈的心情回顾了前朝那些为正义而斗争者的命运。这种再认识不仅增强了他原有的信仰和信念，同时更激发起他继续奋斗的勇气和宁死不悔的壮烈胸怀：“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战胜了世俗的诱惑，他的内心世界得到了暂时的平衡。于是他在新的认识的基础上，满怀激情地进行了新的“求索”。这样，诗篇又展现了一个再生的灵魂为实现理想而顽强追求的动人情境。诗中写他不顾天高路远，驾飞龙，历昆仑，渡白水，登阆风，游春宫，上叩天门，下求佚女，他在求索什么呢？他要唤醒楚王，他要挽救国运，他要寻求再次能有献身于祖国事业的机会。但楚国的现实太黑暗了，他遭到了冷遇，受到了戏弄，结果以困顿、失望而告终：“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闺中既已邃远兮，哲王又不寤。”诗人完全陷入到绝望的悲哀之中：“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与此终古!”诗人本是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与祖国贴在一起的，他赤忠为国，但却“方正而不容”，那么他还有什么出路呢？出路是有的，那就是去国远逝，去求得自身安全和前途。这无论从当时“楚材晋用”的风习上看，还是从诗人主观的才能和现实处境上看，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了。于是出现了第二、第三个诱惑。“索藑茅以筳兮，命灵氛为余占之”。占之的结果是告诉他在楚国已无出路可言，劝他离开是非颠倒的楚国，去寻求自己的前途。“思九州之博大兮，岂唯是其有女？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但做出这样抉择对诗人来说毕竟是太重大了，使他“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于是又出现了巫咸的劝说，巫咸不但同样劝他出走，而且还以历史上贤才得遇明主的事例，启发他趁年华未晚而急于成行：“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恐鹈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女媭的忠告，灵氛的劝说，巫咸的敦促，既代表了当时的世俗人情之见，无疑也是诗人在极度彷徨苦闷中内心冲突的外现，也就是坚定或动摇两种思想斗争的形象化。屈原要把自己思想感情考验得更坚定，就得通过这种种诱惑。于是在诗中诗人假设自己姑且听从灵氛的劝告，“吾将远逝以自疏”，决心去国远游。可是正当他驾飞龙，乘瑶车，奏《九歌》、舞《韶》舞，在天空翱翔行进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故乡楚国。也就是看来一切矛盾、冲突行将结束的时候，一切又都重新开始：是就此远离开这黑暗的已无希望的祖国呢，抑是仍无希望地留下来？诗人深沉的爱国情志再次占了上风，“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诗人终于还是留了下来。他明知道楚国的现实是那么黑暗，政治风浪是那么险恶，实际上他也吃尽了苦头，但他不能离开他灾难深重的祖国，哪怕是出于幻想也不能离开。这样，诗人又从幻想被逼入现实，悲剧性的冲突不可逆转地引导出悲剧性的结局。他热爱楚国，但楚王误解他，不能用他，楚国的群小又凶狠地迫害他；他想离开楚国，这又与他深厚的爱国感情不能相容。最后，只能用死来殉他的理想了：“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第3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体现着“历史的必然要求”的光辉理想被扼杀了，这是诗人屈原个人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屈原是在我国文学史上出现的第一个伟大的爱国者，他用自己生命所谱写的诗篇，如日月经天，光照后世，成为我们民族的伟大精神财富而万世永存。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伟大的艺术是一个美的无尽藏，长诗《离骚》更确乎如此。我们读长诗《离骚》是感到那样的惊心动魄，那样的仰之弥高，它有着怎样的美的内含呢？首先，就是它具有由庄严而伟大的思想带来的无比光辉的崇高美。进步的政治理想，深厚的爱国主义激情，庄严的历史使命感，以及悲壮的献身精神，这就构成了诗人无比崇高的美的人格，光辉耀目的美的形象。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要是一个人的全部人格，全部生活都奉献给一种道德追求，要是他拥有这样的力量，一切其他的人在这方面和这个人相比起来都显得渺小的时候，那我们在这个人身上就看到崇高的善。”是的，我们在长诗《离骚》中正是可以看到这种完美而崇高的形象，他的高尚的追求，洁白的人格，坚贞的操守，使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些贪婪、偏私、庸俗，以致邪恶的人群，显得是那么渺小而又卑琐，而诗人的人格和形象却是峻洁而高大的：“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芳与泽其杂糅兮，惟昭质其犹未亏。”诗人是孤独的、甚至是寂寞的。但他是圣洁的、高贵的，也是傲岸的。长诗《离骚》正为我们创造了这样一个人格美的崇高典型形象。“余读《离骚》……悲其志”，“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司马迁)“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才风逸，壮志烟高。”(刘勰)“逸响伟辞，卓绝一世”(鲁迅)，对于屈原《离骚》一诗所具有的崇高美这一特色，古今人正有着不二之词，同一感受。其次，慷慨激昂的悲壮之美，是长诗《离骚》的另一鲜明美学特色。屈原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他既有“存君兴国”之志，又有治国理乱之能。他“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胸怀“美政”理想，企图改善楚国的处境，振国兴邦。但却为黑暗势力所围困，从而引发出悲剧性的冲突。而最为感人的是，屈原始终是自己悲剧命运的自觉承担者。所谓自觉地承担，是指他对坚持斗争下去的个人后果本有足够的估计，但他义无反顾，仍去自觉承担：“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明知坚持下去会惨遭不幸，但他为了深刻的原则性，仍然选择了斗争以及把斗争坚持到底的道路，从而忍受了极大痛苦，罹得了人生的极大悲剧。“悲剧是人底伟大的痛苦或伟大人物的灭亡”(车尔尼雪夫斯基)。诗人屈原高标着“美政”的理想，怀着“九死不悔”的壮烈献身精神，经受着严酷的政治斗争和自我斗争的磨练。屈原的一生是极其不幸的，他蒙冤受屈，赴告无门，而最终以自沉结束了生命。但洋溢在长诗《离骚》中的整个感情却不是悲观，甚至也不单纯是悲哀。它表现的是正义压倒邪恶，庄严压倒恐怖，美压倒丑；它所表现的是“伏清白以死直”，“九死而不悔”的刚毅不屈精神；是探索，是苦苦地追求。我们读着《离骚》中那些发自肺腑的昂扬诗句，就会感受到一股不能自已的激越、崇高的感情和悲壮的英雄气概，这也正是长诗《离骚》的又一鲜明的美学特征。与长诗《离骚》上述美学特征相联系的，是它的高超的、独创性的艺术表现手段。诗人艾青在其《诗论》中说：“一首诗必须具有一种造型美，一首诗是一个心灵的活的雕塑。”长诗《离骚》是通过怎样的艺术手段来完成其抒情主体的造型美和雕塑出一颗美的心灵的呢？诗人把炽烈的感情与奇丽的超现实想像相结合，把对现实的批判与历史的反思相结合，熔宇宙大自然、社会现实、人生经历、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为一炉，结构出一个无比恢宏壮丽的抒情体系，这是诗人屈原在中国诗史上的奇异贡献，是对中国古代诗歌园地的伟大开拓。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曾把它与古老的“诗三百篇”相比较，并对于它的特点第3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与贡献做了这样的评论：“较之于《诗》，则其言甚长，甚思甚幻，其文甚丽，其旨甚明，凭心而言，不遵矩度……其影响于后来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屈原的创作，特别是长诗《离骚》为我国文学开辟了一个新的传统，成为我国古代积极浪漫主义文学创作的典范。这是就长诗《离骚》总的创作方法和宏观结构而言的。而就其诸多的具体表现手法来看，长诗《离骚》也有着多方面的新颖创造。如他发展了《诗经》以来的“比兴之义”，以香花美草作为抒情主人公的情志节操的象征，令读者如睹其崇高圣洁之姿，如闻其道德之芳香。长诗《离骚》是一首政治抒情诗，但诗人却不时借用男女情爱的心理来表达自己的希望与失望，坚贞与被嫉，苦恋与追求。屈原的悲剧是政治悲剧，但他对君国的忠诚哀怨眷恋之情，用爱情来比喻，用爱情心理来刻画，就更为曲折尽致，深微动人。诗人抓住香花异草、佳木美林、男女情爱本身所具有的丰富美学内涵，来美化抒情主体的形象和性格，从而也使全诗的风格更为绚美奇丽，光彩照人了。(四)【结构分析】离骚》全诗，从内容上可分为三大段落。第一段落，从“帝高阳之苗裔兮”到“岂余心之可惩”，共130句，内容分为5小节。小节1、屈原在《离骚》开篇第一句就自述自己的出身高贵“帝高阳之苗裔兮”，这里的高阳指太昊、少昊。我们知道，屈原出身楚国的少数民族巴族，巴族的祖先为太昊、少昊；与楚王、楚人、楚国贵族的祖先颛顼相比，少昊曾孺帝颛顼，事见《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因此，屈原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说，楚王和楚国的贵族，你们不要瞧不起我，我的祖先比你们的祖先更高贵。接下来，屈原再述自己出生在虎年虎月虎日的大吉日子（巴人崇尚虎），天赋聪慧、重视自身修养、志向高远，以及只争朝夕、变法图强、敢为天下先的政治抱负“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小节2、讲述自己辅佐楚怀王进行立法改革，欲使楚国实现尧舜禹三代盛世。但是，却遭到小人谗陷，楚王毁约，被疏远、排除在楚国政坛之外。在这里，屈原指天为正，表达自己对祖国对君王的赤诚忠心，并痛惜灵修（楚王）毁约和反复多变：“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余既不难夫离别，伤灵修之数化。”所谓楚王毁约，这是一种非常不寻常的说法，普通臣僚是不会这样说的。屈原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的从政，代表着楚国少数民族巴族抗秦的意愿，而且是与楚怀王达成约定的。公元前318年楚怀王被推举为合纵长，领导诸国共同抗秦，屈原正是在这时进入楚国决策层的，而楚怀王看中的则是巴人尚武精神所具有的战斗力。但是，楚怀王在外交问题上反复多变，而且既不精明又没有原则，时而抗秦，时而亲秦，以致失信于天下，失信于国人。屈原在《离骚》中多次用“灵修”代指楚王，例如“夫唯灵修之故也”、“伤灵修之数化”、“怨灵修之浩荡”。那么，屈原为何称楚王为“灵修”？显然，这不是楚国贵族、臣僚通用的称呼楚王的方式，而是屈原的独创。这是因为，屈原出身巴族巫师，本名灵均（灵即巫），因此他有理由认为楚王是大巫师或巫师首领。修字意为美好、高、大，古人以身材高大为美；所谓灵修，即高大的巫师，亦即巫师之首。小节3、描述自己在任职期间做了大量有益于国家的工作，但是却无法改变众小人钩心斗角奔走钻营的社会现状。自己深切感到时间在虚度，长此下去恐怕到老也实现不了为国家建功立业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彭咸指巫彭、巫咸，古代著名的巫师；屈原出身祭司，法名灵均，所谓向彭咸学习，就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小节4、描述自己早晨在朝廷上受到指责，傍晚就被罢免了官职，以致情绪非常低落和困惑，心情极为痛苦。尽管如此，自己仍然不肯同流合污，对美好事物的选择也不后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其中特别提及“众女嫉余之娥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所谓“众女嫉余”云云，表明屈原眉毛弯如月，身材修美，风流倜傥，再加上他那特立独行的举止，曾一度强烈吸引了王公贵族及其嫔妃女眷的注意和爱慕，并由此而遭第3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到嫉妒，一时谣言四起。小节5、描述自己复杂的心情和艰难的选择“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意思是，既然从政而获罪，不如修复自己原来的服装（巴人巫师的民族服装），去重新做自己的老本行。在保持民族习俗的问题上，屈原的态度是坚决的“民生各有所好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第二段落，从“女须之婵媛兮”到“余焉能忍此终古”，共128句，内容分为4小节。小节1、描述女须劝告自己要入境随俗，莫要与众不同。表明屈原被排挤出政坛后，曾一度回到家乡，或者在流放途中曾绕道回到家乡；家乡人虽然同情屈原的遭遇，但是并不理解屈原的主张。女须，其身份众说纷纭，或谓是屈原之姊妹，或谓是屈原之女，或谓是屈原的侍女、侍妾，或谓是屈原虚构的人物，其地位相当于灵氛、巫咸。从《离骚》“女须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的描述，以及女须所持的观点来看，她应当是屈原生活中的一个真实人物，很可能是屈原的姐姐。与此同时，女须的身份应当是一位女巫，其职务类似巫山十巫中的巫姑；陈士林通过楚语与彝语的比较，也认为“女须”意即“灵女”（《民族语文》1991年2期）。小节2、描述自己来到南方，向帝舜陈述自己坚持人生理想的原因，并总结历史成败经验教训，继续阐述只有举贤授能，国家方能富强的主张。小节3、描述自己驾龙乘凤到远方，“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实现而求索”，不顾路途如何遥远，都要上下求索、寻找理想。但是，雷师不听调遣，天宫守卫不肯打开天门，自己处处碰壁，暗示去国离乡之路走不通。在这里，屈原充分展示出他那超乎寻常的想象力，他命令羲和让太阳车慢慢行，请来月神望舒为先驱，忽而到昆仑山的空中花园悬圃，忽而到咸池饮马，忽而又到天宫叩门。显然，这得益于屈原的巫师出身，因为请神、命神之辞，乃巫师的工作之一，并成为习惯性思维；事实上，类似的修辞方式，大量存在于屈原的各种作品里，并成为屈赋的最突出的文学特征之一。小节4、描述自己对历史上美女的追求，同时借寻求美女来展现自己对理想的执着决心。屈原在《离骚》中反复描述自己对美女的追求：“哀高丘之无女”、“相下女之可诒”、“岂唯是其有女”、“孰求美而释女”、“聊浮游而求女”，以及“求宓妃之所在”、“见有之佚女”、“留有虞之二姚”等等。宓妃，相传是伏羲的女儿，溺死于洛水，遂成为洛水女神；有之女，即帝高辛之妻；二姚，夏帝少康之妃。关于屈原在《离骚》中“求女”的寓意，古今注家纷争鹊起，或谓是求通君侧之人，或谓是求实现美政之途径，或谓是求红粉知己，或谓是求知音。其实，这里涉及到屈原的爱情与婚姻、家庭问题。或许，屈原反复诉说自己“求女”而均未果的经历，实际上是在陈述自己婚姻的屡屡失败：伏羲的女儿宓妃（暗指王族的公主），太骄傲了，看不上自己；自己看上的有氏美女（暗指贵族的千金），别人已经疾足先得；自己还不如逃难的少康，没有人肯把女儿（暗指远方的世家女子）嫁给自己。当然，屈原在婚姻上的受挫，同时也是他在从政上受挫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一般来说，如果屈原出身楚国望族，上述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由于屈原出身楚国的少数民族巴族，而又在楚国宫廷从政。他的这种特殊身份，既失去了与本族女子结婚的机会，又同时受到楚国望族在通婚问题上的歧视和冷遇。在这种情况下，才华出众的屈原，尽管不乏爱慕自己的女子，也不乏自己爱慕的女子，但是却有情人终不成眷属，因而陷入强烈的失恋之中。正是由于屈原在婚姻和从政两个问题上都受挫，他才会萌生离开楚国政坛另谋出路的念头，并去征求女须、重华（舜）、灵氛和巫咸的意见。第三段落，从“索茅以筵兮”到“吾将从彭咸之所居”，共117句，内容分为3小节。小节1、描写自己的追求未能实现，不知道出路何在，于是请灵氛占卜。灵氛占辞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劝屈原离开楚国，远走高飞莫迟疑。第3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小节2、描述巫咸降神，屈原向巫咸咨询自己下一步的人生出路，决定接受巫咸的意见，去国远游，“聊浮游而求女”、“周流观乎上下”。小节3、描述自己择吉日出发远游，一路上兴致勃勃，但是忽然回首望见故乡，眷恋之情悠然升起，不肯就这样离去，因为自己内心深处仍然期待着楚王醒悟。值得注意的是，屈原在《离骚》的最后一段话说：“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意思是：“算了吧！国内没有理解我的人，我又何必眷恋故都？既然我不能实现美政的理想，那么我就向彭咸那样生活吧。”屈原所谓的向彭咸学习，也就是要干自己的老本行。他在《离骚》中两次提到要向彭咸学习，意在强调其重要性。事实上，这句话是反着说给楚怀王听的，是在真诚地期待着楚王能够醒悟。纵观《离骚》全诗，不仅文辞流畅，而且也充分体现出屈原的机智和策略。事实上，屈原创作《离骚》，并不是单纯在发牢骚，更不是无病呻吟，而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意在通过这篇长诗，申明自己忧国、忧君、忧民之赤子之心，影响并感化楚怀王，以便能够继续实现自己的美政理想。或许，屈原之所以能够在不太长的时间，就结束第一次流放，回到郢都，并获任三闾大夫之职，即与楚怀王读到《离骚》并有所感悟，不无关系。当然，屈原的去留，并不仅仅取决于个人的恩怨，而是有着时代的背景，这个背景就是楚国与秦国的外交关系。公元前313年，张仪自秦赴楚，劝楚怀王亲秦绝齐，并以割地六百里为饵，楚怀王利令智昏而信之。由于屈原持坚定的联齐抗秦的主张，因此遭到楚国亲秦派贵族的谗陷和排挤。楚怀王为表示亲秦之决心，遂疏远并进而流放屈原。此后，秦国背割地之约，秦楚交恶，楚怀王这时读到《离骚》，才又想到屈原，并重新起用屈原，直至公元前296年楚怀王客死秦国为止。据此可知，屈原创作《离骚》大约是在公元前313年之后的一段时间。值得注意的是，《卜居》称“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此言若是，则屈原被罢免左徒之职，到重新被任命为三闾大夫，其间隔当有三年之久，也就是说《离骚》约创作于公元前310年左右。《招魂》(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郭维森）注释（序引）朕幼清以廉洁兮，我年幼时秉赋清廉的德行，1、朕:我，屈原自指。身服义而未沫(mei4)。献身于道义而不稍微减轻。2、沫(mei4妹):微暗。引伸为消减。主此盛德兮，具有如此盛大的美德，3.主:守、持有。牵于俗而芜秽。被世俗牵累横加秽名。4.芜秽:萎枯污烂。上无所考此盛德兮，君王不考察这盛大的美德，5.上:指楚王。长离殃而愁苦。长期受难而愁苦不尽。6.离:遭遇。殃:祸患。》说。序引一开头，便有作者出现，自“朕幼清以廉洁兮”至“长离殃而愁苦”，当是屈原自叙。屈原从来是以清廉、服义自许的。只是因楚王受到蒙蔽，不能”考此盛德”，而使他遭受不幸而忧愁痛苦。在这几句之后，忽然说到“帝告巫阳日：‘有人在下……’”，这就使人容易错会为上帝令巫阳为之招魂的，就是这位“长离殃而愁苦”之人，也就是屈原自己。于是主张“招怀王魂说”者，一般也将前四句解为称说怀王之词。然而既有“朕”字自称(如《离骚》)，形容又不相当。这确是一个难题。闻一多曾怀疑，开头四句，本非《招魂》所有，是错简于此。我想，如果说其下有脱简，也未始不可能。假设加上“上往而不返兮，朕冤结将谁诉”之类的句子，就自然过渡到招魂的事了。“帝告巫阳曰”以下几句是对话形式，表示出招魂的迫切性。第3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实已暗示怀王已死，灵魂招来也不能复用。这几句有多种断句法，但大意都是：帝命巫阳下招——巫阳推辞——巫阳受命下招。这三层意思是大家公认的。（招魂辞一）帝告巫阳曰：上帝告诉巫阳说：7.帝:上帝。巫阳:古代神话中的巫师。“有人在下，“有人在下界，8.人:指楚王。我欲辅之。我想要帮助他。9.辅:帮助。特指上天辅助人间帝王。魂魄离散，但他的魂魄已经离散，10.筮予之:通过卜筮知魂魄之所在，汝筮予之。”你占卦将灵魂还给他。”招还给予其人。巫阳对曰：巫阳回答说：11.掌梦:掌梦之官，实司其事。巫阳“掌梦!上帝：“占卦要靠掌梦之官，因其难招，故作托词。其难从；上帝的命令其实难以遵从。”12.若:你，指巫阳。若必筮予之，“你一定占卦让魂魄还给他，13.谢:凋落。按:“若必筮予之”三句恐后之谢，恐怕迟了他已谢世，作为上帝言语，首见项安世《项氏家不能复用。”再把魂招来也没有用。”说》，闻一多、陈子展从之。巫阳焉乃下招曰：巫阳于是降至人间招魂说：14.焉乃:于是。按:“巫阳焉”属此句。“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焉乃”连文用王引之《经传释词》去君之恒干，何必离开你的躯体，说。何为四方些(suo1,下同)?往四方乱走乱跑?15.些:语尾助词，读音“唆”(suo1)舍君之乐处，舍弃你安乐的住处，疑同今民歌中“啰”音。而离彼不祥些。遇上凶险实在很糟。16.离:同“罹”，遭。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东方不可以托些。东方不可以寄居停顿。长人千仞，那里长人身高千丈，惟魂是索些。只等着搜你的魂。十日代出，十个太阳轮番照射，流金铄石些。金属石头都熔化变形。彼皆习之，他们都已经习惯，魂往必释些。而你的魂一去必定消解无存。归来兮!回来吧，不可以托些。那里不能够寄居停顿。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23.益:补。南方不可以止些。南方不可以栖止。17.雕题黑齿:额头上刻花纹，牙齿染雕题黑齿，野人额上刻花纹长着黑牙齿，成黑色。指南方未开化的野人。题，得人肉以祀，掠得人肉作为祭祀，额头。以其骨为醢(hai3)些。还把他们的骨头磨成浆滓。18.醢(hai3海):肉酱。蝮蛇蓁蓁(zhen1)，那里毒蛇如草一样丛集，19.蓁(zhen1真)蓁:树木丛生貌，此封狐千里些。大狐狸千里内到处都是。指积聚在一起。雄虺(hui3)九首，雄虺蛇长着九个脑袋，20.封狐:大狐。往来倏（shu1）忽，来来往往飘忽迅捷，21.虺(hui3毁):毒蛇。吞人以益其心些。为求补心把人类吞食。22.儵(shu1舒)忽:同“倏忽”，忽然。归来兮!回来吧，23.益:补。不可久淫些。那里不能够长久留滞。24.淫:久留。第3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魂兮归来!“魂啊归来吧!25.雷渊:神话中的深渊。西方之害，西方的大灾害，26.爢(mi3米):同“靡”，粉碎。流沙千里些。是那流沙千里平铺。旋入雷渊，被流沙卷进雷渊，爢(mi3)散而不可止些。糜烂溃散哪能止住。幸而得脱，侥幸摆脱出来，其外旷宇些。四外又是空旷死寂之域。赤蚁若象，红蚂蚁大得像巨象，玄蜂若壶些。黑蜂儿大得像葫芦。27.壶:通“瓠”，葫芦。五谷不生，那里五谷不能好好生长，28.藂(cong2丛):聚集。菅(jian1丛菅(jian1)是食些。只有丛丛茅草可充食物。坚):一种野草，细叶绿花褐果。其土烂人，沙土能把人烤烂，29.贼:残害。求水无所得些。想要喝水却点滴皆无。彷徉无所倚，榜徨怅惘没有依靠，广大无所极些。广漠荒凉没有终极之处。归来兮!回来吧。恐自遗贼些。恐怕自身遭受荼毒!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30.增(ceng2层):通“层”。北方不可以止些。北方不可以停留。31.九关:指九重天门。增冰峨峨，那里层层冰封高如山峰，飞雪千里些。大雪飘飞千里密密稠稠。32.从(zong4纵):同“综”，直。归来兮!回来吧，33.侁(shen1申)侁:众多貌。不可以久些。不能够耽搁得太久!34.致命:上报。魂兮归来!“魂啊归来吧!君无上天些。你不要径自上天。虎豹九关，九重天的关门都守着虎豹，啄害下人些。咬伤下界的人尝鲜。一夫九首，另有个一身九头的妖怪，拔木九千些。能连根拔起大树九千。豺狼从(zong4)目，还有眼睛直长的豺狼，往来侁侁(shen1)些。来来往往群奔争先。悬人以嬉，把人甩来甩去作游戏，投之深渊些。最后扔他到不见底的深渊。致命于帝，再向上帝报告完毕，然后得瞑些。然后你才会断气闭眼。归来!往恐危身些。回来吧，上天去恐怕也身遭危险!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35.幽都:神话中地下鬼神统治的君无下此幽都些。你不要下到幽冥王国。地方。土伯九约，那里有扭成九曲的土伯，36.土伯:地下王国的神灵。约:弯其角觺觺(yi2)些。它头上长着尖角锐如刀凿。曲。一说，尾也。一说，肚下肉块。敦脄(mei2)血拇，脊背肥厚拇指沾血，37.觺(yi2疑)觺:尖利貌。第3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逐人伂駓駓(pi1)些。追起人来飞奔如梭。38.敦脄(mei2梅):很的背肉。疑为参目虎首，还有三只眼睛的虎头怪，神怪名。其身若牛些。身体像牛一样壮硕。39.駓(pi1披)駓:跑得很快的样此皆甘人。这些怪物都喜欢吃人，子。归来!恐自遗灾些。回来吧!恐怕自己要遭受灾祸。40.参:同”三”。41.甘人:以食人为甘美。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入修门些。快进入楚国郢都的修门。42.修门:郢都城南三门之一。工祝招君，招魂的巫师引导君王，43.工祝:工巧的巫人。背行先些。背向前方倒退着一路先行。44.背行:倒退着走。秦篝齐缕，秦国的篝笼齐国的丝带，45.秦篝:秦国出产的竹笼，用以盛郑绵络些。还有作盖头的郑国丝绵织品。被招者的衣物。齐缕:齐国出产的招具该备，招魂的器具已经齐备，丝线．用以装饰“篝”。永啸呼些。快发出长长的呼叫声。46.郑绵络:郑国出产的丝棉织品，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用作“篝”上遮盖。反故居些。返回故居不再离乡背井。47.招具:招魂用品，擅上文“秦天地四方，“天地上下四面八方，篝”、“齐缕”、“郑绵络”等。多贼奸些。多有残害人的奸佞。48.永:长。招魂者要长声呼唤被招者。49.反:同“返”。《招魂》主干的是巫阳的招辞。招辞的第一部分写东、南、西、北、天上、地下的可畏可怖。这里取用了许多神话材料，写得诡异莫测。神话的瑰奇本是具有现实基础的，联系这种基础，可知想像的合理性；神话又是经过幻想加工改造的，赋予了令人眩目的奇幻色彩，更能激发起人们的审美兴味。《招魂》正是如此，如写到东方，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古代神话有十日并出烤焦大地的故事，作者用来形容东方的危险，便十分巧妙。又如写到西方，沙漠无边，不生五谷，无水可饮，又有赤蚁、玄蜂等毒虫，使人无法生存。这种种描写相当准确，使人惊叹作者具有相当丰富的地理知识，夸张的描写并未脱离现实基础。又如写到天上、地下，都有残忍无比的怪物据守着。保存了原始神话中的神秘性和原始性的特点。（招魂辞二）像设君室，仿照你原先布置的居室，50.像设:假想陈设。静闲安些。舒适恬静十分安宁。51.槛:栏杆。轩:走廊。高堂邃宇，高高的大堂深深的屋宇，52.网户:刻镂网状空格的门户。朱缀:交缀槛层轩些。栏杆围护着轩廊几层。处涂上红色。层台累榭，层层亭台重重楼榭，临高山些。面临着崇山峻岭。53.方连:方格图案，即指”网户”。网户朱缀，大门镂花涂上红色，54.宎(yao4要):深密。刻方连些。刻着方格图案相连紧。55.径:直。复:曲，指川谷水流曲折。冬有宎(yao4)厦，冬天有温暖的深宫，56.崇:通“丛”。夏室寒些。夏天有凉爽的内厅。57.奥:内室。川谷径复，山谷中路径曲折，58.尘筵:铺在地上的竹席。流潺湲些。溪流发出动听的声音。光风转蕙，阳光中微风摇动蕙草，汜崇兰些。丛丛香兰播散芳馨。经堂入奥，穿过大堂进入内屋，59.砥室:形容地面、墙璧都磨平光亮像磨朱尘筵些。上有红砖承尘下有竹席铺陈。刀石一样。翠翘:翠鸟尾上的毛羽。砥室翠翘，光滑的石室装饰翠羽，60.曲琼:玉钩。第3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挂曲琼些。墙头挂着玉钩屈曲晶莹。61.齐光:色彩辉映。翡翠珠被，翡翠珠宝镶嵌被褥，烂齐光些。灿烂生辉艳丽动人。62.蒻(ruo4弱)阿:细软的缯帛。蒻阿拂壁，细软的丝绸悬垂壁间，63.帱(chou2筹):璧帐。罗帱张些。罗纱帐子张设在中庭。64.纂组绮缟:指四种颜色不同的丝带。纂，纂组绮缟，四种不同的丝带色彩缤纷，赤色丝带；组，杂色丝带；绮:带花纹丝织结琦璜些。系结着块块美玉多么纯净。品；缟:白色丝织品。65.琦璜:美玉。室中之观，“宫室中那些陈设景观，多珍怪些。丰富的珍宝奇形怪状。兰膏明烛，香脂制烛光焰通明，66.兰膏:泛言有香气的油脂。华容备些。把美人花容月貌都照亮。67.二八:以八人为行。二八十六人。二八侍宿，二八十六位侍女来陪宿，68.射(yi4义):厌。递:更替。射递代些。倦了便互相替代轮流上。69.九侯:泛指列国诸侯。九侯淑女，列国诸侯的淑美女子，70.迅:通”洵”，真正。多迅众些。人数众多真不同凡响。盛鬋不同制，发式秀美有各种各样，71.盛鬋(jian3剪):浓密的鬓发。鬋，下垂实满宫些。充满后宫熙熙攘攘。的鬓发。容态好比，容颜姿态姣好互相比并，72.比:并。顺弥代些。真是风华绝代盖世无双。73.顺:通“洵”，诚然。弥代:盖世。弱颜固植，娇柔的面貌健康的身体，74.弱颜:容貌柔嫩。固植:身体健康。謇其有意些。流露出缠绵情意令人心荡。75.謇:发语词。姱容修态，俏丽的容颜美妙的体态，76.姱(kua1夸):美好。修:美。絙洞房些。在洞房中不断地来来往往。87.絙(geng4):绵延。蛾眉曼睩睩(lu4)，纤秀的弯眉下明眸转动，78.曼:长。睩(lu4录):眼珠转动。目腾光些。顾盼之间双目秋波流光。靡颜腻理，肌肤细腻如脂如玉，79.靡:细致。腻:光滑。理:肌肤。遗视矊(mian3)些。留下动人一瞥意味深长。80.矊(mian3免):目光深长。离榭修幕，离宫别馆有修长的大幕，侍君之闲些。消闲解闷她们侍奉君王。悲帷翠帐，“张挂起翡翠色的帷帐，饰高堂些。装饰那高高的殿堂。红壁沙版，红漆髹墙壁丹砂涂护版，玄玉梁些。还有黑玉一般的大屋粱。仰观刻桷(jue2)，抬头看那雕刻的方椽，81.桷(jue2决):方的椽子。画龙蛇些。画的是龙与蛇的形象。坐堂伏槛，坐在堂上倚着栏干，临曲池些。面对着弯弯曲曲的池塘。芙蓉始发，荷花才开始绽放花朵，82.芰(ji4技)荷:荷叶。杂芰(ji4)荷些。中间夹杂着荷叶肥壮。紫茎屏风，紫茎的荇菜铺满水面，83.屏风:荇莱，又名水葵。一种水生植文缘波些。风起水纹生于绿波之上。物。文异豹饰，身着文彩奇异的豹皮服饰，84.文:同“纹”，指波纹。第3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侍陂陁(po1tuo2)些。侍卫们守在山丘坡岗。85.文异:文彩奇异。豹饰:以豹皮为饰，轩辌(liang2)既低，有篷有窗的安车已到。指侍卫武士的装束。步骑罗些。步骑随从分列两旁。86.陂陁(po1tuo2坡陀):高低不平的山兰薄户树，丛丛兰草种在门边，坡。琼木篱些。株株玉树权当做篱笆护墙。87.轩:有篷的轻车。辌(liang2凉):可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以卧息的安车。低:通何远为些。为什么还要滞留远方?88.薄:草木丛生。室家遂宗，“家族聚会人都到齐，89.宗:聚。食多方些。食品丰富多种多样。90.多方:多种多样。稻粢(zi1)穱(zhuo1)麦，有大米小米也有新麦，91.粢(zi1资):小米。穱(zhuo1桌):挐(ru2)黄梁些。还掺杂香美的黄粱。早熟麦。大苦咸酸，大苦与咸的酸的有滋有味，92.挐(ru2如):掺杂。黄梁:黄小米。辛甘行些。辣的甜的也都用上。“抵”，到达。肥牛之腱(jian4)，肥牛的蹄筋是佳肴，93.辛:辣。行:用。臑(er2)若芳些。炖得酥酥烂扑鼻香。94.腱(jian4健):蹄筋。和酸若苦，调和好酸味和苦味，95.臑(er2而):炖烂。若:与”而”意陈吴羹些。端上来有名的吴国羹汤。同。腼(er2)鳖炮羔，清炖甲鱼火烤羊羔，96.吴羹:吴地浓汤。有柘(zhe4)浆些。再蘸上新鲜的甘蔗糖浆。97.胹(er2而):煮。炮:烤。鹄酸臇(juan4)凫，醋溜天鹅肉煲煮野鸭块，98.柘(zhe4这)浆:甘蔗汁。煎鸿鸧(cang1)些。另有滚油煎炸的大雁小鸽。99.鹄酸:据闻一多校。当作”酸鹄”。露鸡臛(huo4)蠵(xi1)，卤鸡配上大龟熬的肉羹，鹄，天鹅。臇(juan4倦):少汁的羹。厉而不爽些。味道浓烈而又脾胃不伤。100.鸿鸧(cang1仓):鸿，大雁；鸧，粔籹(ju4nv3)蜜饵，甜面饼和蜜米糕作点心，即鸧鸹，一种似鹤的水鸟。有餦餭(zhanghuang)些。还加上很多麦芽糖。101.露:借为”卤”。一说借为”烙”。瑶浆蜜勺，晶莹如玉的美酒掺和蜂蜜，臛(huo4霍):肉羹。蠵(xi1西):大龟。实羽觞些。斟满酒杯供人品尝。102.厉:浓烈。爽:败、伤。挫糟冻饮，酒糟中榨出清酒再冰冻，103.粔籹(ju4nv3巨女):用蜜和面粉酎(zhou4)清凉些。饮来醇香可口遍体清凉。制成的环状饼。饵:糕。华酌既陈，豪华的宴席已经摆好，104.餦餭(zhang1huang2张皇):即麦有琼浆些。有酒都是玉液琼浆。芽糖，也叫饴糖。归来反故室，归来吧返回故居，105.勺:通”酌”。敬而无防些。礼敬有加保证无妨。106.羽觞:古代一种酒嚣。107.酎(zhou4胄):醇酒。肴羞未通，“丰盛的酒席还未撤去，108.通:通“彻”，撤去。女乐罗些。舞女和乐队就罗列登场。陈钟按鼓，安放好编钟设置好大鼓，造新歌些。把新作的乐歌演奏演唱。涉江采菱，唱罢《涉江》再唱《采菱》，109.涉江、采菱:楚国歌曲名。发扬荷些。更有《阳阿》一曲歌声扬。110.扬荷:多作《阳阿》，楚国歌曲名。美人既醉，美人已经喝得微醉，朱颜酡(tuo2)些。红润的面庞更添红光。111.酡(tuo2驼):喝酒脸红。嬉光眇视，目光撩人脉脉注视，112.嬉光:形容撩人的目光。眇:通”第4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目曾波些。眼中秋波流转水汪汪。妙”。被文服纤，披着刺绣的轻柔罗衣，113.曾:通”层”。丽而不奇些。色彩华丽却非异服奇装。114.被(pi1):披。文:文绣。纤:细软。长发曼鬋，长长的黑发高高的云鬓，艳陆离些。五光十色艳丽非常。二八齐容，二八分列的舞女一样妆饰，115.陆离:形容色彩斑斓。起郑舞些。跳着郑国的舞蹈上场。116.二八:指两队女乐。齐容:装束一衽若交竿，摆动衣襟像竹枝摇曳交叉，样。抚案下些。弯下身子拍手按掌。117.郑舞:郑国的舞蹈，比较放纵。竽瑟狂会，吹竽鼓瑟狂热地合奏，118.衽:衣襟。交竿:衣襟相交如竿。搷鸣鼓些。猛烈敲击鼓声咚咚响。119.抚:通”拊”，拍击。案:同”按”。宫庭震惊，宫殿院庭都震动受惊，下:似指弯腰下屈的舞蹈动作。发激楚些。唱出的《激楚》歌声高昂。120.搷(tian2填):猛击。吴歈蔡讴，献上吴国蔡国的俗曲，121.激楚:楚国的歌舞曲名。或谓指激奏大吕些。奏着大吕调配合声腔。烈的楚歌之声。士女杂坐，男女纷杂交错着坐下，122.吴歈(yu2俞):吴地之歌。蔡讴:乱而不分些。位子散乱不分方向。蔡地之歌。放陈组缨，解开绶带帽缨放一边，123.大吕:乐调名。班其相纷些。色彩斑斓缤纷鲜亮。124.组:系佩饰的丝带。缨:帽带。郑卫妖玩，郑国卫国的妖娆女子，125.班:同”斑”。来杂陈些。纷至沓来排列堂上。126.妖玩:指妖绕的女子。激楚之结，唱到《激楚》之歌的结尾，127.秀先:优秀出众。独秀先些。特别优美出色一时无两。菎蔽象棋，“赌具有饰玉筹码象牙棋，128.菎(kun1昆)蔽:饰玉的筹玛。赌博有六簙些。用来玩六簙棋游戏。用具。象棋:象牙棋子。六簙用具。分曹并进，分成两方对弈各自进子，129.六簙(bo2伯):一种棋戏。可用以赌遒相迫些。着着强劲紧紧相逼。博。成枭而牟，掷彩成枭就取鱼得筹，130.分曹:相对的两方。呼五白些。大呼五白求胜心急。131.枭:博戏术语。成枭棋则可取得棋局晋制犀比，赢得了晋国制的犀带钩，上的鱼，得二筹。牟:取。费白日些。一天光阴耗尽不在意。132.五白:五颗骰子组成的特彩铿钟摇簴簴(ju4)，铿锵打钟钟架齐摇晃，得此可胜。揳(jia2)梓瑟些。抚弦再把梓瑟弹奏起。133.犀比:犀角制的带钩，用作赌胜负的娱酒不废，饮酒娱乐不肯停歇，彩注。一说用犀角制成的赌具。沈日夜些。沉湎其中日夜相继。134.白日:指一天时光。兰膏明烛，带兰香的明烛多灿烂，135.铿:象声词。簴(ju4巨):钟架。华灯错些。华美的灯盏错落高低。136.揳(jia2夹):抚。梓瑟:梓木所制之结撰至思，精心构思撰写文章，瑟。兰芳假些。文采绚丽借得幽兰香气。137.错:错落安置。人有所极，人们高高兴兴快乐已极，138.结撰:构思。至思:尽心思考。同心赋些。一起赋诗表达共同的心意。139.极:极至，此当指极度快乐。酎饮尽欢，酣饮香醇美酒尽情欢笑，140.先故:先祖与故旧。乐先故些。也让先祖故旧心旷神怡。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第4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反故居些。快快返回故里。”招魂辞的第二部分，是写郢都修门之内的豪华生活。作为前一部分的强烈对照，这一部分基本写实。从近年许多楚墓的发掘，完全可以证实其写实性。这一部分展示了故居的宫室、美女、饮食、歌舞、游戏之盛，描写了那种无日无夜的享乐生活。作者的描写是具体生动的。如写宫室园圃，既总写了建筑的外观、布局，池苑风物，又详写室内的装饰、布置，以及处于其间的人的活动——主要是美女的活动。又如写饮食，多种多样的主食、菜肴、饮料一一列举，且加形容：“臑若芳”、“酎清凉”、“厉而不爽”，让人感到的确是美味佳肴。文章中时时点染以人的活动、感受，更为传神。如写饮食、歌舞之余，“士女杂坐，乱而不分些。放陈组缨，班其相纷些”；写赌博的场面“分曹并进，遒相迫些。成枭而牟，呼五白些”。将那种不顾礼仪、忘乎所以的情形，那种捋袖揎拳，呼五喝六的神态，穷形尽相地描绘了出来。写得最精彩的，要数对美人和风物的刻画。如写美女说：“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嬉光眇视，目曾波些。”写人着力写眼睛，是《诗经》已开始了，《硕人》便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句，而这里则发展为写挑逗的目光，流动的眼波，更为巧妙生动。整个的美人醉态，犹之一副“贵妃醉酒”图。又如写到苑中之景，说：“川谷径复，流潺湲些。光风转蕙，氾崇兰些。”溪流蜿蜒，汩汩有声，微风挟着阳光，摇动着香草，泛起阵阵清香。“光风”二字语简义丰，形容极为准确。这两句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名句。客观叙述，一般不着作者主观色彩。然其中所写醉酒后的种种失态，客观上是有批评性的。那些描写多切合楚王身份。“归来反故室，敬而无妨些”一句，强调归来仍受尊敬而无妨害，应是针对楚怀王可能具有的愧悔心情的。（结束语）乱曰：尾声：141.乱:乱辞，尾声。献岁发春兮，新年开始春天到来，142.献:进。汩吾南征。我匆匆忙忙向南行。143.汩(yu4玉):形容匆匆而行。菉蘋齐叶兮，绿蘋长齐了片片新叶，144.菉:通“绿”。蘋:一种水草。白芷生。白芷萌生又吐芳馨。145.白芷:一种香草。路贯庐江兮，道路贯通穿越庐江，146.贯:通。庐江:洪兴祖《楚辞补注》左长薄。左岸上是连绵的丛林。云:“庐江出陵阳东南，北入江。”谭倚沼畦瀛兮，沿着泽沼水田往前走，其骧以为当指今襄阳、宜城界之潼水。遥望博。远远眺望旷野无垠。春秋时，地为庐戎之国，因有此称。青骊(li2)结驷兮，四匹青骊驾起一乘车，147.长薄:杂草丛生的林子。齐千乘。千乘猎车并驾前行。148.倚:沿。畦:水田。瀛:大水。悬火延起兮，点起火把蔓延燃烧，149.博:旷野之地。玄颜烝。夜空黑里透红火光腾。150.青骊(li2离):青黑色的马。驷:步及骤处兮，步行的赶到乘车的停留，驾一乘车的四匹马。诱骋先。狩猎的向导又当先驰骋。151.悬火:焚林驱兽的火把。抑骛(wu4)若通兮，勒马纵马进退自如，152.玄颜:黑里透红。指天色。烝:上引车右还。又引车向右掉转车身。升。与王趋梦兮，与君王一起驰向云梦泽，153.步:步行的随从。骤处:乘车的随课后先。赛一赛谁先谁后显本领。从停下。骤，驰；处，止。君王亲发兮，君王亲手发箭射猎物，154.诱:导。打猎时的向导。惮青兕。却怕射中青兕有祸生。155.抑:勒马不前。骛(wu4务):奔驰。朱明承夜兮，黑夜之后红日放光明，若:顺，指进退自如。时不可以淹。时光迅速流逝不肯停。156.梦:指云梦泽。这一带是楚国的大皋兰被径兮，水边高地兰草长满路，猎场,地跨大江南北。斯路渐。这条道已遮没不可寻。157.课:比试。湛湛江水兮，清澈的江水潺潺流，158.惮青兕:怕射中青兕。兕，犀牛一上有枫。岸上有成片的枫树林。类的野兽。楚人传说猎得青兕者，三第4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目极千里兮，纵目望尽千里之地，月必死。伤春心。春色多么引人伤心。159.朱明:指太阳。淹:留。魂兮归来!魂啊回来吧，160.皋:水边高地。渐(jian1坚):遮哀江南!江南堪哀难以忘情!没。162.湛湛:水深的样子。《招魂》的最后部分“乱曰”一段，是全篇的结束语。“乱曰”主要写打猎。在《招魂》影响下的汉大赋，打猎是描写的主要内容。这里却归入了乱辞，原因是这与巫阳招魂辞无关，而是作者自身的活动。这里屈原又以第一人称出现，叙其在南征途中，回忆起参加怀王狩猎的情况。云梦一带是楚国著名的猎场，面积极广，汉赋对云梦之猎有很精彩的描写。而这里并未多写狩猎过程，只写了开始时的壮丽场景，“青骊结驷兮，齐千乘。悬火延起兮，玄颜烝”。实际狩猎只有“君王亲发兮，惮青兕”这一句。《吕氏春秋·至忠篇》载有楚王射中随兕的故事：据楚国《故记》说，杀随兕者不到三月必死，楚王射中随兕，申公子培出于忠心，夺归己有，果然代王而死。有这种传说作为依据，“君王亲发兮惮青兕”其实表现了屈原曾经对楚怀王的安危十分关心，也就是“系心怀王，不忘欲反”的意思。然而怀王终于“客死于秦”不得归楚了。诗人最后以“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这样极其凄婉的诗句，结束了这一篇千古绝唱。而这结尾几句，堪称《楚辞》中最著名的情景交融片段之一，绝不亚于《九歌·湘夫人》开头“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等名句。它对后世的影响甚大，如果说宋玉《九辩》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慄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送将归”数语是中国古典文学悲秋传统的滥觞，那么不妨说《招魂》末尾的这几句是中国古典文学伤春传统的滥觞。后世如北朝庾信的《哀江南赋》，题目即取自“魂兮归来哀江南”句，感伤时事，眷怀故国，精神亦与楚辞屈赋相仿佛，其深受《招魂》影响固不待言；即如唐司空曙《送郑明府贬岭南》”青枫江色晚，楚客独伤春”二句，虽所感限于身世之悲，其意象又何尝不是脱胎于《招魂》的乱辞。（二）【赏析】在《楚辞》中，《招魂》是一篇独具特色的作品。它是模仿民间招魂的习俗写成的。其中却又包含了作者的思想感情。关于《招魂》的作者，历来存在着争论。东汉王逸《楚辞章句》称《招魂》作者是宋玉，因哀怜屈原“魂魄放佚”，因作以招其生魂。但西汉中，司马迁作《史记》，在《屈原贾生列传》中，将《招魂》与《离骚》、《天问》、《哀郢》并列，并说读了这些作品，而“悲其(指屈原)志”，明显将《招魂》定为屈原作品。后世读《楚辞》，多用王逸注，故注本、诗词中每从其说。近世以来，研究者重视司马迁的提示，多主张《招魂》为屈原所作。但又分别有招楚怀王魂和屈原自招两种说法。同样主张屈原招怀王魂的，又有招生魂或死魂的两说。说法如此分歧，所举证据也很纷繁。简而言之，我赞成屈原招楚怀王死魂一说。理由如下：第一，篇中所写奢侈享受，非楚王莫属。尤其像“九侯淑女，多迅众些”，娶一国之女，其他诸侯送女作媵妾从嫁，这必是像楚王这样的身份，才能拥有。第二，文献所载，上天所辅必是帝、王，而非臣民。“有人在下，我欲辅之”必是指楚王(陈子展说)。第三，乱曰之后写打猎，既提到“汩吾南征”，又提到“与王趋梦”、“君王亲发”，明是作者回忆与楚王狩猎情形。最后并深情呼唤“魂兮归来，哀江南”，这只可能是屈原来招楚怀王之魂。《招魂》的形式主要来自民间。古人迷信，以为人有会离开躯体的灵魂，人生病或死亡，灵魂离开了，就要举行招魂仪式，呼唤灵魂归来。在许多民族残留的原始歌谣中，都有招魂歌谣。内容一般都是告诫灵魂不要到上下四方去，而应赶快回到家里来。为此目的，自然要讲讲上下四方的可怖，家中的安乐。后来规范为礼仪。如《礼记·礼运》所载“及其死也，升屋而号，告曰‘皋(嗥)某复’”，其仪式是由小臣举死者衣，登上屋顶，向上下四方呼号，招唤灵魂。作为礼仪，已非原始信仰，而是“尽爱之道也，有祷祠之心焉”。第4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古老的迷信演变为一种风俗。杜甫《彭衙行》云“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远方来客，历经艰险，剪纸为其压惊、招魂。这倒是颇具人情味的风俗。民间一直流传有叫魂的迷信，曹禺《原野》中，曾借用来营造黑松林中的凄厉气氛，这也是古代招魂仪式的遗存。屈原写作《招魂》，就是模仿民间的创作，“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王逸《楚辞章句》)，呼唤楚怀王的灵魂回到楚国来。《招魂》当作于公元前296年，即顷襄王三年。三年前楚怀王受秦欺骗，入武关而被拘于秦，逃跑不成，怨愤而死。顷襄王三年，秦欲与楚修好，归怀王丧，“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楚人同情怀王这个昏君，除敌忾之心外，还因怀王囚秦时，不肯割地屈服，总算有些骨气。对比只想苟安的顷襄王，自易引起人们的怀念。屈原曾受怀王信用，后来被谗见疏，但总希望怀王有所觉悟。怀王一死，楚国又面临亲秦、拒秦的斗争。屈原写作《招魂》，即认同楚人“如悲亲戚”之情，其中自然就包含了对秦的敌忾之心。《招魂》的结构是：一、序引，二、招魂辞，三、乱辞，总共三个部分。招魂辞中又分为“外陈四方之恶”与“内崇楚国之美”两大部分。一般招魂辞是没有序引和乱辞的。而且招魂辞每句结束都有“些”字，据旧注读苏贺切，其音与今湘南民歌尾音“啰”相近。而序引、乱辞语气词都用“兮”字，与《离骚》、《九章》等篇相同。由此可见，托为巫阳的招魂辞，主要遵从招魂的习俗要求，而序引和乱辞，则更显示出屈原的主体色彩。（三）【译文】文怀沙我从幼年起，就秉性高洁，做事光明磊落，毫不合糊嗳昧。坚持着伟大的道德标准，庸俗的人纠缠着我，企图使我同流合污。君王被蒙蔽，不能了解我高尚的德操，使我的灵魂长久地遭受灾殃，烦闷愁苦。天帝同情我的遭际，他对巫阳说：“有一个人在下界，我想给他帮助。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他的躯体飘散了，你先用蓄草占个卦，然後再召回他的灵魂。”巫阳回答道：“我分内所掌管的是活人的灵魂，我很难接受你天帝的命令！如果一定要先占了卦，再来招魂，恐怕躭误了时机，他死後就不能复生，我巫阳也就不能施展我的技能。”扑是，巫阳到下界呼唤着灵魂：“灵魂啊!你回来吧!离开了你自己的躯体，为什么到遥远的四方去飘荡?抛开了你快乐的故乡，而遭遇到那种种的灾殃。”“灵魂啊!你回来吧！东方不可以让你安身立命！那裹有身高七千多尺的长人，他专会抓人的灵魂。有十个太阳更换替轮，使金属化成水，石头化成灰尘。第4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那裏的怪物是习惯於那种气候的你的灵魂去了，必定五裂四分。回来吧!回来吧……那裹不可以安身立命！”“灵魂啊!你回来吧！南方不可以容你停留。那裏的人有漆黑的牙齿和画着花纹的额头，祭时用人肉，以满足他们祖先的要求，用死人骨头做成酱，他们认为十分可口。盈山逦野都是大毒蛇，成千里地，全是些老狐狸在奔走。有一种最可怕的雄蛇，有九个头，它门的行动神速，使人发愁，为了增加它们的快乐，吃人老没个够。回来吧!回来吧……那样的地方，实在不可以久游！”“灵魂啊!你回来吧!西方真是坏得可怕，大片的土地全是坑人的流沙。飞沙把你一下漩进了深渊——那是雷公的老家，你势必变成碎渣，无止休地沉下。万一运气好，你找到了脱身的方法，外面的旷野也是一望无涯。似象一样大的红蚂蚁在地上爬，黑色的土蜂的肚皮，像葫芦瓢一般大。五谷在这裏不可能发芽，为了充饥，只好把丛生的茅草吞下。那裏的土地会使你的皮肤腐化，想弄：—点水喝，那简直是说梦话。飘飘荡荡，无所依傍，四顾荒凉，大地茫茫。回来吧!回来吧……不要自己害了自己呀!”“灵魂啊：你回来吧!北方不可以容你停留。那裏全是重重叠叠的冰山，雪花飞舞，在上千里地的空中飘散。回来吧!回来吧……那样的地方，实在不可以久留。”“灵魂啊！你回来吧!你不要飘往天上。老虎和豹子在那裏巡视着门墙，它们锐利的牙齿在等待下界来人的伤亡。还有一个怪人，颖子上长着九个头颅，他能在短短一天之内，拔起九千棵树木。他的形态狰狞，像豺狼一样横眉竖目，来来去去，行动十分神速。他的嘴裏悬着人头，洋洋得意，第4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又把人头抛到深不可测的水底。他办完了这些事，还要报告他的主子————天帝，然後，他才闭上眼睛休息。回来吧!回来吧……你去了那样的地方，就活不成了！”“灵魂啊!你回来吧!你不要沉入到地狱裹去。地下有长着九条尾巴的鬼王，他们有锋利的角，长在头上。後背又肥又肿，还有染着鲜血的手掌，追赶起人来，显出更恐怖的形象。老虎颈，三眼睛烱烱闪光，他们的身体奸像牛的模样；吃超人来，津津有味，又甜又香。回来吧!回来吧……你去到那样的地方，一定是自取灭亡。”“灵魂啊!你回来吧!你快些进入你祖国的城门。能干的神巫招呼你的灵魂，他背着身子前行，作你的导引。秦团的薰笼，齐国的丝锦，另外还有郑国制造的纲巾。这些招魂的工具全都现成，於是，以悠长的声音，召唤你的灵魂灵魂啊!你回来吧……回到你的故乡来安顿！”“环顾四方，上天下地，尽都是迫害你的东西。把你的画像安排在你的房裹，那房于安静、宽敞、居住最为相宜。高大的厅堂、重重的屋宇幽阅，曲曲的栏干、叠叠的前檐飞起。层出不穷的亭台楼榭，居高临下地在那山上建立。像丝网般的窗棂分外精细，门户上还雕着朱红的花漆，那整齐的花纹，真是美丽得出奇。冬天住在深幽的屋子裹，舒服无比，夏天的房子，经常有一股凉气。户外环绕着条条的小溪，流水的声音，流得又快又急。秋风送爽，葱花摇拽着芬芳，丛生春兰的幽香，在水边荡漾。经过厅堂，进入了卧房，只见那：朱红的天花板朱红的床；紧靠着水磨石筑咸的墙，翠乌的羽毛在发亮，悬挂在琼王制成的床钧上。铺盖上装饰着珠宝，还刺绣着鸳鸯，第4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发射出夺目的颜色，灿烂辉煌。—上等的绸缎作为墙壁的衣裳，床十张挂着半透明的轻罗帐；五彩的丝带在飘荡，还有美王做成的流苏在闪光。这间房子裏的陈设真是洋洋大观，说不尽的希奇古怪的珍珠宝藏。”“冒出兰花香味的灯烛，明晃晃地十分耀眼，众多女子的容貌都长得异常明艳。八对美丽的少女来侍候你的睡眠，她们轮班交替，当每一天的夜间。水自芥方的善良的嫔妃，她们一个个都是惊人的艳丽。各种不同式样的发结低垂，莺莺燕燕，充满了整个宫闱。她们的容貌和体态，美好得使人无法评其高矮，真个，俱都是旷世绝代，并时难再。谦逊腼腆的外形，不可侵犯的内在，正直的语言，发自她们忠贞的情怀。她们玉貌亭亭，容态安详；从容不迫地漫步在洞房。修长的眉毛下，有一对秀丽的眼睛，在发射出夺人心魄的闪光。多么细腻的肤色，多么精致的形象，清澈的眸子，偶尔瞟人一眼，就会使人终生难忘。花木深处别有住房，裏面张挂着罗帐，美人们在守候着你闲暇的时光。”翡翠色的帷幔和罗帐，装饰着那间宽敞的厅堂。墙上涂着红色，用朱砂描绘在板壁上，用黑色的玉石，作成栋梁。抬起头，你可以看到房椽上雕刻着各种花样龙蛇竞舞，真是金碧辉煌。在那厅堂裹坐下，手扶着栏干，面临着弯弯曲曲的水池。莲花的花办，开始舒展，菱花与荷叶夹杂着，在水中点染。飘浮着的荨荣，有紫色的根茎，风起水动，形成了微微的波澜。勇士们披着豹子皮，特别威武的打扮，无论是高岗和平原，都有他们在站班。当你那华丽的车辆来到，步兵和骑士们都罗列在道旁。一丛丛的兰花栽在你的大门口芳香，一棵棵的玉树成为你户外的屏障。灵魂啊！你回来吧……你为什么要飘向邮遥远的地方?”“这真是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第4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吃起东西来，也特别豪华，主食有大米、小米、新麦…还有最上等的高梁米搀杂调味有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真是不差。肥牛肘子上的腱子肉，炖得又香又透。播散着芬酸味的汤加上一些特制的黄豆，这汤做得真稠，是吴国大师傅的拿手。红炖甲鱼肉，叉烧小羊肉，拌上甜酱，最为可口。酣烹天鹅肉，乾烧野鸭肉，还有大雁肉，锅裏煎起来直冒油。卤鸡和焖龟的味儿员厚，香喷喷的，全凭火侯。米面煎的甜点心味道香，上面满涂着麦芽糖。浓郁的美酒甜得像蜜一样，满满的一杯又一杯，细加品尝。再喝一点冰镇的酒酿汤，饮用酒酿汤，迈体都会威到清凉。酒宴当前，尽兴舒畅，这免有饮用不完的玉露琼浆。回来吧，回到你原来居住的地方，好好的生活，你不会受到任何灾殃！”“宴席还没有完全收场，姑娘们组成的乐队，已经排列成行。钟声高低抑扬，还有应和着节奏的鼓响，新制的歌曲伴随着乐声唱。唱罢了‘采菱’唱‘涉江’，舞曲‘阳阿’，打动了人的心房。美丽的姑娘们，显然有些醉意，酒晕像红霞，飞上了娇艳的双颐。眸子宛转地流动着光辉，时而温柔地驻留微睇，水汪汪的眼睛，如秋水之波所形成的涟漪。绫罗的衣服上绣着好看的花色，非常精细，美丽；但是并不以古怪出奇。飘漾着的长头发，光泽的发髻，艳丽得使我们丧失了批评的能力。八对姑娘的动作仪容，都很整齐，她们眺着郑国之舞，把长袖飞起。舞步迅速旋转，襟前的飘带如竹影交织，她们愈舞愈靠近我们的宴席急管繁弦结合在一起，像是发了狂，大鼓的声音，也在冬冬地响！整个的宫庭，都被震动得发慌，激动的楚国的乐声，分外高亢。第4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輭媚的吴国和蔡国的歌唱，也被吸收进我们伟大的乐章。男女们夹杂地坐在一起，在乐声将终时，尽情态意。用掉帽子，抛开腰带，放松了外衣，乱纷纷的一片，欢天喜地。来自郑国和卫国妖冶的女子们，标新立异，她们为的是表现自己。在急骤的舞步中，她们抖动着发髻，恍惚只有她们的打扮，比先前的人都美丽。玉筹码，还有象牙棋，骰子转动起来使人着迷。分成好几摊人，同时进行着赌博的游戏，心中焦急，彼此间互相猜忌。赢了的人得到了几倍的利息，面对着赌局，嘴裹还替对方吆喝着胜利。据说晋国制造的赌具非常精细，这顽意儿，耗费时间，败人意气。听!敲钟，敲得悬钟的架子格格的响，鼓瑟，瑟弦子愈来愈高亢。喝吧，拿起酒杯来就别放，白天黑夜，沉湎在醉乡。明晃晃的烛光，冒着兰花香，结采的灯笼，四处悬挂高张。饰绣般的文章，缘於精深的思想，这文章也会吐出一股芬芳。每一个人都竭尽自己的苦心想像，同样冀图以词赋来表达愿望。再举起酒杯来喝吧，尽兴欢乐吧，为了我们老朋友们的健康!灵魂啊!你回来吧……回到你原来居住的地方!”尾声:“又进入了新的一年，大地洋溢着春光，我匆忙地奔向南方——绿色的浮萍在水面上荡漾，芳香的白芷也在萌芽生长。我的行程穿过了庐江，朝南看，俱都是山林茂密的地方。沿江两岸，但见数不尽的大小池沼和田庄……放眼远望，渺无人烟，大地莽莽。忽然间，平原上有四匹大黑马拉着的猎车出现，上千乘这样的猎车齐头并进，黑压压的一片。到了夜晚，高举着熊熊火把，在整个山林间蔓延，地上的火焰，照亮了黑暗的天。徒步的兵土们与骏马争先，他们作为导引，飞快地前进，在行列之前。第4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控制住受惊的马，使它顺着路走，不要发颠，然後，转过猎车的方位，朝向右边。追随着君王，前往云梦，看一看跟从的人们谁中用?君王亲自射箭又挽弓，吓得那大野牛直发疯。白天、夜晚，夜晚、白天……那永远不会停留的时间。长在水边的兰草，遮盖了这条路，这条路，也就开始使人熙不见。碧油油的江水一个劲儿朝前淌，岸上，枫树的枝叶在摇幌。[用尽我的目光，向千里外眺望，一春心事，具堪惆怅。灵魂啊！你回来吧……江南这地方，使人留恋，也使人哀伤。”《九歌》“九歌”原为传说中的一种远古歌曲的名称。《楚辞》的《九歌》，是屈原据民间祭神乐歌改作或加工而成。共十一篇：《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国殇》、《礼魂》。《国殇》一篇，悼念和颂赞为楚国而战死的将士；多数篇章，则皆描写神灵间的眷恋，表现出深切的思念或所求未遂的哀伤。王逸说是屈原放逐江南时所作，当时屈原“怀忧若苦，愁思沸郁”，故通过制作祭神乐歌，以寄托自己的这种思想感情。但现代研究者多认为作于放逐之前，仅供祭祀之用。《九歌》是屈赋中最精、最美、最富魅力的诗篇。它代表了屈原艺术创作的最高成就。《九歌》以楚国宗祖的功德和英雄业绩为诗；以山川神祇和自然风物为诗；以神话故事和历史传说为诗，淋漓尽致地抒发了诗人晚年放逐南楚沅湘之间忠君爱国、忧世伤时的愁苦心情和“荡志而愉乐”，“聊以舒吾忧心”，“寓情草木，托意男女”，“吟咏情性，以风其上”的心旨。《九歌》包括11章。前人为了使它们符合“九”的成数,曾作过种种凑合。如清代蒋骥《山带阁注楚辞》主张《湘君》、《湘夫人》并为一章，《大司命》、《少司命》并为一章。闻一多《什么是九歌》主张以《东皇太一》为迎神曲,《礼魂》为送神曲，中间九章为“九歌”正文。但多数人的意见，以“九”为虚数，同意汪瑗《楚辞集解》、王夫之《楚辞通释》之说，认为前十章是祭十种神灵，所祭的十种神灵，从古代人类宗教思想的渊源来考察，都跟生产斗争与生存竞争有密切关系。十种神灵又可分为三种类型：①天神──东皇太一（天神之贵者）、云中君（云神）、大司命（主寿命的神）、少司命（主子嗣的神）、东君（太阳神）；②地神──湘君与湘夫人（湘水之神）、河伯（河神）、山鬼（山神）；③人鬼──国殇（阵亡将士之魂）。有人认为，在上述十种神灵里面,篇首“东皇太一”为至尊，篇末“国殇”为烈士，都是男性；其余则是阴阳二性相偶，即东君（男）与云中君（女），大司命（男）与少司命（女），湘君（男）与湘夫人（女），河伯（男）与山鬼（女）。《九歌》原来的篇次，也基本上是按照上述的关系排列的。从《九歌》的内容和形式看，似为已具雏形的赛神歌舞剧。《九歌》中的“宾主彼我之辞”，如余、吾、君、女（汝）、佳人、公子等，它们都是歌舞剧唱词中的称谓。主唱身份不外三种:一是扮神的巫觋，男巫扮阳神，女巫扮阴神；二是接神的巫觋，男巫迎阴神，女巫迎阳神；三是助祭的巫觋。所以《九歌》的结构多以男巫女巫互相唱和的形式出现。清代陈本礼就曾指出：“《九歌》之乐。有男巫歌者。有女巫歌者；有巫觋并舞而歌者；有一巫倡而众巫和者。”（《屈辞精义》）这样，《九歌》中便有了大量的男女相悦之词，在宗教仪式、人神关系的纱幕下，表演着人世间男女恋爱的活剧。这种男女感情的抒写，是极第5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其复杂曲折的：有时表现为求神不至的思慕之情，有时表现为待神不来的猜疑之情，有时表现为与神相会的欢快之情，有时表现为与神相别的悲痛与别后的哀思。从诗歌意境上看，颇有独到之处。朱熹曾评《九歌》说：“比其类，则宜为三《颂》之属；而论其辞，则反为《国风》再变之《郑》、《卫》矣。”(《楚辞辩证》)同是言情之作，而《九歌》较之《诗经》的郑、卫之风，确实不同。但这并非由于“世风日下”的“再变”，而是春秋战国时期南北民族文化不同特征的表现。郑、卫之诗，表现了北方民歌所特有的质直与纯朴；而《九歌》则不仅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宗教外衣，而且呈现出深邃、幽隐、曲折、婉丽的情调，别具一种奇异浓郁的艺术魅力。男女之情并不能概括《九歌》的全部内容。作为祭歌，由于它每一章所祭的对象不同，内容也就有所不同，如《东皇太一》的肃穆，《国殇》的壮烈，便与男女之情无涉。《国殇》是一首悼念阵亡将士的祭歌，也是一支发扬蹈厉、鼓舞士气的战歌。它通过对激烈战斗场面的描写，热烈地赞颂了为国死难的英雄，从中反映了楚民族性格的一个侧面。《九歌》是以娱神为目的的祭歌，它所塑造的艺术形象，表面上是超人间的神，实质上是现实中人的神化，在人物感情的刻画和环境气氛的描述上，既活泼优美，又庄重典雅，充满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关于“九歌”名称的来历，王逸认为是屈原仿南楚的民间祭歌创作的。朱熹认为是屈原对南楚祭歌修改加工，“更定其词”（《楚辞集注》）。胡适则认为《九歌》乃古代“湘江民族的宗教歌舞”，“与屈原传说绝无关系”（《读楚辞》）。今人多取朱说。《九歌》由于以民间祭歌为基础，所以具有楚国民间祭神巫歌的许多特色，《汉书·地理志》说：“（楚地）信巫鬼，重淫祀。”《吕氏春秋·侈乐》也说：“楚之衰也，作为巫音。”所谓“巫音”，即巫觋祭神的乐歌，这是《九歌》与屈原其他诗篇的不同之处。但是，作品中如“载云旗兮委迤”、“九嶷缤兮并迎”、“吾道兮洞庭”等诗句，“老冉冉”、“纷总总”等习用语，又与屈原其他诗作一脉相通。因此，它应当是屈原诗歌艺术整体中的有机构成部分。“九歌”名称，来源甚古。除《尚书》、《左传》、《山海经》所称引者外，《离骚》中有“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乐”，《天问》中有“启棘宾商,九辩九歌”诸语。各书所说到的“九歌”内容虽有种种演化，但可证“九歌”乃是传说中很古的乐章。至于屈原用它作为篇名，似乎不会跟远古“九歌”的章数有关，也不一定跟古代“九歌”的曲调相同。可能是取其“娱神”这一点，再结合《离骚》所说的“康娱”、“乐”的意思，基本上属于新歌袭旧名的类型。传说中九歌本是天乐。赵简子梦中升天所听到的“广乐九奏万舞”，即《九歌》与配合著《九歌》的韶舞。（《离骚》“奏九歌而舞韶兮”。）《九歌》自被夏后启偷到人间来，一场欢宴，竟惹出五子之乱而终于使夏人亡国。这神话的历史背景大概如下。《九歌》韶舞是夏人的盛乐，或许只郊祭上帝时方能使用。启曾奏此乐以享上帝，即所谓钧台之享。正如一般原始社会的音乐，这乐舞的内容颇为猥亵。只因原始生活中，宗教与性爱颇不易分，所以虽猥亵而仍不妨为享神的乐。也许就在那次郊天的大宴享中，启与太康父子之间，为著有仍二女（即“五子之母”）起了冲突。事态扩大到一种程度，太康竟领着弟弟们造起反来，结果敌人——夷羿乘虚而入，把有夏灭了。（关于此事，另有考证。）启享天神，本是启请客。传说把启请客弄成启被请，于是乃有启上天作客的故事。这大概是因为所谓“启宾天”的“宾”字，（《天问》“启棘宾商”即宾天，《大荒西经》“开上三嫔于天”，嫔宾同。）本有“请客”与“作客”二义，而造成的结果。请客既变成作客，享天所用的乐便变为天上的乐，而奏乐享客也就变为作客偷乐了。传说的错乱大概只在这一点上，其余部分说启因《九歌》而亡国，却颇合事实。这里特别提出这几点，是要指明《九歌》最古的作用及其带猥亵性的内容，因为这对于解释《楚辞·九歌》是颇有帮助的。少司命一说是主宰人祸福的神。《九歌》具有浓厚的宗教祭祀性质。王逸《楚辞章句》说：“《九歌》者，屈原所为第5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作也。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屈原放逐，窜伏其域，怀忧苦毒，愁思沸郁。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其词鄙陋，因作《九歌》之曲”楚国沅、湘之间“信鬼而好祠”，与同期的中原相比，其祭祀方式具有更强的原始色彩。所以，尽管楚辞《九歌》经过屈原加工，但其民间祭祀痕迹尚可看出。其中巫师装扮的各位富有个性的神灵，都同中原一带官方的祭祀乐舞有明显差异。历代史书大都对楚地巫风有过记载。《汉书·地理志》云：“楚有江汉川泽山林之饶，……信巫鬼，重淫祀。”而在“不语怪力乱神”的中原地带，对于鬼神则是“敬而远之”。这些记载体现了楚国同中原一带在对待鬼神态度上的差异。中原文明成熟较早，宗教祭祀与王权的政治理想结合较紧，尤其是经过西周礼乐洗礼之后，其原始色彩更加淡化。《论语·先进》中记载，子路向孔子询问鬼神之事，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这种态度说明了儒家的治世态度，这种态度也典型地代表了北方中原一带的宗教观。楚地祭祀形式则因其浓厚的巫风而保留了更多原始遗风。《隋书·地理志》云：“大抵荆州率敬鬼，尤重祠祀之事，昔屈原为制《九歌》，盖由此也。”所以，《九歌》是在楚地巫风大背景下的产物。闻一多曾将《九歌》“悬解”为一出大型歌舞剧，对我们研究《九歌》的戏剧因素颇有启发。《九歌》中虽然具有娱乐与扮演因素，而且某些篇章可构成一定情节，但并非所祭祀的每位神灵之间都有必然联系，整个《九歌》并未能构成完整的情节。现存的《九歌》主要以文学作品形式出现，是骚体诗歌。研究《九歌》的戏剧因素，不能停留于《九歌》本身，应当透过《九歌》，看此类形式在民间祭祀过程中的娱乐和扮演行为。九歌一东皇太一（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吉日兮辰良，吉日啊良辰正当，（1）珥：ěr，剑柄上端像两耳的突出部分。璆：qiú，穆将愉兮上皇。穆然将悦啊上皇。古同“球”，美玉，亦指玉磬；玉石相碰声：“夫人自帷抚长剑兮玉珥，（1）手抚剑啊玉为环，中再拜，环佩玉声～然”。锵：qiāng，形容撞击金属器璆锵鸣兮琳琅。玉锵鸣啊声响亮。物的声音，如“锣鼓～～”。瑶席兮玉瑱，（2）瑶满席呀玉镇边，（2）瑱：zhèn，镇压坐席的玉器：玉～。盍将把兮琼芳。满把洒呀花吐芳。（3）蕙：huì，〔～草〕即“佩兰”。多年生草本植物，蕙肴蒸兮兰藉，（3）蕙肉腾啊兰为垫，叶丛生，狭长而尖，初夏开淡黄绿色花，气味很香，供观奠桂酒兮椒浆。桂酒祭呀椒为浆。赏。肴：yáo，做熟的鱼肉等：～馔。菜～。酒～。美酒扬枹兮拊鼓，（4）扬桴槌呀击鼓响，佳～。疏缓节兮安歌，节拍缓啊平静唱，蒸：热气上升貌。藉：jiè，衬垫。陈竽瑟兮浩倡。（5）竽瑟奏啊音高亢。（4）枹：bāo，落叶乔木；fú，同“桴”，击鼓的槌：～灵偃蹇兮姣服，（6）群巫跳啊服饰好，鼓相应。芳菲菲兮满堂。芳菲菲呀香满堂。（5）浩倡：浩，大；倡，通“唱”。五音纷兮繁会，（7）五音参错啊交响，（6）偃蹇：偃，yan，倒下；蹇jiǎn，跛足。姣：jiao，君欣欣兮乐康。皇欣然啊乐安康。美好妖艳。（7）五音：指的是宫、商、角、徵、羽。“五声”一词最早出现于《周礼·春官》：“皆文之以五声，宫商角徵羽。”而“五音”最早见于《孟子·离娄上》：“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繁会：犹交响。谓繁多的音调互相参错。（二）【赏析】《九歌.东皇太一》题中的“东皇太一”，据《星经》记载：“太一星在天一南半度，第5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天帝神，主十六神。”《庄子·天地篇》云：“主之以太一”，成玄英注：“太者，广大之名。一以不二为称，言大道旷荡，无不制围，囊括万有，通而为一，故谓之太一也。”王逸注：“太一，星名，天之尊神。祠在楚东，以配东帝，故云东皇。”《汉书·郊祀志》曰：“天神贵者太一。”“皇”是最尊贵的神的通称，“太一”在楚人中是东方最尊贵的天帝之神。《东皇太一》是《九歌》的开篇，迎神曲。本篇一开始，写供神的铺设，“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写祀神典礼的开场：当此吉日良辰之时，特此恭谨地将娱乐东皇太一。写祭神者佩剑服玉，手持琼玉之芳，礼容极为恭肃。“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显示其典雅、高贵。“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用最好的祭品来敬事天神，蕙、兰、桂、椒，是屈原诗歌中常用的香草，具有高洁的象征意义。“扬桴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则写以钟鼓、竽瑟、歌唱、舞蹈来娱乐天神。“安歌”、“浩倡”，又继之以舞，灵巫艳装，香飘满堂。最后“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各种乐调纷繁交响，达到高潮，上皇欣然乐康。九歌二云中君（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对唱）：（1）兰汤：指洗澡、沐浴的热水兰：香料、熏香汤：热（主祭之巫唱）水、温泉。浴兰汤兮沐芳，（1）浴兰汤啊气清香，（2）华采：华丽的色彩。王逸注：“华采，五色采也。”华采衣兮若英。（2）华采衣啊杜若裳。若英：杜若的花。注：“若，杜若也……饰以杜若之英以自灵连蜷兮既留，（3）灵盘旋啊魂附体，洁清也。”（《百度百科·若英》）英：一说音“央”，义“花”。烂昭昭兮未央。（4）光闪闪啊亮堂堂。（3）灵：“巫”或“神”或“巫神（神附体于巫）”。汉王逸注：“灵，巫也。楚人名为灵子。”古时楚人称跳舞降神的巫（扮神之灵唱）为灵。连蜷：李善注：“连蜷，长曲貌也。”搴将憺兮寿宫，（5）将安然于寿宫啊，（4）烂昭昭：烂，明，有光彩；注：“光貌。”昭昭，王逸与日月兮齐光。与日月啊齐光芒。注：“昭昭，明也。”未央：未尽，无已。王逸注：“央，龙驾兮帝服，（6）乘龙车啊着帝服，尽也。”聊翱游兮周章。（7）且遨游啊多舒畅。（5）謇：jiǎn，在《词源·合订本P1582》上有三个义项：口吃；正直；语首助词。憺：安然，恬静。寿宫：指神祠，（主祭之巫唱）奉神之宫。王逸注：“寿宫，供神之处也。祠祀皆欲得寿，灵皇皇兮既降，（8）灵灿灿啊神已降，故名为寿宫也。”焱远举兮云中。（9）忽疾飞呀云之中。（6）龙驾：龙拉的车。王逸注：“言天尊云神，使之乘龙。”览冀州兮有馀，（10）瞰中原啊目有余，后泛指神仙的车驾。帝服：传说中的天帝之服。汉王逸横四海兮焉穷。游四海啊何时穷。注：“帝，谓五方之帝也。言天尊云神使之乘龙，兼衣青黄五采之色，与五帝同服也。”.（扮神之灵唱）（7）周章：宋王观国《学林·周章》：“周章者，周旋舒思夫君兮太息，思念你啊长叹息，缓之意。”极劳心兮忡忡。极忧虑啊心忡忡。（8）皇皇：美盛貌；一说同“煌煌”，光明灿烂的样子。“皇（11）皇”是神附在巫身上的状态。古代楚国，举行祭神活动，一般说是在晚上（白天即在阴天且光暗神殿），火把、燃香、烟雾、华饰彩服等增加了其视觉和心理之神秘色彩。既降：已经降临。（9）猋（biāo)：迅速，疾速。一说，古通“飙”，暴风；旋风。远举：犹高飞；远扬。（10）冀洲：作“冀州”。古中国为九州，冀州为九州之首，第5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代指中国。（11）劳心：忧心，费心思。忡忡：忧虑不安的样子。（二）【赏析】本篇是一首祭云神的诗歌，云中之神为一男性，号“云中君”，在神话中云神名叫丰隆，又名屏翳。云中君，是楚人所祭祀之云神。云、雨、雷、电本是极常见的自然现象，因此在原始神话思维中，云神、雨神、雷神、电神也往往互相转化、互相替代、互相混淆。云神“云中君”又叫“丰隆”（即雷神、电神）和“屏翳”（即云神、雨神），道理就在这里。总之，《云中君》借神的敬祭与思念，表现了古人对云、对雨的乞盼之情。九歌三湘君（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君不行兮夷犹，（1）君不走啊还疑犹，（1）夷犹：犹豫，徘徊。（2）蹇：跛，形容行蹇谁留兮中洲？（2）你为谁呀留中洲？动迟缓；或解曰：蹇，句首语助词，无实意。中洲：美要眇兮宜修，（3）美容颜啊宜修饰，洲（水中陆地）上。在此可理解为家中。沛吾乘兮桂舟。（4）激流哇吾乘兰舟。（3）要眇(miǎo秒)：美好的样子。宜修：恰到好处令沅、湘兮无波，令沅湘啊无波浪，的修饰。（4）沛：水大而急。使江水兮安流。使江水呀缓缓流。（5）夫：语助词。君：你，指湘君。望夫君兮未来，（5）望夫君啊你未来，（6）参差：高低错落不齐，此指排箫，相传为舜所吹参差兮谁思？（6）箫参差呀将谁思。造。我觉得可理解为声音高低不齐。驾飞龙兮北征，驾龙舟啊向北行，（7）邅(zhān沾)：转变。邅吾道兮洞庭。（7）转吾道啊至洞庭。（8）柏(bó）：通“箔”，帘子。薜荔柏兮蕙绸，（8）薜荔帘啊蕙为帐，（9）荪：sūn，香草，即石菖蒲。一说：亦称“荃（quán）”。荪桡兮兰旌。（9）荪饰桨啊兰饰旌。桡(ráo饶)：短桨望涔阳兮极浦，望涔阳啊目极岸，（10）扬灵：王逸《楚辞章句》：“扬己精诚。”；一说横大江兮扬灵。（10）横大江啊显精诚。显灵；一说即“扬舲”，扬帆。扬灵兮未极，灵飞扬啊无处止，（11）女：侍女。婵媛：眷念多情的样子。一说关女婵媛兮为余太息！（11）为我哀啊女叹息。心悲痛的样子。横流涕兮潺湲，涕横流啊泪潺潺，（12）陫（fèi）侧：古同“悱恻”，心中悲苦的样子隐思君兮陫侧。（12）心悱恻啊因想你。桂棹兮兰枻，（13）桂木棹啊兰木桨，（13）櫂：zhào，同“棹”，长桨。枻(yì弈)：短桨。斫冰兮积雪。（14）凿坚冰啊划积雪。（14）积雪：堆积如雪；堆积起来的雪。采薜荔兮水中，采薜荔呀到水中，王逸注：“言己乘船，遭天盛寒，举其櫂楫，斲斫冰搴芙蓉兮木末。（15）摘芙蓉啊在木末。冻，纷然如积雪。”斲：zhuó，同“斫”，砍，凿。心不同兮媒劳，心不同啊媒徒劳，（15）搴（qiān）：拔取，采撷。木末：树梢。恩不甚兮轻绝。（16）恩不深啊情易绝。（16）甚：深厚。轻绝：轻易断绝。石濑兮浅浅，（18）石滩激流啊浅浅，（17）石濑（lài）：石上急流。飞龙兮翩翩。龙船掠水啊翩翩（18）浅浅：jiānjiān，水流急速的样子。鄙见就交不忠兮怨长，交往不忠啊怨长，解作“qiǎnqiǎn”可矣。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间。失约啊告我没闲。（19）期：相约。信：守信。不闲：没有空闲。（19）第5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朝骋骛兮江皋，（20）朝驰骋啊在江畔，（20）骋骛：chěngwù，驰骋；奔走。李周翰注：夕弭节兮北渚。（21）暮停车啊于北渚。“骋騖，犹驰逐。”皋（gāo）：水边的高地，岸。鸟次兮屋上，鸟栖息啊在屋上，（21）弭节：mǐjié，驻节，停车。节，车行的节度。水周兮堂下。水环绕啊于堂下。渚：zhǔ，水中小块陆地。（22）捐：抛弃。玦(juē捐余玦兮江中，（22）捐吾玦啊到江中，决)：环形玉佩。遗余佩兮澧浦。(23)留我佩啊于澧浦。(23)遗(yí仪)：留下。佩：佩饰。醴(lǐ里)：澧水，采芳洲兮杜若，(24)采杜若啊在芳洲，在湖南，流入洞庭湖。将以遗兮下女。(25)将以之啊赠侍女。(24)芳洲：水中的芳草地。杜若：香草名。时不可兮再得，好时光啊不再得，(25)遗(wèi味)：赠予。下女：指身边侍女。聊逍遥兮容与。（23）且逍遥啊且容与。(26)聊：暂且。容与：róngyǔ，徘徊，漫步；悠然，放松。舒缓放松的样子。（二）【赏析】此篇是祭湘君的诗歌，描写了湘夫人思念湘君那种临风企盼，因久候不见湘君依约聚会而产生怨慕神伤的感情。在屈原根据楚地民间祭神曲创作的《九歌》中，《湘君》和《湘夫人》是两首最富生活情趣和浪漫色彩的作品。人们在欣赏和赞叹它们独特的南国风情和动人的艺术魅力时，却对湘君和湘夫人的实际身份迷惑不解，进行了长时间的探讨、争论。从有关的先秦古籍来看，尽管《楚辞》的《远游》篇中提到“二女”和“湘灵”，《山海经·中山经》中说“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但都没有像后来的注释把湘君指为南巡道死的舜、把湘夫人说成追赶他而溺死湘水的二妃娥皇和女英的迹象。最初把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是《史记·秦始皇本纪》。书中记载秦始皇巡游至湘山(即今洞庭湖君山)时，“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后来刘向的《列女传》也说舜“二妃死于江、湘之间，俗谓之湘君”。这就明确指出湘君就是舜的两个妃子，但未涉及湘夫人。到了东汉王逸为《楚辞》作注时，鉴于二妃是女性，只适合于湘夫人，于是便把湘君另指为“湘水之神”。对于这种解释。唐代韩愈并不满意，他在《黄陵庙碑》中认为湘君是娥皇，因为是正妃故得称“君”；女英是次妃，因称“夫人”。以后宋代洪兴祖《楚辞补注》、朱熹《楚辞集注》皆从其说。这一说法的优点在于把湘君和湘夫人分属两人，虽避免了以湘夫人兼指二妃的麻烦，但仍没有解决两人的性别差异，从而为诠释作品中显而易见的男女相恋之情留下了困难。有鉴于此，明末清初的王夫之在《楚辞通释》中采取了比较通脱的说法，即把湘君说成是湘水之神，把湘夫人说成是他的配偶，而不再拘泥于按舜与二妃的传说一一指实。应该说这样的理解，比较符合作品的实际，因而也比较可取。虽然舜和二妃的传说给探求湘君和湘夫人的本事带来了不少难以自圆的穿凿附会，但是如果把这一传说在屈原创作《九歌》时已广为流传、传说与创作的地域完全吻合、《湘夫人》中又有“帝子”的字样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尧之二女等等因素考虑在内，则传说的某些因子如舜与二妃飘泊山川、会合无由等，为作品所借鉴和吸取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因此既注意到传说对作品可能产生的影响，又不拘泥于传说的具体人事，应该成为读者理解和欣赏这两篇作品的基点。由此出发，不难看出作为祭神歌曲，《湘君》和《湘夫人》是一个前后相连的整体，甚至可以看作同一乐章的两个部分。这不仅是因为两篇作品都以“北渚”相同的地点暗中衔接，而且还由于它们的末段，内容和语意几乎完全相同，以至被认为是祭祀时歌咏者的合唱(见姜亮夫《屈原赋校注》)。这首《湘君》由女神的扮演者演唱，表达了因男神未能如约前来而产生的失望、怀疑、哀伤、埋怨的复杂感情。第一段写美丽的湘夫人在作了一番精心的打扮后，乘着小船兴致勃勃地来到与湘君约会的地点，可是却不见湘君前来，于是在失望中抑郁地吹起了哀怨的排箫。首二句以问句第5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出之，一上来就用心中的怀疑揭出爱而不见的事实，为整首歌的抒情作了明确的铺垫。以下二句说为了这次约会，她曾进行了认真的准备，把本已姣好的姿容修饰得恰到好处，然后才驾舟而来。这说明她十分看重这个见面的机会，内心对湘君充满了爱恋。正是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她甚至虔诚地祈祷沅湘的江水风平浪静，能使湘君顺利赴约。然而久望之下，仍不见他到来，便只能吹起声声幽咽的排箫，来倾吐对湘君的无限思念。这一段的描述，让人看到了一幅望断秋水的佳人图。第二段接写湘君久等不至，湘夫人便驾着轻舟向北往洞庭湖去寻找，忙碌地奔波在湖中江岸，结果依然不见湘君的踪影。作品在这里把对湘夫人四出寻找的行程和她的内心感受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她先是驾着龙舟北出湘浦，转道洞庭，这时她显然对找到湘君满怀希望；可是除了眼前浩渺的湖水和装饰精美的小船外，一无所见；她失望之余仍不甘心，于是放眼远眺涔阳，企盼能捕捉到湘君的行踪；然而这一切都毫无结果，她的心灵便再次横越大江，遍寻沅湘一带的广大水域，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如此深情的企盼和如此执着的追求，使得身边的侍女也为她叹息起来。正是旁人的这种叹息，深深地触动和刺激了湘夫人，把翻滚在她内心的感情波澜一下子推向了汹涌澎湃的高潮，使她止不住泪水纵横，一想起湘君的失约就心中阵阵作痛。第三段主要是失望至极的怨恨之情的直接宣泄。首二句写湘夫人经多方努力不见湘君之后，仍漫无目的地泛舟水中，那如划开冰雪的船桨虽然还在摆动，但给人的感觉只是她行动的迟缓沉重和机械重复。接着用在水中摘采薜荔和树上收取芙蓉的比喻，既总结以上追求不过是一种徒劳而已，同时也为后面对湘君“心不同”、“恩不甚”、“交不忠”、“期不信”的一连串斥责和埋怨起兴。这是湘夫人在极度失望的情况下说出的激愤语，它在表面的绝情和激烈的责备中，深含着希望一次次破灭的强烈痛苦；而它的原动力，又来自对湘君无法回避的深爱，正所谓爱之愈深，责之愈切，它把一个大胆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内心世界表现得淋漓尽致。第四段可分二层。前四句为第一层，补叙出湘夫人浮湖横江从早到晚的时间，并再次强调当她兜了一大圈仍回到约会地“北渚”时，还是没有见到湘君。从“捐余玦”至末为第二层，也是整首乐曲的卒章。把玉环抛入江中。把佩饰留在岸边，是湘夫人在过激情绪支配下做出的过激行动。以常理推测，这玉环和佩饰当是湘君给她的定情之物。现在他既然不念前情，一再失约，那么这些代表爱慕和忠贞的信物又留着何用，不如把它们抛弃算了。这一举动，也是上述四个“不”字的必然结果。读到这里，人们同情惋惜之余，还不免多有遗憾。最后四句又作转折：当湘夫人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在水中的芳草地上采集杜若准备送给安慰她的侍女时，一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她决定“风物长宜放眼量”，从长计议，松弛一下绷紧的心弦，慢慢等待。这样的结尾使整个故事和全首歌曲都余音袅袅，并与篇首的疑问遥相呼应，同样给人留下了想像的悬念。九歌四湘夫人（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2)帝子：指湘夫人。舜妃为帝尧之女，故称帝子。渚：水边的浅滩(3)。眇（miǎo）眇：极目远望的样子。愁予：使我忧愁。愁予：使我发愁。帝子降兮北渚（2），湘夫人降落在北洲之上，(4)袅（niǎo）袅：微风吹拂的样子。目眇眇兮愁予（3）。我已忧愁满怀望眼欲穿。(5)薠（fán）：草名，多生长在秋季沼泽地。骋望：袅袅兮秋风，(4)凉爽的秋风阵阵吹来，纵目而望。洞庭波兮木叶下。洞庭湖波浪翻涌树叶飘旋。(6)佳：佳人，指湘夫人。下文“佳人”同。期：期约,登白薠兮骋望,(5)登上长着野花的高地远望，约会。张：陈设，指陈设帏帐，祭品等与佳期兮夕张。(6)与她定好约会准备晚宴。第5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鸟何萃兮苹中，(7)为何鸟儿聚集在水草间，(7)萃：聚集。鸟本当集在木上，反说在水草中。苹：罾何为兮木上？(8)为何鱼网悬挂在大树颠？沅有芷兮澧有兰，(9)沅水有白芷澧水有幽兰，水草。思公子兮未敢言。(10)眷念湘夫人却不敢明言。(8)罾（zēng）：鱼网。罾原当在水中，反说在木上，比喻所愿不得，失其应处之所荒忽兮远望，(11)放眼展望一片空阔苍茫，(9)沅：即沅水，在今湖南省。芷：香草名。即白芷。观流水兮潺湲(12)。只见清澈的流水潺潺。醴：同“澧”（lǐ），即澧水，在今湖南省，流入洞庭湖。麋何食兮庭中？为何山林中的麋鹿觅食庭院，(10)公子：指帝子，湘夫人。古代贵族称公族，贵族子蛟何为兮水裔(13)？为何深渊里的蛟龙搁浅水边？女不分性别，都可称“公子”。朝驰余马兮江皋，(14)早晨我骑马在江边奔驰，(11)荒忽：即“恍惚”，神志迷乱的样子。夕济兮西澨(15)。傍晚就渡水到了西岸。(12)潺湲：水流缓慢但不间断的样子。闻佳人兮召予，好像听到美人把我召唤，(13)水裔：水边。将腾驾兮偕逝(16)。多想立刻驾车与她一起向前。(14)江皋：江边。(15)济：渡水。澨（shì）：水边。筑室兮水中，在水中建座别致的宫室，(16)偕逝：指与使者同往。葺之兮荷盖。(17)上面用荷叶覆盖遮掩。(17)葺(qì)：修补，这里指用茅草盖屋。(18)荪：荪壁兮紫坛，(18)用香荪抹墙紫贝装饰中庭，一种香草。紫：紫贝。坛：庭院。播芳椒兮成堂。(19)厅堂上把香椒粉撒满。(19)播：散布。芳椒：芳香的椒树子。桂栋兮兰橑，(20)用玉桂作梁木兰为椽，(20)栋：屋栋，屋脊柱。橑（lǎo）：屋椽。辛夷楣兮药房。(21)辛夷制成门楣白芷点缀房间。(21)辛夷：香木名，初春升花又叫木笔。楣：门上横罔薜荔兮为帷，(22)编织好薜荔做个帐子，木。药：香草名，即白芷。擗蕙櫋兮既张。(23)再把蕙草张挂在屋檐。(22)罔：通“网”，作编织。薜（bì）荔（lì）；一种白玉兮为镇，(24)拿来白玉镇压坐席，香草，缘木而生。帷：帐幔。疏石兰兮为芳。(25)摆开石兰芳香四散。(23)擗（pǐ）：剖。櫋（mián）：檐际木，这里作“幔”芷葺兮荷屋，白芷修葺的荷叶屋顶，讲，帐顶。缭之兮杜衡。（26)有杜衡草缠绕四边。(24)镇：镇压坐席之物。合百草兮实庭，(27)汇集百草摆满整个庭院，(25)疏：散布，分陈。石兰：兰草的一种。建芳馨兮庑门。(28)让门廊之间香气弥漫。（26)缭：缠绕。杜衡：一种香草。九嶷缤兮并迎，(29)九嶷山的众神一起相迎，(27)实：充实。灵之来兮如云。(30)他们簇簇拥拥的像云一样。(28)馨：散布很远的香气。庑（wǔ）：厢房(29)九嶷（yí）：山名，又名苍梧，传说中舜的葬地，捐余袂兮江中，(31)把我的衣袖投入湘江之中，在湘水南。缤：盛多的样子。遗余褋兮澧浦。(32)把我的单衣留在澧水之滨。(30)灵：神。搴汀洲兮杜若，(33)在水中的绿洲采来杜若，(31)袂（mèi）：衣袖。将以遗兮远者。要把它送给远方的恋人。(32)遗(wèi)：赠送。褋（dié）：汗衫。时不可兮骤得，(34)欢乐的时光难以轻易得到，(33)搴(qiān))：采摘。汀(tīng)：水中或水边的平地。聊逍遥兮容与。(35)姑且欢乐自在与共。(34)骤：轻易，一下子。(35)容与：从容自在的样子。（二）【赏析】一般认为，湘夫人是湘水女性之神，与湘水男性之神湘君是配偶神。湘水是楚国境内所独有的最大河流。湘君、湘夫人这对神祇反映了原始初民崇拜自然神灵的一种意识形态和“神人恋爱”的构想。楚国民间文艺，有着浓厚的宗教气氛，祭坛实际上就是“剧坛”或“文坛”。以《湘君》和《湘夫人》为例：人们在祭湘君时，以女性的歌者或祭者扮演角色迎接湘君；祭湘夫人时，以男性的歌者或祭者扮演角色迎接湘夫人，各致以爱慕之深情。他们借神为对象，寄托人间纯朴真挚的爱情；同时也反映楚国人民与自然界的和谐。因为纵灌南楚的湘水与楚国人民有着血肉相连的关系，她像慈爱的母亲，哺育着楚国世世第5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代代的人民。人们对湘水寄予深切的爱，把湘水视为爱之河，幸福之河，进而把湘水的描写人格化。神的形象也和人一样演出悲欢离合的故事，人民意念中的神，也就具体地罩上了历史传说人物的影子。湘君和湘夫人就是以舜与二妃（娥皇、女英）的传说为原型的。这样一来，神的形象不仅更为丰富生动，也更能与现实生活中的人在情感上靠近，使人感到亲切可近，富有人情味。诗题虽为《湘夫人》，但诗中的主人公却是湘君。这首诗的主题主要是描写相恋者生死契阔、会合无缘。作品始终以候人不来为线索，在怅惘中向对方表示深长的怨望，但彼此之间的爱情始终不渝则是一致的。作为《湘君》的姊妹篇，《湘夫人》由男神的扮演者演唱，表达了赴约的湘君来到约会地北渚，却不见湘夫人的惆怅和迷惘。如果把这两首祭神曲联系起来看，那么这首《湘夫人》所写的情事，正发生在湘夫人久等湘君不至而北出湘浦、转道洞庭之时。因此当晚到的湘君抵达约会地北渚时，自然难以见到他的心上人了。作品即由此落笔，与《湘君》的情节紧密配合。首句“帝子降兮北渚”较为费解。“帝子”历来解作天帝之女，后又附会作尧之二女，但毫无疑问是指湘水女神。一般都把这句说成是帝子已降临北渚，即由《湘君》中的“夕弭节兮北渚”而来；但这样便与整篇所写湘君盼她前来而不见的内容捍格难合。于是有人把这句解释成湘君的邀请语（见詹安泰《屈原》），这样文意就比较顺畅了。歌辞的第一段写湘君带着虔诚的期盼，久久徘徊在洞庭湖的山岸，渴望湘夫人的到来。这是一个环境气氛都十分耐人寻味的画面：凉爽的秋风不断吹来，洞庭湖中水波泛起，岸上树叶飘落。望断秋水、不见伊人的湘君搔首蹰躇，一会儿登临送目，一会儿张罗陈设，可是事与愿违，直到黄昏时分仍不见湘夫人前来。这种情形经以“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的反常现象作比兴，就更突出了充溢于人物内心的失望和困惑，大有所求不得、徒劳无益的意味。而其中“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更是写景的名句，对渲染气氛和心境都极有效果，因而深得后代诗人的赏识。第二段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深化湘君的渴望之情。以水边泽畔的香草兴起对伊人的默默思念，又以流水的缓缓而流暗示远望中时光的流逝，是先秦诗歌典型的艺术手法，其好处在于人物相感、情景合一，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以下麋食中庭和蛟滞水边又是两个反常现象，与前文对鸟和网的描写同样属于带有隐喻性的比兴，再次强调爱而不见的事愿相违。接着与湘夫人一样。他在久等不至的焦虑中，也从早到晚骑马去寻找，其结果则与湘夫人稍有不同：他在急切的求觅中，忽然产生了听到佳人召唤、并与她一起乘车而去的幻觉。于是作品有了以下最富想像力和浪漫色彩的一笔。第三段纯粹是湘君幻想中与湘夫人如愿相会的情景。这是一个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神奇世界：建在水中央的庭堂都用奇花异草香木构筑修饰。其色彩之缤纷、香味之浓烈，堪称无与伦比。作品在这里一口气罗列了荷、荪、椒、桂、兰、辛夷、药、薜荔、蕙、石兰、芷、杜衡等十多种植物，来极力表现相会处的华美艳丽。其目的，则全在于以流光溢彩的外部环境来烘托和反映充溢于人物内心的欢乐和幸福。因此当九嶷山的众神来把湘君的恋人接走时，他才恍然大悟，从这如梦幻般的美境中惊醒，重新陷入相思的痛苦之中。最后一段与《湘君》结尾不仅句数相同，而且句式也完全一样。湘君在绝望之余，也像湘夫人那样情绪激动，向江中和岸边抛弃了对方的赠礼，但表面的决绝却无法抑制内心的相恋。他最终同样恢复了平静，打算在耐心的等待和期盼中，走完相恋相思这段好事多磨的心理历程。他在汀洲上采来芳香的杜若，准备把它赠送给远来的湘夫人。从情感的结构角度看，这首诗是以“召唤方式”呼应“期待视野”。《湘夫人》既然是迎神曲，必然是以召唤的方式祈求神灵降临。全诗以召唤湘夫人到来作为出发点，以期待的心理贯穿其中。诗的前半段主要写湘君思念湘夫人时那种望而不见、遇而无缘的期待心情。中间经历了忧伤、懊丧、追悔、恍惚等情感波动。这些都是因期待而落空所产生的情绪波动。诗的后半段是写湘君得知湘夫人应约即将到来的消息后，喜出望外，在有缘相见而又未相见的期待心情中忙碌着新婚前的准备事宜。诗的末尾，湘夫人才出现，召唤的目的达到，使前面一系列的期待性的描写与此呼应。实际上，后半段的描写不过是湘君的幻第5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想境界。出现这种幻象境界，也是由于期待心切的缘故。整首诗对期待过程的描写，有开端，有矛盾，有发展，有高潮，有低潮，有平息。意识线路清晰可见。这首诗还有著明暗对应的双层结构方式。主人公情感的表现，有明有暗，明暗结合。抒情对象既可实指，又有象征性。在描写实境时，主人公的情感是表层性的，意旨明朗，指事明确，语言明快，情感色泽清晰，高低起伏，强弱大小，都呈透明状态。如诗的后半段写筑室建堂、美饰洞房、装饰门面、迎接宾客的场面，就属于表层性的，即明写。从“筑室兮水中”至“疏石兰兮为芳”，是从外到里、由大到小；从“芷葺兮荷屋”至“建芳馨兮庑门”，又由里到外。线路清楚，事实明白，情感的宣泄是外露的，是直露胸臆的方式，淋漓酣畅，无拘无束，少含蓄，情感的流动与外在形式同步。从深层结构看，这首诗又有着寓情于景的表情法。景物不是原来的样子，如“鸟何”、“罾何”、“麋何”、“蛟何”等句；或是带上感情色彩的景物，如秋风、秋水、秋叶的描写。情感的流动较蕴藉、含蓄、深沉，如海底暗流，不易发觉。因此需要通过表层意象加以领会。这种双层结构，明暗对应，相辅相成，构成一种情景交融的境界。这种结构的优点是：可以增大情感的容量，使情感的表现呈立体状。另外，全诗所描写的对象和运用的语言，都是楚化了的，具有鲜明的楚国地方特色。诸如沅水、湘水、澧水、洞庭湖、白芷、白薠、薜荔、杜蘅、辛夷、桂、蕙、荷、麋、鸟、白玉等自然界的山水、动物、植物和矿物，更有那楚地的民情风俗、神话传说、特有的浪漫色彩、宗教气氛等，无不具有楚地的鲜明特色。诗中所构想的房屋建筑、陈设布置，极富特色，都是立足于楚地的天然环境、社会风尚和文化心理结构这个土壤上的，否则是不可能作此构想的。语言上也有楚化的特点。楚辞中使用了大量的方言俗语，《湘夫人》也不例外，如“搴”（动词）、“袂”、“褋”（名词）等。最突出的是“兮”字的大量运用——全诗每句都有一个“兮”字。这个语气词相当于今天所说的“啊”字。它的作用就在于调整音节，加大语意、语气的转折、跳跃，增强语言的表现力。《湘夫人》以方言为主，兼有五七言。句式变化灵活。这种“骚体”诗，是继《诗经》后新出现的自由诗，在我国古代诗歌发展史上是一次了不起的创新。综上所述，《湘君》和《湘夫人》是由一次约会在时间上的误差而引出的两个悲剧，但合起来又是一幕两情相悦、忠贞不渝的喜剧。说它们是悲剧，是因为赴约的双方都错过了相会的时间，彼此都因相思不见而难以自拔，心灵和感情遭受了长时间痛苦的煎熬；说它们是喜剧，是由于男女双方的相恋真诚深挚，尽管稍有挫折，但都没有放弃追求和期盼，所以圆满结局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当他们在耐心平静的相互等待之后终于相见时，这场因先来后到而产生的误会和烦恼必然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迎接他们的将是湘君在幻觉中所感受的那种欢乐和幸福。九歌五大司命（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扮大司命巫唱）⑴广开：大开。天门：上帝所居紫微宫门。按，广开兮天门，⑴大大地打开天宫的大门，以下四节为扮大司命的神尸所唱。纷吾乘兮玄云。⑵我乘驾起一团团连接的黑云。⑵纷：多。吾：大司命自谓。玄云：黑云。乘玄令飘风兮先驱，⑶命令旋风在前面开路，云即以玄云为车，犹云乘云车。汉《郊祀歌》：使涷雨兮洒尘。⑷指使暴雨洗净空中的飞尘。“灵之车，结玄云。”⑶飘风：大旋风。君回翔兮以下，⑸少司命你在空中盘旋降临，⑷涷（dòng动）雨：暴雨。逾空桑兮从女。⑹我越过空桑山将你紧跟。⑸君：指少司命。祭祀女巫以少司命的口吻迎神、第5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纷总总兮九州，⑺密麻麻九州的黎民子姓，娱神。何寿夭兮在予。⑻谁长寿谁夭亡全由我定。⑹空桑：山名。据《吕氏春秋》所载，有侁氏女得婴儿于空桑，即后来之伊尹。其地在赵代间。高飞兮安翔，我安闲地高高飞翔，空桑同主管婴儿之少司命有关，故大司命这样说。乘清气兮御阴阳。⑼乘着清明之气驾御阴阳。女（rǔ汝）：汝。吾与君兮齐速，⑽我与你恭谨地在前趋走，⑺纷总总：众多的样子，指九州之人。导帝之兮九坑。⑾引天帝直到达九冈山上。⑻寿：长寿。夭：早亡。予：我。⑼清气：天空中的元气，也称作“精气”。阴阳：灵衣兮被被，⑿云彩的衣裳长长地飘动，阴阳二气，此处兼及阴阳变化而言。玉佩兮陆离。⒀腰间的玉佩叮叮当当。⑽吾：大司命自谓。君：指少司命。齐：原作“斋”，壹阴兮壹阳，⒁凭借着万物阴阳生成之理，朱熹《楚辞集注》作“齐”，今据改。齐速，严众莫知兮余所为。谁也不知道我的作为职掌。肃地快步走，也叫“趋”，为恭谨之貌。（扮少司命女巫唱）⑾导：引导。之：到。帝：天帝。九坑（gāng刚）：折疏麻兮瑶华，⒂折下茎断丝连的疏麻白花，当即《左传·昭公十一年》说的冈山，楚人曾祭将以遗兮离居。⒃将它赠给离居者聊表思念。天于冈山。“坑”同“阬”，一本作“阮”，即老冉冉兮既极，⒄老暮之年已渐渐地来到，古“冈”字。不寖近兮愈疏。⒅不能再亲近反而更加疏远。⑿灵：《北堂书钞》等所引作“云”，二字繁体同为雨字头，相近致误。云衣，以云霞为衣。被乘龙兮辚辚，⒆驾起龙来云车隆隆，被：衣长的样子。高驼兮冲天。⒇高高地奔驰冲向天空。⒀陆离：长的样子。结桂枝兮延伫，（21)我编结着桂树枝条远望，⒁壹阴兮壹阳：指万物生成之理。《周易·系辞羌愈思兮愁人。（22)为什么越思念越忧心忡忡。上》：“阴阳不测之谓神。”正义：“天下万物，皆由阴阳。或生或成，本其所由之理，不可测量愁人兮奈何，令人忧愁的思绪摆脱不清，之谓神也。”⒂疏麻：升麻（王逸称为“神麻”，愿若今兮无亏，（23)但愿像今天这样不失礼敬。神、升声近）。麻的秆茎折而皮连，有藕断丝连固人命兮有当，（24)人的寿命本来就各有短长，之意。按，此下三节为女巫以少司命口吻娱神所[谁又能消除悲欢离合之恨？孰离合兮可为？（25)唱。⒃遗（wèi谓）：赠。离居：本来亲近而现在分离的人。⒄冉冉：渐渐地。极：至。⒅寖（jìn浸）：同“浸”，渐。⒆辚辚：车声。⒇驼（chí驰）：同“驰”。（21）延伫：“伫”借为“眝”。延眝，远望。（22）羌：何为。（23）若今：像今天一样。亏：亏损。（24）固：本来。当：当然，本来的样子。（25）孰：谁。为：作为，起作用。（二）【赏析】《史记·天官书》云“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楚地风俗好祀鬼神，楚人以为人之寿夭必有神灵主宰，因而奉祀大司命。《大司命》是祭大司命之神的歌舞辞。王夫之《楚辞通释》说：“大司命统司人之生死，而少司命则司人子嗣之有无。以其所司者婴稚，故曰少；大，则统摄之辞也。”其说甚是。篇中大司命唱词曰“何寿夭兮在予”，已说得明明白白。“大司命”、“司命”早见于金文、楚简。《齐侯壶》：“辞誓于大辞（司）命，用两璧、两壶、八鼎。”江陵望山一号墓出土竹简上有“大水、句（后）土、司命”；江陵天星观一号墓出土竹简上有“司命”、“司祸”、“地宇”、“云君”、“大水”、“东城夫人”等，皆楚人所祀。第6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大司命》和《少司命》都表现出恋爱的意思。人类在进入男权社会以后，除个别由原始社会遗留下来的神（如女娲、西王母），及同妇女有直接关系的神祇（如送子娘娘）之外，其余都是男性的。所以，按常情大司命是男性神。诗中大司命唱词中表现出的那种威灵显赫、声震八荒的气概，也证明是男性神。司子嗣的少司命则是女性神。清陈本礼《屈辞精义》云：“前《湘君》、《湘夫人》两篇章法蝉递而下，分为两篇，合之实为一篇也。此篇《大司命》、《少司命》两篇并序，则合传之体也。”则大司命、少司命应是一对，相互间有爱恋之情。在儒生和礼官看来，神是庄严神圣的，广大人民群众却只能根据自己的生活去设想神。所以朱熹《楚辞辩证上》云：“楚俗祠祭之歌，今不可得而闻矣。然计其间，或以阴巫下阳鬼，或以阳主接阴鬼，则其辞之亵慢淫荒，当有不可道者。”《集注》在《湘君》篇下题解云：“此篇盖为男主事阴神之词，故其情意曲折尤多。”《大司命》篇中的对唱，是充当大司命的灵子同娱神的女巫的对唱，而女巫则是以少司命的口吻来表情达意的，只是当时神灵不附身而已（这只是就人的意念而言）。此诗第一节四句为扮大司命的巫所唱，一看便知。其自称“吾”，与第三节“吾与君兮齐速”一致，则第三节也应是大司命所唱。此句中称对方为“君”，则第二节（有“君回翔兮以下”）也应是大司命所唱。同时，这几节中“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也与第一节大司命所表现出的呼风唤雨、声势夺人的气概一致。同此，第四节说“壹阴兮壹阳，众莫知兮余所为”，也只能出于大司命之口。大司命动辄“吾”、“予”、“余”自称，体现出大权在握、唯我独尊的意识。“折疏麻兮愈疏”以下三节，则完全表现对大司命的怀念，愁怀无限，情绪与前四节完全不同。这三节便是女巫以少司命口吻所唱。这首诗表现大司命的气派简直无与伦比。他要到人间，不是让一般地打开天门，而是“广开天门”；他以龙为马，以云为车，命旋风在前开路，让暴雨澄清旷宇，俨然主宰一切的天帝。大司命在天宫的地位未必很高，但对人间来说掌握着每个人的生死寿夭，则权力可谓大矣。所以，即使在天宫中的班次居于末尾，当他要到人间来时，也可以摆出最大的排场，显出最大的威严。东皇太一虽然至高无上，但楚人祭祀时只是虚虚一过，名义上敬东皇太一，实际上是迎接众位天神、地祇、人鬼。人们是根据现实生活来想像神、创造神、对待神的。大司命的气壮，也就可以不言而喻。对于大司命的描写，其服饰、乘驾、精神、职责、作为，都写到。尤其是用了第一人称的手法表现出一个执掌人类生死大权的尊神的内心世界，从中很可以看出中国古代漫长的专制制度社会的投影。作为一个抒情主人公形象，即使不是很可爱的，但却是具有典型意义的。事实上，他能够接受祭祀而到人间来，也还是体现了一种重民、亲民的思想；而作为一个执法者，也是应该有阳刚之气的。后三节女巫以少司命的口吻表示对大司命的怀念。如不是以神的身份，便不会说“离居”。其中离别的幽怨，无法摆脱的愁绪，也多少地体现了男权社会中广大妇女普遍的心理状况。“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为什么要折疏麻呢？闻一多《九歌解诂》说：“盖疏麻是隐语，借花草中的疏字以暗示行将分散之意。”闻说或者是也。但折麻的原因主要因为麻秆折断后皮仍连在一起，故以“折麻”喻藕断丝连之意。后世谢灵运《从斤竹涧越岭西行》“折麻心莫展”，《南楼中望所迟客诗》“瑶华未敢折”，都是由此处化出，表现久别后一时不能见到的愁情。所以说，折疏麻之瑶华相赠，有身虽离而思念不绝之意。“乘龙”两句，是说大司命离开祭堂而去。云为车而龙为马，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同诗开头表现的大司命形象一致。神将离去，故女巫以少司命的口吻表现出恋念的情绪。离别是不可避免的，只希望以后常常像这个夜晚一样不亏见面亲切之意。大司命是主宰人的寿命的，人的寿命本来就有定数，但天地间的悲欢离合谁又能管得了呢？这里问出了一个千百年来无数男男女女的多情人都永远不得答案的问题。这首诗中，真是凝聚了人类情感经历中最深刻的内容。九歌六少司命第6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扮大司命巫唱）⑴秋兰：古所谓兰草，叶茎皆香。秋天开淡紫色小花，香秋兰兮麋芜，⑴秋天的兰草和细叶芎藭，气更浓。古人以为生子之祥。麋芜：即“蘼芜”，细叶芎罗生兮堂下。遍布在堂下的庭院之中。藭，叶似芹，丛生，七、八月开白花。根茎可入药，治妇绿叶兮素华，⑵嫩绿叶子夹着洁白小花，人无子。以下六句为男巫以大司命口吻迎神所唱。芳菲菲兮袭予。⑶喷喷的香气扑向面孔。⑵华：原作“枝”，《楚辞考异》引一本作“华”。王逸（扮少司命女巫唱）《楚辞章句》释此句为“吐叶垂华”，则本作“华”，今夫人自有兮美子，⑷人们自有他们的好儿好女，据改。荪何以兮愁苦？⑸你为什么那样地忧心忡忡？⑶袭：指香气扑人。予：我，男巫以大司命口吻自谓。秋兰兮青青，⑹一片片秋兰青翠茂盛，⑷夫：发语词，兼有远指作用。绿叶兮紫茎。嫩绿叶片中伸出着花的紫茎。⑸荪：溪荪，石菖蒲，一种香草。古人用以指君王等尊贵者。诗中指少司命。何以：因何。满堂兮美人，⑺满堂上都是迎神的美人，⑹青青：借为“菁菁”，茂盛貌。以下三节为少司命所唱。忽独与余兮目成。⑻忽然间都与我致意传情。⑺美人：指祈神求子的妇女。入不言兮出不辞，我来时无语出门也不告辞，⑻忽：很快地。余：我，少司命自谓。目成：用目光传情，乘回风兮载云旗。驾起旋风树起云霞的旗帜。达成默契。⑼儵(shū舒)：同“倏”，迅疾的样子。逝：离去。悲莫悲兮生别离，悲伤莫过于活生生的离别，⑽君：少司命指称大司命。须：等待。因大司命受祭结束乐莫乐兮新相知。快乐莫过于新结了好相识。后升上云端等待，故少司命这样问。荷衣兮蕙带，穿起荷花衣系上蕙草带，⑾此句上原有“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至兮水扬波”，王逸儵而来兮忽而逝。⑼我忽然前来又忽然远离。无注。《考异》云：“古本无此二句。”按：“与女”二（扮大司命巫唱）句与《河伯》中二句重复，当是由《河伯》所窜入，今删。夕宿兮帝郊，日暮时在天帝的郊野住宿，女(rǔ汝)：汝。咸池：神话中天池，太阳在此沐浴。以下君谁须兮云之际？⑽你等待谁久久停留在云际？二节为男巫以大司命口吻所唱。与女沐兮咸池，⑾同你到日浴之地咸池洗头，⑿晞(xī西)：晒干。阳之阿(ē婀)：即阳谷，也作旸谷，晞女发兮阳之阿。⑿到日出之处把头发晾干。神话中日所出处。⒀美人：此处为大司命称少司命。大司命在云端，少司命望美人兮未来，⒀远望美人啊仍然没有来到，尚在人间受祭，所以大司命这样说。临风怳兮浩歌。⒁我迎风高唱恍惚幽怨。⒁怳(huǎng恍)：神思恍偬惆怅的样子。浩歌：放歌，高孔盖兮翠旍，⒂孔雀翎制车盖翠鸟羽饰旌旗，歌。孔盖：孔雀毛作的车盖。登九天兮抚彗星。⒃你升上九天抚持彗星。⒂旍(jīng精)：同“旌”，翠旍，翠鸟羽毛装饰的旌旗。竦长剑兮拥幼艾，⒄一手直握长剑一手横抱儿童，⒃九天：古代传说天有九重。此处指天之高处。抚：持。荪独宜兮为民正。⒅只有你最适合为人作主持正！⒄竦(sǒng耸)：肃立，此处指笔直地拿着。拥：抱着。幼[艾：儿童，即《札记·月令》所说“养幼少”的“幼少”。⒅正：主也。（二）【赏析】《少司命》是祭祀少司命神的歌舞辞。少司命是主管人间子嗣的神；她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女神，因为是主管儿童的，所以称作“少司命”。宋罗愿说：“少司命主人子孙者也。”(《尔雅翼》)王夫之从其说。王夫之并说古代“弗(祓)无子者祀高禖。大司命、少司命皆楚俗为之名而祀之”。(《楚辞通释》)则少司命乃由高禖演变而来，是女神。《札记·月令》仲春之月：“玄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牛羊猪三牲)祠于高禖。天子亲往。后妃帅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干高禖之前。”郑玄注：“天子所御，谓今有娠者。……带以弓韣，授以弓矢，求男之祥也。”正义云：“祭高禖既毕，祝官乃礼接第6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天子所御幸有娠之人，……乃属带此所御之人以弓韣，又授之以弓矢于高禖之前。”可见，古之高禖，即求子之神。实质上，高禖管生，司命管死，故在齐楚民间以司命为“大司命”，而以高禖为“少司命”。高禖的来源，郑玄注说是“玄鸟遗卵，娀简狄吞之而生契，后王以为媒官，嘉祥而立其祠焉。变媒言禖，神之也”。就中国而言，燕子春天由南来巢于人家，时天气已暖，便于洗浴，且春暖花开，人的兴致较高，故怀孕者多。则高禖本来就是司子嗣之神。此篇是少司命(充作少司命的灵子)与男巫(以大司命的口吻)对唱。其末云：“荪独宜兮为民正”，则末一节为男巫之唱词。那么，第一节(有“荪何以兮愁苦”句)也应为男巫所唱。由歌词内容看，二、三、四节为少司命唱词，五、六节也是男巫以大司命口吻所唱。因为此篇演唱同前一篇是连接的，少司命、大司命已在场，故再没有下神、迎神的话，但此一篇的宾主关系与上一篇相反。上一篇后半是女巫以少司命口吻所唱，故此篇开头是男巫以大司命口吻唱出，来赞颂少司命。从情绪的承接来说，前篇少司命反覆表现出愁苦的心情，故此篇开头大司命说：“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一方面是对少司命这个爱护生命的女神的烘托，另一方面也暗示此祭祀为的是求子嗣。《尔雅翼》云:“兰为国香，人服媚之，古以为生子之祥。而蘼芜之根主妇人无子。故《少司命》引之。”《政和证类本草》也说芎藭根茎可以入药，治“妇女血闭无子”。所以说，这两句不仅更突出了诗的主题，也反映了一个古老的风俗。少司命一开始就赞叹的也是兰草，同样暗示了生子的喜兆。“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是说来参加迎神祭祀的妇女很多，都希望有好儿好女，对她投出乞盼的目光，她也回以会意的一瞥。她愿意满足所有人的良好愿望。她同这些人既已“目成”，也就没有愁苦了。她看了祭堂上人的虔诚和礼敬，心领神受，“入不言”而“出不辞”，满意而去。她乘着旋风，上面插着云彩的旗帜。对于她又认识了很多相知，感到十分快活；而对于同这些人又将分离，感到悲伤。这是将人的感情与神相通，体现出女神的多情。下面一节则是女神说自己的服饰和离开祭堂的情形。“荷衣兮蕙带”同大司命的“云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比起来，带有女性的特征。“夕宿兮帝郊”是说自己离开后将去的地方。《札记·月令》孔颖达正义引《郑志》，简狄被以为禖官嘉祥之后，“祀之以配帝，谓之高禖”。则由之转化而来的少司命宿于帝郊，也是有原因的。“君谁须兮云之际”是反过来回问大司命的话。第五、六节都是男巫以大司命的口吻所唱，先是回答少司命的问话：“我等待你，要陪你到咸池去洗头，在阳阿之地晒发。因为一直等你不来，所以在云端恍然而立，临风高歌。”第六节描述了少司命升上天空后的情况，描绘出一个保护儿童的光辉形象：她一手笔直地持着长剑，一手抱着儿童。她不仅是送子之神，也是保护儿童之神。“荪独宜兮为民正!”事实上唱出了广大人民群众对少司命的崇敬与爱戴。《大司命》和《少司命》塑造了两个形象：威严的大司命和温柔多情的少司命。一个体现出阳刚之美，一个体现出阴柔之美。但他们的形象又不是单一的，图案化的：大司命在威严的下面，也体现了对于女性的关切、赞扬与爱护，而少司命在多情善感的背后，具有刚毅而凛然不可犯的一面。她虽是一个一往深情的女性，在保护儿童的方面却是一个不可干犯的女神。这两首诗都是一方面用人物自白、倾吐内心的方式展示其精神世界，另一方面用对方眼中所见来刻画，由对方的赞颂从旁表现的办法，既变换角度，又内外结合，互相映衬。可以说，两首诗中的每一段唱词，都是既写“他”，又写“我”。这两首诗也都采取了抒[情与描写相结合的手法，所以辞采华丽，又韵味深长。九歌七东君（一）原文、注释和译文第6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原文译文注释暾将出兮东方⑴，温煦明亮的光辉将出东方，⑴暾（tūn吞）：温暖而明朗的阳光。照吾槛兮扶桑⑵。照着我的栏杆和神木扶桑。⑵吾槛：即指扶桑，神以扶桑为舍槛。槛：栏干。扶桑：抚余马兮安驱，轻轻扶着我的马安详行走，传说中的神树，生于日出之处。夜晈晈兮既明⑶。从皎皎月夜直到天色明亮。⑶皎皎：指天色明亮。晈晈：同“皎皎”。驾龙辀兮乘雷⑷，驾着龙车借着那雷声轰响，⑷辀（zhōu舟）：本是车辕横木，泛指车。龙辀：以龙为载云旗兮委蛇⑸。载着如旗的云彩舒卷飘扬。车。雷：指以雷为车轮，所以说是乘雷。长太息兮将上⑹，长长叹息着我将飞升上天，⑸委蛇：即逶迤，曲折斜行。心低徊兮顾怀⑺。我的内心又充满眷念彷徨。⑹上：升起。羌声色兮娱人，声与色之美足以使我快乐，⑺低徊：迟疑不进。顾怀：眷恋。观者憺兮忘归⑻。观看者安于此景回还皆忘。⑻憺（dàn但）：指心情泰然。緪瑟兮交鼓⑼，调紧瑟弦交互把那大鼓敲，⑼緪（gēng庚）：急促地弹奏。交：对击。交鼓：指彼此萧钟兮瑶簴⑽。敲起乐钟使钟磬木架动摇。鼓声交相应和。鸣篪兮吹竽⑾，鸣奏起横篪又吹起那竖竽，⑽箫：击。箫钟：用力撞钟。瑶：震动的意思。簴（jù思灵保兮贤姱⑿。更想起那美好的巫者灵保。据）：悬钟声的架。瑶簴：指钟响而簴也起共鸣。翾飞兮翠曾⒀，起舞就像小翠鸟轻盈飞举，⑾篪（chí迟）：古代的管乐器。展诗兮会舞⒁。陈诗而唱随着歌声齐舞蹈。⑿灵保：指祭祀时扮神巫。姱（hǔ虎）：美好。应律兮合节⒂，合着音律配着节拍真和谐，⒀翾（xuán旋）：小飞。翾飞：轻轻的飞场。翠：翠鸟。灵之来兮敝日。众神灵也遮天蔽日全驾到。曾：飞起。青云衣兮白霓裳，把青云当上衣白霓作下裳，⒁诗：指配合舞蹈的曲词。展诗：展开诗章来唱。会舞：举长矢兮射天狼⒃。举起长箭射那贪残的天狼。指众巫合舞。操余弧兮反沦降⒄，我抓起天弓阻止灾祸下降，⒂应律：指歌协音律。合节：指舞合节拍。援北斗兮酌桂浆⒅。拿过北斗斟满了桂花酒浆。⒃矢：箭。天狼：即天狼星，相传是主侵掠之兆的恶星，撰余辔兮高驼翔⒆，轻轻拉着缰绳在高空翱翔，其分野正当秦国地面。因此旧说以为这里的天狼是比喻虎[1][杳冥冥兮以东行⒇。在幽暗的黑夜又奔向东方。狼般的秦国，而希望神能为人类除害。⒄弧：木制的弓，这里指弧矢星，共有九星，形似弓箭，位于天狼星的东南。反：指返身西向。沦降：沉落。⒅援：引。桂浆：桂花酿的洒。⒆撰：控捉。驼（chí驰）：通“驰”。⒇杳：幽深。冥冥：黑暗。行：音航。（二）【赏析】《东君》一诗的祭祀对象是什么神，古无异辞，都说是日神。洪兴祖《楚辞补注》云：“《博雅》曰：‘朱明、耀灵、东君、日也。’《汉书·郊祀志》有东君。”朱熹《楚辞集注》云：“此日神也。《礼》曰：‘天子朝日于东门之外。’”戴震《屈原赋注》云：“《礼记·祭义篇》曰：‘祭日于坛。’又曰：‘祭日于东。’《祭法篇》曰：‘王宫，祭日也。’此歌备陈歌舞之事，盖举迎日典礼赋之。”近代王闿运始有异说，其《楚辞释》云：“东君，句芒之神。旧以为礼日，文中言云蔽日则非。”他根据诗中“灵之来兮蔽日”一句，以为神与日明明非一，故否定诗之所祀为日神，而以之为木神也即东方之神句芒。其实“灵之来兮蔽日”一句正如《湘夫人》中的“灵之来兮如云”一句，表现的神灵并非篇中所祀之神，而是一群其他的神，《湘夫人》中是九嶷山众神，此篇则是东君的随从之神，故可以“蔽日”、“如云”形容其多。泥定“灵”为神灵则必系所祀之神，显然是主观臆测，为今人之所不取，自属当然。况且，正如今人陈子展《楚辞直解》所说：“倘若以为东君定是东方之神，那么，为什么四方之神，或五方之帝，只祭其一呢？”祭祀日神之诗，自然充满对光明之源太阳的崇拜与歌颂。这种崇拜与歌颂，是古今中外永恒的主题，万物生长靠太阳，对太阳的崇拜和歌颂自然是最虔诚又是最热烈的。在《九歌》描写祭祀的场面中，这一篇写得最热闹。第6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诗篇一开头，就先刻意描写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那温煦明亮的光辉。就如昏暗的剧场突然拉开帷幕，展现出一个鲜丽明艳的大背景，把整个气氛渲染得十分浓烈。旭日欲出，自然先照亮日神东君所住的日出之处，也就自然引出日神。东君是伟大的，他所驾驭的太阳把光和热带给人类，是那样的慷慨无私，自然有那从容不迫的姿态。所以他总是不激不厉，安详地驾着太阳车缓缓而行，履行他一天的神圣职责。那么，当阳光普照大地，日神给人类带来的一切又有何等意义呢?作者并未转而叙述大地山川的反映，仍围绕主题描写了一个日神行天的壮丽场面。这里的龙和上文的马实际上是同一物。飞龙也好，天马也罢，都是上天的神灵，故屈赋中常互称。天马行空，自非凡马可比。这里的雷声，实际上是龙车滚滚驶过的声音。而天上片片绚丽云彩的伴随，就如龙车上插着万杆旌旗，又是何等的显赫。这种场面，只能从后世描写天子浩浩荡荡的出行中去体会了。至此，作者笔锋一转，让东君发出长长的叹息。他叹息什么呢？因为他将回到栖息之所，而不能长久陶醉在给人类带来光明带来一切的荣耀中，所以他只有眷念，只有彷徨。但那行天时轰响的龙车(声)和委蛇的云旗(色)确实给他以快意，就连观者也因之乐而忘返。提及观者，又自然地引出一个极其隆重热烈迎祭日神的场面。人们弹起琴瑟，敲起钟鼓，吹起篪竽，翩翩起舞。于是，东君的官属们也为人们这虔诚之心所感，遮天蔽日纷纷而下。东君的司职很明确，就是为人类带来光明。然而这里描写的东君与众不同，他并不是趁着暮色悄悄地回返，而是继续为人类的和平幸福而工作着。他要举起长箭去射那贪婪成性欲霸他方的天狼星，操起天弓以防灾祸降到人间，然后以北斗为壶觞，斟满美酒，洒向大地，为人类赐福，然后驾着龙车继续行进。这里的一个“高”字，再次把东君那从容不迫伟大而无敌的气度生动地表现了出来。戴震《屈原赋注》认为天狼星在秦之分野，故“举长矢兮射天狼”有“报秦之心”，反映出对秦国的敌忾，联系历史事实，此论自非无稽之谈。诗中没有缱绻的儿女之情，有的只是崇高的博爱；没有浓郁的芳香，有的只是炽热的情怀，这与人类对日神东君的崇敬和礼赞的主题是相一致的。结合祭祀仪式上的乐舞表演情况来看，可以判断第一、第二章是扮神之巫所唱，第三章是迎神之巫所唱，第四章又是扮神之巫所唱。而各章歌辞之间的联接承转，又极其自然，在轮唱中烘托出日神的尊贵、雍容、威严、英武，那高亢宏亮的声乐正恰如其分地演绎出光明之神的灿烂辉煌。九歌八河伯（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与女游兮九河⑴，我和你河伯畅游在九河之上，⑴女(rǔ汝)：汝，你。九河：黄河的总名，前人说是黄河冲风起兮水扬波⑵。大风吹过河面上掀动波浪。到兖州境即分九道，故称九河。乘水车兮荷盖，随你乘着荷叶作盖的水车，⑵冲风：隧风，大风。横波：聚起波浪，扬波。驾两龙兮骖螭⑶。以双龙为驾螭龙套在两旁。⑶骖螭(cānchī餐吃)：四匹马拉车时两旁的马叫“骖”。登昆仑兮四望⑷，登上河源昆仑向四处眺望，螭，《说文解字》：“若龙而黄，北方谓之地蝼。”“或心飞扬兮浩荡。心绪随着浩荡的黄河飞扬。日无角曰螭。”据文意当指后者，那么“骖螭”即以螭为日将暮兮怅忘归，但恨天色已晚而忘了归去，骖了。惟极浦兮寤怀⑸。惟河水尽处令我寤寐怀想。⑷昆仑：山名，黄河的发源地。今作昆仑。鱼鳞屋兮龙堂，鱼鳞盖屋顶堂上画着蛟龙，⑸极浦：水边尽头。寤怀：寤寐怀想，形容思念之极。紫贝阙兮珠宫。紫贝砌城阙朱红涂满室宫。⑹灵：神灵，这里指河伯。灵何为兮水中⑹？河伯你为什么住在这水中？⑺鼋(yuán元)：大鳖。逐：追随，跟从。文鱼：有斑纹的第6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乘白鼋兮逐文鱼⑺，乘着大白鼋鲤鱼追随身旁，鲤鱼。与女游兮河之渚⑻，随你河伯一起游弋在河上，⑻渚(zhǔ主)：水边。《国语·越下》：“鼋龟鱼鳖之与流澌纷兮将来下⑼。浩浩河水缓缓地向东流淌。处，而鼃(蛙)黾之与同渚。”下注：“水边亦曰渚。”这子交手兮东行⑽，你握手道别将要远行东方，里泛指水，“渚”当为押韵。送美人兮南浦⑾。我送你送到这向阳的河旁。⑼流澌(sī斯)：古代成语，意思就是流水。《楚辞·七波滔滔兮来迎，波浪滔滔而来迎接我河伯，谏·沉江》“赴湘沅之流澌兮”等可证。[鱼鳞鳞兮媵予⑿。为我护驾的鱼儿排列成行。⑽交手：古人将分别，则相执手表示不忍分离。⑾美人：指河伯。南浦：向阳的岸边。⑿邻邻：一本作“鳞鳞”，如鱼鳞般密集排列的样子，媵[(yìng硬)：原指随嫁或陪嫁的人，这里指护送陪伴。（二）【赏析】河伯即黄河之神，河神是尊贵的地祗。商周以来一直列入祀典的主要对象，而楚国虽一向十分重视祭祀活动，但早先似乎只祭祀楚国境内的江汉等河。《左传·哀公六年》曾记载这么一件事：“(楚)昭王有疾，卜日：‘河为祟。’王弗祭。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章，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榖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可知春秋时代楚昭王因为黄河不在楚国地望之内，所以不肯祭河伯。而据顾观光《七国地理考》、程恩泽《国策地名考》的考证，战国时楚国的势力范围已达到黄河流域的南侧，故陈子展以为这时“楚国王室祭祀河伯，已经不算违犯‘三代命祀，祭不越望’的什么大道理，也就是不违犯他们的先代昭王的遗教了。”(《楚辞直解》)不过，也有学者如姜亮夫认为《庄子·秋水》以及《外篇》诸篇皆言河伯事，“则南楚传河伯之事最丰盛，不得以不祀河为说”(《屈原赋校注》)。总之，不论楚祀河伯起于何时，在屈原的时代，确有此事，当可无疑。今人多以为《九歌》各篇中表现人神恋爱的内容颇多。郭沫若认为此篇的内容是“男性的河神和女性的洛神讲恋爱”(《屈原赋今译》)。河洛之神相爱虽有来历，但《九歌》的主旨是祭神，是在歌颂天神地祗人鬼。河神是黄河的代表，那么黄河作为中华民族的摇篮，为什么不可表现其伟大呢？况且，诗的文本中又没有“隐思君兮啡侧”(《湘君》)、“思公子兮未敢言”(《湘夫人》)、“思公子兮徒离忧”(《山鬼》)之类明白显示相思的言辞可作直接的证据，因此，此诗不妨理解为主祭者随着河神对黄河所做的一番巡礼。此诗一开头，就以开阔的视野，通过主祭者的眼睛对黄河(河神)的伟大雄壮进行了描述。大风起兮，波浪翻腾，气势非凡。河神遨游黄河，驾着水车，车顶覆盖着荷叶。驾车的是神异的飞龙，两龙为驾，螭龙为骖，是何等的威赫。河伯驾驭龙车，溯流而上，一直飞到黄河的发源地昆仑山。来到昆仑，登高一望，面对浩浩荡荡的黄河，不禁心胸开张，意气昂扬。所遗憾的是天色将晚还忘了归去。昆仑虽是作者的故乡（帝高阳的发祥地），但他所怀念的家却是在遥远的河上。看到这里，读者自然会联想到屈原认宗亲的思想，这种思想贯穿着他的全部作品，贯穿着他对楚国楚君和楚国人民的精诚之爱。他愁思未解时，往往想到故乡(昆仑)。河伯看到故乡后就很悲伤，悲伤之后还是得回到家里(对屈原来说就是郢都)。这种情愫既在《离骚》、《远游》等篇中都有明显的流露，那么在此诗中应是又一次表现。那么河伯的家又是怎样呢？是锦鳞披盖的华屋，是雕绘蛟龙的大堂，紫贝堆砌的城阙，朱红涂饰的宫殿。河伯既是河中之神，居于水下本是极自然的。居所如此的华美，却为何还要发问呢？对此，过去一些解说有点勉强，联系上文，也许就不难理解了。但内心的矛盾对于有着博大胸怀的河伯来说毕竟是次要的一面，所以接下来仍乘着白色的灵物大鳖，边上跟随着有斑纹的鲤鱼(按：长沙子弹库楚墓出土的帛画中有神人驾龙车，鲤鱼在旁边游动的画面)，在河上畅游，看到的是浩荡的黄河之水缓缓而来，这一幕场景显得宏大而深沉。最后，当河伯欲再往东行时，他和主祭者握手道别，主祭者送他(按：“美人”在屈赋中多指贤人或所怀念者)到面南的水边分手处。河伯巡视于黄河下游，那波涛滚滚而来，热第6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烈地欢迎河伯的莅临，那成群结队排列成行的鱼儿伴随着河伯，为他护驾。这里的人物关系转换很明确，主祭者告别后，波涛欢迎、鱼儿随从的对象只是河伯。末一个“予”字，不仅点出了主人公，而这样的安排或许也暗示了楚国人民对作者的感情。九歌九山鬼（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若有人兮山之阿⑴，好像有人在那山隈经过，⑴山之阿(ē)：山隈，山的弯曲处。被薜荔兮带女萝⑵。是我身披薜荔腰束女萝。⑵被(pī)：同披。薜荔、女萝：皆蔓生植物。既含睇兮又宜笑⑶，含情注视巧笑多么优美，⑶含睇：含情而视。睇（dì），微视。宜笑：笑得很子慕予兮善窈窕。你会羡慕我的姿态婀娜。美。乘赤豹兮从文狸⑷，驾乘赤豹后面跟着花狸，⑷赤豹：皮毛呈褐的豹。从：跟从。文：花纹。狸：辛夷车兮结桂旗⑸。辛夷木车桂花扎起彩旗。狐一类的兽。文狸：毛色有花纹的狸。被石兰兮带杜衡⑹，是我身披石兰腰束杜衡，⑸辛夷车：以辛夷木为车。结：编结。桂旗，以桂为折芳馨兮遗所思⑺。折枝鲜花赠你聊表相思。旗。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我在幽深竹林不见天日，⑹石兰、杜蘅：皆香草名。⑻，道路艰险难行独自来迟。⑺遗(wèi)：赠。路险难兮独后来。孤身一人伫立高高山巅，⑻余：我。篁：竹。表独立兮山之上⑼，云雾溶溶脚下浮动舒卷。⑼表：独立突出之貌。云容容兮而在下⑽。白昼昏昏暗暗如同黑夜，⑽容容：即“溶溶”，水或烟气流动之貌。杳冥冥兮羌昼晦⑾，东风飘旋神灵降下雨点。⑾杳冥冥：又幽深又昏暗。羌：语助词。东风飘兮神灵雨⑿。等待神女怡然忘却归去，⑿神灵雨：神灵降下雨水。留灵修兮憺忘归⒀，年渐老谁让我永如花艳？⒀灵修：指神女。憺(dàn)：安乐。岁既晏兮孰华予⒁？在山间采摘益寿的芝草，⒁晏：晚。华予：让我像花一样美丽。华，花。采三秀兮于山间⒂，岩石磊磊葛藤四处盘绕。⒂三秀：芝草，一年开三次花，传说服食了能延年益石磊磊兮葛蔓蔓。抱怨神女怅然忘却归去，寿。怨公子兮怅忘归⒃，你想我吗难道没空来到。⒃公子：也指神女。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儿就像芬芳杜若，⒄杜若：香草。山中人兮芳杜若⒄，石泉口中饮松柏头上遮，⒅然疑作：信疑交加。然，相信；作，起。饮石泉兮荫松柏，你想我吗心中信疑交错。⒆靁：同“雷”。填填：雷声。君思我兮然疑作⒅。雷声滚滚雨势溟溟蒙蒙，⒇猨：同“猿”。靁填填兮雨冥冥⒆，猿鸣啾啾穿透夜幕沉沉。猨啾啾兮狄夜鸣⒇。风吹飕飕落叶萧萧坠落，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念女神徒然烦恼横生。[1]思公子兮徒离忧。（二）【赏析】山鬼即一般所说的山神，因为未获天帝正式册封在正神之列，故仍称山鬼。此篇所描写的可能就是早期流传的神女形象。她只能在夜间出现，没有神的威仪，和《九歌》中所祀的其他神灵不同。歌辞全篇都是巫扮山鬼的自白。楚国神话中有巫山神女的传说。郭沫若根据“于”字古音读“巫”推断于山即巫山，认为山鬼即巫山神女。巫山是楚国境内的名山，巫山神女是楚民间最喜闻乐道的神话。宋朱熹认为：“此篇文义最为明白，而说者自汨之。今既章解而句释之矣，又以其托意君臣之间者言之，则言其被服之芳者，自明其志行之洁也；言其容色之美者，自见其才能之高也。子慕予之善窈窕者，言怀王之始珍己也。折芳馨而遗所思者，言持善道而效之第6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君也。处幽篁而不见天，路险艰又昼晦者，言见弃远而遭障蔽也。欲留灵修而卒不至者，言未有以致君之寤而俗之改也。知公子之思我而然疑作者，又知君之初未忘我，而卒困于谗也。至于思公子而徒离忧，则穷极愁怨，而终不能忘君臣之义也。以是读之，则其他之碎义曲说，无足言矣。”(引自《楚辞集注》卷二)这实际上是将王逸说的“见己之冤结，托之以风谏”具体化，用“君臣之义”给此篇作了一个相当完整的解释。近人谭介甫将朱说加以发展，把屈原使齐的事也附会进来，他说：“《河伯》《山鬼》为一偶，本来山与河是相对的，那么，鬼与伯也是相对的吗?《河伯》内容是说齐、楚使臣间的交际和别离，而《山鬼》虽多言楚事，但其间也言使齐事(按：作者认为“乘赤豹”以下四句言使齐事)，还有一处提及齐国和齐王(按：作者指的是“东风飘兮神灵雨”一句)，已可见此两篇自有相同之点。我本认为《九歌》分题都是因事发挥，只有《东皇》列在最前，表示楚先王的强盛，作为后王衰弱无能的对比，一以表夸张，一以示鉴戒。《山鬼》列在最后，多叙屈原和怀王君臣间的离合……。”(节自《屈赋新编》(上集)，中华书局1978年版)对以史实附会的解释方法，王夫之早就表示过反对的意见，他说：“此章(指《山鬼》)缠绵依恋，自然为情至之语，见忠厚笃悱之音焉。然必非以山鬼自拟，巫觋(男巫，读xí)比君，为每况愈下之言也。”(引自《楚辞通释》卷二，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近人赞成此说的颇多，而且不限于《山鬼》一篇，就《九歌》的整体来说，大部分是情歌，也有个别祭歌，而不是什么“忠君之赋”。读这首诗先得注意两点：一是“山鬼”究竟是女神还是男神？宋元以前的楚辞家多据《国语》、《左传》所说，定山鬼为“木石之怪”、“魑魅魍魉”，而视之为男性山怪。但元明时期的画家，却依诗中的描摹，颇有绘作“窈窕”动人的女神的。清人顾成天《九歌解》首倡山鬼为“巫山神女”之说，又经游国恩、郭沫若的阐发，“山鬼”当为“女鬼”或“女神”的意见，遂被广泛接受。此处品赏即以此说为据，想来与诗中所述山鬼的形象也更为接近。苏雪林提出《九歌》表现“人神恋爱”之说以后，大多数研究家均以“山鬼”与“公子”的失恋解说此诗。该说法似乎不妥。按先秦及汉代的祭祀礼俗，巫者降神必须先将自己装扮得与神灵相貌、服饰相似，神灵才肯“附身”受祭。但由于山归属于“山川之神”，古人采取的是“遥望而致其祭品”的“望祀”方式，故山鬼是不降临祭祀现场的。此诗即按照这一特点，以装扮成山鬼模样的女巫，入山接迎神灵而不遇的情状，来表现世人虔诚迎神以求福佑的思恋之情。诗中的“君”、“公子”、“灵修”，均指山鬼；“余”、“我”、“予”等第一人称，则指入山迎神的女巫。说明了这两点，读者对这首轻灵缠绵的诗作，也许可品味到一种不同于“人神恋爱”说的文化内涵和情韵了。此诗一开头，那打扮成山鬼模样的女巫，就正喜孜孜飘行在接迎神灵的山隈间。读者从诗人对巫者装束的精妙描摹，便可知道楚人传说中的山鬼该是怎样倩丽，“若有人兮山之阿”，是一个远镜头。诗人下一“若”字，状貌她在山隈间忽隐忽现的身影，开笔即给人以缥缈神奇之感。镜头拉近，便是一位身披薜荔、腰束女萝、清新鲜翠的女郎，那正是山林神女所独具的风采！此刻，她一双眼波正微微流转，蕴含着脉脉深情；嫣然一笑，齿白唇红，更使笑靥生辉！“既含睇兮又宜笑，着力处只在描摹其眼神和笑意，却比《诗经·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之类铺排，显得更觉轻灵传神。女巫如此装扮，本意在引得神灵附身，故接着便是一句“子(指神灵)慕予兮善窈窕”——“我这样美好，可要把你羡慕死了”：口吻也是按传说的山鬼性格设计的，开口便是不假掩饰的自夸自赞，一下显露了活泼、爽朗的意态。这是通过女巫的装扮和口吻为山鬼画像，应该说已极精妙了。诗人却还嫌气氛冷清了些，所以又将镜头推开，色彩浓烈地渲染她的车驾随从：“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这真是一次堂皇、欢快的迎神之旅！火红的豹子，毛色斑斓的花狸，还有开着笔尖状花朵的辛夷、芬芳四溢的桂枝，诗人用它们充当迎神女巫的车仗，既切合所迎神灵的环境、身份，又将她手燃花枝、笑吟吟前行的气氛，映衬得格外欢快和热烈。自“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以下，情节出现了曲折，诗情也由此从欢快的顶峰跌落。满怀喜悦的女巫，只因山高路险耽误了时间，竟没能接到山鬼姑娘(这当然是按“望祀”而第6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神灵不临现场的礼俗构思的)！她懊恼、哀愁，同时又怀着一线希冀，开始在山林间寻找。诗中正是运用不断转换的画面，生动地表现了女巫的这一寻找过程及其微妙心理：她忽而登上高山之巅俯瞰深林，但溶溶升腾的山雾，却遮蔽了她焦急顾盼的视野；她忽而行走在幽暗的林丛，但古木森森，昏暗如夜；那山间的飘风、飞洒的阵雨，似乎全为神灵所催发，可山鬼姑娘就是不露面。人们祭祀山灵，无非是想求得她的福佑。现在见不到神灵，还有谁能使我(巫者代表的世人)青春长驻呢？为了宽慰年华不再的失落之感，她便在山间采食灵芝(“三秀”)，以求延年益寿。这些描述，写的虽是巫者寻找神灵时的思虑，表达的则正是世人共有的愿望和人生惆怅。诗人还特别妙于展示巫者迎神的心理：“怨公子兮怅忘归”，分明对神灵生出了哀怨；“君思我兮不得闲”，转眼却又怨意全消，反去为山鬼姑娘的不临辩解起来。“山中人兮芳杜若”，字面上与开头的“子慕予兮善窈窕”相仿，似还在自夸自赞，但放在此处，则又隐隐透露了不遇神灵的自怜和自惜。“君思我兮然疑作”，对山鬼不临既思念、又疑惑的，明明是巫者自己；但开口诉说之时，却又推说是神灵。这些诗句所展示的主人公心理，均表现得复杂而又微妙。到了此诗结尾一节，神灵的不临已成定局，诗中由此出现了哀婉啸叹的变徵之音。“靁填填兮雨冥冥”三句，将雷鸣猿啼、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展现了一幅极为凄凉的山林夜景。诗人在此处似乎运用了反衬手法：他愈是渲染雷鸣啼猿之夜声，便愈加见出山鬼所处山林的幽深和静寂。正是在这凄风苦雨的无边静寂中，诗人的收笔则是一句突然迸发的哀切呼告之语：“思公子兮徒离忧！”这是发自迎神女巫心头的痛切呼号——她开初曾那样喜悦地拈着花枝，乘着赤豹，沿着曲曲山隈走来；至此，却带着多少哀怨和愁思，在风雨中凄凄离去，终于隐没在一片雷鸣和猿啼声中。大抵古人“以哀音为美”，料想神灵必也喜好悲切的哀音。在祭祀中愈是表现出人生的哀思和悱恻，便愈能引得神灵的垂悯和呵护。九歌十国殇（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操吴戈兮被犀甲⑵，手执吴戈锐呵身披犀甲坚，⑴此诗是追悼阵亡士卒的挽诗。国殇：指为国捐躯的人。车错毂兮短兵接⑶。在车毂交错中与敌人开战。戴震《屈原赋注》：“殇之义二：男女未冠(男二十岁)笄旌蔽日兮敌若云⑷，旌旗蔽日呵敌寇蜂拥如云，(女十五岁)而死者，谓之殇；在外而死者，谓之殇。殇之矢交坠兮士争先。箭雨纷坠呵将士奋勇向前。言伤也。国殇，死国事，则所以别于二者之殇也。”凌余阵兮躐余行⑸，敌寇凌犯我军阵呵践踏队列，⑵操吴戈兮被(pī)犀甲：手里拿着吴国的戈，身上披着犀左骖殪兮右刃伤⑹。左骖倒毙呵右骖伤于刀剑。牛皮制作的甲。吴戈：吴国制造的戈，当时吴国的冶铁技霾两轮兮絷四马⑺，埋定车轮呵拉住战马，术较先进，吴戈因锋利而闻名。犀甲：犀牛皮制作的铠甲，援玉枹兮击鸣鼓⑻。拿过玉槌呵擂动鼓点。特别坚硬。天时怼兮威灵怒⑼，战气萧杀呵苍天含怒，⑶车错毂(gǔ)兮短兵接：敌我双方战车交错，彼此短兵相严杀尽兮弃原野⑽。被残杀的将士呵散弃荒原。接。毂：车轮的中心部分，有圆孔，可以插轴，这里泛指战车的轮轴。短兵：指刀剑一类的短兵器。出不入兮往不反⑾，既已出征呵就没想过要回返，⑷敌若云：敌兵众多如云。⑸凌：侵犯。躐(liè)：践踏。平原忽兮路超远⑿。家山邈远呵去路漫漫。行：行列。带长剑兮挟秦弓⒀，带上长剑呵操起秦弓，⑹左骖(cān)殪(yì)兮右刃伤：左边的骖马倒地而死，右首身离兮心不惩⒁。纵使首身异处呵无悔无怨。边的骖马被兵刃所伤。诚既勇兮又以武⒂，真是英勇无畏呵武艺超凡，⑺霾(mái)两轮兮絷(zhí)四马：战车的两个车轮陷进泥土终刚强兮不可凌⒃。你永远刚强呵不可凌犯。被埋住，四匹马也被绊住了。霾：通“埋”。身既死兮神以灵⒄，既已身死呵将成神显灵，⑻援玉枹(fú)兮击鸣鼓：手持镶嵌着玉的鼓槌，击打着声[2]魂魄毅兮为鬼雄⒅。你是鬼中的英雄呵魂魄毅然。音响亮的战鼓。先秦作战，主将击鼓督战，以旗鼓指挥进退。⑼天时怼兮威灵怒：天地一片昏暗，连威严的神第6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灵都发起怒来。天怨神怒。天时：上天际会，这里指上天。天时怼(duì)：指上天都怨恨。怼：怨恨。威灵：威严的神灵。⑽严杀尽兮弃原野：在严酷的厮杀中战士们全都死去，他们的尸骨都丢弃在旷野上。严杀：严酷的厮杀。一说严壮，指士兵。尽：皆，全都。⑾反：通“返”。⑿忽：不分明。超远：遥远无尽头。⒀秦弓：指良弓。战国时，秦地木材质地坚实，制造的弓射程远。首身离：身首异处。⒁心不惩：壮心不改，勇气不减。惩：终止。⒂以：且，连词。武：威武。⒃凌：侵犯。⒄神：精神。⒅鬼雄：战死了，魂魄不死，即使做了死鬼，也要成为鬼中的豪杰。（二）【赏析】“九歌”，原为传说中一种远古歌曲的名称。《九歌》是一组祭歌，共11篇。《楚辞·九歌》是屈原据民间祭神乐歌的再创作。“殇”，指未成年而死，也指死难的人。“国殇”即是为国捐躯的战士。此诗即是取民间“九歌”之祭奠之意，以哀悼死难的爱国将士，追悼和礼赞为国捐躯的楚国将士的亡灵。这首诗歌是祭祀保卫国土战死的将士的祭歌，歌颂了将士的英雄气概和壮烈的精神，对雪洗国耻寄予热望，抒发了作者热爱祖国的高尚感情。乐歌分为两节，先是描写在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中，楚国将士奋死抗敌的壮烈场面，继而颂悼他们为国捐躯的高尚志节。由第一节“旌蔽日兮敌若云”一句可知，这是一场敌众我寡的殊死战斗。当敌人来势汹汹，冲乱楚军的战阵，欲长驱直入时，楚军将士仍个个奋勇争先。但见战阵中有一辆主战车冲出，这辆原有四匹马拉的大车，虽左外侧的骖马已中箭倒毙，右外侧的骖马也被砍伤，但他的主人，楚军统帅仍毫无惧色，他将战车的两个轮子埋进土里，笼住马缰，反而举槌擂响了进军的战鼓。一时战气萧杀，引得苍天也跟着威怒起来。待杀气散尽，战场上只留下一具具尸体，静卧荒野。作者描写场面、渲染气氛的本领是十分高强的。不过十句，已将一场殊死恶战，状写得栩栩如生，极富感染力。底下，则以饱含情感的笔触，讴歌死难将士。有感于他们自披上战甲一日起，便不再想全身而返，此一刻他们紧握兵器，安详地，心无怨悔地躺在那里，他简直不能抑止自己的情绪奔进。他对这些将士满怀敬爱，正如他常用美人香草指代美好的人事一样，在诗篇中，他也同样用一切美好的事物，来修饰笔下的人物。这批神勇的将士，操的是吴地出产的以锋利闻名的戈、秦地出产的以强劲闻名的弓，披的是犀牛皮制的盔甲，拿的是有玉嵌饰的鼓槌，他们生是人杰，死为鬼雄，气贯长虹。英名永存。依现存史料尚不能指实这次战争发生的具体时地，敌对一方为谁。但当日楚国始终面临七国中实力最强的秦国的威胁，自怀王当政以来，楚国与强秦有过数次较大规模的战争，并且大多数是楚国抵御秦军入侵的卫国战争。从这一基本史实出发，说此篇是写楚军抗击强秦入侵，大概没有问题。而在这种抒写中，作者那热爱家国的炽烈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楚国灭亡后，楚地流传过这样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屈原此作在颂悼阵亡将士的同时，也隐隐表达了对洗雪国耻的渴望，对正义事业必胜的信念，从此意义上说，他的思想是与楚国广大人民息息相通的。作为中华民族贡献给人类的第一位伟大诗人，他所写的决不仅仅是个人的些许悲欢，那受诬陷被排挤，乃至流亡沅湘的坎壈遭际；他奉献给人的是那颗热烈得近乎偏执的爱国之心。他是楚国人民的喉管，他所写的《国殇》，包括其他一系列作品，道出了楚国人民热爱家国的心声。第7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此篇在艺术表现上与作者其他作品有些区别，乃至与《九歌》中其他乐歌也不尽一致。它不是一篇想像奇特、辞采瑰丽的华章，然其“通篇直赋其事”(戴震《屈原赋注》)，挟深挚炽烈的情感，以促迫的节奏、开张扬厉的抒写，传达出了与所反映的人事相一致的凛然亢直之美，一种阳刚之美，在楚辞体作品中独树一帜，读罢实在让人有气壮神旺之感。九歌十一礼魂（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成礼兮会鼓①，祭祀礼已完毕紧紧敲起大鼓，①成礼：指祭祀之礼完毕。会鼓：急疾击鼓，鼓点密集。传芭兮代舞②，传递手中花更相交替而舞，②芭(pā趴)：通“葩”，花。代：交互，更替。姱女倡兮容与③。姣美的女子唱得从容自如。③姱(kuā夸)：美好。倡：同“唱”。容与：舒缓。春兰兮秋菊，春天供以兰秋天又供以菊，[1]][长无绝兮终古。长此以往不断绝直到终古。（二）【赏析】《九歌》共十篇，《礼魂》为是通用于前面十篇祭祀各神之后的送神曲。由于送的不只是神还包括人鬼，所以称礼魂而不称礼神。送神，在古代的祭祀中，是仪式的最后环节，也是最庄重的祭祀礼仪。礼魂，由美丽的女巫领唱，男女青年随歌起舞，还要传花伴歌伴舞。屈原记录了这个庄重的祭祀仪式，对此篇的理解，从题目到内容一直分歧较大。王逸《楚辞章句》云：“言祠祀九(十)神，皆先斋戒，成其礼敬，乃传歌作乐，急疾击鼓，以称神意也。”今人陈子展以为“这像是说《礼魂》是为祭祀十神成礼之后，又传歌作乐，以娱乐众神而作，不是为祭祀任何一神而作”(《楚辞解题》)。明汪瑗《楚辞集解》、清张诗《屈子贯》则宣称此篇是“前十篇之乱辞也”。清王夫之《楚辞通释》又认为：“此章乃前十祀之所通用，而言终古无绝，则送神之曲也。”清吴世尚《楚辞疏》、王邦采《九歌笺略》、王闿运《楚辞释》也持同样的观点，目前学术界一般认同此说。而姜亮夫《屈赋校注》又解“礼”为祀，解“魂”为“气之神也，即神灵之本名，故以之概九(十)神也”，“九祀既闭，合诸巫而乐舞，盖乐中之合奏也，……以总告诸神灵之前”。其说可从。诗篇以简洁的文字生动描绘出一个热烈而隆重的大合乐送神场面。一开始，先点出是“成礼”，使它和《九歌》各篇发生了联系。祀礼完成后，于是响起密集的鼓点，于是一边把花朵互相传递，一边更番交替地跳起舞。美貌女郎唱起歌，歌声舒徐和缓，从容不迫。这正是一个祭众神已毕时简短而又热烈的娱神场面。而春天供以兰，秋天供以菊，人们多么希望美好的生活能月月如此，岁岁如此。于是，大家从春供到秋，以时令之花把美好的愿望总告于众神灵，并许以长此不绝以至终古的供奉之愿，表达人们敬神事神的虔诚之心。在“成礼”的鼓声中，读者仿佛看到《东皇太一》中“扬枹兮拊鼓”、《东君》中“縆瑟兮交鼓”、《国殇》中“援玉枹兮击鸣鼓”诸种或庄肃或雍容或悲壮的场面。而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的传花轮舞，读者无疑又会联想起《东皇太一》中“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云中君》中“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东君》中“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那流芬溢彩的神巫之舞。“姱女”的歌唱情景，自然也有《东皇太一》中“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少司命》中“临风怳兮浩歌”的叠影；而那“容与”之态，风神卓绝，不也宛然可见《湘君》、《湘夫人》中“聊逍遥兮容与”的湘水配偶神的身姿吗？“长无绝”的“春兰与秋菊”，则是对绿色植物所象征的生命力的讴歌。“蕙肴”、“兰藉”、“桂酒”、“椒浆”、“兰汤”、“桂舟”、“薜荔柏(箔)”、“蕙绸”、“荪桡”、“兰旌”、“桂櫂”、“兰枻”、“荷盖”、“荪壁”、“紫坛”、“桂栋”、“兰橑”、“辛夷楣”、“药房”、“蕙第7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櫋”、“荷衣”、“蕙带”、“辛夷车”、“桂旗”、“杜若”、“芙蓉”、“白薠”、“苹”、“茝”、“石兰”、“杜蘅”、“疏麻”、“瑶华”、“麋芜”、“女萝”、“幽篁”、“松柏”，《九歌》中神灵的生活物品与生活环境充满各种芳美植物的郁郁生气，突出表现了对美好事物的憧憬和对生生不息的生命的礼赞。从这个意义上说，“春兰与秋菊，长无绝兮终古”正可以作为《九歌》祀神祈福的主旋律。此诗在《九歌》在最短，几乎接近诗里的“风”诗，但廖廖数语，却把一个盛大集会的场面描写得如此激越和恢宏。随着激烈的鼓点和舞步，传递香草做着游戏上神灵快乐（这就达到了祁神许愿的目的）。诗末“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两句，完成了组诗的整体布局；用香草美人喻清平世界；用香草美人作为贯穿组诗各篇（除《国殇》）的联结线。这个香草即是总谱的五线谱（形式）又是总谱上的各个音符（内容），这种宏观构思是前无古人的。通过送神，展现了诗人矢志不渝的报国决心。具体时地，敌对一方为谁。但当日楚国始终面临七国中实力最强的秦国的威胁，自怀王当政以来，楚国与强秦有过数次较大规模的战争，并且大多数是楚国抵御秦军入侵的卫国战争。从这一基本史实出发，说此篇是写楚军抗击强秦入侵，大概没有问题。而在这种抒写中，作者那热爱家国的炽烈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楚国灭亡后，楚地流传过这样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屈原此作在颂悼阵亡将士的同时，也隐隐表达了对洗雪国耻的渴望，对正义事业必胜的信念，从此意义上说，他的思想是与楚国广大人民息息相通的。作为中华民族贡献给人类的第一位伟大诗人，他所写的决不仅仅是个人的些许悲欢，那受诬陷被排挤，乃至流亡沅湘的坎壈遭际；他奉献给人的是那颗热烈得近乎偏执的爱国之心。他是楚国人民的喉管，他所写的《国殇》，包括其他一系列作品，道出了楚国人民热爱家国的心声。此篇在艺术表现上与作者其他作品有些区别，乃至与《九歌》中其他乐歌也不尽一致。它不是一篇想像奇特、辞采瑰丽的华章，然其“通篇直赋其事”(戴震《屈原赋注》)，挟深挚炽烈的情感，以促迫的节奏、开张扬厉的抒写，传达出了与所反映的人事相一致的凛然亢直之美，一种阳刚之美，在楚辞体作品中独树一帜，读罢实在让人有气壮神旺之感。此诗在《九歌》在最短，几乎接近诗里的“风”诗，但廖廖数语，却把一个盛大集会的场面描写得如此激越和恢宏。随着激烈的鼓点和舞步，传递香草做着游戏上神灵快乐（这就达到了祁神许愿的目的）。诗末“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两句，完成了组诗的整体布局；用香草美人喻清平世界；用香草美人作为贯穿组诗各篇（除《国殇》）的联结线。这个香草即是总谱的五线谱（形式）又是总谱上的各个音符（内容），这种宏观构思是前无古[人的。通过送神，展现了诗人矢志不渝的报国决心。《天问》（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曰：遂古之初1，请问远古开始之时，1.遂:通"邃"。遂古,太古。初:始。谁传道之2？谁将此态流传导引？2.道:通"导",传道,流转导引。上下未形3，天地尚未成形之前，3.上下:天地。形:成形。何由考之4？又从哪里得以产生？4.考:成。一说考察。冥昭瞢闇5，明暗不分浑沌一片，5.冥昭:晦明,黑暗与光亮。瞢(meng2萌)闇:谓昼夜未分,混谁能极之6？谁能探究根本原因？沌不明的样。冯翼惟像7，迷迷濛濛这种现象，6.极:究极,从根本上去了解、说明。何以识之？怎么识别将它认清？7.冯(ping2凭)翼:浑沌貌,空蒙貌。明明闇闇8，白天光明夜晚黑暗，8.明明闇闇:指昼夜晦明。第7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惟时何为9？究竟它是为何而然？9.时:是,此。为:谓。阴阳三合10，阴阳参合而生宇宙，10.三:读为"参"。三合,参合。何本何化11？哪是本体哪是演变？11.本:宇宙的本体。化:宇宙的变化。圜则九重12，天的体制传为九重。12.圜:同"圆",指天。则:体制。孰营度之13？有谁曾去环绕量度？13.营度:环而量度。惟兹何功14，这是多么大的工程。14.功:同"工",工程。孰初作之？是谁开始把它建筑？斡维焉系15，天体轴绳系在哪里？15.斡(guan3管):指天体旋转的轴。维:系物的大绳。天极焉加16？天极不动设在哪里？16.天极:即北辰,北极。八柱何当17，八柱撑天对着何方？17.八柱:支撑天的八座山。何当:对着哪儿。当,对。18.亏:东南何亏18？东南为何缺损不齐？缺损。19.九天:此指天的中央和八方(从一个平面上而言)。际:边。九天之际19，平面上的九天边际，20.放:至。属:连属。安放安属20？抵达何处联属何方？21.隅:角落。隈:弯曲。隅隈多有21，边边相交隅角很多，谁知其数？又有谁能知其数量？22.沓:交会。天何所沓22？天在哪里与地交会？十二焉分？黄道怎样十二等分？日月安属？日月天体如何连属？列星安陈？众星在天如何置陈？23.汤谷:即旸谷,日出的地方。24.次:住宿。蒙:水名。汜(si4四):水边。出自汤谷23，太阳是从旸谷出来。次于蒙氾24。止宿则在蒙汜之地。自明及晦，打从天亮直到天黑，所行几里？所走之路究竟几里？25.夜光:指月亮。26.育:生。夜光何德25，月亮有着什么德行，27.厥:其,指夜光。利:借为"黧(li2梨)",黑色。指月中黑影。死则又育26？竟能死了又再重生？28.顾菟:即"顾兔",传说中月中之兔。闻一多《古典新义》谓厥利维何27，月中黑点那是何物，即蟾蜍之异名。而顾菟在腹28？是否兔子腹中藏身？29.女岐:当为月神常仪。王逸注但称其为"神女"。合:匹配。30.伯强:神名,疑为北海之神禺强。王逸注则谓之为"大厉疫女歧无合29，神女女岐没有配偶，鬼"。夫焉取九子？为何能够产下九子？31.惠气:祥瑞惠和之气。伯强何处30？伯强之神居于何处？32.阖(he2合):关闭。惠气安在31？天地瑞气又在哪里？33.角宿(xiu4绣):星宿名。二十八宿之一,东方苍龙七宿的第一宿,有星两颗,属室女座。何阖而晦32？天门关闭为何天黑？34.曜灵:太阳。何开而明？天门开启为何天亮？35.汩(gu3古):治理。鸿:即"洪",指洪水。角宿未旦33，东方角宿还没放光，36.师:众人。尚:上,推举。曜灵安藏34？太阳又在哪里匿藏？37.佥:皆,都。38.课:试。不任汩鸿35，鲧既不能胜任治水。师何以尚之36？众人为何将他推举？39.鸱(chi1痴):猫头鹰。佥曰“何忧”37，都说没有什么担忧，40.鮌(gun3滚):即鲧。听:当读为"圣",圣德。此句与前句上何不课而行之38？为何不让试着做去？下倒装,言鮌有何圣德,而鸱龟之属,或曳或衔,佐其治水。41.顺欲:疑为"川"、"谷"两字的形衍。鸱龟曳衔39，鸱龟相助或曳或衔，42.刑:施刑。43.永遏:长久囚系。鮌何听焉40？鲧有什么神圣德行？44.施:舍,通作"弛"。顺欲成功41，治理川谷也见功劳，45.愎:一作"腹",似为后字之误。腹鲧,从父亲鲧的肚子里生帝何刑焉42？尧帝为何对他施刑？出来。永遏在羽山43，将鲧长久禁闭羽山。46.纂:同"缵",继承。绪:事业。夫何三年不施44？为何三年还不放他？47.考:禹之父鲧已死,故称考。第7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伯禹愎鲧45，大禹从鲧腹中生出，48.续初继业:指继承父亲的事业。夫何以变化？治水方法怎样变化？纂就前绪46，接手先人未竟事业，49.泉:渊。50.窴(tian2填):同"填"。遂成考功47。终使父亲遗志成功。51.九则:以土地的美恶九等定则。何续初继业48，为何继承前任遗绪，52.坟:分。而厥谋不同？他的谋略却不相同？53.应龙:有翼的龙。据说夏禹治水时,有应龙以尾画地,泄导洪泉极深49，洪水如渊深不见底。水流,水泉即流通。此句与下旬原作"河海应龙,何尽何历",何以窴之50？怎样才能将它填塞？从一本改。按:此处疑有夺误或错简。因《天问》韵例皆以四地方九则51，天下土地肥瘠九等，句为则,全篇无例外,独此二句与下文"焉有"二句不入韵。何以坟之52？怎样才能划分明白？54.营:惑乱。55.康回；水神共工名。共工与颛项争为帝,怒而触不周山,河海应龙53？应龙如何以尾画地？天柱折,地维绝,因此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冯怒:盛怒,大何尽何历？河海如何流通顺利？怒。鲧何所营54？鲧是什么使他意乱？56.墬:"地"的古字。禹何所成？禹是什么使他事成？57.错:同"措",置。58.洿(wu1乌):挖水池。康回冯怒55，水神共工勃然大怒，墬何故以东南倾56？东南大地为何侧倾？九州安错57？九州大地如何安置？川谷何洿58？河流山谷怎样疏浚？东流不溢，东流之水总不满溢，59.修:长。孰知其故？谁知这是什么原因？东西南北，东西南北四方土地。其修孰多59？哪边更长哪边更多？南北顺椭60，南北顺量比较狭长，60.椭:此指狭长。其衍几何61？长出地方又有几何？61.衍:余,余数。崑崙县圃62，昆仑山上玄圃仙境，62.县(xuan2悬)圃:传说中神仙所居之地,在昆仑山上。其尻安在63？它的尾部又在哪里？63.尻:尾。增城九重64，山中还有增城九重，64.增城: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地名。《淮南子·蟹形训》:"据其高几里？它的高度又有几里？昆仑墟以至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四方之门65，昆仑山的四面门户，六寸。"其谁从焉？什么人物由此出入？65.四方之门:谓昆仑之门。西北辟启，西北两面大门敞开，何气通焉？什么气息通过此处？66.烛龙:传说中的神龙。人面蛇身,能把日光照不到的地方照日安不到，太阳光辉哪儿不到？亮。烛龙何照66？烛龙又能照耀何方？羲和之未扬67，羲和还没御日出行，67.羲和:神话传说中御车载日的神。扬:指扬鞭东行。若华何光68？若木之花为何放光？68.若华:若木的花。若木,神话传说中的树。何所冬暖69？什么地方冬日长暖？69.所:处。何所夏寒？什么地方夏日长寒？70.虬龙:传说中的一种龙,无角。此处当从朱熹《楚辞集注》焉有石林？哪儿又有岩石成林？作"龙划",与下旬叶韵。何兽能言？什么野兽会发人言？71.负:借为"娘",即"妇"。游:游牝,指与熊交媾,鲧有化为黄焉有虬龙70，哪儿有着独角虬龙，熊人于羽渊之说,疑此为鲧生禹说一事之分化。负熊以游71？以熊为妇游牝从容？72.雄虺(hui3毁):传说中的大毒蛇。《楚辞·招魂》:"雄虺雄虺九首72，雄的虺蛇九个头颅，九首,往来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鯈忽焉在73？来去迅捷生在何处？73.儵(shu1舒)忽:倏忽,叠韵连绵词,疾急的样子。何所不死？不死之国哪里可找？74.长人:此指长寿之人。守:操持,指长寿之人所持养生之术。第7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长人何守74？长寿之人持何神术？75.靡蓱(ping2萍):蔓延而生的萍草。靡,曼。蓱,水中浮萍。靡蓱九衢75，萍草蔓延根茎盘错，衢:"欋"之借字,树根盘错,此指水草根叶纠缠。枲华安居76？枲麻长在哪儿开花？76.枲(xi1喜):麻的别名。华:即"花"。一蛇吞象，一条长蛇吞下大象，厥大何如？它的身子又有多大？77.黑水、玄趾、三危:皆西南地名。玄趾,即交趾,玄交形近黑水、玄趾，黑水之地玄趾之民，而误。三危安在77？还有三危都在哪里？延年不死，延年益寿得以不死，78.鲮鱼:传说中的一种怪鱼,即《山海经》中所说的陵鱼,人寿何所止？生命久长几时终止？面人手鱼身,见则风涛起。79.鬿(qi2祈):义同"魁"。堆:即鸥,雀也。魉堆,即大雀。《山鲮鱼何所78？奇形鲮鱼生于何方？海经》说它状如鸡而白首,鼠足,食人。鬿堆焉处79？怪鸟魁堆长在哪里？80.羿(yi4翼):尧时人,善射。彃(bi4必):与射同义。羿焉彃日80？后羿怎样射下九日？81.乌:乌鸦,指日中之金乌,也是日的代称。解羽:羽毛脱落。乌焉解羽81？日中之乌如何解体？此谓羿射九日之事。82.献功:圣功。《尔雅·释言》:"献,圣也。"禹之力献功82，大禹尽力成其圣功，83.降省(xing3醒):降临省视。降省下土四方83。降临省视天下四方。84.嵞:同"涂"。涂山,古国名。禹娶涂山之女,生启。焉得彼嵞山女84，哪儿得来涂山之女，85.通:通婚。台桑:地名。而通之於台桑85？与她结合就在台桑？86.闵:同"悯",爱怜。妃:匹配,谓禹之配偶涂山之女。闵妃匹合86，爱涂山女与之匹配，87.厥身是继:指涂山氏怀了禹的儿子。厥身是继87。得到继嗣儿子出生。为88.嗜不:王叔师注谓二字当作"嗜欲",可从。嗜欲同味,指所胡为嗜不同味88，何嗜欲与人同味，好与众人一样。而快鼌饱89？求欢饱享一朝之情？89.鼌(zhao1招):朝。饱:当为"食"之误。朝食,是古代人关于男女交媾的隐语。启代益作后90，启代伯益作了国君，90.启:禹的儿子。益:伯益,禹的大臣。后:君。按:此句谓禹卒然离蠥91。终究还是遇上灾祸。死后益立为君,启与益争帝,终代益而立。何启惟忧92，为何启会遭此忧患，91.离:遭。蠥(nie4涅):忧,难。而能拘是达93？身受拘囚又能逃脱？92.惟:读如"罹"。惟忧,犹罹忧,遭难。93.能:乃。拘:谓启为益所拘。拘,囚禁。达:通利,指启在囚皆归射鞠94，都是勤谨鞠躬尽瘁，禁中脱身。而无害厥躬95。没有损害他们自身。94.射鞠:当作"鞠躬",意为敬谨。射,系"躬"之误。何后益作革96，为何伯益福祚终结，95.害:恶。无害厥躬,言其身无恶。而禹播降97？禹的后嗣繁荣昌盛？96.作:读如"祚",福祚。革:革除。97.播:读如"藩",藩衍,指后嗣而言。降:大。启棘宾商98，夏启做梦上天作客，98.棘:朱熹《楚辞集注》谓当作"梦"。商:朱熹《楚辞集注》九辨九歌。得到九辩九歌乐曲。谓当作"天"。启棘宾商,即启梦见上天做了天帝的客人。何勤子屠母99，为何贤子竟伤母命，99.勤:笃厚。勤子,犹贤子。屠母:传说启破母腹而生,故云。而死分竟地100？使她支解满地尸骨？100.死:同"屍"(今简为"尸")。竟地:遍地,满地。101.帝:指帝尧。夷羿:诸侯名,擅长射箭。帝降夷羿101，帝尧派遣夷羿降临，102.革:革除。孽:忧。革孽夏民,革除夏民的忧患。革孽夏民102。消除忧患安慰夏民。103.胡:何。河伯:黄河水神。胡射夫河伯103，为何箭射那个河伯，104.雒嫔:有洛氏之女,河伯妻。而妻彼雒嫔104？夺取他的妻子洛嫔？105.冯:持。珧:宝弓。决:用象骨做成的套在大拇指上钩弦发冯珧利决105，持着宝弓套着扳指，箭的工具。封豨是射106。把那巨大野猪射死。106.封狶:大野猪。何献蒸肉之膏107，为何献上蒸祭肥肉，107.蒸肉:祭祀之肉。蒸,蒸祭。膏:肥美之肉。而后帝不若108？天帝心中并不舒适？108.后帝:指天帝。若:顺。不若,心中不顺畅。109.浞(zhuo2濯):寒浞,羿之臣。纯狐氏,羿妻。浞娶纯狐109，寒浞要娶纯狐氏女，110.眩妻:即纯狐氏之女名,羿之妻。王逸注谓眩妻乃眩惑其眩妻爰谋110。羿妻合伙把羿谋杀。妻,非。何羿之射革111，为何羿能射穿皮革，111.射革:传说羿能射穿七层皮革。而交吞揆之112？其妻与浞能消灭他？112.而:通"耐",耐古音同"能",此处即借为能。吞揆:吞灭。第7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113.阻穷:喻困厄于穷苦不毛之地,指鮌被困羽山三年之事。阻穷西征113，西行之路遇阻受困，114.黄熊:指鮌死后化为黄熊之事。《左传·昭公七年》:"岩何越焉？山岩重重怎么越过？昔尧殛鮌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或谓熊当作"化为黄熊114，鲧的身子化为黄熊，能",即三足鳖。巫何活焉？巫师如何使他复活？115.咸:皆。秬(ju4巨)黍:黑黍。咸播秬黍115，地上都已播种黑黍，116.莆雚(guan4灌):芦苇一类的植物。莆雚是营116。芦苇水滩也已经营。117.并投:一起被放逐,指鮌与共工、驩兜、三苗三凶一起被何由并投117，为何遭逐同于四凶，放逐。而鲧疾修盈118？难道鲧真恶贯满盈？118.疾:恶。修盈:指罪恶之多。119.蜺:同"霓",虹的一种,也称副虹,色较淡。婴茀(fu2拂):白蜺婴茀119，白虹披身作为衣饰，妇女首饰。胡为此堂120？为何常仪这么堂皇？120.堂:堂皇,盛美。安得夫良药，哪儿得到不死之药，121.不:上据文例当补一"而"字。此句王逸注云:"言崔文子学不能固臧121？却又不能长久保藏？仙于王子侨,子侨化为白蜺,……持药与崔文子,崔文子惊怪引戈击蜺,中之,因堕其药。俯而视之,王之侨之尸也。"其说天式从横122，天的法式有纵有横，似难以征信。阳离爰死123。阳气离散就会死亡。122.式:法式。纵横:犹经纬。大鸟何鸣124，大鸟金乌多么肥壮，123.阳离:经纬天式之阳气离绝。爰:乃。夫焉丧厥体？为何竟会体解命丧？124.大鸟:日中金乌。鸣:当为"鸿(去三点水)"之误,指日乌之肥大。蓱号起雨125，雨师屏翳号呼下雨，125.蓱:即蓱翳,多作屏翳。古代传说中的雨师名。号:呼。何以兴之？他怎样使雨势兴盛？126.撰:柔顺。协:合,与"撰"义近。鹿:指风神,风神飞廉传说撰体胁鹿126，有着驯良柔顺体质，为鹿身。膺:承。何以膺之？鹿身风神如何响应？鼇戴山抃128，巨鳌背负神山舞动，128.鼇:海中大龟。抃(bian4变):拍手,此指舞动。王逸注引何以安之？神山怎样稳定不移？《列仙传》云:"有巨灵之鼇,背负蓬莱之山而扦舞,戏沧海之释舟陵行129，舍弃舟船行走陆地，中。"何之迁之？龙伯巨人怎样迁徙？129.释:舍弃。陵行:在陆地上行走。130.浇:寒浞的儿子,相传其力极大。惟浇在户130，想那浇在家居之时，131.嫂:浇的嫂子,即女歧。何求于嫂131？对他嫂嫂有何要求？132.少康:夏朝国君相的儿子,寒浞使浇杀相,少康逃奔有虞,何少康逐犬132，为何少康驱赶猎犬，虞妻以二女。后来少康打猎放狗追逐野兽,遂袭杀浇。而颠陨厥首133？遇浇就能将他斩首？133.颠陨:掉下。厥首:其头,指浇的头。134.女歧:即女艾,也作汝艾。《左传·哀公元年》:"昔有过女歧缝裳134，女艾借着缝补衣服，浇…灭夏后相。…(少康)有田一成,有众一旅,…以收夏众,…而馆同爰止135。与浇同住一个房间。使女艾谍浇,…遂灭过、戈,复禹之绩。"何颠易厥首136，为何少康取浇首级，135.止:止宿。而亲以逢殆137？浇虽力大仍然遇难？136.颠易:砍断。137.殆:危险。138.汤:为"康"字之误,指少康事。易:治。旅:众。汤谋易旅138，少康策划整顿部下，139.斟寻:古国名。《竹书纪年》:"帝相二十七年,浇伐斟寻,何以厚之？他是如何厚待众人？大战于潍,覆其舟,灭之。"覆舟斟寻139，讨伐斟寻倾覆其船，何道取之？他用什么方法取胜？141.桀:夏代最末一位国君,是历史上著名的昏暴之君。蒙山:古国名。桀伐蒙山141，夏桀出兵讨伐蒙山，142.妹嬉:通作"妹(mo4莫)喜",桀宠爱的女子,伐蒙山所得。何所得焉？所得之物又是什么？肆:放荡。妹嬉何肆142，妹喜怎样恣肆淫虐？143.殛(ji2极):诛罚。汤何殛焉143？商汤怎样将桀诛杀？144.闵:同"悯",爱,此指孝。舜闵在家144，舜在家里非常仁孝，145.鱞(guan1官):同"鳏"。父何以鱞145？父亲为何让他独身？146.姚:舜的姓氏,这里指舜父瞽叟。尧不姚告146，尧不告诉舜父瞽瞍，147.二女:指尧二女娥皇、女英,她们是舜的妃子。二女何亲147？二妃如何与舜成亲？148.萌:萌芽。第7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厥萌在初148，起初刚有淫奢萌芽，149.亿:借为"臆",预料,测度。何所亿焉149？怎么就能预料结局？150.璜:玉石。十成:十重。璜台十成150，纣王建造十层玉台，151.极:至。谁所极焉151？谁使他到如此地步？152.道:道理。尚:尊崇。登立为帝，承受天命登位称帝，153.女娲:神话传说中上古女帝王。人头蛇身,一天之中能变孰道尚之152？什么道理受人敬仰？化七十种样子。女娲有体153，女娲有着特殊形体，154.制匠:制作。孰制匠之154？是谁将她造成这样？155.服:善事。舜服厥弟155，舜帝友爱他的弟弟，156.终然:最后,终于。终然为害156。弟弟还是对他加害。157.肆:放肆。犬体:一本作"犬豕"。何肆犬体157，为何放肆如同猪狗？而厥身不危败？其身并不危险失败？158.吴:南方的一个诸侯国。周的祖先古公亶父的长子太伯、吴获迄古158，吴国得以长久存在，次子仲雍为了让弟弟季历继位,就跑到南方,开创了吴国。迄南岳是止159。江南山川民众栖止。古:终古。孰期去斯160，谁能想到此中缘故，159.南岳:会稽山,此不必实指。得两男子161？全因得到两个男子？160.期:期望。去:为"夫"之误。161.两男子:指太伯、仲雍两贤人。缘鹄饰玉162，饰鹄饰玉铜鼎调羹，162.缘鹄、饰玉:皆指鼎器之饰。后帝是飨163。美食拿来献飨君王。163.飨(xiang3响):拿酒食招待。何承谋夏桀，为何承用伊尹之谋，汤终以灭丧？能伐桀使他灭亡？164.帝:指成汤。帝乃降观164，商汤降临巡视四方，165.伊挚:汤贤臣,伊尹之名。下逢伊挚165。在外遇到贤臣伊尹。166.条:鸣条,地名。条放,被流放到鸣条。何条放致罚166，为何桀在鸣条受罚，167.黎服:黎民。说(yue4月):即"悦"。而黎服大说167？黎民百姓十分高兴？168.简狄:有娀氏女,帝嚳妃。台:坛。简狄在台168，简狄住在瑶台之上，169.嚳(ku4酷):上古帝王,高辛氏。喾何宜169？帝嚳怎会对她中意？170.玄鸟:燕子。传说简狄吞下玄鸟之卵而生商之始祖契。玄鸟致贻170，玄鸟高飞送来聘礼，171.女:指简狄。女何喜171，简狄为何那么欢喜？172.该、季:皆人名。商的两个祖先。该。即王亥。季。该父。该秉季德172，王亥秉承王季之德，秉:承。厥父是臧。受到他的父亲褒奖。173.弊:通"毙",死。有扈:当为"有易"之误,有易。古国名。胡终弊于有扈173，为何终遭有易之难，《山海经·大荒东经》:"(王亥)托于有易,河伯仆牛。有易杀牧夫牛羊？当他在此放牧牛羊？王亥,取仆牛。"174.干:盾牌。协:合。时:是,此。舞:指以干戚为道具的武舞,干协时舞174，王亥持盾跳起武舞，是古人表示英武雄壮的一种舞。何以怀之？为何就有女子爱他？175.平胁曼肤:体态丰腴的样子。平胁曼肤175，有易女子体态丰腴，176.肥:即妃,匹配。何以肥之176？为何王亥能够配她？177.竖:蔑称,小子。有扈牧竖177，有易国的放牧小子，178.击床:传说王亥被人袭击于床第之间。云何而逢？又在哪里撞破私情？击床先出178，凶器击床王亥已出，其命何从？如何得以保存性命？179.恒:王亥弟,季子。恒秉季德179，王恒秉承王季之德，180.朴牛:大牛。焉得夫朴牛180？哪里得到大牛满栏？181.营:营求。班禄:颁赐爵禄。何往营班禄181，为何去求有易赐禄，不但还来？却不能够安然回返？182.昏微:即上甲微,王亥的儿子。遵迹:遵顺先人的旧迹。昏微遵迹182，上甲微能追随祖迹，183.有狄:也即"有易"。"狄"、"易"古通。第7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有狄不宁183。有易国就不得安宁。184.繁鸟:众鸟。何繁鸟萃棘184，为何众鸟集于树丛，185.负子肆情:"负"疑即"媍"字。此似言上甲微有淫行,及于负子肆情185？他会与其子妇偷情？子妇。眩弟并淫186，弟弟昏乱共为淫虐，186.眩弟:昏乱的弟弟。危害厥兄。因此危害他的兄长。187.逢:隆盛。何变化以作诈，为何善变狡诈多端，後嗣而逢长187？他的后代反而盛昌？188.成汤:殷商的开国君主。成汤东巡188，成汤出巡东方之地，189.有莘(shen1深):古国名,在今河南陈留县。爰:乃。极:有莘爰极189。到达有莘氏的国土。到。何乞彼小臣190，为何求得小臣伊尹，190.乞:求。小臣:指伊尹,本为有莘国的媵臣。而吉妃是得191？还能再得妃子贤淑？191.吉妃:贤妃,指有莘氏的女儿。水滨之木，水边那株空桑木上，192.媵(ying4印):陪嫁。得彼小子。拾到那个小儿伊尹。夫何恶之，为何又会产生恶感，媵有莘之妇192？把他作为陪嫁礼品？汤出重泉193，汤从囚地重泉出来，193.重泉:桀囚禁汤的地方。夫何辠尤194？究竟他有什么大罪？194.辠:古"罪"字。辠尤,罪过。不胜心伐帝195，难忍耻辱起而伐桀，195.不胜心:心中不能忍耐。夫谁使挑之？是谁挑起这场是非？196.会鼌(zhao1朝):即朝会。争盟:当从一本作"请盟"。请,会鼌争盟196，诸侯前来朝会请盟，告。盟,誓。何践吾期197？为何都能守约如期？197.践吾期:如约守期。苍鸟群飞198，苍鹰威武成群高飞，198.苍鸟:苍鹰。孰使萃之？谁使它们聚在一起？199.到:当从一本作"列",整列。到击纣躬199，整顿队伍攻击商纣，200.叔旦:即周公旦,武王之弟,名旦。嘉:嘉许。按:武王始至叔旦不嘉200。周公姬旦却不同意。孟津,八百诸侯皆至,日:"纣可伐也。"白鱼跃入王舟,群臣皆何亲揆发201，为何亲自为武王谋，日:"休哉!"周公曰:"虽休勿休。"故有此问。足周之命以咨嗟202?奠定周朝又发叹息？201.揆:测度,指周公为武王谋。发:周武王之名。此二句据朱熹《楚辞集注》将"足"字下属。授殷天下，天将天下授予殷商，202.咨嗟:指管叔蔡叔传播流言谓周公谋反,周公因而叹息。其位安施？纣的王位如何施设？反成乃亡，成功之道违反则亡，其罪伊何？他的罪过又是什么？203.伐器:攻伐之器。此句指周武王东征四国事。争遣伐器203，诸侯踊跃拿起武器，204.并驱:并驾齐驱。击翼:击敌两翼。何以行之？武王如何动员他们？205.将:率领。并驱击翼204，军队并进击敌两翼，何以将之205？他又如何指挥大兵？206.昭:指周昭王。成:当为"盛"。昭后成游206，昭王盛治兵车出游，207.底:至。王逸注:"言昭王背成王之制而出游,南至于楚,南土爰底207。到达南方远地才止。楚人沉之,而遂不还也。"厥利惟何，最后得到什么好处，208.白雉:《初学记》引《竹书纪年》:"昭王十九年,天大噎,逢彼白雉208？难道只是遇见白雉？雉兔皆震,丧六师于汉。"此言昭王南游之利。所得不过逢迎雉兔,而终遭天噎,师丧身死。穆王巧挴209，穆王御马巧施鞭策，209.挴:读如"枚",枚即策,马鞭。夫何周流210？为何他要周游四方？210.周流:周游。环理天下211，他的足迹环绕天下，211.理:读为"履"。夫何索求？有些什么要求愿望？212.曳衒:即曳衔,《说文》:"衔,行且卖也。"指夫妻互相牵妖夫曳衒212，妖人夫妇牵引叫卖，引沿街叫卖。王逸注:"昔周幽王前世,有童谣日:‘檿(yan3,何号于市？为何他们呼号街市？山桑)弧箕服,实亡周国。’后有夫妇卖是器,以为妖怪,执而第7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周幽谁诛？幽王究竟杀的是谁？曳戮之于市也。"焉得夫褒姒213？哪里得来这个褒姒？213.褒姒:周幽王之后。214.反侧:反覆无常。天命反侧214，天命从来反覆无常，215.齐桓:齐桓公,春秋五霸之一,曾九合诸侯,朱熹谓其晚年何罚何佑？何者受惩何者得佑？"任竖刁、易牙,诸子相攻,死不得敛,虫流出尸,与见杀无异齐桓九会215，齐国桓公九合诸侯，"(《楚辞集注》)。卒然身杀。最终受困身死尸朽。216.王纣:商纣王,商的末代君主。彼王纣之躬216，那个殷商纣王自身，217.谗谄:谗佞小人。服:用。孰使乱惑？是谁使他狂暴昏乱？何恶辅弼，为何厌恶忠良辅佐，谗谄是服217？喜欢听信小人谗谄？218.比干:纣王之叔父。屡谏,纣怒,剖其心。比干何逆218，比干有何悖逆之处，219.抑沉:遭贬抑不受重用。而抑沉之219？为何对他贬抑打击？220.雷开:纣时奸臣。阿顺:阿谀媚顺。雷开何顺220，雷开惯于阿谀奉承，而赐封之？为何给他赏赐封地？221.圣人:指下文之梅伯、箕子。何圣人之一德221，为何圣人品德相同，222.卒:终。其:乃。方:方法。卒其异方222：处事方法最终相异？223.梅伯:纣之诸侯,因直言敢谏被纣所杀。醢(hai3海):剁梅伯受醢223，梅伯受刑剁成肉酱，成肉酱。箕子详狂224？箕子装疯消极避世。224.箕子:纣的臣子。详(yang2佯)狂:佯狂,装疯。详,"佯"之假借。稷维元子225，后稷原是嫡出长子，225.稷:后稷,名弃,帝嚳长子,周的始祖。元子:嫡妻生的大儿帝何竺之226？帝嚳为何毒害翻脸？子。投之於冰上，将他扔在寒冰之上，226.竺:通"毒","竺"、"毒"古通。鸟何燠之227？鸟儿为何覆翼送暖？227.燠(yu4玉):温暖。何冯弓挟矢228，为何长大仗弓持箭，228.冯(ping2凭):持。殊能将之229？善治农业怀有奇能？229.殊能:特殊的才能,指后稷的农业才能。将:持。既惊帝切激，出生既已惊动上帝，何逢长之？为何后嗣繁荣昌盛？230.伯昌:即周文王,为西伯,名昌。号衰:号令于衰世。伯昌号衰230，西伯姬昌号令衰世，231.秉:执。牧:一州之长。秉鞭作牧231。执鞭来作雍州牧伯。232.彻:治。岐:地名,即今陕西岐山县,周人建国于此。社:何令彻彼岐社232，为何武王令治周社，祭土地神的庙。命有殷国233？承受天命享有殷国？233.命有:承受天命而享有。234.迁:迁徙。藏:宝藏。就岐:来到岐地。迁藏就岐234，带着宝藏迁居岐山，235.惑妇:指妲己。何能依？如何能使百姓依从？236.讥:谏。殷有惑妇235，殷纣已受妲己迷惑，何所讥236？劝谏之言又有何用？237.受:纣之名。兹:读如"孳",即子的假借字。兹醢,指纣烹受赐兹醢237，纣王赐他儿子肉酱，文王子伯邑考并赐肉文王。西伯上告。西伯姬昌向天诉求。何亲就上帝罚，为何纣王亲受天罚，殷之命以不救？殷商命运仍难挽救？238.师望:妻太公吕望。曾为太师,故称。在肆:王夫之《楚辞师望在肆238，太公吕望人在肉店，通释》:"相传太公隐于屠肆,文王往问焉。"肆,店铺。昌何识？姬昌为何就能认识？239.后:君,当指周文王。鼓刀扬声，听到挥刀振动发声，后何喜239？文王为何那么欢喜？240.武发:周武王姬发。武发杀殷240，武王姬发诛纣灭商，241.载尸:载文王木主。集战:会战。何所悒？为何抑郁不能久忍？载尸集战241，抬着文王木主会战，第7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何所急？为何充满焦急之情？242.伯:当为"燔"之音讹,焚烧也。指纣自焚于火中。雉经:伯林雉经242，纣王烧柴上吊自焚，上吊。维其何故？这样去死究竟何故？243.感天抑墬(di4,即"地"字):指周武王载尸集战感天动地。何感天抑墬243，为何武王惊天动地，夫谁畏惧？假托神灵却怀畏惧？皇天集命，上帝既降天命于殷，244.受:纣之名。礼:理。惟何戒之？为何不再劝戒明白？受礼天下244，纣王既已统治天下，又使至代之？为何又被他人取代？245.挚:商汤时的贤臣伊尹。246.官:疑为"追"字之讹。初汤臣挚245，初把伊尹视作小臣，247.尊食:受到尊敬享受庙食。宗绪:宗庙。後兹承辅。后来用作辅政宰相。何卒官汤246，为何最终上追成汤，尊食宗绪247？受到尊敬宗庙配享？248.阖:吴王阖庐。梦:吴王寿梦,阖庐的祖父。生:王夫之《楚辞通释》:"生与‘姓’同,孙也。"勋阖、梦生248，阖庐有功寿梦之孙，249.散亡:指阖庐初不得立,流亡在外。少离散亡249。少年遭受离散之苦。250.壮:壮年。武厉:英武勇猛。何壮武历250，为何壮年奋厉勇武，251.流:行。严:"庄"之借字。能流厥严251？能使他的威严远布？252.彭铿:即彭祖,传说中寿命长达八百岁的人。斟雉:用野鸡作羹。彭铿斟雉252，彭祖烹调雉鸡之羹，253.帝:指帝尧。帝何飨253？为何帝尧喜欢品尝？254.永:长。受寿永多254，得享高寿年岁太多，夫何久长？为何竞有那么久长？255.共牧:共同治理。中央共牧255，大地中央共同治民，后何怒？列国君主为何发怒？蜂蛾微命，蜂蛾生命原本微贱，力何固？自卫力量为何牢固？256.惊女:此句与下句问伯夷、叔齐隐首阳山之事。刘峻《辨命论》云:"夷、齐毙淑媛之言。"注:"夷、齐采薇,有女子谓惊女采薇256，惊于女言不再采薇，之日:‘子义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因饿首阳,弃薇鹿何祐？白鹿为何庇佑夷齐？不食,白鹿乳之。"北至回水257，北行来到回水之地，257.回水:指首阳山下河曲之水。萃何喜258？一起饿死有何可喜？258.萃:聚集,指伯夷、叔齐两兄弟在一起。259.兄:指春秋时秦国君主秦景公。兄有噬犬259，哥哥有着善咬猛犬，260.弟:指秦景公之弟鍼。弟何欲260？弟弟又打什么主意？261.两:同"辆"。百辆,百辆马车。易之以百两261，一百辆车换一条狗，262.禄:爵禄,禄米。秦景公不肯给其弟鍼猛犬,鍼用百辆车去卒无禄262？最终不成反失禄米。换,秦景公仍然不肯,后鍼逃奔晋国,失去爵禄。263.薄暮:傍晚。薄暮雷电263，傍晚时分雷鸣电闪，264.厥严不奉:家国的庄严已不存在。厥,指代国家。归何忧？想要归去有何忧愁？厥严不奉264，国家庄严不复存在，帝何求？对着上帝有何祈求？265.荆勋作师:楚国的勋旧都殉国死于军中。作,当从一本作"徇",徇通"殉"。伏匿穴处，伏身藏匿洞穴之中，爰何云？还有什么事情要讲？荆勋作师265，楚国勋旧军中殉国，266.吴光:吴国公子光。争国:指吴公子光杀王僚争得吴国王夫何长？国势如何能够久长？位。267.久余是胜:指吴公子光夺取吴国王位之后,连年作战,屡悟过改更，悔悟过失改正错误，败楚师。余,我,指楚国。我又何言？我又有何言词可陈？268.闾:闾里。社:里社。古者二十五家为里,里各立社。吴光争国266，吴王阖庐与楚争国，269.子文:楚国令尹子文。此二句谓楚人斗伯比和■(左云右久余是胜267！我们久已被他战胜！耳旁)国的女子私通而生子文之事。第8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何环穿自闾社丘陵268,环绕穿越里社丘陵，爰出子文269？为何生出令尹子文？270.堵敖:楚国的贤者。271.试:一作"诫",当从之。上:君主。自予:犹自许。吾告堵敖270，我曾告诉贤者堵敖，以不长。楚国将衰不能久长。何试上自予271，为何自赞告诫君主，忠名弥彰？忠义之名欲更显扬？（二）【赏析】《天问》是屈原所作楚辞中的一篇“奇”文：说它奇，不仅由于艺术的表现形式不同于屈原的其他作品，更主要的是从作品的构思到作品所表现出来的作者思想的“奇”——奇绝的内容显示出作者惊人的艺术才华，表现出诗人非凡的学识和超卓的想像力！何谓“天问”？王逸《楚辞章句》说：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又据传屈原被逐，忧心愁惨，徬徨山泽，过楚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看到壁上有天地、山川、神灵、古代贤圣、怪物等故事，因而“呵壁问天”，这种说法虽有一定历史文献的记载及文物可作参考，但未必就是屈原写《天问》的真实起因。《天问》中，问天地、日月、山川、灵异之外，它所涉及的人事，大多有当时的现实意义。因此，屈原所提出的问题不会是仅仅根据庙堂壁画。而是有他主观上的选择并经他精心结撰的。从全文的先后次序来看，先天地自然后三代史实，而以楚国的贤君愚臣作为结尾，这里显著地表明了作者自己的思想动机与创作意图，因此，这篇包含着作者深层思想结晶的《天问》，不可能是他“呵壁问天”的即兴之作。《天问》是屈原思想学说的集粹，所问都是上古传说中不甚可解的怪事、大事，“天地万象之理，存亡兴废之端，贤凶善恶之报，神奇鬼怪之说”，他似乎是要求得一个解答，找出一个因果。而这些问题也都是春秋、战国以来的许多学人所探究的问题，在诸子百家的文章里，几乎都已讨论到。屈子的《天问》则以惝恍迷离的文句，用疑问的语气说出来以成此钜制，这就是屈子所以为诗人而不是“诸子”的缘由。而“天”字的意思，战国时代含义已颇广泛。大体说来，凡一切远于人、高于人、古于人，人所不能了解，不能施为的事与物，都可用“天”来统摄之。对物质界说，又有本始、本质、本原的意思。《易·系词》中说：“法象莫大乎天地。”《天问》的天，也颇有指一切法象的意味，与道家的“道”字，《易经》的“易”字，都是各家用以代表这些“法象”的名词，屈原为楚之宗室重臣，有丰富的学识和经历，以非凡才智作此奇文，颇有整齐百家、是正杂说之意，《天问》的光辉和价值也就很清楚地呈现于读者面前了！从全诗的结构及内容来看，全诗372句1553字，是一首以四字句为基本格式的长诗，对天文、地理、历史、哲学等许多方面提出了一百七十多个(一说一百五十多个)问题，这些问题有许多是在他那个时代尚未解决而他有怀疑的，也有明知故问的，对许多历史问题的提问，往往表现出作者的思想感情、政治见解和对历史的总结、褒贬；对自然所提的问题，表现的是作者对宇宙的探索精神，对传说的怀疑，从而也看出作者比同时代人进步的宇宙观、认识论。《天问》以新奇的艺术手法表现精深的内容，使之成为世界文库中绝无仅有的奇作。全诗总体看来大致可分两大部分。每部分中又可分为若干小节。从篇首至“曜灵安藏”，这部分屈子问的是天，宇宙生成是万事万物的先决，这便成了屈原问难之始，其中从“遂古之初”至“何以识之”问的是天体的情况，“明明闇闇”四句讲宇宙阴阳变化的现象。第二小节自“圜则九重”到“曜灵安藏”则是对日月星辰提问：它们何以不会坠落？太阳每日要走多少路，月亮何以有阴晴圆缺？以及有关日月的一些传说的疑问。从“不任汩鸿”起问的地事，从禹治水过渡到“九州安错……何气通焉”说的是古传说中关于地球的一些情况，而“日安不到”以下六句则就地球上所看到的日的现象发问。第三节从“焉有石林”到“乌焉解羽”一节多为二句一问，都是当时民间传说中的怪事。第8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以上《天问》的第一大部分，大体是就自然界的事物发问，并联想到与自然有关的一些神话与历史传说，文章富有变化，联想丰富而有情致，除少数可能有错简外(如“河海应龙”二句或为错简，或有失误)，不能以后人习惯的文章结构之法去看它，而认为是“与上下文不属”，杂乱而无章法。从“禹之力献功”起，对大量的神话故事和历史传说与史实提出了问题，这些各种各样的人事问题构成了《天问》的第二大部分。女岐、鲧、禹、共工、后羿、启、浞、简狄、后稷、伊尹……，屈子对这些传说中的事和人，一一提出了许多问题，在对这些人与神的传说的怀疑中，往往表现着诗人的情感、爱憎。尤其是关于鲧禹的传说，表现了作者极大的不平之情，他对鲧治水有大功而遭极刑深表同情，在他看来，鲧之死不是如儒家所认为的是治水失败之故，而是由于他为人正直而遭到了帝的疑忌，这种“问”，实际上表现了诗人对自己在政治斗争中所遭遇到的不平待遇的愤懑，《天问》的思想光辉就应当是这样来理解的。自“天命反侧”起则进一步涉及商周以后的历史故事和人物诸如舜、桀、汤、纣、比干、梅伯、文王、武王、师望、昭王、穆王、幽王、褒姒直到齐桓公、吴王阖庐、令尹子文……，屈原提出的好多问题，充分表现了作者对历史政治的正邪、善恶、成败、兴亡的看法，这些叙述可以看成是这位“博闻强志”的大诗人对历史的总结，比《离骚》更进一步、更直截了当地阐明了自己的政治主张，而对楚国政治现实的抨击，也是希望君主能举贤任能，接受历史教训，重新治理好国家的一种变幻了的表现手法。《天问》的艺术表现手法主要是以四字为句，以问的形式从一个问题联想到另一个问题。细细读去还是可以理清脉络，弄明主脑的。《天问》在语言运用上与屈赋的其他篇章不尽相同，通篇不用“兮”字，也没有“些”、“只”之类的语尾助词。句式以四言为主，间杂以三、五、六、七言。大致四句为一节，每节一韵，节奏、音韵自然协调。有一句一问、二句一问、三句一问、四句一问等多种形式。又用“何”、“胡”、“焉”、“几”、“谁”、“孰”、“安”等疑问词交替使用，富于变化，因而尽管通篇发问，读来却圆转活脱而不呆板，参差错落而有风致，所以前人评论说：“或长言，或短语，或错综，或对偶，或一事而累累反覆，或数事而熔成一片，其文或峭险，或澹宕，或佶倔，或流利，诸法备尽，可谓极文章之变态。”(俞樾《评点楚辞》引孙鑛语)这构成了《天问》独特的艺术风格，当然它表现的是屈原的学术思想，问的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因此在修辞手法上，自然没有像《离骚》、《九歌》、《九章》那样绮丽而富于浪漫色彩，但正如清贺裳《骚筏》所评“其词与意，虽不如诸篇之曲折变化，自然是宇宙间一种奇文”。《天问》问世之后，摹拟的作品为数不少。晋傅玄有《拟天问》，梁江淹有《遂古篇》，唐杨炯有《浑天问》、柳宗元有《天对》，明方孝孺有《杂问》、王廷相有《答天问》，清李雯也有《天问》……可见其对后世文学创作思想的深远影响。但摹拟之作大多既缺乏思想价值也缺乏文学价值。总之《天问》是中国文学史上极具特色而有很特殊意义的文学杰作，在中国文学史和世界文学史上都有它相当高的价值与地位。(姜亮夫姜昆武)《九章》《九章》包括9篇作品。依王逸《楚辞章句》的次序是：《惜诵》、《涉江》、《哀郢》、《抽思》、《怀沙》、《思美人》、《惜往日》、《桔颂》、《悲回风》。这9篇的作者，王逸都定为屈原。宋代洪兴祖则疑《思美人》、《惜往日》、《桔颂》、《悲回风》4篇非屈原作（《楚辞补注》）。明代许学夷也以《惜往日》、《悲回风》二篇非屈原口气，疑为唐勒、景差等人所作（《诗源辨体》）。清代顾成天则定《惜诵》、《惜往日》二篇为河、洛间人所作(《读骚别论》)。而近人还有说《哀郢》为庄辛所作的（钱穆第8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先秦诸子系年》）。但所有这些怀疑，多以文气为判定真伪的标准，尚无确凿有力的证据。关于《九章》名称的意思，王逸训“章”字为“著也，明也，言己所陈忠信之道甚著明也”，显系出于汉代经生陋说，不足为训；朱熹认为《九章》乃“后人辑之，得其九章，合为一卷”（《楚辞集注》），较为合理。至于辑录、题名者，或认为是刘向，或认为是淮南王幕府中的文学之士，尚无定论。关于《九章》各篇的写作时、地问题，王逸认为它们都是屈原流放于江南时所作；朱熹则认为“非必出于一时之言也”（《楚辞集注》）。细观《九章》各篇内容，朱说较符合作品实际。至于《九章》中各篇的具体写作时间及其排列次序，明代黄文焕，清代林云铭、蒋骥及现代楚辞学者各有考订，说法不一。从目前所能考见的证据来看,《九章》全都是屈原的作品。其各篇创作的时地大体是:《橘颂》写于怀王十四、五年受谗被疏时,地点在郢都。《惜诵》为怀王三十年,屈原谏武关之会,被贬汉北,离郢前夕的发愤抒情之作。《抽思》是屈原到汉北贬所后的一二年间所写的怀思郢都之作。顷襄王四年左右,屈原被迁逐到更为偏远的江南。在迁逐流放江南的十多年间,他写下了《思美人》、《悲回风》、《哀郢》、《涉江》等诗篇。最后,在沉汨罗前夕,屈原写了《怀沙》、《惜往日》。《九章》各篇的思想内容，因并非出于一时一地，所以应当分别看待。其中《惜诵》表现了诗人在政治上遭受打击后的愤懑心情，内容略与《离骚》前半篇相似。《涉江》似是自叙放逐江南的行迹，反映了诗人高洁的情操与黑暗混浊的现实生活的矛盾。《哀郢》一说作于庄□暴郢之后，一说作于白起破郢（前278）之后，抒写了诗人对破国亡家的哀思及对人民苦难的同情。《抽思》大概作于屈原被疏于汉北之时，抒发了诗人见疏于怀王之后的怫郁幽怨之情。《怀沙》为屈原自沉之前不久所作，一说为怀沙石沉江，一说为怀念长沙，其中着重叙写了诗人正道直行、不随世浮沉的节操以及准备以死来殉理想、殉信仰的决心。《思美人》反映了诗人思念其君而不能自达，但又不愿变心从俗的心情。《惜往日》有人认为是屈原的绝命词。概叙了诗人一生的政治遭遇，为因谗人破坏和国君昏庸使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而深感痛惜，也表示了必死的决心。《桔颂》一般认为是屈原早期的作品，通篇就桔的形象和特征作出拟人化的描写,可以看成是作者人格和个性的缩影。《悲回风》则流露了一种低徊缠绵的忧苦之情。《九章》各篇的艺术风格和成就，也不一律。其中《桔颂》一篇清新秀拔，别具一格，从辞赋的体裁上说，开了体物写志的先河。《哀郢》、《涉江》、《怀沙》三篇情景交融，诗味腴厚，在《楚辞》中允称上品。其写景之句如“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宛然如画。抒情语句如“楫齐扬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望长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恳挚缠绵,颇有回肠荡气之致。至于《惜往日》、《悲回风》二篇，艺术上较他篇略为逊色。九章一惜诵（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惜诵以致愍兮①，（一）怀着悼惜进谏表达忧悯之忱，①惜诵：惜，痛也。诵：论，犹进谏。致愍：发愤以抒情。发愤抒发我的一腔衷情。招致祸患。所非忠而言之兮②，如果我所说的不是出于忠诚，②所非：古代誓词的习惯用语。非：一本作“作”，指苍天以为正。可以指着苍天来为我作证。形近而误。③五帝：即五方神：东方太皞，南方炎帝，西令五帝以折中兮③，令五方之帝辨析刑书条文，方少昊，北方颛顼，中央黄帝。折中：中正公戒六神与向服④。告六宗之神对证控罪之词。平。俾山川以备御兮⑤，使山川之神备用陪审，④六神：说法不一。王逸谓即六宗之神，洪兴命咎繇使听直。命皋陶作法官裁决曲直。祖注引《孔丛子》谓六宗为四时、寒暑、日、月、星、水旱。第8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竭忠诚以事君兮，（二）竭尽忠诚以服务于国君，⑤俾：使。山川：指名山大川之神。备御：陪反离群而赘肬⑥。反而遭受摈弃被视为赘疣。侍，此谓陪审。忘儇媚以背众兮⑦，忘了儇薄谄媚而与众人相背，⑥赘肬（yóu）：肉瘤，多余的肉。蒋骥《山待明君其知之。等待着明君可能的知己之求。带阁注楚辞》：“如赘肉之无所用，而为人所憎也。”言与行其可迹兮，我的一言一行都有迹可寻，⑦忘：“亡”的误字，无。儇（xuān）媚：轻情与貌其不变。内情与外貌也难以改变。佻谄媚。背众：违背众人。故相臣莫若君兮，观察臣下没有比国君清楚的，所以证之不远。因为他的证验真切不远。吾谊先君而后身兮⑧，我的道义是先思君而后思己,⑧谊：同“义”。羌众人之所仇⑨。结果遭到众人的怨恨。⑨羌：楚地方言，发语词。仇：怨。一本“仇”专惟君而无他兮⑩，专心思君而没有其他杂念，下有“也”字。又众兆之所雠。（11）还是被众人视为仇人。⑩惟：思，想。（11）雠：同“仇”，指仇敌。一本“雠”下壹心而不豫兮，一心一意没有犹豫，有“也”字。羌不可保也。遂至不能明哲保身。疾亲君而无他兮，急切亲近国君没有其他念头，有招祸之道也！这又成了招惹祸患的缘因。思君其莫我忠兮，（三）思君没有谁比得上我的忠贞，忽忘身之贱贫。轻忽了忘却自身现已贱贫。事君而不贰兮，服务于国君决无二心，迷不知宠之门。但暗昧不知道取宠的门径。忠何罪以遇罚兮，忠心耿耿何以有罪受罚?（12）志：意料。亦非余心之所志。（12）这本不是我心中所认得清。（13）巅越：殒坠，跌跤。行不群以巅越兮，（13）行为不合流俗因而颠蹶，又众兆之所咍。（14）又惹众人的嘲笑讥讽。（14）咍（hāi）：楚地方言，讥笑。纷逢尤以离谤兮，纷纷不断地遭受责难诽谤，謇不可释！巧言加罪令人无法解释冤屈。情沉抑而不达兮，情绪低沉压抑不能上达，又蔽而莫之白。（15）又受人蒙蔽而无处表白陈述。（15）白：一本“白”下有“也”字。（16）郁邑：郁闷不快的样子。侘傺（chàch心郁邑余侘傺兮，（16）心中愁闷我失意徬徨，ì）：失意的样子。又莫察余之中情。又没有人察知我的胸中之情。固烦言不可结诒兮，纷烦的言语固然不能封寄，愿陈志而无路。愿意陈说心志却无路可寻。退静默而莫余知兮，退隐时静默无言没人知道，进号呼又奠吾闻。前进时号叫呼喊没人听见。申侘傺之烦惑兮，再加以失意的烦乱迷惑，（17）瞀（mào）：心绪烦乱。忳忳（tún）：中闷瞀之忳忳。（17）心中郁闷昏沉十分惘然。愁闷的样子。昔余梦登天兮，（四）过去我曾梦见上了天庭，（18）杭：通“航”，指渡船。魂中道而无杭（18）。我的灵魂行至半路无法前进。（19）厉神：大神，主杀罚，此指身附厉神的吾使厉神占之兮（19），我使主杀罚的厉神占梦，巫。第8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曰：“有志极而无旁（20）。”占词说:"你有中正之道而无偏（20）极：穷，至。旁：辅佐。颇之行"“终危独以离异兮？”"结果是危险独立遭遇异样?"曰：“君可思而不可恃。他说:"国君可思念而不可仰故众口其铄金兮，仗。（21）殆：危险。初若是而逢殆（21）。所以众口诋毁会把金子熔化，你只不过这样而遭到了祸殃。惩于羹者而吹齑兮，"受了滚汤的烫见凉菜要吹气，何不变此志也？你为什么不改变你的主意?（22）曩（nǎnɡ）：向，以往。欲释阶而登天兮，想找个梯子爬到天上去，犹有曩之态也（22）。这仍是旧的想法老的脾气。众骇遽以离心兮（23），"众人惊骇你的作为与你离心，（23）骇遽：惊骇遑遽。又何以为此伴也（24）？又怎样对待这些跋扈之人?（24）伴：侣。同极而异路兮，事君的目的相同方法却大异，又何以为此援也？又怎样应付这些跋扈之臣?晋申生之孝子兮（25），晋太子申生本来非常孝顺，（25）申生：春秋时晋献公之子。献公听信后父信谗而不好。父亲听信谗言就对他不喜欢。妻骊姬的谗言，逼死申生。行婞直而不豫兮（26），行为刚直而不能宽和，（26）婞（xìnɡ）直：刚直。鲧功用而不就。”鲧治水的功业就没法完满。"吾闻作忠以造怨兮（27），（五）我曾听说做忠臣要招来嫉怨，（27）作忠：为忠，尽忠心。造怨：结怨。忽谓之过言。心怀轻忽以为言过其实。九折臂而成医：《左传》：“三折肱知为良医。”九折臂而成医兮，九次手臂骨折自己也成良医，与此意相同，谓多次折臂，积累了医治的经验，吾至今而知其信然。我如今才知道确有此事。自己也就成医生了。矰弋机而在上兮，（28）他们把短箭装好对着天空，（28）矰、弋：均为系着丝绳的短箭。机：机罻罗张而在下。他们把网子张开对着地头。括，这里用作动词，作发射解。设张辟以娱君兮，设置圈套来欺骗国君，（29）侧身：置身。愿侧身而无所。（29）愿侧身远避也无处可投。欲儃佪以干傺兮，想留连徘徊一下以求进用，恐重患而离尤。恐怕增加祸患有罪要受。（30）远集：远遁。欲高飞而远集兮，（30）想高高飞去远远栖止，君罔谓汝何之。国君岂不又会说你为何要走?欲横奔而失路兮，（31）想放足奔行不管迷失道路，（31）横奔：乱跑。失路：不行正道。坚志而不忍。但志向坚定不忍违背初衷。胖：分。背膺胖以交痛兮，好似背与胸被剖开前后都疼，心郁结而纡轸。内心郁结而隐隐作痛。梼木兰以矫蕙兮，（32）舂细木兰并揉碎蕙草，（32）梼：断木。一本“梼”作“捣”。“捣”，槃申椒以为粮。又精磨大椒充当食粮。舂，译文从之。矫：揉碎。播江离与滋菊兮，（33）播种江离培植菊花，（33）滋：栽种、培植。愿春日以为糗芳。愿到了春日作干粮喷喷香。第8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恐情质之不信兮，（34）恐怕情之所钟终不见信，（34）情质：真情本性。信：同“伸”。故重著以自明。所以要郑重申说表明己意。曾思：重思，一再思考。矫兹媚以私处兮，举示了这些美德而守正独处，愿曾思而远身。愿反覆思量引身远离。（二）【赏析】关于“惜诵”二字，历来有着各种不同的解释。王逸《楚辞章句》说：“惜，贪也；诵，论也。”“言己贪忠信之道，可以安君，论之于心，诵之于口，至于身以疲病，而不能忘。”洪兴祖《楚辞补注》说：“惜诵者，惜其君而诵之也。”朱熹《楚辞集注》说：“惜者，爱而有忍之意。诵，言也。”“言始者爱惜其言，忍而不发，以致极有忧愍之心。”王夫之《楚辞通释》说：“惜，爱也。诵，诵读古训以致谏也。”林云铭《楚辞灯》说：“惜，痛也，即《惜往日》之惜。不在位而犹进谏，比之蒙诵，故曰诵。”“言痛己因进谏而遇罚，自致其忧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说：“惜，痛也。诵，公言之也。”“盖原于怀王见疏之后，复乘间自陈，而益被谗致困，故深自痛惜，而发愤为此篇以白其情也。”戴震《屈原赋注》说：“诵者，言前事之称。惜诵，悼惜而诵言之也。”姜亮夫《屈原赋校注》赞同林云铭的说法。游国恩《楚辞论文集》则认为“《惜诵》是喜欢谏诤的意思”，释“惜”为爱好，以“诵”为谏诤。自王逸以来的各家说法，都有一定的合理的成分，但哪一种解释更加接近屈原原来的意思呢？按此篇与《离骚》意旨相近，当是受谗被疏之后的作品。因此，篇名之“惜”字以戴震的解释为近，而“诵”字，则以林云铭等人的说法为好，合起来解释，“惜诵”就是以痛惜的心情，来称述自己因直言进谏而遭谗被疏之事。关于此篇的写作时期，历来有两种意见：一认为作于怀王时期，二认为作于顷襄王时期。大部分学者同意第一种意见。而王夫之《楚辞通释》、郭沫若《屈原研究》持第二种意见。从作品内容看，此篇不如《离骚》那么沉痛，也看不出已遭放逐的迹象，汪瑗《楚辞集解》认为“大抵此篇作于谗人交构，楚王造怒之际，故多危惧之词，然尚未放逐也。”这一说法比较符合实际情况。至于具体的作时，蒋骥《山带阁注楚辞》认为作于“初失位”时，亦即公元前313年（怀王十六年）左右。夏大霖《屈骚心印》、游国恩《楚辞概论》等均同，林云铭则认为作于公元前312年（怀王十七年），姜亮夫《屈原赋校注》认为“其三十岁初放时之作”，陆侃如《屈原评传》认为作于公元前305年（怀王二十四年）。从当时的时代背景来分析，公元前313年（怀王十六年）是楚国政治的转折点，从这一年后，楚国开始走下坡路，屈原也遭谗被疏，所以，此篇作于公元前313、314年是有可能的。《惜诵》是《九章》的第一篇，叙述自己在政治上遭受打击的始末，和自己对待现实的态度，基本内容与《离骚》前半篇大致相似：故有“小离骚”之称。全篇可划分为五段。从开头至“命咎繇使听直”为第一段，讲述自己写此篇作品的起因，那是因为有人在楚王面前进了谗言，说自己不忠于楚国及其国君，楚王乃发雷霆之怒，疏远了屈原，屈原愤懑之极，不禁对天发誓：我对楚王是一片忠诚，天地鬼神可鉴。屈原还设想召来五方天帝、日月星辰、山川神祇和古代正直的法官，组成一个公正的法庭，来听取自己的申诉，并作出公正的评判。接下来是申诉的开始，从“竭忠诚以事君兮”至“有招祸之道也”十六句为第二段。这一节是诉讼的正辞，意在阐明两个问题:一是自己竭诚事君，专心无二；二是自己日月可鉴的一片忠心却成了“招祸之道”。“竭忠诚”二句，是屈原说自己忠而被谤，以致被疏而离群独处的事实。“忘儇媚”二句言自己被谗谤的原因，此实望君之参验而考实。“言与行其可迹兮”四句，承上文之意，申说参验考实是可以办到的，为提出申诉作引。“壹心而不豫兮”四句申述自己言行的动机，一切皆是为楚王着想，并无他意，但却因此招祸。第8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思君其莫我忠兮”至“中闷瞀之忳忳”为第三段。述自己心情的忧苦。“思君”四句进一步说明自己是“先君而后身”，从未把宠辱放在心上，暗示既不与小人比周，也不会对君王产生二心。“忠何罪”四句意谓遇罚倒不在乎，只是自己这样的结果会为国人所笑，紧承上文进一步抒发自己的愤懑心情。“纷逢尤”四句由“逢尤”“离谤”过渡到欲白于君。“忳郁邑余侘傺兮”四句紧承“莫之白”而申言之。“退静默”四句意为：退而静默不言，恐无人知道自己的苦心；进而大声疾呼，又怕无人会听。该段着重写自己陈志无路的心情，即“发愤以抒情”也。在上段中说“相臣莫若君”，此段进而写君王“荃不察余之中情”(《离骚》)。君既不知，只好“指苍天以为正”，只好寻厉神而占卜之，自然转入下文。从“昔余梦登天兮”至“鮌功用而不就”为第四段。为占梦者对屈原的劝告，与《离骚》女媭一节，大意略同。“昔余梦”四句托为游仙，引入下文。“终危独”句为屈原问语：“我又问：是否要遭受疏远？”从“日:君可思而不可恃”至“鮌功用而不就”为厉神的答语。“君不思”至“犹有曩之态也”为第一层意思，厉神指出屈原有目的而无道路，劝屈原放弃忠君，认为如果照“曩之态”那无疑是“欲登天而释阶”，根本不可能达到目的。接着“众骇遽”四句言楚王发怒后，本来同道的那些人都已离心背德，弃之而去。最后“晋申生”四句采用了二个比喻，说明孝子忠臣被说成不忠、不孝，是古已有之的事情。“吾闻作忠以造怨兮”至最后为第五段。写屈原找厉神占梦以后的感想。楚国人观点如此，君王对自己的态度如此，留是不可能的，但去呢？却又不忍，那只有洁身自保而已。“吾闻”四句，朱熹《楚辞集注》析曰:“人九折臂，更历方药，乃成良医，故吾于今，乃知作忠造怨之语，为诚然也。”所用比喻简明恰当。“矰弋机”四句，言诗人遭谗被疏，如有矰弋在侧，竟无容身之地，真是左右为难。在这样的形势下，屈原该怎么办呢？“欲儃佪”八句屈原为自己设想了三条出路:一是儃佪，即逗留、等待，但这样唯恐再遭忧患；二是高飞远集，即远适他国，但到底去哪个国家呢？三是“横奔而失路”，即朱熹说的“妄行失道”或陈第说的“违道妄作”(《屈宋古音义》)，就是与坏人们同流合污。但这三条路，选择任何一条都是十分不理想的，这使诗人“背膺牉以交痛兮，心郁结而纡轸”。这三条路都是不好走的呀，考虑再三的结果，还是另选其他的道路。“檮木兰以矫蕙兮”八句，用比喻之意，说自己还是保持自己美好的品德，远离这复杂肮脏的社会，块然独处吧！此篇在艺术上有着十分鲜明的特点。首先，全篇洋溢着非常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作者发挥了丰富的想像力，虚构了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的虚幻的法庭，它由五方天帝、山川诸神、古代好法官共同组成。让他们来听取自己极度苦闷的倾诉，又虚构了一个厉神，让他在占梦时作答，如同女媭一样，给屈原以劝告和回答。这样的写法，使此篇诗作出现了一幅虚无飘渺的景象，引人入胜，给人以身临其境的艺术享受。其次，此篇诗作以十分细腻的笔调描摹了抒情主人公的意志活动和感情冲突。诗歌从对天发誓，写到进退维谷、百口莫辩的困境，登天占梦的幻境以及“檮木兰”、“播江蓠”的精神境界，处处都写得波澜起伏，回旋曲折，扣人心弦。使读者深切地感受到诗歌抒情主人公所叙述的不幸遭遇，决不仅仅关系到他个人一身，而是与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密切相联的。再次，就是语言上的特点，此篇诗作直抒胸臆，语言真挚生动，朴素自然，尤其是“众口铄金”、“九折臂而成医”等众多民间成语的运用，更使人感到通俗浅显，耳目一新。九章二涉江（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余幼好此奇服兮，[2]我自幼就喜欢这奇伟的服饰啊，[1]涉江：指渡江。年既老而不衰。年纪老了爱好仍然没有减退。[2]奇服：奇伟的服饰，指下“长铗”“切云冠”等，带长铗之陆离兮，[3]腰间挂着长长的宝剑啊，喻志行高洁，不与众同。冠切云之崔嵬。头上戴着高高的切云帽。[3]长铗：长剑。铗（jiá）：剑柄，代指剑。陆离：第8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被明月兮佩宝璐。[4]身上披挂着珍珠佩戴着美玉。闪光的样子。切云：冠名，取高触云霄之意。崔嵬世混浊而莫余知兮，世道混浊没有人了解我啊，（cuīwéi）：高貌。吾方高驰而不顾。[5]我却高视阔步，置之不理。[4]被：同“披”。明月：珠名，即夜光珠。璐（lù）：驾青虬兮骖白螭，[6]坐上驾着青龙两边配有白龙的车子，美玉。[5]溷(hún)浊：混乱，污浊。高驰：高高飞驰，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我要同重华一道去游仙宫。意为远远地离开。顾：回头看。登昆仑兮食玉英，[7]登上昆仑山啊吃那玉的精英，[6]虬：传说中有角的龙。螭（chī）：传说中无角的与天地兮同寿，我要与天地啊同寿，龙。重华：帝舜的别号。瑶：美玉。圃：园圃。“瑶与日月兮同光。我要和日月啊同样光明。之圃”即下句的“昆仑”，因为昆仑是西方最高的哀南夷之莫吾知兮，可悲啊，楚国没人了解我，山，以产玉著名。在古代神话中，这产玉之区，被说旦余济乎江湘。[8]明早我就要渡过长江和湘水了。成是上帝的园圃。[7]玉英：玉树的花。同寿，一本作“比寿”。同光，乘鄂渚而反顾兮，[9]在鄂渚登岸，回头遥望国都，欸秋冬之绪风对着秋冬的寒风叹息。一本作“齐光”。[8]夷：古时指中原中心地区以外的民族。“南夷”步余马兮山皋，让我的马慢慢地走上山岗，这里是指楚国南方的民族。旦：早晨。济：渡。江：邸余车兮方林。[10]让我的车来到方林。长江。湘：湘水。乘舲船余上沅兮，[11]坐着船沿着沅水向上游前进啊！[9]乘：登。鄂渚：洲名，在今湖北省武汉市附近长齐吴榜以击汰。船夫们一齐摇桨划船。江中。反顾：回顾，回头看。欵（āi）：叹气。绪风：余风。船容与而不进兮，[12]船缓慢地不肯行进啊，[10]邸(dǐ):本指住旅馆，这里指停留。方林：地名。淹回水而疑滞。老是停留在回旋的水流里。[11]舲船:有窗户的小船。上：溯流而上。沅：沅水。朝发枉渚兮，[13]清早我从枉渚起程啊，齐：并举。吴榜：指吴地制造的船桨。汰：水波。夕宿辰阳。晚上才歇宿在辰阳。[12]容与：船行迟缓貌。淹：停留。回水：回旋的水流。疑滞：即凝滞，停留不进苟余心其端直兮，[14]只要我的心正直啊，[13]枉陼（zhǔ）：地名，在今湖南省常德市附近，虽僻远之何伤。就是被放逐到偏僻遥远的地方，又有沅水流经此地。陼，同“渚”。辰阳：古辰阳在今湖入溆浦余儃徊兮，[15]什么妨害？南辰溪县潭湾镇西，沅水的支流辰水北。迷不知吾所如。进入溆浦我又迟疑起来啊，[14]端直：正直。僻远：偏僻荒远。伤：妨害。深林杳以冥冥兮，[16]心里迷惑着不知我该去何处。[15]溆浦：沅水的支流溆水之滨，今湖南溆浦县境内。猿狖之所居。树林幽深而阴暗啊，山峻高以蔽日兮，[17]这是猴子居住的地方。[16]儃徊(chánhuái)：徘徊不前。杳：深远貌。冥下幽晦以多雨。山岭高大遮住了太阳啊，冥：昏暗貌。猿狖：泛指猿猴。一本猿前有“乃”字。霰雪纷其无垠兮，[18]山下阴沉沉的并且多雨。[17]峻：高而陡峭。蔽日：遮蔽太阳。幽晦：深暗。云霏霏而承宇。雪花纷纷飘落一望无际啊，以：而且。哀吾生之无乐兮，浓云密布好像压着屋檐。[18]霰（xiàn）：小雪粒。垠：边际。霏霏：盛多貌。幽独处乎山中。[19]可叹我的生活毫无愉快啊，承宇：上接屋檐。山区有的房屋建在半山腰，从下看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寂莫孤独地住在山里。如在云端。固将愁苦而终穷。[20]我不能改变志向，去顺从世俗啊，[19]幽：静寂。幽独：寂寞独居。当然难免愁苦终身不得志。[20]终穷：直到尽头。指一直到死。[21]接舆：春秋时楚国的隐士。髡(kūn):削去头发，接舆髡首兮，[21]接舆剪去头发啊，古代的一种刑罚。相传接舆曾自刑身体，避世不仕。桑扈臝行。桑扈裸体走路。桑扈：古代隐士。忠不必用兮，忠臣不一定被任用啊，[22]以：用。贤不必以。[22]贤者不一定被推荐。[23]伍子：即伍子胥。逢殃：遇难。伍子胥本是春秋伍子逢殃兮，[23]伍子胥遭到灾祸啊，时楚人，因报父仇而投吴，后为吴所杀。比干：商纣比干菹醢。[23]比干被剁成肉泥。王时贤臣，因屡谏被纣王所杀。菹醢（zūhǎi）：古与前世而皆然兮，[24]与前世相比都是这样啊，代酷刑，把人剁咸肉酱。吾又何怨乎今之人！我又何必埋怨当今的人呢！余将董道而不豫兮我要遵守正道毫不犹豫啊，[24]与：通“举”，全，整个。[25]当然难免终身处在黑暗之中。[25]董道：坚守正道。豫：犹豫。重昏：犹言处于层固将重昏而终身！层黑暗之中。[26]鸾：传说中凤凰一类的鸟。鸾鸟凤凰，比喻忠臣乱曰：鸾鸟凤皇，尾声：鸾鸟、凤凰，贤士。日以远兮。一天天远去啊；[27]燕雀乌鹊：燕子乌鸦一类普通的小鸟，比喻无能燕雀乌鹊，[27]燕雀、乌鹊小人。巢：用作动词，筑巢。堂：殿堂。坛：土筑的巢堂坛兮。在厅堂和庭院里做窝啊。高台，用于朝会、盟誓、祭祀等。堂坛，这里代指朝第8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露申辛夷，[28]露申、辛夷，廷。死林薄兮。死在草木丛生的地方啊；[28]露申：瑞香花。辛夷：玉兰花。露申、辛夷，比腥臊并御，[29]腥的臭的都用上了，喻贤能之人。薄：迫，迫近。林薄：迫近丛林的地带，芳不得薄兮。芳香的却不能接近啊。即草地到林地的过渡地带。瑞香花与玉兰花都是木本阴阳易位，[30]黑夜白昼变了位置，植物，未能进入林地就死了，比喻人才死于不恰当的时不当兮。我生得不是时候啊。地方。怀信佗傺，[31]我满怀着忠信而不得志，[29]腥臊：臭恶的东西，喻谗佞小人。御：用。芳：忽乎吾将行兮！只好飘然远行了芳香的东西，喻贤人。薄：近。[30]易位：交换位置。阴阳易位，用自然界秩序的反常比喻当时楚国的朝政的黑暗腐败。蒋骥说：“阴阳易位，喻小人在朝君子在野也。”时不当：谓生不逢时。[31]怀信：怀抱忠信。侘傺(chàjì):失神，茫然无主的样子。忽：飘忽，形容心里无着落的样子。（二）【赏析】本篇选自屈原《九章》。叙述了诗人被放逐江南由汉水过长江、溯沅水入溆浦的历程和心情，申述志行高洁和对时俗的愤慨与遭受打击而仍要坚持理想的决心。关于《涉江》篇的题旨，王逸《楚辞章句》说：“此章言己佩服殊异，抗志高远，国无人知之者，徘徊江之上，叹小人在位，而君子遇害也。”汪瑗《楚辞集解》说：“此篇言己行义之高洁，哀浊世而莫我知也。欲将渡湘沅，入林之密，入山之深，宁甘愁苦以终身，而终不能变心以从俗，故以‘涉江’名之，盖谓将涉江而远去耳。”这两种意见都比较准确地概括出了本文的主题思想，以后学人对此文主题的解释大多与之相同。关于本篇的写作时间，则有许多分歧，大概有以下四种意见：一说是作于楚怀王时期，这种意见以汪瑗为代表，汪瑷《楚辞集解》认为本篇“末又援引古人以自慰，其词和，其气平，其文简而洁，无一语及壅君谗人之怨恨，其作于遭谗人之始，未放之先欤！与《惜诵》相表里，皆一时之作”。第二种说法是作于楚顷襄王初年，如林云铭《楚辞灯》说作于顷襄王二年(前297)。戴震《屈原赋注》也说：“至此重遭谗谤，济江而南，往斥逐之所。盖顷襄王复迁之江南时也。”第三种意见认为作于被放逐期间，时约顷襄王九年左右，如蒋骥《山带阁注楚辞》说“《涉江》、《哀郢》，皆顷襄时放于江南所作，然《哀郢》发郢而至陵阳，皆自西往东。《涉江》从鄂渚入溆浦，乃自东北往西南，当在既放陵阳之后”，又说：“顷襄即位，自郢放陵阳。……居陵阳九年，作《哀郢》，已而自陵阳入辰溆，作《涉江》。”第四种意见认为是临死前的作品，如郭沫若《屈原研究》认为，顷襄王二十一年白起破郢后，屈原被赶到江南，“接连着做了《涉江》、《怀沙》、《惜往日》诸篇，终于自沉了”。以上诸说中，汪瑗作于怀王时代说不可取，因其词实际上并不平和，其作于放逐后之情景甚为明显。在作于顷襄王时代之说中，蒋骥说较为可取。因从整篇文章的思想来看，此时的屈原对楚王已完全失望，与《离骚》等中年之作不同，虽具体年代有待商榷，但大致可定为是流放江南多年之后，是屈原晚年的作品。全篇一般分为五段。从开头至“旦余济乎江湘”为第一段，述说自己高尚理想和现实的矛盾，阐明这次涉江远走的基本原因，“奇服”、“长铗”、“切云”之“冠”、“明月”、“宝璐”等都用以象征自己高尚的品德与才能，蒋骥说：“与世殊异之服，喻志行之不群也。”自流放以来，屈原的年龄一天天大起来，身体也一天天衰老下去，可他为楚国的进步的努力绝没有放弃过，朱熹说：“登昆仑，言所致之高；食玉英，言所养之洁。”(《楚辞集注》)他坚持改革，希望楚国强盛的想法始终没有减弱，决不因为遭受打击，遇到流放而灰心。但他心中感到莫名的孤独。“世溷浊而莫余知兮”、“哀南夷之莫吾知兮”，自己的高行洁志却不为世人所理解，这真使人太伤感了。因此，决定渡江而去。第8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第一段：自我形象：奇服——长铗陆离、切云崔嵬、被明月、佩宝璐现实：世溷浊、莫余知、高驰不顾高驰的坐骑、同伴及地点：驾青虬、骖白螭、与重华、登昆仑名句：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光。涉江的原因：哀……济乎江湘从“乘鄂渚而反顾兮”至“虽僻远之何伤”为第二段，叙述一路走来，途中的经历和自己的感慨。“乘鄂渚”四句，言自己登上今湖北武昌西面的鄂渚，不禁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途，又放马在山皋上小跑，直到方林(亦在今长江北岸)才把车子停住。“乘舲船”四句言自己沿沅江上溯行舟，船在逆水与漩涡中艰难行进，尽管船工齐心协力，用桨击水，但船却停滞不动，很难前进，此情此景不是正如诗人自己的处境吗?“朝发枉陼”四句，接写自己的行程，早上从枉陼出发，晚上到了辰阳，足有一日行程，行程愈西，作者思想愈加坚定。他坚信自己的志向是正确的，是忠诚的，是无私的。同时，坚信无论如何的艰难困苦，自己都不感到悲伤。第二段：途中的行状：乘鄂渚……步……邸……乘……上沅………船容与……淹回水……朝发……夕宿……苟……虽……从“入溆浦余儃佪兮”至“固将愁苦而终穷”为第三段，写进入溆浦以后，独处深山的情景。“入淑浦”四句言已进入溆浦。溆浦在辰阳的万山之中。这里深林杳冥，榛莽丛生，是猿狖所居，而不是人所宜去的地方。“山峻高”四句写深山之中，云气弥漫，天地相连，更进一步描绘沅西之地山高林深，极少人烟的景象。这是对流放地的环境的形容夸张，也是对自己所处政治环境的隐喻，为下文四句作好铺垫。“哀吾生之无乐兮”四句言自己在这样的政治环境和生活环境当中，是无乐可言了。然而就是这样，也绝不改变自己原先的政治理想与生活习惯，决不与黑暗势力同流合污，妥协变节。第三段：流放地的景色与心情（情景交融）：入溆浦…迷…森林…山峻高…下幽晦…霰雪……云…从“接舆髡首兮”至“固将重昏而终身”是第四段，从自己本身经历联系历史上的一些忠诚义士的遭遇，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接舆是春秋时楚国的隐士，即《论语》所说的“楚狂接舆”，与孔子同时。《论语·微子》说：“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战国策·秦三》说：“箕子接舆，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髡首，剃发，是古时一种刑罚，接舆被发佯狂，是坚决不与统治者合作的表示。桑扈，也是古隐士，即《论语》所说的子桑伯子，《庄子》所说的子桑户。《孔子家语》说他“不衣冠而处”，也是一种玩世不恭，不与统治者合作的行为。伍子即伍子胥，春秋时吴国的贤臣，吴王夫差听信伯嚭(pǐ)的谗言，逼迫伍员自杀。比干，殷纣王的叔伯父(一说是纣王的庶兄)。传说纣王淫乱，不理朝政，比干强谏，被纣王剖心而死。诗中“菹醢”二字极云其被刑之残酷(寒砧：大概作者将比干与梅伯所受之刑混淆了)。“接舆”六句是通过两种不同类型的四个事例来说明一个观点：接舆、桑扈是消极不合作，结果为时代所遗弃；伍员、比干是想拯救国家改变现实的，但又不免杀身之祸，所以结论是“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与前世而皆然兮”四句说自己知道，所有贤士均是如此，我又何怨于今天之人！表明自己仍将正道直行，毫不犹豫，而这样势必遭遇重重黑暗，必须准备在黑暗中奋斗终身。第四段：抨击黑暗表心志：哀……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接舆……桑扈……忠……贤……伍子……比干……前世……何怨今之人……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乱曰”以下为第五段。批判楚国政治黑暗，邪佞之人执掌权柄，而贤能之人却遭到迫害。“鸾鸟凤皇”四句，比喻贤士远离，小人窃位。凤凰是古传说中的神鸟，这里比喻贤士。“燕雀乌鹊”用以比喻小人。“露申辛夷”四句言露申辛夷等香草香木竟死于丛林之中，“腥臊”比喻奸邪之人陆续进用，而忠诚义士却被拒之门外。“阴阳易位”四句更点出了社会上阴阳变更位置的情况，事物的是非一切都颠倒了，他竟不得其时。不言而喻，他一方面胸怀坚定的信念，另一方面又感到失意徬徨。既然龌龊的环境难以久留，他将要离开这里远去。第五段：尾声：美禽………恶鸟…………芳香………腥臊……阴阳易位………怀信……第9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忽乎……本篇是屈原晚年之作，写作时间当在《哀郢》之后，这首诗一个最突出的特点是诗中有一大段记行文字。姜亮夫先生《屈原赋校注》说：“此章言自陵阳渡江而入洞庭，过枉陼、辰阳入溆浦而上焉，盖纪其行也。发轫为济江，故题曰《涉江》也，……文义皆极明白，路径尤为明晰。”这段文字描绘了沅水流域的景物，成为我国最早的一首卓越的纪行诗歌，对后世同类诗歌的创作发生了影响。诗中景物描写和情感抒发的有机结合，达到了十分完美的程度。在诗歌的第二段，通过行程、景物、季节、气候的描写和诗人心灵思想的抒发，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位饱经沧桑，孤立无助，登上鄂渚回顾走过的道路的老年诗人的形象，又仿佛看到了一叶扁舟在急流漩涡中艰难前进，舟中的逐臣的心绪正与这小船的遭遇一样，有着抒发不完的千丝万缕的感情。而诗歌第三段进入溆浦之后的深山老林的描写，衬托出了诗人寂寞、悲愤的心情，也令读者不禁扼腕叹绝。本篇比喻象征手法的运用也十分纯熟。诗歌一开始，诗人便采用了象征手法，用好奇服、带长铗、冠切云、被明月、佩宝璐来表现自己的志行，以驾青虬骖白螭、游瑶圃、食玉英来象征自己高远的志向。最后一段，又以鸾鸟、凤凰、香草来象征正直、高洁；以燕雀、乌鹊、腥臊来比喻邪恶势力，充分抒发了诗人内心对当前社会的深切感受。九章三哀郢（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皇天之不纯命兮，①天道不专反复无常啊，①纯：正，常。②震：震动。愆（ｑｉāｎ谦）：罪，这里何百姓之震愆？②为何使老百姓在动乱中遭殃？是受罪的意思。民离散而相失兮，人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③江：长江。夏：夏水，古河名，在今湖北省境内，出于长方仲春而东迁。正当仲春二月迁往东方。江，由今江陵县附近向东南流至监利县，再向东北流至沔阳县去故乡而就远兮，离别家乡到远处去啊，入汉水，今已改道。夏水由江陵至监利一段与长江很靠近，所遵江、夏以流亡。③沿着长江、夏水到处流亡。以这里同时讲沿着长江、夏水流亡。出国门而轸怀兮，④走出都门我悲痛难舍啊，④轸（ｚｈěｎ诊）：通“紾”，指心头扭结，悲痛。甲之晁吾以行。⑤我们在甲日的早上开始上道。⑤甲：古代以十干（甲乙丙丁等）、十二支（子丑寅卯等）发郢都而去闾兮，⑥离开旧居，从郢都出发，相配纪日，“甲”是十干之一。量：同“朝（ｚｈāｏ招）”，怊荒忽其焉极？⑦前途渺茫，我罔然不知何往。早晨。楫齐扬以容与兮，⑧桨儿齐摇船儿却徘徊不前啊，⑥闾（ｌǘ驴）：里门，指家乡。哀见君而不再得。可怜我再也不能见到君王。⑦怊（ｃｈāｏ超）荒忽：遥远的样子。屈原辞中常有三个字组成的状语放在句首，这是一例。焉：何，哪里。极：至，望长楸而太息兮，⑨望见故国高大的楸树，我不禁长叹啊，尽头。涕淫淫其若霰。⑩泪落纷纷象雪粒一样。⑧楫（ｊí及）：桨。齐扬：并举。容与：缓慢行进。过夏首而西浮兮，（11）经过夏水的发源处又向西浮行啊，⑨楸（ｑｉū秋）：树名，落叶乔木。顾龙门而不见。（12）回头看郢都东门却不能见其模样。⑩淫淫：泪水多的样子。霰（ｘｉàｎ现）：雪珠，是水蒸心婵媛而伤怀兮，（13）心绪缠绵牵挂不舍而又无限忧伤啊，气在高空遇冷而凝成的小冰粒。眇不知其所跖。（14）渺渺茫茫不知落脚在何方。（11）夏首：夏水的起点，在郢都附近。按夏水起源于长江顺风波以从流兮，顺着风波随着江流漂泊吧，而流经郢都东南，屈原出郢都后，先由夏水西行入江，然后才焉洋洋而为客。（15）于是乎飘流失所客居他乡。顺江东下，所以这里说“西浮”。凌阳侯之氾滥兮，（16）船儿行驶在滚滚的波浪之上啊，（12）龙门：郢都的东门。忽翱翔之焉薄？（17）就象鸟儿飞翔却不知停泊在哪个地方。（13）婵媛（ｃｈáｎｙｕáｎ蝉元）：情思缠绵的样子。心絓结而不解兮，（18）心中郁结苦闷而无法解脱啊，（14）眇：通“渺”，辽远的样子。蹠（ｚｈí直）：践，思蹇产而不释。（19）愁肠百结心情难以舒畅。落脚。（15）焉：乃。洋洋：飘泊无依的样子。客：这里指流浪在将运舟而下浮兮，（20）将行船向下顺流而去啊，外的人。上洞庭而下江。（21）过了洞庭湖又进入长江。（16）凌：登，乘着。阳侯：传说中的波神，这里指波浪。去终古之所居兮，离开自古以来的住所啊，氾滥：大水涨溢。今逍遥而来东。如今漂泊来到东方。（17）忽：飘忽的样子。薄：通“泊”，停泊。羌灵魂之欲归兮，（22）我的灵魂时时都想着归去啊，（18）絓（ｇｕà挂）结：牵挂。何须臾而忘反！（23）哪会片刻忘记返回故乡？（19）蹇（ｊｉǎｎ简）产：曲折，不顺畅。释：解开。背夏浦而西思兮，（24）背向夏水边而思念郢都啊，（20）运舟：行船。第9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哀故都之日远。故都日渐遥远真叫人悲伤！（21）这句是说屈原乘舟东下，过了洞庭湖与长江的汇合之登大坟以远望兮，（25）登上大堤而举目远望啊，处（在今湖南省岳阳县附近），这时上游在身后，是广阔的洞聊以舒吾忧心。姑且以此来舒展一下我忧愁的衷肠。庭；下游在前方，是不尽的长江。哀州土之平乐兮，可叹楚地的土地宽平广博、人民富裕安（22）羌（ｑｉāｎｇ腔）：楚方言，发语词。悲江介之遗风。（26）乐啊，江汉盆地还保持着传统的楚国风（23）须臾（ｙú于）：片刻。反：同“返”。尚。（24）夏浦：夏水之滨，指夏口。夏水在沔阳县注入汉水，当陵阳之焉至兮，（27）面对着凌阳不知到何处去啊？又东流至汉口（今属湖北省武汉市）汇入长江。夏口即汉口。淼南渡之焉如？（28）大水茫茫也不知道南渡到何方？这句所写的情况是屈原已过了夏口而更向东行，所以说“背夏曾不知夏之为丘兮，（29）连大厦荒废成丘墟都不曾想到啊，浦而西思”。孰两东门之可芜？（30）又怎么可以再度让郢都东门荒芜？（25）坟：水边高地。心不怡之长久兮，心中久久不悦啊，（26）江介：长江两岸。遗风：古代楚国遗留下来的淳朴风忧与愁其相接。忧愁还添惆怅。俗。惟郢路之遥远兮，郢都的路途是那样遥远啊，（27）当：面对着。陵阳：地名，即今安徽省南部青阳县以江与夏之不可涉。长江和夏水有舟难航。南的陵阳镇，在大江以南，青弋江以北，为屈原向东流放最远忽若去不信兮，时光飞逝的使人难以相信啊，之处。焉至：到哪里去。下句“焉如”义与此同。至今九年而不复。不能回郢都至今已有九年时光。（28）淼（ｍｉǎｏ秒）：大水茫茫的样子。惨郁郁而不通兮，悲惨忧郁心情不得舒畅啊，（29）夏：通“厦”，指楚国宫室。蹇侘傺而含戚。（31）怅然失意满怀悲伤。（30）两东门：郢都东关的两座城门。（31）蹇侘傺（ｃｈàＣｈì诧斥）：困顿失意的样子。感：外承欢之汋约兮，（32）群小顺承楚王的欢心表面上美好啊，同“戚”，忧伤。谌荏弱而难持。（33）实际上内心虚弱没有坚定操守。（32）外：表面。承欢：凌趣奉承。汋约：同“绰约”，姿忠湛湛而原进兮，（34）有人忠心耿耿愿被进用为国效力啊，态柔美的样子。妒被离而鄣之。（35）却遭到众多嫉妒者的障蔽。（33）谌（ｃｈéｎ陈）：诚然，实在。荏（ｒěｎ忍）弱：尧、舜之抗行兮，唐尧、虞舜具有高尚的品德啊，软弱。难持：靠不住。“持”通“恃”。了杳杳而薄天。（36）高远无比可达九天云霄，（34）湛湛（ｚｈàｎ战）：深厚的样子。进：进用，为君众谗人之嫉妒兮，而那些谗人们却要心怀妒嫉啊，国效力。被以不慈之伪名。（37）竟然在他们头上加以“不慈”的污蔑之（35）被离：通“披离”，纷乱的样子。鄣：同“障”，阻憎愠惀之修美兮，（38）名。塞。好夫人之忼慨。（39）楚王讨厌那些不善言辞的忠贤之臣啊，（36）瞭杳杳（ｙǎｏ咬）：高远的样子。薄：迫近。众踥蹀而日进兮，（40）却喜欢听那些小人表面上的激昂慷慨。（37）被：加在身上。不慈：对子女不慈爱。伪名：捏造的美超远而逾迈。（41）小人奔走钻营而日益显进啊，恶名。按唐尧、虞舜都不把君位传给儿子而传给了贤人，谗人贤臣却越来越被疏远。竟因此诬蔑他们“不慈”。（38）愠惀（ｗěｎｌǔｎ稳轮上声）：心地实诚而不善于乱曰：尾声：言词的样子。修：与“美”同义，指美德。曼余自以流观兮，放眼四下观望啊，（39）好（ｈàｏ浩）：喜爱。夫（ｆú扶）：指示代词，冀壹反之何时？希望什么时候能返回郢都一趟。彼。忼慨：同“慷慨”，指善于发表激昂动听的言词。鸟飞反故乡兮，鸟儿高飞终要返回旧巢啊，（40）踥蹀（ｑｉèｄｉè窃蝶）：小步行走的样子。狐死必首丘。狐狸死时头一定向着狐穴所在的方向。（41）美：指贤人。超：与“远”同义。逾迈：远行。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确实不是我的罪过却遭放逐啊，夜而忘之？日日夜夜我哪里能忘记它我的故乡！（二）【赏析】《哀郢》结构上最为独特者，是用了倒叙法，先从九年前秦军进攻楚国之时自己被放逐，随流亡百姓一起东行的情况写起，到后面才抒写作诗当时的心情。这就使诗人被放以来铭心难忘的那一幅幅悲惨画面，一幕幕夺人心魄、摧人肝肺的情景，得到突出的表现。《史记·屈原列传》载，楚顷襄王立，令尹子兰谗害屈原，屈原被放江南之野(郢都附近长江以南之地)。《楚世家》又载顷襄王元年“秦大破楚军，斩首五万，取析十五城而去”。秦军沿汉水而下，则郢都震动。屈原的被放，也就在此时。此诗不计乱辞，可分为五层，每层三节。前三层为回忆，第四层抒发作诗当时的心情，第五层为对造成国家、个人悲剧之原因的思考。乱辞在情志、结构两方面总括全诗，为第六层。诗的开头诗人仰天而问，可谓石破天惊。此下即绘出一幅巨大的哀鸿图。“仲春”点出正当春荒时节，“东迁”说明流徙方向，“江夏”指明地域所在。人流、汉水，兼道而第9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涌，涛声哭声，上干云霄。所以诗中说诗人走出郢都城门之时腹内如绞。他上船之后仍不忍离去，举起了船桨任船飘荡着：他要多看一眼郢都!他伤心再没有机会见到国君了。“甲之鼌(朝)”是诗人起行的具体日期和时辰，九年来从未忘记过这一天，故特意标出。第一层总写九年前当郢都危亡之时自己被放时情景。第二层为“望长楸而太息兮”以下三节，写船开后仍一直心系故都，不知所从。“长楸”意味着郢为故都。想起郢都这个楚人几百年的都城将毁于一旦，忍不住老泪横流。李贺说：“焉洋洋而为客，一语倍觉黯然!”因为它比一般的“断肠人在天涯”更多一层思君、爱国、忧民的哀痛。诗中从“西浮”以下写进入洞庭湖后情形，故说“顺风波”(而非顺江流)，说“阳侯之氾滥”，说“翱翔”，等等。“将运舟而下浮兮”以下三节为第三层，写继续东行时心情。“运舟”指驾船、调转船头。“上洞庭”言由洞庭湖北行，“下江”言顺流而下。去之愈远，而思之愈切。诗人之去，可谓一桨九回头，读之真堪摧人泪下。“当陵阳之焉至兮”以下三节为第四层，写诗人作此诗当时的思想情绪。在这一层中才指出以上三层所写，皆是回忆；这些事在诗人头脑中九年以来，魂牵梦萦，从未忘却。“当陵阳之焉至兮”二句为转折部分，承上而启下。此陵阳在江西省西部庐水上游，宜春以南。《汉书·地理志》说：“庐江出陵阳东南”，即此。其地与湖湘之地只隔着罗霄山脉。大约诗人以为待事态平息，可以由陆路直达湖湘一带(俱为楚人所谓“江南之野”)，故暂居于此。第五层即“外承欢之汋约兮”以下三节，承接第四层的正面抒情，进而揭出造成国家危难之根源。朝廷那些奸佞之徒善于逢迎奉承，不仅因为他们无能，还因为他们无忧国忧民之心，只知为了一己的利益而诬陷正直之士，所以在治国安民方面实在难以倚靠。但关键还在于当政者喜好怎么样的人。“憎愠惀之脩美兮，好夫人之忼慨”，便是屈原对顷襄王的评价。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最高统治者。作品表现的思想是极其深刻的。诗的前三层为回忆，其抒情主要通过记叙来表现；第四、五层是直接抒情。乱辞总承此两部分，写诗人虽日夜思念郢都，却因被放逐而不能回朝效力祖国的痛苦和悲伤。“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语重意深，极为感人。全诗章法谨严，浑然一体。本诗在结构上表现了很大的独创性：一，开头并未交待是回忆，给读者以身临其境之感，留下深刻的印象。二，四句为一节，三节为一层意思，很整齐。语言上的特点是骈句多，如“去故乡而就远，遵江夏以流亡”、“过夏首而西浮，顾龙门而不见”、“背夏浦而西思，哀故都之日远”等，既富有对偶美，也有助于加强感情力度。在风格上，徐焕龙《楚辞洗髓》谓之“于《九章》中最为凄惋，读之实一字一泪也”，诚然。九章四抽思（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郭沫若译)注释心郁郁之忧思兮1，心里的忧愁万分郁结，1.郁郁:忧伤郁结。独永叹乎增伤2。孤独地唉声叹气不断悲伤。2.永叹:长叹。增伤:加倍忧伤。思蹇产之不释兮3，思来想去怎么也不能开怀，3.蹇产:曲折。曼遭夜之方长4。只恨长夜漫漫天总不亮。4.曼:义同”曼曼”,长的样子。悲秋风之动容兮，秋风一吹万物都要萧条，5.回极:指风的动态。回,回旋；极,至也。何回极之浮浮5!坏人当道真是一片糟糕!6.数(shuo4烁)惟:屡次想到。荪(sun1孙):一数惟荪之多怒兮6，你为什么那样地容易急躁，种香草,这里比喻怀王。伤余心之忧忧7。你使我心神不安呵,尊贵的香草!7.忧忧:忧愁。原摇起而横奔兮，想索性离开故乡跑向国外，览民尤以自镇8。看到人民的灾难又镇定下来。8.尤:同”疣”,病痛。结微情以陈辞兮，我把菲薄的衷情织成歌辞，9.矫:举。美人:指怀王。矫以遗夫美人9。想呈现给你呀，我所敬爱。10.诚言:彼此说定的话。昔君与我成言兮10，你早先已经给我约好，11.羌:句首语气词。回畔:中途转折,这里有反第9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曰:”黄昏以为期.”我们在黄昏时候见面。悔之意。羌中道而回畔兮11，但你在半途又改变了，12.他志:别的主意与打算。反既有此他志12。丢掉了我去和别人缠绵。13.憍:通”骄”。憍吾以其美好兮13，你把你的美好向我夸耀，14.览:炫示之意。脩姱(kua1):美好。览余以其修姱14。你把你的长处向我矜示。与余言而不信兮，你对我说的话全不守信用，盖为余而造怒15。你只是无原故地对我生气。15.盖:通”盍”,为什么。原承间而自察兮16，想乘着你空闲自行表白，16.间:空隙。心震悼而不敢17。心里害怕又不敢这样做。17.震悼:恐惧。悲夷犹而冀进兮18，我踌躇,但我总想见你，18.夷犹:犹豫。冀进:希望靠拢君主。心怛伤之憺憺19。可怜我的心是徬徨无主。19.怛(da2达):伤痛。憺(dan4旦)憺:言心情动兹历情以陈辞兮20，我把这情景编成了歌辞，荡不安。荪详聋而不闻21。但你假装耳聋不肯倾听。20.兹:此。历:列举。固切人之不媚兮22，我知道直切的人不会讨好，21.详(yang2佯):借为”佯”,假装。众果以我为患。大家也真的当我成眼中钉。22.切人:垦切、直切的人。初吾所陈之耿著兮23,以前我所陈述的有凭有据，23.耿著:明白。岂不至今其庸亡24?难道到现在便都已经忘了?24.庸亡:庸,遂；亡,忘。何毒药之蹇蹇兮25?我为什么总喜欢侃侃而谈，25.毒:通”独”。药:当作”乐”。謇謇:忠贞原荪美之可完。是希望你的光彩更加辉耀。之貌。望三五以为像兮26，愿以三王五伯作为你的榜样，26.三五:指三王五伯(或谓三皇五帝)。指彭咸以为仪27。愿以彭咸作为我自己的典型。27.仪:法则。夫何极而不至兮，我们一切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故远闻而难亏。普天下都要传遍我们的名声。善不由外来兮，善行要靠自己努力,不从外来，名不可以虚作。名声要与实际相符,不要虚假。孰无施而有报兮，哪有不给予的而能得到酬报?孰不实而有获?哪有不种瓜的而能够得到瓜?少歌曰:小歌：与美人抽怨兮，我为美人唱出我的幽情，并日夜而无正。日日夜夜都没人佐证。憍吾以其美好兮，把他的美好向我矜骄，敖朕辞而不听28。把我的歌辞在耳边溜掉。28.敖:通”傲”。朕:我。倡曰:唱道：有鸟自南兮，一只鸟儿从南方飞来，来集汉北。停留在汉水之北。好姱佳丽兮，毛羽十分美丽，牉独处此异域29。孤单地在异乡作客。29.牉(pan4判):离异。既惸独而不群兮30，没有一个知交，30.惸(qiong2穷):孤。又无良媒在其侧。也没有谁介绍。31.卓远:遥远。道卓远而日忘兮31，相隔既远而被人忘怀。原自申而不得。要自荐也没有路道。望北山而流涕兮，望着北山而流眼泪，临流水而太息。对着流水而自哀悼。望孟夏之短夜兮32，孟夏的夜景本来很短，32.孟夏:初夏。何晦明之若岁!为什么长起来就像一年?33.辽远:遥远。惟郢路之辽远兮33，郢都的路途确是遥远，34.曾不知:竟不知。魂一夕而九逝。梦魂一夜要走九遍。第9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曾不知路之曲直兮34，我不管是弯路还是捷径，南指月与列星。只顾南行戴着日月与星星。原径逝而不得兮35，想直走但又未能，35.径逝:直逝,取直路走。魂识路之营营。梦魂往来多么劳顿。何灵魂之信直兮，为什么我的性情这样端直，人之心不与吾心同!别人的看法却和我不同。理弱而媒不通兮，替我媒介的人都欠工夫，尚不知余之从容。也还不知道我的从容。乱曰:尾声：长濑湍流36，水浅滩长，36.濑(lai4赖):滩流。溯江潭兮。我溯沧浪而上。37.轸(zhen3诊):形容石的形状方如车轸,奇形狂顾南行，回望南方，怪状。崴嵬:高耸不平貌。聊以娱心兮。聊以解慰愁肠。38.蹇:曲折。轸石崴嵬37，怪石崎岖，蹇吾原兮38。行走不如人愿。超回志度，迂回超越，行隐进兮。使我进退两难。低徊夷犹，迟疑不进，宿北姑兮。落宿在这北姑。烦冤瞀容39，心烦意乱，39.瞀(mao4冒)容:乱貌。实沛徂兮40。万事颠沛胡涂。40.沛徂:情绪急而颠沛奔走。愁叹苦神，叹息悲伤，灵遥思兮。神魂飞向远处。路远处幽，地偏路远，又无行媒兮。没人代为诉苦。道思作颂41，调整思路，41.道思:且行且思。作颂:作歌。聊以自救兮。作歌聊以自娱。忧心不遂，忧愁难解，斯言谁告兮!有谁可以告诉?（二）【赏析】《抽思》为屈原所作《九章》之四。题目”抽思”，取之于诗篇中”少歌”之首句(此句”抽怨”一本作”抽思”)。《抽丝》的前半部分回顾了楚怀王时期自己忠心事主反遭谗害放逐的经历，后半部分主要表达了内心的孤独苦闷和对君王的怀念，篇中诗人魂牵梦绕的故园之情，可谓动人心魂。比较起来，似王夫之的说法较为可取，此篇所写，乃是把蕴藏在内心深处像乱丝般的愁情抽绎出来。从体式上看，此篇有个与它篇不尽合一的独特篇章结构：除《九章》中多数篇所具备的”乱辞”外，还增加了”少歌”与”倡曰”两种形式，此为它篇所罕见。所谓”少歌”，朱熹《楚辞集注》认为乃类同于”小歌”，是诗章前部分内容的小结；所谓”倡曰”，即是”唱曰”，是诗章第二部分内容的发端。联系此篇整体内容，这别具一格的”少歌”与”倡曰”至少起了两个作用：其一，内容结构上的转换，由前半部分刻画与君不合、劝谏无望而生的忧思之情，转向了独处汉北时心情的描摹，”少歌”与”倡曰”在这里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使诗篇顺理成章；其二，诗篇的结构体式有所突破，给人耳目一新之感，避免了单一化叙述的单调与呆板，产生了回旋曲折的艺术效果。第9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诗人丰富复杂的情感是随着诗章的逐步展开而渐次委婉吐露的。诗篇先从比喻入手，描述了诗人的忧思之重犹如处于漫漫长夜之中，曲折纠缠而难以解开，由此自然联系到了自然界——”谓秋风起而草木变色也”(朱熹语)；继而写到了楚怀王，由于他的多次迁怒，而使诗人倍增了忧愁，虽有一片赤诚之心，却仍无济于事，反而是怀王多次悔约，不能以诚待之。诗人试图再次表白自己希冀靠拢君王，却不料屡遭谗言，其心情自不言而喻——”震悼”、”夷犹”、”怛伤”、”憺憺”，一系列刻画内心痛苦词语的运用，细致入微地表现了诗人的忠诚与不被理解的窘迫。”望三五以为像兮，指彭咸以为仪”，”善不由外来兮，名不可以虚作”，——一番表露，既是真诚的内心剖白，也是寄寓深邃哲理、予人启迪的警策之句，赋予诗章以理性色彩。“少歌”后的”倡曰”部分，叙述角度有所转换。这部分以由南飞北的鸟儿作譬，刻画了诗人独处汉北时”独而不群”、”无良媒”的处境，其时其地，诗人的忧思益增；”望北山而流涕兮，临流水而太息”两句，令人读之怃然。值得注意的是，诗篇至此巧妙地插进了一段梦境的描写，以此抒写诗人对郢都炽烈的怀念，使读者似乎看到诗人的梦魂由躯体飘出，在星月微光下，直向郢都飞逝，而现实的毁灭在空幻的梦境中得到了暂时的慰藉。这是一段极富浪漫色彩的描绘，读者似与诗人一起，带着忧思，追寻、飞翔。诗篇最后部分的”乱辞”完全照应了开头，也照应了诗题。诗人最终唱出的，依然是失望之辞——因为，梦幻毕竟是梦幻，现实终究是现实，处于进退两难之中的诗人，无法也不可能摆脱既成的困境，他唯有陷入极度矛盾之中而藉诗章以倾吐心绪，此外别无选择。全诗最大的特色，应该是流贯全篇的缠绵深沉、细腻真切的怨愤之情，它贯穿了诗的始终，又紧扣了诗题”抽思”，并时时与之相照应。诗篇一开首即扣住了题目(《抽思》)——以忧伤入题，用一连串具有鲜明感情色彩的词汇一下子将读者引入了”忧伤”的氛围，从而步入了诗人刻意营造的感情王国。九章五怀沙（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滔滔孟夏兮，初夏的天气盛阳，草木莽莽。百草万木茂畅。伤怀永哀兮，我独不息地悲伤，汩沮南土。（1）远远走向南方。（1）汩(gǔ)徂:急行。眴兮杳杳，（2）眼前一片苍茫，（2）眴(shùn):同"瞬",看的意思。孔静幽默。听不出丝毫声响。（3）纡轸:委曲而痛苦。郁结纡轸兮，（3）心里的忧思难忘，（4）离慜(mǐn):遭忧患。鞠:困穷。离愍而长鞠。（4）何能恢复健康?抚情效志兮，反省我的志向，冤屈而自抑。遭受委屈何妨?刓方以为圜兮，（5）我坚持我的故常，（5）刓(wán)方以为圜(yuán):把方的削常度未替。（6）6不能圆滑而不方。成圆的。刓,削。圜,同"圆"。易初本迪兮，（7）随流俗而易转移，（6）常度:正常的法则。替:废也。君子所鄙。有志者之所卑鄙。（7）易初:变易初心。本迪:变道。章画志墨兮，（8）守绳墨而不变易，（8）章:明也。志:记也。前图未改。照旧地按着规矩。内厚质正兮，内心充实而端正，大人所晟。有志者之所赞美。（9）倕(chuí):人名,传说是尧时的巧匠。巧陲不斫兮，（9）工垂巧而不动斧头，斵(zhuó):砍,削。孰察其揆正。谁知他合乎正轨?第9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玄文处幽兮，五彩而被人暗藏，蒙瞍谓之不章。（10）瞎子说它不漂亮。（10）蒙瞍(méngsǒu蒙叟):瞎子。章:离娄微睇兮，（11）离娄微闭着眼睛，文彩。瞽谓之不明。（12）盲者说他的目盲。（11）离娄:传说中的人名,善视。睇(di4变白以为黑兮，白的要说成黑，弟):微视。倒上以为下。高的要说成低。（12）瞽(gǔ):瞎子。凤皇在笯兮，（13）凤凰关进罩里，（13）笯(nú):竹笼。鸡鹜翔舞。（14）鸡鸭说是会飞。（14）鹜:鸭子。同糅玉石兮，玉与石混在一道，（15）臧:同"藏"。指藏于胸中之抱负。一概而相量。好与坏不分多少。夫惟党人鄙固兮，是那些人们的无聊，羌不知余之所臧。（15）不知道我所爱好。任重载盛兮，责任大,担子重。陷滞而不济。使我担任不起。怀瑾握瑜兮，（16）掌握着一些珍宝。（16）瑾、瑜:均美玉。穷不知所示。不知向谁表示。邑犬群吠兮，村里的狗子成群，吠所怪也。不常见的便要狂吠。非俊疑亻桀兮，把豪杰说成怪物，固庸态也。是庸人们的口胃。文质疏内兮，我文质彬彬,表里通达，众不知余之异采。谁都不知道我的出众。材朴委积兮，（17）我鸿才博学,可为栋梁，（17）委积:丢在一旁堆着。莫知余之所有。谁都不知道我的内容。重仁袭义兮，我仁之又仁,义之又义，谨厚以为丰。忠诚老实以充实自己。重华不可遻兮，（18）舜帝已死,不可再生，（18）遌(è):遇。孰知余之从容！谁都不知道我雍容的气度。古固有不并兮，自古来,贤圣不必同时，岂知何其故！这到底是什么道理?汤、禹久远兮，夏禹和商汤已经远隔，（19）邈:遥远。邈而不可慕。（19）就追慕也不能再世。惩连改忿兮，抑制着心中的愤恨，抑心而自强。须求得自己的坚强。离闵而不迁兮，就遭祸我也不悔改，原志之有像。要为后人留下榜样。进路北次兮，像贪路赶掉了站口，日昧昧其将暮。已到了日落黄昏时候。舒忧娱哀兮，姑且吐出我的悲哀，限之以大故。（20）生命已经到了尽头。（20）大故:死亡。乱曰：尾声：浩浩沅、湘，浩荡的沅水湘水呵，分流汨兮。（21）咕咕地翻波涌浪。（21）汩:指水流疾貌,或为水的急流声。修路幽蔽，（22）长远的路程阴晦，（22）脩:长。道远忽兮。前途是渺渺茫茫。（23）唫:同"吟"。此下四句据《史记》补怀质抱青，我为人诚心诚意，入。独无匹兮。但有谁为我佐证。伯乐既没，伯乐呵已经死了，第9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骥焉程兮。（24）千里马有谁品评?（24）焉:怎么,哪里。程:量也。民生禀命，各人的禀赋有一定，各有所错兮。（25）各人的生命有所凭。（25）错:同"措",安排。定心广志，我要坚定我的志趣，余何畏惧兮！决不会怕死贪生。曾伤爰哀，（26）无休无止的悲哀，（26）曾:同"增"。爰(yuán)哀:悲哀无休永叹喟兮。令人深长叹息。无止。《方言》:"凡哀泣而不止日爰"世溷浊莫吾知，世间混浊无人了解我，人心不可谓兮。和别人没什么可说。知死不可让，死就死吧,不可回避，原勿爱兮。（27）我不想爱惜身体。（27）爱:吝惜。明告君子，光明磊落的先贤呵，吾将以为类兮。（28）你们是我的楷式!（28）类:楷式,法。（二）【赏析】本诗作于屈原临死前，一般认为是诗人的绝命词。对诗题“怀沙”，历代颇有歧见。洪兴祖《楚辞补注》、朱熹《楚辞集注》以为是“怀抱沙石以自沉”。汪瑗《楚辞集解》认为：“怀者，感也。沙，指长沙。”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持相同见解：“曰怀沙者，盖寓怀其地(指长沙)，欲往而就死焉耳。”从诗章本身内容情感和《史记》所载屈原身世经历看，“怀沙”指“怀抱沙石以自沉”的可信性应该更大些。诗篇开首先刻画诗人南行时的心情，两句极度表述忧郁、哀伤心理的诗句，一下子扣住了读者的心弦：“伤怀永哀兮”、“郁结纡轸兮”，——表明诗人在初夏时节步向南方时，悲愤的情绪已达到了难以自抑的地步。客观环境对此时人物的心绪起了极好的衬托作用——“眴兮杳杳，孔静幽默”，唯此“杳杳”“无所见”、“静默”“无所闻”，才更显出“岑僻之境，昏瞀之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如果诗人在临终前的心态仅仅只停留于这种悲哀的水准上，那么，无论诗篇本身还是诗人的形象，都难以令人产生共鸣和敬慕。诗人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没有将笔墨仅仅诉诸于个人遭遇的不幸与感伤上，而是始终同理想抱负的实现与否相联系，希冀以自身肉体的死亡来最后震撼民心、激励君主，唤起国民、国君精神上的觉醒，因而，诗篇在直抒胸臆之后，笔锋自然转到了对不能见容于时的原因与现状的叙述。随之出现的是一系列的形象比喻：或富理性色彩——“刓方为圜”、“章画志墨”、“巧倕不斵”——以标明自己坚持直道、不随世俗浮沉的节操；或通俗生动——“玄文处幽兮，矇瞍谓之不章”、“离娄微睇兮，瞽以为无明”、“凤皇在笯兮，鸡鹜翔舞”、“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怀瑾握瑜兮”、“邑犬之群吠兮”——用大量生活中习见的例子作譬，以显示自己崇高的志向与追求；这些比喻集中到一点，都旨在表述作者的清白、忠诚却不能见容于时，由此激发起读者的同情、理解与感慨，从而充实了作品丰厚的内在蕴含力，使之产生了强烈的感染力。正是由于有了上述一系列感情的铺垫，故而作者发抒临终前的慨叹便有了厚实的基础与前提，诗篇正文末段的“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人们读来也便更觉悲慨而泫然了。最后部分的“乱辞”，可以说是诗人情感达到高潮的表露。在前面历述现状、原因、心情等以后，诗人至此发出了浩叹与歌唱，它是全诗内容的总结与概括，也是诗人心声的集中倾诉。毫无疑问，在诗人看来，悲哀是悲哀，理想是理想，决不能因为自己行将死去而悲痛至放弃毕生追求的理想，唯有以己身之一死而殉崇高理想，才是最完美、最圆满的结局，人虽会死去，而理想却永远不会消亡。故而诗人最后唱道：“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通读全诗，我们发现，本篇在语言上有一个十分鲜明的特点，似有别于《九章》其他第9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篇(《橘颂》除外)：全诗句子大都不长，显得简短有力，读上去颇有急促感。从首句“滔滔孟夏兮”到篇终“乱辞”，几乎大多是四言句(加“兮”字为五言)，——这显然是诗人的精心设计。作为临终前的绝命词，诗篇这样的处理，完全符合诗人的实际心境，或换言之，正因为面临自我选择的死亡，才会有气促情迫之感，而运用短促句，正是这种真切心境的实剖，既反映了此时此刻诗人的实际感受与心态，也在情感与表达形式上与诗的内涵浑然一体，从而使读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诗人高超的艺术功力与匠心于此可见一斑。九章六思美人（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郭沫若译)注释思美人兮，怀念着我心爱的人呵，揽涕而竚眙。1揩干眼泪而远望。1.揽：收的意思，在这里即“揩干”之意。伫媒绝路阻兮，没人介绍而路又迢遥，眙(zhu4chi4)：立视。伫，立；眙，视。言不可结而诒。2有话却无法成章。2.诒(yi2移)：赠予。蹇蹇之烦冤兮，3我至诚一片而蒙冤，3.蹇(jian3简)蹇：同“謇謇”，忠信正直之貌。陷滞而不发。我进退两难而不前。申旦以舒中情兮，4愿每日陈述我的心思，4.申旦：犹申明。志沉菀而莫达。5心思沉顿而难表现。5.沉菀(yu4玉)：沉闷而郁结。愿寄言于浮云兮，愿浮云为我捎信，遇丰隆而不将。6云师却不肯讲情。因归鸟而致辞兮，托鸿鸟为我传书，6.丰隆：云师。羌迅高而难当。7鸿高飞而不应命。7.羌：句首语气词。宿高：宿高枝。高辛之灵盛兮，8我难比帝喾高辛，8.灵盛：言神灵。遭玄鸟而致诒。9能遇凤凰而授卵。9.诒：指聘礼。欲变节以从俗兮，要变节而随流俗，媿易初而屈志。我知耻而有所不敢。独历年而离愍兮，10多年来我遭受摧残，10.离愍：遭遇祸患。羌凭心犹未化。11毫不减我心中的愤懑。11.冯(ping2凭)心：愤懑的心情。冯，通“凭”。宁隐闵而寿考兮，12宁失意而长此终身，12.隐闵：隐忍忧悯。寿考：犹言老死。何变易之可为!我何能如掌之易反?知前辙之不遂兮，13我明知正路难通，13.遂：顺利。未改此度。但我不能不走正路。车既覆而马颠兮，尽管是车翻而马倒，蹇独怀此异路。14我依然望着前途。14.蹇：犹羌、乃，句首发语词。勒骐骥而更驾兮，我再把好马辔上，造父为我操之，15请造父为我执鞭。15.造父：周穆王时人，以善于驾车闻名。迁逡次而勿驱兮，16慢慢地走,不必驱驰，16.迁：前进。逡次：缓行。聊假日以须是时。17让我把光景留连。17.假日：费日。指嶓冢之西隈兮，18指着嶓冢山的西边,那汉水发18.西隈：西面的山边。与纁黄以为期。19源地点,19.纁(xun1熏)黄：黄昏之时。纁，一作“曛”。就走到日落昏黄,也莫嫌道途遥远。开春发岁兮，我姑且等待明年，白日出之悠悠。艳阳的春日绵绵。吾将荡志而愉乐兮，我要放怀地歌唱，遵江夏以娱忧。逍遥在江水、夏水之边。揽大薄之芳茝兮，20我攀摘灌木中的苻蓠，20.揽：采摘。茝(zhi3止)：一种香草。第9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搴长洲之宿莽。21我采集沙滩上的卷施。21.搴(qian1千)：拔取。惜吾不及古人兮，和古人可惜不能同时，吾谁与玩此芳草?摘来香草呵同谁赏识。解萹薄与杂菜兮，22采取扁蓄与同蔬菜，22.萹(bian1边)薄：指成丛的萹蓄一类野草。备以为交佩。尽可以纽成环佩。佩缤纷以缭转兮，也未尝不好看一时，遂萎绝而离异。终萎谢而遭毁败。吾且儃徊以娱忧兮，23我姑且快乐逍遥，23.儃佪(chan2huai2蝉怀)：徘徊。观南人之变态。观赏南方人的异态。24.窃：私，隐藏不公开的。窃快在中心兮，24只求我心中快活，25.扬：捐弃。厥凭：愤懑之心。扬厥凭而不竢。25把愤懑置诸度外。芳与泽其杂糅兮，芳香与污秽杂混一起呵，羌芳华自中出。芳花终会卓然自现。纷郁郁其远蒸兮，馥郁的芳香必然远扬。满内而外扬。内部充实外表自有辉光。情与质信可保兮，只要真诚的素质长保不亡，羌居蔽而闻章。26声名会突破一切的阻障。26.闻：声名。章：同“彰”，明也。令薜荔以为理兮，27想请薜荔替我说合，27.理：提婚人，媒人。惮举趾而缘木。28又怕走路去攀上树子。28.惮：害怕。举趾：提起脚步。因芙蓉而为媒兮，想采荷花替我媒介，29.褰(qian1千)：撩起，揭起。濡(ru2如)：惮褰裳而濡足。29又怕下水打湿了裙子。沾湿。登高吾不说兮，30登高吧,我不高兴，30.说：同“悦”。入下吾不能。下水吧,我也不能。固朕形之不服兮，固然是我手足不惯。然容与而狐疑。31我犹豫而心不能定。31.容与：迟疑不前的样子。广遂前画兮，32完全依照着旧贯，32.广遂：多方求实。未改此度也。我始终不肯改变。命则处幽吾将罢兮，命该受难我也不管，愿及白日之未暮也。趁着这日子还未过完，独茕茕而南行兮，一个人孤单地走向南边，思彭咸之故也。只想追求彭咸的典范。（二）【赏析】香草美人皆是作者心目中的理想化象征者，文中美人系指楚君王。作者“依诗取兴，引类譬喻”，试图以思女形式，寄托自己对君主的希冀。此诗想像奇特、神思飞扬，是一篇浪漫主义佳作。对这首诗的著作权问题，现代不少学者曾有怀疑非屈原所作，引起过一些争议。由于所持论据尚欠充分，这些怀疑说服力不足，因此，此诗的著作权仍应归屈原。篇题为“思美人”。美人系指楚君王(怀王或顷襄王)。诗为屈原于江南放逐途中所作，表述的心愿仍为思国、思乡和美政理想一定要实现，希望君主不重蹈历史覆辙，努力振兴楚国。此诗最大的特点即是“依诗取兴，引类譬喻”(王逸《楚辞章句·离骚解题》)，如同《离骚》一样，诗中处处都体现出“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脩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王逸《楚辞章句·离骚解题》)的鲜明特色。首先，诗题“思美人”即是“灵脩美人以媲于君”的体现；“美人”在诗中毫无疑问是指楚君主，而非一般意义上的美女。(至于是哪位君主——怀王抑或顷襄王，历来有争议。)屈原撰写此诗的目的，就是试图以思女形式，寄托自己对君主的希冀，以求得到君主的信赖而实现理想目标。第10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诗一开篇即陈述了诗人思女的行为——“揽涕”、“伫眙”，感情真挚而又炽烈。然而由于客观条件的拘牵——无良媒，致使他“志沉菀而莫达”，一再申言也无济于事。不过，诗人并不因此而完全丧失信心，他仍竭尽全力地努力追求：“宁隐闵而寿考兮，何变易之可为。”“知前辙之不遂兮，未改此度。”“广遂前画兮，未改此度也。”直至诗篇之末，诗人明知自己已实在无能为力了，却仍不改“度”——努力的行为不得已作罢，而节操却始终不易。诗篇在写美人的同时，也写到了香花美草。它们均一一“以配忠贞”：沿江夏行进时，诗人“擥芳茝”、“搴宿莽”、“解扁薄与杂菜”，这里的“芳茝”、“宿莽”、“扁薄”、“杂菜”，均非实指植物，而是用以喻指才能，诗人一路采摘、佩饰它们，乃是为自己为国效力时作准备。遗憾的是美人——君主并不赏识，致使诗人只得发出“吾谁与玩此芳草”的慨叹。这还不够，诗人更以芳草自譬，说芳草与污秽杂糅，作为芳草，终能卓然自现，而决不会为污秽所没；又将芳草比作媒人，“令薜荔以为理”、“因芙蓉而为媒”，欲通过这些媒人而向美人求爱，但又缺乏勇气。毫无疑问，美人、鲜花、香草，在诗篇中都一一成了作者心目中的理想化象征者，它们在表现诗人本身的气质形象及体现诗篇的主旨方面起了极好的烘托作用。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局限，大胆地将地上与天国、人间与仙境、历史与现实等有机地融合一体，让现实人物、历史人物、神话人物交织一起，从而形成浓烈的浪漫奇特风格，是此篇又一突出的艺术手法。诗人在求美人未成后，思绪难以自抑，情感受到挫伤，此时，处于现实困境的人物突然想到了神话人物、历史人物——“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勒骐骥而更驾兮，造父为我操之”。这些神话人物与历史人物的闯入，大大丰富了诗章的艺术内涵，拓展了读者的想像思维空间，显示了诗人超常的艺术想像力；正由于此，此诗才更显出想像奇特、神思飞扬的特点，表现出与《九章》其他篇有所不同的风格与色彩。九章七惜往日（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惜往日之曾信(1)兮，追惜着往年曾见信于故君，(注1)曾信：曾经信任。受命诏(2)以昭时。受到诏命去整饬时政。(注2)命诏：诏令。昭时：使时世清明。奉先功(3)以照下兮，守着先人的功绩光照下民，(注3)先功：祖业。明法度之嫌疑(4)。阐明法度以消除是非疑问。(注4)嫌疑：指对法令有怀疑的地方。国富强而法立兮，因之国家富强而法度以立，(注5)贞臣：忠贞之臣，屈原自指。娭(xī)：游属贞臣(5)而日。君上委事于忠臣日以游息。戏。玩乐。秘密(6)事之载心兮，黾勉于国事我是全心全意，(注6)秘密：“黾勉”的一声之转，努力。虽过失犹弗治。虽有过失仍不至于不能治理。(注7)纯庬(dūnmáng)：淳厚。心纯庞(7)而不泄兮，纵然心地淳厚而不泄露机要，遭谗人而嫉之。也遭到奸人的嫉妒谗毁。(注8)清澈：指弄清事实真相。君含怒而待臣兮，君主满含忿怒地对待下臣，(注9)虚惑：把无说成有叫虚，把假说成真叫惑。不清澈(8)其然否。不去澄清辨别内中的是非。(注10)参验：参较验证。蔽晦君之聪明兮，蒙蔽晦塞了君王的聪明啊，(注11)盛气志：大怒。过：督责。虚惑(9)误又以欺。空言使他迷惑错误被欺骗。(注12)离谤：遭毁谤。尤：责备。弗参验(10)以考实兮，不去按验以求查出事实，(注13)惭：悲忧。光景：即光明。诚信：真实。远迁臣而弗思。远贬臣子却不考虑周全。(注14)备：具备。信谗谀之浑浊兮，听信谗言谀词这些污浊东西，(注15)玄渊：深渊。盛气志(11)而过之。一下子冲动起来将人责难。(注16)壅君：被蒙蔽的国君。何贞臣之无罪兮，为何忠贞无罪的臣子，(注17)薮幽：大泽的深幽处。被离谤(12)而见尤。遭受诽谤而受到斥贬?(注18)抽信：陈述一片忠诚。第10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惭(13)光景之诚信兮，惭愧像日月光影那样的忠诚，(注19)恬：安。不聊：不苟生。身幽隐而备(14)之。只在身处幽隐时才备显。(注20)鄣壅：与“蔽隐”同义。鄣壅而蔽隐，指重重障碍。临沅湘之玄渊(15)兮，我走近沅水湘水的深渊，(注21)无由：无路自达。遂自忍而沉流。怎么能忍心深流自沉。(注22)百里：百里奚，春秋时虞国大夫。后被晋卒没身而绝名兮，那样结果是身死而名灭，国俘虏，晋献公把他当作陪嫁女儿的奴隶送给秦国。惜壅君(16)之不昭。可惜君王被蒙蔽心地不明。后来逃至楚国，秦穆公闻其贤，用五张羊皮赎回，授君无度而弗察兮，君王没有准则难察下情，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后助秦穆公成霸业。使芳草为薮幽(17)。使芳草弃在幽深的大泽之中。(注23)伊尹：原来是有莘氏的陪嫁奴隶,曾经当焉舒情而抽信(18)兮，怎样抒发衷情展示诚信?过厨师。后来任商汤的相，辅助汤攻灭夏桀。恬(19)死亡而不聊。将安于死亡而不偷生取容。(注24)吕望：本姓姜，即姜尚，他的先代封邑在独障壅(20)而弊隐兮，只为障碍壅塞所掩蔽阻隔，吕，所以又姓吕。传说他本来在朝歌当屠夫，老年钓使贞臣为无由(21)。使得忠臣个个无所适从。于渭水之滨，周文王认出他是个贤人，便重用了他。后来辅佐周武王灭了商，闻百里(22)之为虏兮，我听说百里奚做过俘虏，(注25)宁戚：春秋时卫国人，他在喂牛时唱歌，伊尹(23)烹于庖厨。伊尹曾在厨房中烹煮。齐桓公认出他是个贤人，用他做辅佐。吕望(24)屠于朝歌兮，吕望曾在朝歌屠宰牲口，(注26)汤：商汤，武：周武王，桓：齐桓公，缪：宁戚(25)歌而饭牛。宁戚唱着歌喂牛草刍。同“穆”，秦穆公，不逢汤(26)武与桓缪兮，倘若不遏商汤周武齐桓秦缪，(注27)吴：指吴王夫差。信谗：指听信太宰伯嚭世孰云而知之。世间有谁知道他们的好处?的谗言。弗味：不能玩味辨别。吴(27)信谗而弗味兮，子吴王听信谗言不仔细判别，(注28)子胥：伍子胥，吴国的大将。吴王夫差打胥(28)死而后忧。伍子胥赐死后大有患忧。败越王勾践之后，曾两次兴兵伐齐，伍子胥认为越是介子(29)忠而立枯兮，介子推忠贞被焚死而骨枯，吴的心腹之患，应该灭越，不要伐齐。夫差不听，反文君(30)寤而追求。晋文公一旦醒悟立刻访求。而听信太宰伯嚭的谗言，逼他自杀。不久吴国就被越封介山而为之禁(31)兮，封了介山而禁止采樵，国灭亡。报大德(注32)之优游。报答他大恩大德的优厚。(注29)介子：介子推，春秋时晋文公的臣子，晋思久故之亲身兮，想起故旧多年的亲身同伴，文公未做晋国国君时，被父妾骊姬谗毁，流亡在外十因缟素(33)而哭之。便穿起白色丧服痛哭泪流。九年。介子推等从行。文公回国即位后，大家争功求赏，介子推不屑与争，独奉母逃隐到绵山中。后来文或忠信而死节兮，有人忠贞诚信为节操而死，公想起他的功劳，派人去找他不着，令人烧山，希望或訑(34)谩而不疑。有人欺诈而不受怀疑。他能够出来。介子推坚决不下山，结果抱树被烧死。弗省察而按实(35)兮，不去省视考察按之以实，(注30)文君：晋文公。寤：觉悟。听谗人之虚辞。只听进谗者所说的虚妄之辞。(注31)禁：封山。芳与泽(36)其杂糅兮，芳香的腥臭的混杂在一起，(注32)大德：指介子推在跟从晋文公流亡的途孰申旦(37)而别之?又有谁自夜达旦认真辨识?中，缺乏粮食，他割了自己的股肉给文公吃。优游：何芳草之早(38)兮，为什么芳草会早早枯死，形容大德宽广的样子。微霜降而下戒。这说明微霜初降就得警惕。(注33)缟素：白色的丧服。谅聪不明而蔽壅兮，确实是君主不聪明受人蒙蔽，(注34)訑(dàn)谩：欺诈。訑，通“诞”。使谗谀而日得。才使进谗献谀者日益得意。(注35)按实：核实。(注36)泽：臭。自前世之嫉贤兮，自古以来的嫉妒贤才者，(注37)申旦：自夜达旦。谓蕙若(39)其不可佩。都说蕙草杜若不能佩戴。(注38)殀：同“夭”，死亡。妒佳冶(40)之芬芳兮，嫉妒那佳丽之人的芳美，(注39)蕙若：蕙草和杜若，都是香草。嫫母(41)姣而自好。嫫母丑陋却自负妩媚可爱。(注40)佳冶：美丽。虽有西施(42)之美容兮，就是有了西施的绝顶美貌，(注41)嫫母：传说是黄帝的妃子，貌极丑。自好：谗妒入以自代。受谗妒也会被丑恶之人取代。自以为美好。这句是说嫫母作出娇媚的样子，自以为愿陈情以白行(43)兮，我愿意陈述情愫表白行为，十分美好。得罪过之不意。想不到竟意外地得了罪过。(注42)西施：春秋时越国著名的美女。第10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情冤见(44)之日明兮，光天化日下真情与冤曲显明，(注43)白行：表白行为。如列宿之错置(45)。有如天上的星宿各有置措。(注44)见：现。(注45)错置：安排、陈列。错，同“措”。乘骐骥而驰骋兮，乘骑骏马作长途奔驰，无辔衔而自载；没有辔缰衔勒全凭自己控制。乘泛泭(46)以下流兮，乘坐筏子向下游行驶，(注46)泭：同“桴”，即筏子。无舟楫而自备。没有船只划桨全靠自己配置。背法度而心治兮，背弃法度而凭私心治事，辟与此其无异。也就好像与这些没什么差异。(注47)溘(kè)死：忽然死去。流亡：流而亡去，指投宁溘死而流亡(47)兮，我宁肯忽然死亡随流而去，水而死。恐祸殃之有再。惟恐有生之年国家再受祸灾。不毕辞而赴渊兮，不等把话说完就投水自尽，惜壅君之不识。可惜受蒙蔽的君主仍不明白。（二）【赏析】《惜往日》是屈原在临终之前回忆自己平生政治上的遭遇，作者痛惜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张遭到奸人的破坏，而未能使之实现，表明了自己不得不死的苦衷，并希望用自己的一死来唤醒顷襄王的最后觉悟。此篇有真伪之争。南宋魏了翁《鹤山渠阳经外杂抄》因篇中提到伍子胥，怀疑此篇和《悲回风》为伪作。明许学夷《诗源辨体》和清曾国藩《求阙斋读书录》以作品语气而致疑。清吴汝纶《评点古文辞类纂》以《怀沙》为绝笔，又因此篇文词浅显，而疑此篇非屈原所作。今人陆侃如、冯沅君、刘永济、谭介甫、胡念贻等人，也都以此篇无标题且多乱辞等原因，对此篇的作者为屈原提出疑问。然而无论如何，持此种理由的观点说服力不是很强，与持此篇作者为屈原的论点相比，显得不十分有力。因此，自然不能剥夺屈原对此篇的著作权。此篇是屈原临终前的作品，学者大多没有异词，但是否为绝笔，则有不同看法。林云铭《楚辞灯》以《怀沙》为绝笔，王夫之《楚辞通释》等以《悲回风》为绝笔，但也有不少人认此篇为绝笔，如蒋骥《山带阁注楚辞》、夏大霖《屈骚心印》、陆侃如《屈原评传》、郭沫若《屈原研究》、游国恩《楚辞论文集》、姜亮夫《楚辞今绎讲录》等。细绎文义，诗篇说“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不毕辞而赴渊兮，惜壅君之不识”，当以此篇为《怀沙》之后的绝命词。从“惜往日之曾信兮”至“身幽隐而备之”为第一段。追叙自己曾被怀王信任，自己也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为楚国的富强出力，但最终因奸人进谗，遭到怀王猜忌而疏远。“惜往日”就是忆往日，痛往日，因回忆过去而哀痛也。《史记·屈原传》说屈原开始时是“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开头四句与这些是对得起来的，但接下来的话就转了。“国富强”四句，言当时的楚国，修明法度，上下一心，确也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可好景不长，楚怀王委弃良臣，奢侈淫佚。但屈原认为楚王虽然有过失，己犹欲弼正匡辅，此意与《离骚》和《抽思》二篇可以互证。“心纯庬”四句言由于自己对楚王一片忠心，不肯把秘密泄露给其他同僚，因此引起在位同僚的嫉妒，他们向怀王进谗言，怀王从而对自己发怒、猜忌、疏远，这正是《屈原传》中“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一段的形象写照。“蔽晦君”以下六句，言那些小人蔽塞君王的聪明才智，虚饰罪状，以惑误君，又欺罔之；君王也不参验考核，究其真相，就疏远贬斥了我再不思念。从“临沅湘之玄渊兮”至“使贞臣为无由”为第二段。屈原身临湘水，决心自沉，该段写临死之前的思想斗争，更显得其就义的从容。“临沅湘”四句，汪瑗认为“上二句是极推己之恶恶之心，不欲与谗人并生于世，盖反言以见其欲死也。下二句是明己之遭君不明，死为无益，又正言其不必死也。”(《楚辞集解》)极是。“君无度”四句言君王不第10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知长短，故不能察，使芳草为薮泽所壅遏而不通；君王如此不明，忍死而无益，于是甘心死之，决不苟活。这四句是对“遂自忍而沉流”的回答。“独鄣壅”二句谓忠臣非不欲尽力，只是由于“鄣壅而蔽隐”而不得辅佐。此所谓“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者也。从“闻百里之为虏兮”至“因缟素而哭之”为第三段。历举前世君王得贤人则兴盛与信谗言则灭亡的事情来作进一步的对比说明。其中关于介子推的事情叙之尤详，本意是还希望楚王因自己之死，悔悟而改弦更张，振兴楚国。“闻百里”六句，历举百里奚逢秦穆公，伊尹逢商汤王，吕望逢周文王，宁戚逢齐桓公之事迹，此四子，国君用之而国强。“吴信谗”二句举伍子胥事。吴王夫差听信谗言令伍子胥自杀，伍子胥死后吴国便被越国灭亡。“封介山”四句举介子推之事。介子推追随晋文公流亡，文公复国不封介子推，介子推逃入深山；文公以火烧迫其出山，子推抱木而死，文公悔悟，追封介子推。屈原在这里以伍子胥死后而吴亡，与介子推死后晋文公幡然悔悟，因而追封介山之事作对比，暗示“存君兴国”之意。从“或忠信而死节兮”至“使谗谀而日得”为第四段，承上文言自古忠臣之死，没有不是因为君王听信谗言而造成的。“或忠信”四句承前一段列举贤臣之例而进一步发挥。指出忠信者反而被迫死节，奸佞者反而被信之不疑，全都是因为君王不能参验考究加以鉴别，而一味听信小人谎言。“芳与泽”两句言君主如不能按实省察，则不能分别忠信与奸佞。“何芳草”四句言君既不能省察分别忠奸，则忠臣的命运就不会好了。从“自前世而嫉贤兮”至“如列宿之错置”为第五段。进一步陈明自己过去与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如排列天上的列宿那样明明白白。在自己死后，自己所受的委屈，一切都将会昭雪于天下。“自前世”六句以美女比贤能之人，谓在怀王时代，嫉善忌能，已经是这样子的了。美好的东西被说成是丑恶的，丑恶的东西被说成是美好的，一有好的东西出现，谣言马上就会产生。“愿陈情”四句言自己的心情与行为光明正大，如星斗罗空，必将愈来愈明白，连“陈”、“白”也都是不必要的了。司马迁曾赞扬屈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日、月、星为三光，“列宿错置”，亦即“与日月争光”。从“乘骐骥而驰骋兮”至最后为第六段。进一步表明自己将沉江自尽，以身殉国的决心。“乘骐骥”二句谓驾良马疾驰，却不用控制马匹的器具。“乘氾泭”二句谓乘木筏沿流而下，却不用船桨而自恃人力。“背法度”二句谓背弃法度而随心所欲地治理国家，就好比上述两种情况，与之并无差别。“宁溘死”四句写自己赴死之因，屈原谓“恐祸殃之有再”，朱熹说“不死恐‘邦其沦丧’而辱为臣仆……箕子之忧，盖为此也。”蒋骥说：“谓国亡身虏也。”根据当时楚国屡败于秦的形势，朱、蒋二人的分析是颇有见地的。最后二句明明白白地说明了自己写完这篇诗作之后就要赴水自尽，所以可以判断这篇诗作确是屈原的绝笔。这篇诗歌语言上最大的特色是文辞质朴率直，浅显易懂，表意十分明白流畅。比如对于楚王的谴责，在《离骚》等其他作品当中，一般比较委婉曲折，往往用“荃”、“灵脩”、“哲王”等来代替，而在此篇中，因是赴水之前的绝笔，则无所顾忌，直接责备楚王为“壅君”，正如蒋骥所说：“《九章》唯此篇词最浅易，非徒垂死之言，不暇雕饰，亦欲庸君入目而易晓也。”确乎如此，此篇诗作的这种风格，在全部屈赋中是显得十分奇特的。文章结构上前后照应，诗歌以“明法度”起，以“背法度”结，前后呼应。林云铭《楚辞灯》说；“以明法度起头，以背法度结尾，中间以‘无度’两字作前后针线，此屈子将赴渊，合怀王、顷襄两朝而痛叙被放之非辜、谗谀之得志，全在法度上决人材之进退、国势之安危。盖贞臣用则法度明，贞臣疏则法度废；及既废之后，愈无以参互考验而得贞谗之实，而君之蔽晦日深，虽有贞臣，必不能用，是君为壅君，国非其国也。”十分准确地说出了此篇这个特点。九章八桔颂（一）原文、注释和译文第10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原文译文注释后皇嘉树，皇天后土孕育着美好的橘树，〔后皇〕即后土,皇天,指地和天.橘徕服兮。良好的品质服习着一方水土。〔橘徕服兮〕适宜南方水土。徕，通受命不迁，竞象是接受了天命不可移植，“来”。服，习惯。这两句是指美好生南国兮。毕生都将依恋在江南的版图。的橘树只适宜生长在楚国的大地.深固难徙，根脉深植生长本固难以迁徙，〔受命〕受天地之命，即禀性、天性。更壹志兮。更有着专一的志行不可动摇。[壹志}志向专一.壹,专一.这两句是绿叶素荣，重绿的叶上拥托着白色的花，说橘树扎根南方,一心一意.纷其可喜兮。缤纷繁茂令众人十分的喜欢。〔素荣〕白色花。曾枝剡棘，浓密的枝条上长着尖尖的刺，〔曾枝〕繁枝。圜果抟兮。圆圆的果实挂满重叠的树枝。〔剡（yǎn）棘〕尖利的刺。青黄杂糅，青色黄色混杂秀丽而又柔和，〔抟（tuán）〕通“团”，圆圆的。文章烂兮。纹理顺畅啊色彩斑斓又美丽。〔文章〕花纹色彩。精色内白，外表既精美内瓤又洁白无瑕，〔烂〕斑斓,明亮。〔精色〕鲜明的类任道兮。倒象个可以担当重任的君子。皮色。纷缊宜脩，缤纷优雅的外表适宜的装饰，〔类任道兮〕就像抱着大道一样。类，姱而不丑兮。看上去多么美貌不同于流俗。像。任，抱。嗟尔幼志，赞叹你幼年就有着远大志向，〔纷缊宜修〕长得繁茂，修饰得体。有以异兮。那是非常不同于众人的地方。〔姱（kuā）〕美好。独立不迁，坚守独立的志趣不因势改变，〔嗟〕赞叹词。岂不可喜兮？性格的坚定该多么令人欢喜。〔廓〕胸怀开阔。深固难徙，修养深厚品德美好不可动摇，〔苏世独立〕独立于世，保持清醒。廓其无求兮。豁达清高从来也不追求私欲。苏，苏醒，指的是对浊世有所觉悟。苏世独立，社会渐渐腐败自己却独清廉，[秉德}保持好品德.横而不流兮。坚守节操从不随波追逐名利。〔横而不流〕横立水中，不随波逐流。闭心自慎，掩蔽清高的心志而自持操守，〔闭心〕安静下来，戒惧警惕。终不失过兮。自始至终不会有违德的过失。〔失过〕即“过失”。秉德无私，秉持自己的操守就没有私念，〔愿岁并谢〕誓同生死。岁，年岁。参天地兮。高尚的品质德行与天地同辉。谢，死。愿岁并谢，愿随时光折去与橘一并凋谢，〔淑离〕美丽而善良自守。离，通与长友兮。与你做一个天长地久的友朋。“丽”。淑离不淫，静肃善美内心没有一丝邪念，〔梗〕正直。梗其有理兮。梗直威猛行动完全符合义理。年岁虽少，说来你的年龄虽然不算太大，可师长兮。但你的品德高尚可为我导师。〔可师长〕可以为人师表。行比伯夷，你的行为高尚可与伯夷相比，置以为像兮。将你作为我的榜样长留心底。〔像〕榜样。（二）【赏析】《橘颂》为《九章》第八篇。《橘颂》中国文人写的第一首咏物诗，作者借橘树赞美坚贞不移的品格。作者认为橘树是天地间最美好的树，因为它不仅外形漂亮，“精色内白”“文章烂兮”，而且它有着非常珍贵的内涵，比如它天生不可移植，只肯生长在南国，这是一种一心一意的坚贞和忠诚，再如它“深固难徙，廓其无求”“苏世独立，横而不流”，这使得它能坚定自己的操守，保持公正无私的品格。最后作者表达了自己愿意以橘树为师，与之生死相交的愿望，这也是作者志向的表达。第10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南国多橘，楚地更可以称之为橘树的故乡了。《汉书》盛称“江陵千树橘”，可见早在汉代以前，楚地江陵即已以产橘而闻名遐迩。不过橘树的习性也奇：只有生长于南土，才能结出甘美的果实，倘要将它迁徙北地，就只能得到又苦又涩的枳实了。《晏子春秋》所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这不是一大缺憾吗?但在深深热爱故国乡土的屈原看来，这种“受命不迁，生南国兮”的秉性，正可与自己矢志不渝的爱国情志相通。所以在他遭谗被疏、赋闲郢都期间，即以南国的橘树作为砥砺志节的榜样，深情地写下了这首咏物名作——《橘颂》。《橘颂》可分两节，第一节重在描述橘树俊逸动人的外美。开笔“后皇嘉树，橘徕服兮”等三句就不同凡响：一树坚挺的绿橘，突然升立在广袤的天地之间，它深深扎根于“南国”之土，任凭什么力量也无法使之迁徙。那凌空而立的意气，“受命不迁”的坚毅神采，顿令读者升起无限敬意！橘树是可敬的，同时又俊美可亲。诗人接着以精工的笔致，勾勒它充满生机的纷披“绿叶”，晕染它雪花般蓬勃开放的“素荣”；它的层层枝叶间虽也长有“剡棘”，但那只是为了防范外来的侵害；它所贡献给世人的，却有“精色内白”，光采照人的无数“圆果”！屈原笔下的南国之橘，正是如此“纷緼宜修”、如此堪托大任！本节虽以描绘为主，但从字里行间，人们却可强烈地感受到，诗人对祖国“嘉树”的一派自豪、赞美之情。橘树之美好，不仅在于外在形态，更在于它的内在精神。本诗第二节，即从对橘树的外美描绘，转入对它内在精神的热情讴歌。屈原在《离骚》中，曾以“羌无实而容长”(外表好看，却无美好的内质)，表达过对“兰”、“椒”(喻指执掌朝政的谗佞之臣)等辈“委其美而从俗”的鄙弃。橘树却不是如此。它年岁虽少，即已抱定了“独立不迁”的坚定志向；它长成以后，更是“横而不流”、“淑离不淫”，表现出梗然坚挺的高风亮节；纵然面临百花“并谢”的岁暮，它也依然郁郁葱葱，决不肯向凛寒屈服。诗中的“愿岁并谢，与长友兮”一句，乃是沟通“物我”的神来之笔：它在颂橘中突然揽入诗人自己，并愿与橘树长相为友，面对严峻的岁月，这便顿使傲霜斗雪的橘树形象，与遭谗被废、不改操守的屈原自己叠印在了一起。而后思接千载，以“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收结，全诗境界就一下得到了升华——在两位古今志士的遥相辉映中，前文所赞美的橘树精神，便全都流转、汇聚，成了身处逆境、不改操守的伟大志士精神之象征，而高高映印在历史天幕上了！从现在所能见到的诗作看。《橘颂》堪称中国诗歌史上的第一首咏物诗。屈原巧妙地抓住橘树的生态和习性，运用类比联想，将它与人的精神、品格联系起来，给予热烈的赞美。借物抒志，以物写人，既沟通物我，又融汇古今，由此造出了清人林云铭所赞扬的“看来两段中句句是颂橘，句句不是颂橘，但见(屈)原与橘分不得是一是二，彼此互映，有镜花水月之妙”(《楚辞灯》)的奇特境界。从此以后，南国之橘便蕴含了志士仁人“独立不迁”、热爱祖国的丰富文化内涵，而永远为人们所歌咏和效法了。这一独特的贡献，无疑仅属于屈原，所以宋刘辰翁又称屈原为千古“咏物之祖”。(潘啸龙)九章九悲回风（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悲回风之摇蕙兮，1悲痛回旋之风摇落蕙草，1.回风:旋转之风。摇:撼动。蕙:香草。心冤结而内伤。2我心中郁结内自感伤。2.冤结:郁结。3.微:隐行。陨:落。物有微而陨性兮3，物有因美好而本性凋丧，4.隐:隐微。先:当为"失"字之误。倡:即"唱"。声有隐而先倡。4声有因隐微而不能起唱。5.造思:犹设想。夫何彭咸之造思兮，5何以彭咸产生的思想，6.暨:与。介:系。不忘:指不忘志向。暨志介而不忘！6与其心志相联系能始终不忘。7.号群:号呼同类。万变其情岂可盖兮，遭遇万变其中情由岂能遮盖，8.苴(ju1居):已死之草。比:比合。孰虚伪之可长！虚伪做作又怎能保持久长。9.葺:重叠累积。10.文章:文彩,花纹。鸟兽鸣以号群兮，7鸟兽鸣叫呼号它们的同类，11.荼:苦菜。荠:甜菜。草苴比而不芳。8鲜草枯苴杂合就没有芬芳。12.佳人:屈原自称。都:美盛。第10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鱼葺鳞以自别兮，9鱼儿叠起鳞片自己显示特别，13.更:历。统世:继世。贶(kuang4况):赐。自贶,犹言蛟龙隐其文章。10蛟龙隐藏起它身上的纹章。自求多福。故荼荠不同亩兮，11苦荼甜荠不在一块田里生长，14.眇:通"渺",遥远。眇远志,高远的志向。兰茝幽而独芳。兰草芷草在幽深处独含清香。15.相羊:同"徜徉"。飘流不定的样子。惟佳人之永都兮，12想那佳人是永久美丽的，16.介:耿介持守。惑:一本作"感",可从。更统世而自贶。13经过几代之久能自求多福。17.窃:私下。眇远志之所及兮，14远大的志向所达到的高度，18.佳人:屈原自称。独怀:胸怀与众不同。怜浮云之相羊。15爱白云在天空自由飘浮。19.若:杜若,一种香草。椒:申椒,香料植物。自处:自我介眇志之所惑兮，16耿介抱着远大志向感于世事，安排,自我料理。窃赋诗之所明。17私下赋诗来明白倾诉。20.曾:屡次。歔欷(xu1xi1虚希):叹气,抽噎。嗟嗟:叹息声。21.凄:凄伤。22.曙:天将明。23.曼曼:长。惟佳人之独怀兮，18想那佳人与众不同的胸襟。24.掩:留止,停留。不去:不能去怀。折若椒以自处。19折采杜若申椒自我安排。25.寤:觉醒。周流:周游。曾歔欷之嗟嗟兮，20屡屡悲慨哽咽连声叹息，26.恃:借为"持"。自持,自我支持。独隐伏而思虑。独自隐居伏处思绪满怀。27.太息:叹息。愍(min3悯):哀怜。涕泣交而凄凄兮，21涕泪交流真是十分凄凉，28.於邑:即"郁悒"。思不眠以至曙。22思量着难以入睡直到天亮。29.糺(jiu1纠):"纠"的假借字。合。纕(xiang1香):终长夜之曼曼兮，23过尽了漫漫的长夜，佩带。掩此哀而不去。24留着的这点悲哀仍不消亡。30.编:结。膺:本义是胸,引申为护胸的背心。寤从容以周流兮，25醒来后从容地周游四方，31.若木:古代神话中的树名。聊逍遥以自恃。26姑且以逍遥自在自我支持。32.仍:因,循。伤太息之愍怜兮，27伤感叹息实在太可哀怜，33.存髣髴:指事物看不清楚。髣髴,通作"仿佛"。气於邑而不可止。28心气郁闷总不能停止。34.踊跃:跳动。汤:沸水。糺思心以为纕兮，29纠合忧思之心作为佩带，35.佩:玉佩。衽:衣襟。案:抑。编愁苦以为膺。30编结愁苦之情作为背心。36.超:举。惘惘:失意惶遽的样子。折若木以蔽光兮，31折下若华之木遮蔽日光，37.曶曶:同"忽忽",指时光匆匆而过。颓:水下流。随飘风之所仍。32任随飘风乱吹循着各种路径。38.旹:即"时",此指老年。冉冉:渐渐。存仿佛而不见兮，33存在的事物迷迷糊糊辨不清，39.薠(fan2烦)蘅:白薠、杜蘅,两种香草。槁:枯。节心踊跃其若汤。34心却跳跃着有如汤水沸腾。离:草枯则节节断落。抚佩衽以案志兮，35抚着玉佩衣襟抑制激动的心情,40.歇:消失。以:已。比:比并,指香花并开。超惘惘而遂行。36怅惘失意中便动身出行。41.怜:爱怜。惩:止。42.聊:赖。岁曶曶其若颓兮，37岁月匆匆有如水流，43.溘死,忽然死去,义较佳。时亦冉冉而将至。38老年也缓缓地将要到来。44.孤子:屈原自称。唫:古"吟"字。抆(wen3稳):拭。薠蘅槁而节离兮，39白薠杜蘅枯槁而节节断离，45.放子:被国君放逐的人,屈原自称。46.隐:痛。芳以歇而不比。40芬芳鲜花已消歇不再并开。47.照:当从一本作"昭",清楚。所闻:指听说的彭咸故怜思心之不可惩兮，41可怜思念之心不能止住，事。48.峦:小而尖的山。证此言之不可聊。42证明这些谎言不可信赖。49.眇眇:同"渺渺"。远的样子。50.景:同"影"。宁溘死而流亡兮，43宁愿忽然死去从流而亡，51.省:察看。52.无快:不快乐。53.居:疑为"思"字。不忍此心之常愁。不忍心再作此常愁之态。54.鞿(ji1机)羁:马缰,此处指受拘束。形:当从一本作孤子吟而抆泪兮，44孤独的人悲叹着拭去泪水，"开"。放子出而不还。45被放逐的人受贬谪不能返回。55.缭转:缭绕。自缔:自结。56.穆:静。孰能思而不隐兮，46谁能满怀思念而不心痛?57.芒芒:同"茫茫"。仪:容。58.隐:微。感:感应。照彭咸之所闻。47清楚地听说彭咸的所作所为。59.不可为:不一定有所作为。60.藐:同"邈",遥远。蔓蔓:同"漫漫"。不可量:无法估登石峦以远望兮，48登上石山向远处嘹望，计。路眇眇之默默。49道路纡远而又静默。61.缥:高远。緜緜:连绵不绝。纡:萦绕。入景响之无应兮，50进入光影声响都无回应之地，62.悄悄:忧愁的样子。闻省想而不可得。51听闻省视思索一无所获。63.翩:疾飞。冥冥:渺远。第10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愁郁郁之无快兮，52愁思郁郁没有一点快乐，64.凌:乘。流风:顺风而流。居戚戚而不可解。53居处总戚戚悲凉不能自解。65.托:托寄。心鞿羁而不开兮，54心中有所束缚挣扎不开，66.峭岸:陡峭险峻的崖壁。气缭转而自缔。55血气缭绕自我纠缠打结。67.雌霓:虹之一种,即副虹。《尔雅·释天》邢昺疏:"穆眇眇之无垠兮，56静穆时渺渺没有边际，虹双出,色鲜盛者为雄,雄曰虹；暗者为雌,雌曰霓。"莽芒芒之无仪。57苍莽处茫茫没有形态。蜺,同"霓"。标颠:顶点。声有隐而相感兮，58声音隐蔽而能相感应，68.青冥:青天。摅(shu1):舒。物有纯而不可为。59事物纯美却每多无奈。69.儵(shu1)忽:顷刻之间,忽然。儵,同"倏"。邈蔓蔓之不可量兮，60渺渺漫漫不可量度，70.湛露:浓重的露水。浮源:姜亮夫《屈原赋校注》谓缥绵绵之不可纡。61悠悠长长不可收束。当作"浮浮",露浓重之状。愁悄悄之常悲兮，62愁心深重常自感悲痛，71.漱:漱口。凝霜:浓霜。雰:即"氛"。翩冥冥之不可娱。63疾飞高远也并无欢娱。72.风穴:古代传说中的洞穴名,相传北方寒风自其中而凌大波而流风兮，64乘着大波顺风而流，出。讬彭咸之所居。65将托寄在彭咸所居之处。73.忽倾悟:忽然全部了悟。婵媛:同"啴咺(xuan3选)",上高岩之峭岸兮，66登上岩石高高的陡峭河岸，忧伤。处雌蜺之标颠。67处于雌霓副虹的高颠。74.冯(ping2凭):凭靠。瞰:俯视。据青冥而摅虹兮，68依凭着青天舒展一道彩虹，75.隐:依凭。清江:看清江流。遂儵忽而扪天。69于是刹时间已摸到苍天。76.惮:惧怕。涌湍:急流。礚(ke1渴)礚:水石撞击声。吸湛露之浮凉兮，70将浓浓成团的露水吸饮，礚,同"磕"。漱凝霜之雰雰。71用纷纷凝结的寒霜漱口。77.洶(xiong1)洶:波涛声。洶,即"汹"。依风穴以自息兮，72倚着天上风的穴口休息，78.纷:乱。容容:同"溶溶",水流动的样子。无经:没有忽倾寤以婵媛。73忽然全部了悟因而悲忧。常规。冯昆仑以瞰雾兮，74凭靠着昆仑山下视云雾，79.罔:通"惘",怅惘。无纪:无纪纲。隐岷山以清江。75依傍着岷山看清江流。80.轧:指波涛互相倾压。洋洋:水大的样子。惮涌湍之□盖盖兮76害怕急流中水石撞击之声，81.委移:同"逶迤"。水流弯曲的样子。听波声之汹汹。77听着涛声汹汹的怒吼。82.漂:同"飘"。纷容容之无经兮，78心思纷纷乱乱没有规律，83.遥遥:摇来摇去。遥,通"摇"。罔芒芒之无纪。79精神迷迷惘惘没有头绪。84.氾:同"泛"。潏(yu4玉)潏:水涌出的样子。轧洋洋之无从兮，80波涛互相倾压难以趋从，85.伴:"判"的假借字,判别。张弛:涨落。信期:潮汐的驰委移之焉止。81连绵起伏奔流着哪儿停住?汛期。漂翻翻其上下兮，82心如飘浮翻飞一上一下，86.炎:热。相仍:相因。翼遥遥其左右。83像两翼在左右摇动拍击。87.烟:上升之气云。液:下降之液,即雨。积:结,聚。氾潏潏其前後兮，84像泛滥的大水前后奔涌，88.黄棘:棘刺。枉:曲。伴张驰之信期。85伴着涨落定时的汛期。89.介子:介子推,春秋时晋文公的臣子。所存:此指介子观炎气之相仍兮，86观看那火焰与烟气相因而生，推隐居之处。窥烟液之所积。87窥察那云朵与雨滴所以集积。90.伯夷:商末孤竹君的长子。因反对周武王灭商,不食悲霜雪之俱下兮，悲慨霜与雪一起降下，周粟,饿死在首阳山。放迹:放逐之处。听潮水之相击。听着潮水波浪震激。91.调度:姜亮夫《屈原赋校注》云:"此犹言惆怅也。"借光景以往来兮，我借着光与影来来往往，弗去:不能决。施黄棘之枉策。88使用棘刺做成的弯鞭驾御。92.刻著志:意志坚决。适:往。求介子之所存兮，89去寻求介子推隐居之地，93.曰:即"乱曰"。见伯夷之放迹。90再见一见伯夷放逐之处。94.冀:希望。心调度而弗去兮，91心里惆怅不已忧思难除，95.悐(ti4惕):同"惕",警惕。刻著志之无适。92意志坚决哪儿也不会去。96.子胥:伍子胥。传说伍子胥被迫自杀,吴王夫差将他的尸体投入江中。自适:顺应自己的心志。曰：93煞尾：97.申徒:申徒狄,殷末贤臣。屡次进谏,纣王不听。抱石吾怨往昔之所冀兮，94我怨恨往昔的那些期望，投河而死。抗:同"亢",亢迹,高尚的事迹。悼来者之悐悐。95悲悼未来更戒惧警惕。98.骤:多次。第10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浮江、淮而入海兮，浮长江过淮水向东入海，99.重任石:当作"任重石"。任,犹抱、负。从子胥而自适。96追随伍子胥自求适意。100.絓(gua4挂)结:打了结。望大河之洲渚兮，眺望大河中的沙洲水渚，101.蹇产:纠缠阻塞。释:消解。悲申徒之抗迹。97悲伤申徒狄的高尚事迹。骤谏君而不听兮，98屡屡劝谏君王而不被听从，重任石之何益！99抱着重石自沉又有何益。心絓结而不解兮，100心头打了死结不能解开，思蹇产而不释。101思理壅塞终究没法清理。（二）【赏析】〈九章·悲回风〉，是战国时代楚国诗人屈原的诗作。以首句“悲回风之摇蕙兮”为名，写于屈原不受楚王重用，被放逐的时期。全诗艺术上的最大特点是心理刻画手法上的高妙，未见事实之叙述，全是作者心理活动的展现。也有人认为本诗并非屈原作品，而是后世伪作。此篇也存在真伪之争，南宋魏了翁《鹤山渠阳经外杂抄》以此篇风格不似屈原而像宋玉、景差之作而怀疑此篇为伪作，明代许学夷《诗源辨体》以语气不似屈原而提出疑问，吴汝纶《古文辞类纂点勘记》，以此篇文字太奇而疑为伪作，后来陈钟凡《楚辞各篇作者考》、陆侃如与冯沅君《中国诗史》、刘永济《屈赋通笺》、谭介甫《屈赋新编》、胡念贻《屈原作品的真伪及其写作年代》，也从各个角度认为此篇不是屈原所作。当然他们列举了许多理由，但这些从语言、风格、文字、语气各个角度提出的观点还不足以推翻王逸以来认定此篇诗歌是屈原所作的观点，不足以剥夺屈原的著作权。关于此篇的写作时间，也有作于怀王及顷襄王时共四种意见。第一种意见，陆侃如《屈原评传》认为是楚怀王十六年(前313)放逐汉北时所作；第二种意见，林云铭《楚辞灯》、夏大霖《屈骚心印》、郭沫若《屈原研究》认为是顷襄王六至七年(前293--前292)间作品；第三种意见，蒋骥《山带阁注楚辞》认为是自沉泪罗的前一年秋天；第四种意见，王夫之《楚辞通释》、王闽运《楚辞释》认为是屈原自沉时所作，为屈原绝笔。以上诸说，以蒋骥之说最为近似。因为篇中流露出的那种感情，可判定在自沉汨罗前不远之时。关于此篇主旨，汪瑗《楚辞集解》说：“此篇因秋夜愁不能寐，感回风之起，凋伤万物，而兰茝独芳，有似乎古之君子遭乱世而不变其志者，遂托为远游伤古之辞，以发泄其愤懑之情。”讲得是比较好的。全篇共分五段。从开头至“窃赋诗之所明”为第一段。因回风摇蕙的季节气候，联系对忠贤见斥的现实悲哀，指出君子始终是光明正大的，与万变其情的小人不同，同时表明了自己终不改悔的坚定胸怀。“悲回风”四句，前二句是说在回风震荡之中，凋陨了蕙草的微弱生机。后二句是说，这回风的初起，是有隐微的声音倡之于先的。这是即景生情，托物起兴，钱澄之《庄屈合诂》说：“秋风起，蕙草先死；害气至，贤人先丧。”可谓得矣。“夫何彭咸”四句，表达了自己对古代贤臣彭咸的无限思念仰慕之情，并说，虽然天下之事万变，但真相怎么能够掩盖得了，虚伪哪能保持长久?“鸟兽鸣”六句写秋冬之景，似都有所指称。“鸟兽鸣以号群”、“鱼葺鳞以自别”是说物以类聚，不相杂厕。用以比喻君子和小人之不能共处。“草苴比而不芳”象征奸佞在朝，同恶相济。“蛟龙隐其文章”比喻贤人远引，文采不彰，两两相对，交错成文。下面二句先以苦菜与甜菜不能种在一起，亦喻贤人处乱世，虽无人知，但不因此而改变其芬芳的节操。“惟佳人”六句意思又进一层，谓自己眼界高远，以古人彭咸等自期，然孤高之心却无所依傍，自己深微的意志不为别人理解。于是私下写作此诗，来明白地说出其中的道理。从“惟佳人之独怀兮”至“昭彭咸之所闻”为第二段。写自己在放逐时感到十分孤单，但仍然爱国忧时，因此弄得心烦意乱。“惟佳人”四句，姜亮夫谓“言隐居伏处而独自思虑，无人知也”(《屈原赋校注》)。“涕泣交”八句王夫之释为“宵而不安于寝，旦而不第10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怡于游，终不释于怀抱”(《楚辞通释》)。所见极是。“糺思心”二句形容自己忧思之深切，这就像后世辛弃疾所谓“一身都是愁”(《菩萨蛮·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也。“折若木”二句，上句说自己求神木以遮蔽日光，象征自己曾力求韬光养晦，下句说自己随着飘风的牵引。任从它把自己吹到哪里，意指心情之空虚。“存髣髴”二句接着形容自己极端愁苦，有时陷入不闻不问、万念俱灰的枯寂状态，但有时又激动起来，心跳不止。“抚佩袵”二句意为勉强抑制自己的悲愁，茫无目的，踽踽而行。“岁曶曶”四句承“遂行”之后，写“行”中所见，时序迁流，众芳摇落，触目惊心，益深忧虑。“怜思心”四句言自己长愁的原因。“孤子唫”四句，姜亮夫《屈原赋校注》云：“此言思心既不可创伤，则惟存一死。”又引蒋骥《山带阁注楚辞》云：“所以然者，秦关不返，孤臣有故主之悲；南土投荒，放子无还家之日，此固交痛而不已者也。安得不为彭咸之所为乎?”从“登石峦以远望兮”至“托彭咸之所居”为第三段。该段写自己生意已尽，死志已决。“登石峦”四句言自己登山远望，一片寂静。楚国本是个强国。上下本应忧勤警惕，奋发图强，然而现在既不见行动，呼之又不闻其反响，因此实在令人痛心疾首。“愁郁郁”四句紧承上文，写登高远望后引起的愁肠寸结。“穆眇眇”四句紧承上文，意谓自己的心情有时愁思茫茫无边无际，有时则陷入空虚而无所着落的状态。叹声隐尚有可感，志纯竟不可为。“藐蔓蔓”两句，亦诉说自己的主观心情，言思入辽远，则渺渺漫漫不可度量，思入深微，则悠悠长长不可收束，“愁悄悄”两句言自己的神魂虽在高远处飞逝，却并无快乐。“凌大波”两句，表明忠臣直士只有一条路：效法古之贤人彭咸。屈原于是想乘着滚滚波涛，随风而流，到彭咸投水而死的地方去。从“上高岩之峭岸兮”至“刻著志之无适”为第四段。该段设想自己死后。灵魂不灭，神游天地的情形，进而抒写自己的主张和思想，剖白自己光明正大、志洁行芳。“上高岩”四句，姜亮夫认为：“此言上依彭咸，初至高岩陖岸之间，继则更上而处于云气之杪顶，再上则至于玄冥之上；而舒摅其虹采，遂尔于俄顷之间，而上抚于天庭矣。此上升之事也。”(同上)“吸湛露”四句，姜亮夫认为是从彭咸居后之事。以上八句写神游太空，极想像中壮丽、高洁、温暖之乐。但转侧之间突然惊醒，又起故国之思。“冯昆仑”四句写身宿风穴。风穴在昆仑，故醒后即依凭昆仑透过云雾而下瞰人寰。“纷容容”四句就心境立说，姜亮夫说：“此言己心烦乱，无复经纪，欲进则无所从，欲退则无所止也。”(同上)“漂翻翻”四句，上两句仍写心境，心如两翼摇摇，翻飞飘浮或上或下，时左时右；下两句言自昆仑下至江水，往来江上，神游故国而下观。“观炎气”四句，借炎气烟液等为喻述事物相因之理。天庭既不能久居，彭咸也不可终随，故下转为访问古代的贤人，“借光景”六句即言自己已下定决心，循着介子推、伯夷的足迹前进。“曰”字以下至结尾为第五段。顾往悼来，表白决心，但决不轻于一死。“吾怨”二句谓怨恨往昔的希望落空，警惕来日可危。“浮江海”二句指伍子胥事。谓准备投水而死，追随子胥。“望大河之洲渚兮”四句承前“从子胥”而言，意思是说，申徒狄以身殉国，其情固属可悲，但他的死并不能挽救殷商的覆亡，则死又何益?显示自己的处境，虽然死志已决，但就整个楚国言，未来的危机，也不是自己一死所能遽了的。故以“心絓结”二句作为全篇的终结。屈原在政治斗争过程中，虽然早已作了最后牺牲的思想准备，这种念头，也曾经常浮现，但不到最后时刻，决不轻易付诸实施，可见此尚非绝命之词。此篇写作艺术上的最大特点是心理刻画手法上的高妙。全篇未见事实之叙述，全是作者心理活动的展现。作品充满着深沉、悲愤的情绪，思理困惑，不知所释，忧伤悲怆，故有此篇之作。姜亮夫《屈原赋校注》认为：“诗中描绘心思，出入内外远近不同之情，上下左右前后之态。而仍不知所止，悲感与思理相挟持，而遂思入眇茫，从彭咸之所居。既至天上，忽又感烟雨之终不可永久浮游上天，遂思追踪介子伯夷。既睹申徒之死而无益，又自回惑不解!”此评甚为准确。此外，此篇语言上也有其特色。作品中有不少双声叠韵联绵词，“相羊”、“?[欷”、“髣髴”、“从容”、“周流”、“逍遥”、“於邑”、“踊跃”、“婵媛”、“委移”等等，随处可见。而叠字词的运用，更是接二连三，触目皆是，“嗟嗟”、“凄凄”、“曼曼”、“惘惘”、“曶曶”、“冉冉”、“眇眇”、“默默”、“郁郁”、“戚戚”、“芒第11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芒”、“蔓蔓”、“緜緜”、“悄悄”、“冥冥”、“雰雰”、“礚礚”、“汹汹”、“容容”、“洋洋”、“翻翻”、“遥遥”、“潏潏”、“悐悐”，总计共有二十四个，这些词语。不仅增加了诗歌的音乐美，对诗歌幽怨悲凉意境的形成，也起着极大的作用。《卜居》（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屈原既放，[1]屈原（被）流放了，[1].放:放逐。三年不得复见。[2]三年不再能见（到国王）。[2]复见:指再见到楚王。竭知尽忠，（他）竭尽智慧用尽忠心，[3]蔽鄣:遮蔽、阻挠。而蔽障于谗。[3]却被谗言遮挡和阻隔。（他）[4]太卜:掌管卜筮的官。心情烦闷思想混乱，心烦虑乱，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所从。就前往拜见太卜郑詹尹说：“我有所疑惑，乃往见太卜郑詹尹曰：希望由先生您来决定。”詹尹“余有所疑，就摆正蓍草拂净龟壳说：愿因先生决之。”[5]“您有什么赐教的啊？”[5]因:凭借。屈原说：[6]端策:数计蓍草;端,数也。拂龟:拂去龟壳上的灰尘。詹尹乃端策拂龟曰：[6]“我是宁愿忠实诚恳，“君将何以教之？”朴实地忠诚呢，还是迎来送往，而使自己不会穷困呢？是宁[7]悃(kun3捆)悃款款:诚实勤恳的样子。屈原曰：愿凭力气除草耕作呢，[8]送往劳来:送往迎来。劳,慰劳。“吾宁悃悃款款，朴以忠乎，[7]还是游说于达官贵人之中来将送往劳来，[8]成就名声呢？斯无穷乎？是宁愿直言不讳来使自身危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殆呢，将游大人以成名乎？[9]还是跟从习俗和富贵者来偷[9]大人:指达官贵人。生呢？是宁愿超然脱俗来保全（自己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的）纯真呢，将从俗富贵以偷生乎？还是阿谀逢迎战战兢兢，咿咿[10]婾生:贪生。婾,同"偷"。喔喔（语无伦次地谄言献媚）[11]超然:高超的样子。高举:远走高飞。保真:保全真实来巴结妇人呢？是宁愿廉洁的本性。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11]正直来使自己清白呢，[12]哫訾(zu2zi3足子):义同"趦趄",想前进又不敢的样将哫訾傈斯，[12]还是圆滑求全，像脂肪（一样子。栗斯:与"哫訾"同义。喔咿: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儒喔咿嚅唲以事妇人乎？滑）如熟皮（一样软），来谄儿(ni2倪):与"喔咿"同义。妇人:指楚怀王的宠姬郑袖。媚阿谀呢？是宁愿昂然（自傲）如同（一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匹）千里马呢，[13]突梯:圆滑的样子。滑(gu3骨)稽:一种能转注吐酒、将突梯滑稽，[13]还是如同（一只）普普通通的终日不竭的酒器,后借以指应付无穷、善于迎合别人。如如脂如韦，以絜楹乎？鸭子随波逐流，脂如韦:谓像油脂一样光滑,像熟牛皮一样柔软,善于应偷生来保全自己的身躯呢？付环境。洁楹:度量屋柱,顺圆而转,形容处世的圆滑随是宁愿和良马一起呢，俗。洁,借为"絜(xie2协)",《楚辞补注》引《文选》亦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14]还是跟随驽马的足迹呢？作"絜"。将氾氾若水中之凫乎？[15]是宁愿与天鹅比翼齐飞呢，[14]昂昂: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样子。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乎？还是跟鸡鸭一起争食呢？[15]氾(fan4泛)氾:漂浮不定的样子。凫(fu2伏):水鸟,这些选择哪是吉哪是凶？即野鸭。此字下原有一"乎"字,据《楚辞补注》引一本删。应该何去何从？（现实）世界浑浊不清：蝉翼[16]亢轭(e4饿):并驾而行。亢,同"伉",并也;轭,车辕前宁与骐骥亢轭乎，[16]被认为重，端的横木。第11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将随驽马之迹乎？[17]千钧被认为轻；[17]驽(nu3努)马:劣马。黄钟被毁坏丢弃，[18]黄鹄:天鹅。宁与黄鹄比翼乎，[18]瓦锅被认为可以发出雷鸣（般[19]鹜:鸭子。将与鸡鹜争食乎？[19]的声音）；谗言献媚的人位高名显，贤能的人士默默无闻。此孰吉孰凶？可叹啊沉默吧，何去何从？谁知道我是廉洁忠贞的呢？”詹尹便放下蓍草辞谢道：“所[20]溷(hun4混)浊:肮脏、污浊。世溷浊而不清[20]：谓尺有它不足的地方，[21]千钧:代表最重的东西。古制三十斤为一钧。蝉翼为重，寸有它的长处；[22]黄钟:古乐中十二律之一,是最响最宏大的声调。这千钧为轻；[21]物有它不足的地方，里指声调合于黄钟律的大钟。黄钟毁弃，[22]智慧有它不能明白的问题；[23]瓦釜:陶制的锅。这里代表鄙俗音乐。瓦釜雷鸣；[23]卦有它算不到的事，[24]高张:指坏人气焰嚣张,趾高气扬。谗人高张，[24]神有它显不了灵的地方。您贤士无名。（还是）按照您自己的心，决定您自己的行为（吧）。龟吁嗟默默兮，壳蓍草实在无法知道这些事谁知吾之廉贞？”啊！”[25]谢:辞谢,拒绝。[26].数:卦数。逮:及。詹尹乃释策而谢曰：[25]“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26]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此事！”（二）【赏析】篇中写屈原被放逐﹐“三年不得复见”﹐为此心烦意乱﹐不知所从﹐就前去见太卜郑詹尹﹐请他决疑。屈原先述世道不清﹑是非善恶颠倒的一连串疑问﹐然后詹尹表示对这些疑问“龟策诚不能知事”﹐只好说“用君之心﹐行君之意”。显然﹐《卜居》并非真的问卜决疑之作﹐只不过设为问答之语﹐以宣泄作者的愤世嫉俗之意而已。篇中多用譬喻﹐如“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等﹐形像鲜明﹐而且音节嘹亮﹐对比强烈﹐体现了激愤的情绪。就形式而言﹐《卜居》全篇用对问体﹐凡提八问﹐重重叠叠而错落有致﹐决无呆板凝滞之感。后世辞赋杂文中宾主问答之体﹐实即滥觞于此。《卜居》记述了屈原对人生道路的坚定选择，显示了一位伟大志士身处黑暗世道的铮铮风骨。也许因为构成全文主体的，乃是诗人自己言论的缘故吧，后世往往又直指其作者为屈原。即使是伟大的志士，也并非总是心境开朗的。不妨可以这样说：正是由于他们的个人遭际，关联着国家民族的命运，所以心中反而更多不宁和骚动。其痛苦、愤懑的抒泻，也带有更深切的内涵和远为强烈的激情。屈原正是如此。当他在《卜居》中出现的时候，已是强谏遭斥、远放汉北的“三年”以后。“忠而被谤”，能无哀愤？“既放”在外而找不到报效家国之门，能不痛苦得“心烦虑乱，不知所第11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从”？本文开篇描述他往见郑詹尹时的神思萧散之状，正告诉读者：一种怎样深切的痛苦和骚动，在折磨着这位哲人的心灵。这痛苦和骚动的展开，便是构成全文主体的卜问之辞。篇目题为“卜居”，可见卜问的是有关安身立命的大问题。而当诗人发出“宁……将……”的两疑之问时，显然伴随着对生平遭际的庄肃回顾。因而诵读这节文字，只有联系屈原的崎岖经历，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其间的情感推涌和涨落。“吾宁悃悃款款（勤苦忠厚貌）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这庄严的回顾，似于是从青年时代的修身立业开始的。思绪悠悠却又突兀而问，平静中带着自信，突兀中夹几分焦虑，表现的是一种志在兴邦，而急于有所作为的青年之思考和选择。接着的“吾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权贵）以成名乎？”则又情绪激昂起来，于自信中汩汩涌腾出一派傲气——正如屈原在《桔颂》中就骄傲表述的，他“苏世独立”、“廓其无求”，誓志靠自己的“力耕”，来实现“诛锄”天下“草茅”的壮愿，而决不愿向腐朽的权贵攀附、折腰！这便是青年屈原，在踏上楚国政坛前夕所作出的人生选择。这与当时的许多纨袴子弟，为了实现个人对名位、富贵的企盼，而奔走钻营于王公大人府邸，构成了何其鲜明的对比！到了“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句的跳出，屈原的思绪，大抵已回顾到他担任楚怀王左徒时期。当时，诗人正以“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离骚》）的满腔热忱，投身于振兴楚国、改革朝政的大潮之中，同时也就与朝中的旧贵族势力发生了直接的冲突。卜问中由此滚滚而发的两疑之问，正成了这一冲突景象的惊心写照：一边是屈原的“竭知尽忠”，“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史记·屈原列传》）；一边则是贵族党人的“竞进贪婪”，不惜走后宫“妇人”（怀王之妃郑袖）的门路，以“哫訾栗斯”的阿谈献媚，换取权位和私利。一边是屈原“廉洁正直”，为楚之安危强谏怀王，甘冒“正言不讳以危身”之祸；一边则是贵族党人“突梯滑稽”（圆滑讨好）的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向屈原施以中伤和谗毁。屈原的遭受迫害和被怀王暴怒“放流”，就正发生在这十数年间。当诗人回顾这一段遭际时，胸中便充塞了无量的悲愤。两疑式的发问，因此挟带着怫郁之气排奡直上，正如阵阵惊雷碾过云霾翻沸的夜天，足令狐鬼鼠魅为之震慑。两种绝然相反的处世哲学的尖锐对立，在这节铺排而出的卜问中，得到了鲜明的表现。在如此尖锐的对立中，屈原的选择是孤傲而又坚定的：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条为国为民的献身之路，愿效“骐骥”的昂首前行和“黄鸽”的振翮高翥，而决不屑与野凫“偷生”、与鸡鹜“争食”！但这选择同时又是严峻和痛苦的，因为它从此决定了屈原永不返朝的悲剧命运。忠贞徙倚山野，邪佞弹冠相庆，楚国的航船触礁桅折，楚怀王也被诈入秦身死！处此“溷浊而不清”的世道，诗人能不扼腕啸叹？文中由此跳出了最愤懑、最奇崛的悲呼之语：“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佞的嚣张、朝政的混乱，用“蝉翼”的变轻为重、“瓦釜”的得意雷鸣喻比，真是形象得令人吃惊！全篇的卜问以此悲呼之语顿断，而后发为“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的怆然啸叹。其势正如涌天的怒浪突然凌空崩裂，又带着巨大的余势跌落。其间该蕴蓄着这位伟大志士，卓然独立、又痛苦无诉的几多哀愤！这就是构成《卜居》主体的卜问之辞，从形式上看，它简直就是一篇直诘神明的小《天问》。但由于《卜居》所问，均为诗人身历的现实遭际，其情感的抒泻就不像《天问》那般舒徐，而是与自身奋斗道路的选择、蒙谗遭逐的经历一起，沸涌直上、翻折而下，带有了更大的力度。其发问也不同于《天问》的一气直问，而采取了“宁……将……”的两疑方式，在对立铺排中摩奡震荡，似乎表现出某种“不知所从”、须由神明决断的表象。但由于诗人在两疑之问中寓有褒贬笔法，使每一对立的卜问，突际上都表明了诗人的选择立场。如问自身所欲坚守的立身原则，即饰以“悃悃款款”、第11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超然高举”、“廉洁正直”之词，无须多加探究，一股愿与慨然同风的正气，已沛然弥漫字行之间。对于群小所主的处世之道，则斥之为“偷生”、“争食”，状之为“喔咿儒儿”、“突梯滑稽”，那鄙夷不屑之情，正与辞锋锐利的嘲讽勃然同生。与对千里之驹“昂昂”风采描摹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对与波上下之凫“氾氾”丑态的勾勒——其间所透露的，不正是对贵族党人处世哲学的深深憎恶和鞭挞之情么？明睿的“郑詹尹”对此亦早已洞若观火，所以他的“释策而谢”，公然承认“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也正表达了对屈原选择的由衷钦佩和推崇。寓诗人的选择倾向于褒贬分明的形象描摹之中，而以两疑之问发之，是《卜居》抒泻情感的最为奇崛和独特之处。正因为如此，此文所展示的屈原心灵，就并非是他对人生道路、处世哲学上的真正疑惑，而恰是他在世道溷浊、是非颠倒中，志士风骨之铮铮挺峙。《卜居》所展示的人生道路的严峻选择，不只屈原面对过，后世的无数志士仁人千年来都曾面对过。即使在今天，这样的选择虽然随时代的变化而改换了内容，但它所体现的不坠时俗、不沉于物欲的伟大精神，却历久而弥新，依然富于鼓舞和感染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读一读《卜居》无疑会有很大的人生启迪：它将引导人们摆脱卑琐和庸俗，而气宇轩昂地走向人生的壮奇和崇高。《渔父》（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屈原既放，屈原遭到了放逐,游於江潭，在沅江边上游荡。行吟泽畔，他沿江行走吟哦,颜色憔悴，面容憔悴,形容枯槁。模样枯瘦。渔父见而问之曰：渔父见了向他问道:“子非三闾大夫与？1“您不是三闾大夫么?1.三闾大夫:掌管楚国王族屈、景、昭三姓事务何故至於斯！”为什么落到这步田地?”的官。屈原曾任此职。屈原曰：屈原说:“举世皆浊我独清，“全社会都肮脏只有我干净,众人皆醉我独醒，大家都醉了只有我清醒,是以见放！”因此被放逐。”渔父曰：渔父说:“圣人不凝滞於物，“圣人不死板地对待事物,而能与世推移。而能随着世道一起变化。世人皆浊，世上的人都肮脏,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2何不搅混泥水扬起浊波?2.淈(gu3古):搅混。众人皆醉，大家都醉了,3.餔(bu3补):吃。歠(chuo4啜):饮。酾(li2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酾？3何不既吃酒糟又大喝其酒?离):薄酒。何故深思高举，4为什么想得过深又自命清高,4.高举:高出世俗的行为。在文中与“深思”都自令放为？”以至让自己落个放逐的下场?”是渔父对屈原的批评,有贬意,故译为(在行为上)自命清高。举,举动。屈原曰：屈原说:“吾闻之，“我听说:第11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新沐者必弹冠，刚洗过头一定要弹弹帽子,新浴者必振衣；刚洗过澡一定要抖抖衣服。安能以身之察察，5怎能让清白无比的身体,5.察察:洁净。受物之汶汶者乎！6沾染上污秽不堪的外物?6.汶(men2门)汶:玷辱。宁赴湘流，我宁愿跳到湘江里,葬於江鱼之腹中。葬身在江鱼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怎能让晶莹剔透的纯洁,而蒙世俗之尘埃乎！”蒙上世俗的灰尘呢?”渔父莞尔而笑，渔父听了微微一笑,7.鼓枻(yi4):打桨。鼓枻而去，7摇起船桨动身离去。8.沧浪:水名,汉水的支流,在湖北境内。或谓沧乃歌曰：唱道:浪为水清澈的样子。“沧浪之水清兮”四句:按“沧浪之水清兮，8“沧浪之水清又清啊,这首《沧浪歌》也见于《孟子·离娄上》,二“吾”可以濯吾缨。可以用来洗我的帽缨;字皆作“我”字沧浪之水浊兮，沧浪之水浊又浊啊,可以濯吾足。”可以用来洗我的脚。”遂去不复与言。便远去了,不再同屈原说话。（二）【赏析】关于《渔父》的作者，历来说法不一。最早认定为屈原作的，是东汉王逸的《楚辞章句》。《楚辞章旬》是在西汉末年刘向编的《楚辞》的基础上作注。在《楚辞》中，《渔父》已作为屈原的二十五篇作品之一收入。据此，则认定屈原作《渔父》，又可上推至刘向时。后世认同屈原作《渔父》，影响较大的有南朝梁代萧统编的《昭明文选》和南宋朱熹的《楚辞集注》。但此说漏洞颇多。从外证来说，司马迁在《史记·屈贾列传》中引述《渔父》文字时，只是作为行文的一部分，而并非作为屈原的原作转引。王逸《楚辞章句》在明确指出“《渔父》者，屈原之所作也”之后，又说“楚人思念屈原，因叙其辞以相传焉”，则作者又非屈原而成了“楚人”。从内证来说，《渔父》中的屈原表示“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以下当是赴湘自沉的一幕，似不可能再有心绪用轻松的笔调续写“莞尔而笑”的渔父。何况全文采用第三人称，亦与屈原作为此文作者的身份不合。故近人一般都认为此文并非屈原所作。郭沫若说：“《渔父》可能是深知屈原生活和思想的楚人的作品。”(《屈原赋今译》)按之作品的实际，这一推断还是比较可信的。《渔父》中的人物有两个——屈原和渔父。全文采用对比的手法，主要通过问答体，表现了两种对立的人生态度和截然不同的思想性格。全文六个自然段，可以分为头、腹、尾三个部分。文章以屈原开头，以渔父结尾，中间四个自然段则是两人的对答。在第一部分中，屈原开始露面。文章交待了故事发生的背景、环境以及主人公的特定情况。时间是在“既放”之后，即屈原因坚持爱国的政治主张遭到楚顷襄王的放逐之后；地点是在“江潭”、“泽畔”，从下文“宁赴湘流”四字看来，当是在地近湘江的沅江或沅湘间的某一江边、泽畔；其时屈原的情况是正心事重重，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文中以“颜色憔悴，形容枯槁”八字活画出屈原英雄末路、心力交瘁、形销骨立的外在形象。第二部分是文章的主体。在这部分中，渔父上场，并开始了与屈原的问答。对渔父不作外形的描述，而是直接写出他心中的两个疑问。一问屈原的身份：“子非三闾大夫与?”屈原曾任楚国的三闾大夫(官名)，显然渔父认出了屈原，便用反问以认定身份。第二问才是问话的重点所在：“何故至于斯?”落魄到这地步，当是渔父所没有料想到的。由此一问，第11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引出屈原的答话，并进而展开彼此间的思想交锋。屈原说明自己被流放的原因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即自己与众不同，独来独往，不苟合，不妥协。由此引出渔父的进一步的议论。针对屈原的自是、自信，渔父提出，应该学习“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的榜样，并以三个反问句启发屈原“淈泥扬波”、“餔糟歠酾”，走一条与世浮沉、远害全身的自我保护的道路。他认为屈原不必要“深思高举”，从思想到行为无不高标独立，以致为自己招来流放之祸。渔父是一位隐者，是道家思想的忠实信徒。老子说：“和其光，同其尘。”(《老子》)庄子说：“虚而委蛇。”(《庄子·应帝王》，后世成语作“虚与委蛇”)渔父所取的人生哲学、处世态度，正是从老庄那里继承过来的。他所标举的“圣人”，指的正是老、庄一类人物。儒家的大圣人则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论语·卫灵公》)坚持“苏世独立，横而不流”(《九歌·橘颂》)的高尚人格的屈原，对于渔父的“忠告”当然是格格不入的。他义正辞严地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思想、主张。他以“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的两个浅近、形象的比喻，说明自己洁身自好、决不同流合污的态度。又以不能以自己的清白之身受到玷污的两个反问句，表明了自己“宁赴湘流”，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屈原在《离骚》中就曾旗帜鲜明地表示过：“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渔父》中的屈原，正是这样一个始终不渝地坚持理想、不惜舍生取义的生活中的强者。司马迁将《渔父》的文字作为史料载入屈原的传记中，当也是有见于所写内容的真实性，至少是符合屈原一以贯之的思想性格的。全文的最后一部分，笔墨集中在渔父一人身上。听了屈原的再次回答，渔父“莞尔而笑”，不再答理屈原，兀自唱起“沧浪之水清兮”的歌，“鼓枻而去”。这部分对渔父的描写十分传神。屈原不听他的忠告，他不愠不怒，不强人所难，以隐者的超然姿态心平气和地与屈原分道扬镳。他唱的歌，后人称之为《渔父歌》(宋人郭茂倩《乐府诗集》第八十三卷将此歌作为《渔父歌》的“古辞”收入)，也《沧浪歌》或《孺子歌》。歌词以“水清”与“水浊”比喻世道的清明与黑暗。所谓水清可以洗帽缨、水浊可以洗脚，大意仍然是上文“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的意思，这是渔父和光同尘的处世哲学的一种较为形象化的说法。最后这一部分，不见于《史记》屈原本传中。从全篇结构来说，这一部分却是不可或缺的：它进一步渲染了渔父的形象；渔父无言而别、唱歌远去的结尾，也使全文获得了悠远的情韵。不少研究者认为《渔父》这篇作品是歌颂屈原的。但从全文的描写、尤其是从这一结尾中，似乎很难看出作者有专门褒美屈原、贬抑渔父的意思。《渔父》的价值在于相当准确地写出了屈原的思想性格，而与此同时，还成功地塑造了一位高蹈遁世的隐者形象。后世众多诗赋词曲作品中吟啸烟霞的渔钓隐者形象，从文学上溯源，都不能不使我们联想到楚辞中的这篇《渔父》。如果一定要辨清此文对屈原与渔父的感情倾向孰轻孰重，倒不妨认为他比较倾向于作为隐者典型的渔父。《渔父》是一篇可读性很强的优美的散文。开头写屈原，结尾写渔父，都着墨不多而十分传神；中间采用对话体，多用比喻、反问，生动、形象而又富于哲理性。从文体的角度看，在楚辞中，唯有此文、《卜居》以及宋玉的部分作品采用问答体，与后来的汉赋的写法已比较接近。前人说汉赋“受命于诗人，拓宇于楚辞”(刘勰《文心雕龙·诠赋》)，在文体演变史上，《渔父》无疑是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的。附带说几句，传统上一般将楚辞作为诗的一种别体——一种带有地域性的诗体，《渔父》虽是散文(部分语句也押韵)却又饱含诗意，颇似现代所称的散文诗。所以本文也将《渔父》列入“先秦诗”之中加以评析。(陈志明)《远游》第11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一）（1）迫阨：困阻灾难。悲时俗之迫阨兮（1），感世俗扼杀人的自由，（2）焉托乘：以什么作为寄托、乘载的工愿轻举而远游。真想飞翔起来远处周游。具。质菲薄而无因兮，性质微薄又没有依靠，（3）茕：孤独之貌。焉托乘而上浮（2）？以什么为寄托乘着它上浮？（4）怊惝怳：惆怅失意。乖怀：心愿违背，遭沉浊而污秽兮，周围是污浊黑暗的气氛，心气不顺。独郁结其谁语！独自苦闷向谁去倾诉？（5）儵忽：同“倏忽”，一会儿。夜耿耿而不寐兮，漫长的黑夜里不能安眠，（6）端操：端正操守。魂茕茕而至曙（3）。守着一缕孤魂直至破曙。（7）赤松：赤松子，古之仙人，传说神农惟天地之无穷兮，联想天地的无穷无尽，时为雨师。哀人生之长勤，哀叹人生的坎坷苦辛。（8）休德：美德。往者余弗及兮，过去的事我没能赶上，（9）化去：指仙去。来者吾不闻，未来的事我难以知闻。（10）傅说：殷高宗武丁的宰相，传说他（二）死后，精魂乘星上天。步徙倚而遥思兮，徘徊不定思绪遥远，（11）韩众：即韩终，春秋齐人，为王采怊惝怳而乖怀（4）。惆怅失意心气不顺。药，王不肯服，于是他自己服下成仙。意荒忽而流荡兮，神志恍惚如水波激荡，（12）浸：渐。心愁凄而增悲。心中愁苦而悲哀愈增。（13）曾：同“层”。神倏忽而不反兮（5），忽然间魂灵飞散不返，（14）淑尤：王逸《楚辞章句》：“淑，形枯槁而独留。只留下枯槁的肉体身形。善也；尤，过也；言行道修善过先祖也。”内惟省以端操兮（6），自我反省以坚持操守，（15）如：往。求正气之所由。寻求天地正气从何而生。（16）耀灵：太阳。晔：光耀。漠虚静以恬愉兮，清虚宁静中自有愉悦，（17）仿佯：同“彷徉”，即彷徨、徜徉。澹无为而自得。淡泊无为悠然自得是真。（18）高阳：高阳氏之帝，即颛顼。（三）（19）程：效法。闻赤松之清尘兮（7），听说赤松子清高绝俗，（20）淹：滞留。愿承风乎遗则。愿继承遗风学其行事。（21）轩辕：即黄帝，姓公孙。名轩辕。贵真人之休德兮（8），看重养真之人的美德，（22）王乔：即王子乔，传说中得道成仙美往世之登仙，羡慕古人能升仙超越生死。者，据说他是周灵王之子，故以王子为称，与化去而不见兮（9），形体虽然物化消失不见，也叫王子晋。名声著而日延。名声却显耀而长存后世。（23）六气：据道家之说，世上有天地四奇傅说之托星辰兮（10），傅说骑星升天多么神奇，时六种精气，修炼者服食之即能成仙。沆羡韩众之得一（11）。韩众服药成仙令人羡慕不已。瀣：露水。形穆穆而浸远兮（12），身形肃穆地渐渐远去，（24）正阳：六气中夏时之气。离人群而遁逸。离开人群而超迈高逸。（25）凯风：南风。因气变而遂曾举兮（13），循着气的变化层层高飞，（26）内：同“纳”，容纳。忽神奔而鬼怪。把鬼神也惊得奔走诧异。（27）滑：紊乱。时仿佛以遥见兮，朦胧中似乎远远可见，（28）孔：很。精晈晈以往来。神灵光芒闪烁往来任意。（29）庶类：众类万物。绝氛埃而淑尤兮（14），超越尘埃修善超过先祖，（30）羽人：羽化升天的仙人。丹丘：仙终不反其故都。再也不会返回故国乡里。境之地。（四）（31）汤谷：同“旸谷”，日出之处。免众患而不惧兮，摆脱众多患难无所畏惧，（32）九阳：古时传说，旸谷有扶桑树，世莫知其所如（15）。世人都不知他们的踪迹。上有一个太阳，下有九个太阳，十个太阳恐天时之代序兮，担心岁月流逝季节交替，轮流值班一天。第11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耀灵晔而西征（16）。辉煌的太阳也已向西下行。（33）頩：貌美。脕颜：滋润颜面。微霜降而下沦兮，薄薄的秋霜下降大地，（34）汋约：同“绰约”，柔美。悼芳草之先零。可怜那芳草最先凋零。（35）淫放：指洒脱不受拘束。聊仿佯而逍遥兮（17），姑且漫步游荡逍遥一番，（36）天阍：天宫的看门人。永历年而无成。长久地一年年事业无成。（37）阊阖：天门。谁可与玩斯遗芳兮？谁能与我赏玩残留的芳草？（38）丰隆：雷神，一说云神。晨向风而舒情。早晨对着清风放松心情。（39）大微：即“太微”，天帝的南宫。高阳邈以远兮（18），高阳帝的时代十分遥远，（40）旬始：星宿名。清都：天宫之名。余将焉所程（19）？我怎么效法他高洁的品行？（41）发轫：发车。太仪：天上的太仪殿。（五）（42）微闾：医巫闾山，古人认为神仙所重曰：再说道：居。春秋忽其不淹兮（20），春去秋来光阴不停留，（43）服：中间两匹驾车的马。偃蹇：宛奚久留此故居。何必久久地留在故乡？转之貌。轩辕不可攀援兮（21），轩辕黄帝既然不能高攀，（44）连蜷：指马身马蹄弯曲之状。吾将从王乔而娱戏（22）。我将跟着王子乔嬉娱游赏。（45）胶葛：纠葛，交错杂乱。餐六气而饮沆瀣兮（23），吞食六精之气而啜饮清露，（46）斑：同“班”，队列。曼衍：绵绵漱正阳而含朝霞（24）。漱着正阳之气含着朝霞之光。不绝。保神明之清澄兮，保持精神心灵清明澄澈，（47）句芒：东方木神之名。精气入而粗秽除。将精气吸入将浊气扫荡。（48）太皓：同“太皞”，东方上帝之名。顺凯风以从游兮（25），跟随和畅的南风出游，（49）飞廉：风伯之名。至南巢而壹息。休息在南方神鸟的巢穴之旁。（50）旂：画龙系铜铃的旗。见王子而宿之兮，见了王子乔就在那儿留宿。（51）蓐收：金神之名，为西方上帝少昊审壹气之和德。询一元之气纯和之德之详。之子。西皇：即少昊。（六）（52）旍：旗帜。曰：王子乔说：（53）暧曃：昏暗不明。曭莽：幽暗迷濛。“道可受兮，“道可以从内心感受，（54）玄武：二十八宿中北方七宿的总称，不可传。不可以口耳相传。为龟蛇合体之象。其小无内兮（26），说它小则无处不可容纳，（55）弭节：按节缓行。其大无垠。说它大则大到无边无沿。（56）担挢：飞升。婾：同“偷”。无滑而魂兮（27），不搅乱你的神魂，（57）睨：斜视。彼将自然。它就自然而然地出现。（58）自弭：自我宽解，自我安慰。壹气孔神兮（28），这一元之气非常神奇，（59）南疑：南方的九嶷山。于中夜存。半夜寂静之时方才可感。（60）罔象：犹云汪洋。虚以待之兮，要以虚静之心来对待它，（61）祝融：火神之名。衡：车辕头上的无为之先。不要万事只想着自己占先。横木。还衡，回车。庶类以成兮（29），各类东西都是这样生成，（62）宓妃：伏羲氏之女，洛水女神。此德之门。”这就是得道的门槛。”（63）《咸池》、《承云》：都是黄帝所（七）作的乐曲名。闻至贵而遂徂兮，听罢至理名言便想远去，（64）二女：舜帝的两位妃子娥皇、女英，忽乎吾将行。忽然间我就出发前行。她们是尧帝的女儿。《九韶》：舜帝命咸仍羽人于丹丘兮（30），随着飞仙升到丹丘仙境，黑所作的乐曲。留不死之旧乡。在神仙的不死之乡息停。（65）海若：海神。冯夷：河神河伯。朝濯发于汤谷兮（31），早晨在汤谷洗洗头发，（66）虫象：水怪。夕晞余身兮九阳（32）。傍晚让九阳晒干我的全身。（67）蟉虬：屈曲盘绕貌。吸飞泉之微液兮，吮吸飞泉的美液，（68）便娟：轻盈美好貌。增挠：层绕。怀琬琰之华英。怀抱良玉的精英。增，通“层”；挠，通“绕”。玉色頩以脕颜兮（33），洁白的脸庞光泽滋润，（69）轩翥：高飞。精醇粹而始壮。体魄健壮精力充盈。（70）博衍：舒展绵延。第118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质销铄以汋约兮（34），形体消瘦才能见出柔美，（71）逴：远。绝垠：指天边。寒门：北神要眇以淫放（35）。神气幽远自然摆脱拘谨。极之山。嘉南州之炎德兮，赞赏南方炎热气候的功德，（72）清源：传说中八风之府。丽桂树之冬荣；美丽的桂树冬天也吐芳馨。（73）颛顼：北方上帝之名。山萧条而无兽兮，山林萧条没有野兽，（74）玄冥：北方水神。野寂漠其无人。原野苍茫不见人影。（75）黔瀛：“瀛”一作“羸”，即黔雷，载营魄而登霞兮，三魂六魄飘上彩霞，造化之神。掩浮云而上征。覆盖浮云向上飞升。（76）列缺：闪电。命天阍其开关兮（36），命令天宫的看门人开门，（77）峥嵘：此谓深远之貌。排阊阖而望予（37）。他推开大门朝我把眼瞪。（78）泰初：天地万物的元气。召丰隆使先导兮（38），召来雷神丰隆命他做向导，问大微之所居（39）。探问太微宫位置的远近。集重阳入帝宫兮，积集九重阳气进入帝宫，造旬始而观清都（40）。探访旬始星参观清都天庭。朝发轫于太仪兮（41），早上从太仪殿驾车出发，夕始临乎微闾（42）。傍晚到达医巫闾山边。屯余车之万乘兮，万辆马车屯聚一起，纷溶与而并驰。浩浩荡荡齐驰飞前。驾八龙之婉婉兮，驾车的八条龙蜿蜒游动，载云旗之逶蛇。车上的云旗逶迤首尾相连。建雄虹之采旄兮，竖起插着旄头的霓虹之旗，五色杂而炫耀。五色斑斓纷杂照耀明艳。服偃蹇以低昂兮（43），驾车的马匹宛转起伏不定，骖连蜷以骄骜（44）。两边的马匹曲蹄奔驰矫健。骑胶葛以杂乱兮（45），车马交错纵横杂乱，斑漫衍而方行（46）。队列绵绵不绝并行不偏。（八）撰余辔而正策兮，抓紧我的缰绳放正马鞭，吾将过乎句芒（47）。我将拜见东方木神一面。历太皓以右转兮（48），经过了东帝太皞再向右转，前飞廉以启路（49）。让风伯飞廉在前开路打探。阳杲杲其未光兮，灿烂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放光，凌天地以径度。就在天地之上横越飞迁。风伯为作先驱兮，风伯为我作队伍的先驱，氛埃辟而清凉。扫荡尘埃迎来清凉一片。凤凰翼其承旂兮（50），凤凰张彩翼支承云旗，遇蓐收乎西皇（51）。在西帝那儿与金神蓐收遇见。揽慧星以为旍兮（52），摘下彗星充当小旗摇曳，举斗柄以为麾。举起北斗之柄作大旗舒卷。叛陆离其上下兮，五色缤纷斑斓上下浮泛，游惊雾之流波。在云海惊涛中漫游流连。时暧曃其曭莽兮（53），时已昏暗四周朦朦胧胧，召玄武而奔属（54）。召来北方玄武七星奔走串联。后文昌使掌行兮，让文昌六星在后掌管随从，选署众神以并毂。挑选众神和我并驾向前。路漫漫其修远兮，路程迢迢多么漫长，徐弭节而高厉（55）。按鞭缓缓地驰向高天。左雨师使径侍兮，雨师相伴随侍在左方，第119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右雷公以为卫。雷公保驾扈从在右边。欲度世以忘归兮，要超越世俗忘却归去，意恣睢以担挢（56）。意态欣然自得腾飞翩翩。内欣欣而自美兮，内心欣悦自感美好，聊婾娱以自乐。聊以自娱求得快乐安恬。（九）涉青云以泛滥游兮，跨青云漫游四面八方，忽临睨夫旧乡（57）。忽然俯瞰到故乡的田原。仆夫怀余心悲兮，仆人们怀念啊我心中悲痛，边马顾而不行。马匹也回顾不进充满眷恋。思旧故以想象兮，想念故乡的父老兄弟，长太息而掩涕。不禁长叹一声擦拭泪眼。氾容与而遐举兮，从容泛游而逍遥远去，聊抑志而自弭（58）。暂且抑制情感自解自宽。指炎神而直驰兮，指着南方火神径直驰去，吾将往乎南疑（59）。我要去南方的胜地九嶷山。览方外之荒忽兮，观览世外之地的茫昧幽暗，沛罔象而自浮（60）。仿佛在大海中独自浮行。祝融戒而还衡兮（61），火神祝融劝我调转车头，腾告鸾鸟迎宓妃（62）。又告诉青鸾神鸟将宓妃远迎。张咸池奏承云兮（63），张设“咸池”之乐演奏“承云”之曲，二女御九韶歌（64）。娥皇女英二女唱出“九韶”使湘灵鼓瑟兮，歌声。令海若舞冯夷（65）。让湘水之神也来鼓瑟，玄螭虫象并出进兮（66），令海神与河伯合舞助兴。形蟉虬而逶蛇（67）。无角黑龙与水怪一起出没，雌蜺便娟以增扰兮（68），体形屈曲宛转延伸。鸾鸟轩翥而翔飞（69）。彩虹轻盈优美层层环绕，音乐博衍无终极兮（70），青鸾神鸟在高处翱翔不停。焉乃逝以徘徊。音乐旋律舒展没有终止，舒并节以驰骛兮，我于是远去徘徊巡行。逴绝垠乎寒门（71）。放下马鞭让车队尽情奔驰，轶迅风于清源兮（72），到天边走向北极的寒门。从颛琐乎增冰（73）。乘着疾风抵达八风之府清源，历玄冥以邪径兮（74），追随北帝颛顼在厚厚冰层。乘间维以反顾。通过北方水神的曲径，召黔赢而见之兮（75），在天地两维之间回望一阵。为余先乎平路。召呼造化之神前来见面，经营四荒兮，为我先行把道路铺平。周流八漠。已经历过四面荒凉之地，上至列缺兮（76），也遨游了八方广漠之境。降望大壑。向上到达闪电之至高，下峥嵘而无地兮（77），向下俯瞰大壑之至深。上寥廓而无天。下界茫茫似没有大地，视倏忽而无见兮，上方空空似没有高天。听惝恍而无闻。匆匆忙忙什么也看不见，超无为以至清兮，恍恍惚惚什么也听不清。第120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与泰初而为邻（78）。超越无为清静的境界，我和天地元气结伴为邻。（二）【赏析】《远游》一篇，东汉王逸《楚辞章句》以为“屈原之所作也”，题解云：“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为谗佞所谮毁，下为俗人所困极，章皇山泽，无所告诉。乃深惟元一，修执恬漠。思欲济世，则意中愤然，文采铺发，遂叙妙思，托配仙人，与俱游戏，周历天地，无所不到。然犹怀念楚国，思慕旧故，忠信之笃，仁义之厚也。是以君子珍重其志，而玮其辞焉。”其后历代学者对本篇作者为屈原均无异议，直到近代，始有人表示怀疑。今文经学家廖平首先发难，其《楚辞讲义》云：“《远游篇》之与《大人赋》，如出一手，大同小异。”现代学者，陆侃如早年所著《屈原》、游国恩早年所著《楚辞概论》，都认为《远游》非屈原所作(游氏晚年观点有所改变)，郭沫若《屈原赋今译》、刘永济《屈赋通笺》也持同样的观点。而姜亮夫《屈原赋校注》、陈子展《楚辞直解》等则坚决认为《远游》为屈原所作。归纳起来，说《远游》非屈原所作，大致有三点理由：第一是结构、词句与西汉司马相如的《大人赋》有很多相同；第二是其中充满神仙真人思想；第三是词句多袭《离骚》、《九章》。但姜亮夫《屈原赋校注》、陈子展《楚辞直解》都认为《远游》结构语句与《大人赋》多相同之处，只能说明《大人赋》抄袭《远游》；描写神仙真人与屈原所处的楚文化氛围吻合，而神仙真人思想也仅是本篇的外壳而不是主旨所在；一人先后之作，中有因袭，自古而然，不足为奇。他们的观点，应该说是可以成立的。今人更有著专文“从文风、修辞、语法、韵律等几方面客观而科学地列出一些事实。以证明《远游》的作者只能是屈原而决非别人”(姜昆武、徐汉树《<远游>真伪辨》，载《楚辞研究论文选》)。《远游》为屈原所作，似乎应该成为定论，正如姜亮夫所说，“从整个屈子作品综合论之，《远游》一篇正是不能缺少的篇章”，“《远游》是垂老将死的《离骚》”(上一文姜亮夫引言)。诗人与当时楚国政坛矛盾极深，而对那个嫉贤忌能、迫害忠良的朝廷，他唯一的办法是离去。对一个热爱国家的大臣，离开郢都去周游四方，并不是愉快的。所以，欲离不离，欲去还留的心态，使他的情绪寄托——诗歌，呈现一种徘徊犹疑、反覆凄迷的美。不过，《远游》一诗所描写的远游，并不是诗人的现实行为，而更多的是想像活动。因为是想像活动，诗人就把远游定位在天上，在神道怪异之间，在云光霞影里。众多的天上神祗，成了诗人的游伴。古人认为，天堂是真纯高雅的，所以，远游的梦想，也是神奇脱俗的。不过，最后诗人还是不得不回到人间，回到苦难黑暗的世俗社会。对世俗社会卑污的谴责，对高雅纯真世界的追求，也在远游的虚构中表露出来了。全诗按思想感情的脉络，可以分成九段。第一段是总起，交代远游的原因。基调是开头两句：“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对恶浊朝廷的迫害充满悲愤，只得去远游了。到哪里远游呢？“托乘而上浮”，去的是天上，是人们所崇仰的神仙世界。第二段写远游者的心境，反覆吟咏“心愁凄而增悲”、“求正气之所由”，定下全诗感情基调：悲愤的追求和坚定的信念。到四方远游的宁静环境，和诗人关怀现实的热烈内心，形成一对矛盾，从而引导下文诗人情绪的多变反覆。第三段提出一系列的仙人：赤松子、傅说、韩众等，作为追慕的对象，“贵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不过，诗人内心仍然隐隐作痛：他忘却不了故乡，忘却不了世俗社会。难道得道升天、腾云驾雾，就可以躲避小人们的迫害吗？诗人无法回答。诗人的怀疑，实际上是自己对远游复杂的心理表述。第四段诗人的思绪又回到世俗社会，想到善良忠诚而遭朝廷迫害的情形，感到高阳帝时代清明的政治不会再出现，只好认真规划自己远游的行程了。第四段与第三段在内涵上相对。第三段写上天游玩却怀念人间，第四段写人间受苦就向往上天遨游。天上人间，始终成为诗人心灵的两极，时左时右，使情绪澜翻不已。第121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第五段是对三、四段情绪的决断。一开头有“重曰”二字，先重重地下断语：“春秋忽其不淹兮，奚久留此故居？轩辕不可攀援兮，吾将从王乔而娱戏。”世俗社会不能再留恋了，还是去飞天遨游吧！向南、向南，先向南方游览。诗人决断去远游，又定下方向，至此，才是远游从思想落实到行动。那么，诗人向谁请教远游的道理呢？第一位远游导师，便是王子乔。定了信念，请教仙人，远游便确定无疑了。第六段是仙人王子乔的话。诗人把仙人的话，用富有节奏的文字记录下来，实质上是通过王子乔的话，表达自己对远游的体会：既然现世已无有道贤君，那么，上天悟道就是成仙立德了。古人说，人生三项不朽的事业是立德、立言、立功，立德是最重要的。既然在人间不能再立德，成仙修行便是最佳道路了。王子乔的话，诗人的领悟，都集中在做一个有道德的人这一点上，可见诗人仍未忘情于世：人间的道德规范永远深烙在他心中。第七段写诗人远游的第一站：上天宫参观。上天之前，诗人吸取天之精气，神旺体健，然后乘云上天，进入天宫之门，游览清都等天帝的宫殿。古时说天帝宫殿在天的中央，诗人升天后先到天中央，作为出发的基点，可见在他心灵深处，仍然有一个天帝，那是人间君王在天界的投影。隐约之间，人们感到屈原离开楚国都城远游，心中时刻忘不了人间的君王。第八段，写诗人远游的第二站：游览天上的东方与西方。先是游东方。诗人出游的队伍不是三两什役，而是一大队龙神卫护，八龙驾车，风伯、雨师、雷公做侍卫，真是威风八面、气势威严。拜会过东方太皓天帝和西方金神蓐收之后，诗人有点飘飘然了，享受到得道成仙的乐趣。但是，从高空下视。瞥见故乡，心中不禁隐隐作痛。该怎么办呢？决定再向南游，希望找到舜帝一诉衷肠。这一段写出游队伍的庞大神奇，既有大胆热烈的想像，又有丰富具体的铺陈，使出游的行列成为神仙世界的展览，渲染出成仙得道的快乐气氛。第九段是全诗的结束，又可分两个层次。第一层写游览南方和北方，拜会南方之神祝融和北方之神颛顼，都深受教益。游南方北方的描写，比游东方西方简单一些，因为同样一支队伍，不必重复描述。只是突出了南方的鸾迎宓妃、湘灵鼓瑟，以及北方的冰积寒冷。第二层概括游览东西南北四方天空大地，感悟到人间应该有一个新的世界，那便是超越儒家的教化，使人与天地元气相一致，天、地、人和谐共处。这样，即使不离开人间远游，也能感受到生命的快乐了。《远游》一诗，写的是想像中的天上远游，表达的是现实人间的理想追求。诗中出现了大量的神仙怪异之物，先后有太皓、西皇、颛顼等四方上帝。有雷神丰隆、木神句芒、风神飞廉、金神蓐收、火神祝融、洛神宓妃、湘水之神湘灵、海神海若、河神冯夷、水神玄冥、造化之神黔瀛等各类正神，有玄武星、文昌星等星官，有赤松子、傅说、韩众、王乔等仙人，有八龙、凤凰、鸾鸟、玄螭、虫象等神话动物，有汤谷、阊阖、太微、旬始、清都、太仪、微闾、寒门、清源等神话地名，迷离惝怳，令人目不暇接，心驰神摇。这正是战国时代民间传说与原始宗教交叉的产物，反映出楚文化富于想像的特色，显示了诗人吸取民间文艺素材进行诗歌创作的艺术视野，和操纵开合运用自如的创作能力。这位伟大的诗人的诗歌为人们保存了大量的古代神话素材，成为后代文学艺术创作的重要借鉴依据。《大招》（一）原文、注释和译文原文译文注释青春受谢，1四季交替春天降临，1.谢,离去。受谢,是说春天承接着冬天离去。白日昭只。太阳是多么灿烂辉煌。2.遽:竞争。第122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春气奋发，春天的气息蓬勃奋发，3.冥:幽暗。凌:冰。浃:周遍。万物遽只。2万物繁荣急遽地生长。冥凌浃行，3遍地是冬天的余阴残冰，魂无逃只。魂也没有地方可以逃亡。魂魄归来！魂魄归来吧!无远遥只。不要去遥远的地方。魂乎归来！魂啊归来吧!无东无西，不要去东方和西方，无南无北只。也不要去南方和北方。东有大海，东方有苍茫大海，溺水浟浟只。4沉溺万物浩浩荡荡。4.溺水:谓水深易沉溺万物。浟(yōu悠)浟:水流的样螭龙并流，5没角的螭龙顺流而行，子。上下悠悠只。上上下下出波入浪。5.并流:顺流而行。雾雨淫淫，迷雾阵阵淫雨绵绵，白皓胶只。6白茫茫像凝结的胶冻一样。6.皓胶:本指冰冻的样子,这里指雨雾白茫茫,像凝固魂乎无东！魂啊不要去东方!在天空一样。汤谷寂寥只。7旸谷杳无人迹岑寂空旷。7.汤谷:即"旸谷",传说中的日出之处。魂乎无南！魂啊不要去南方!南有炎火千里，8南方有烈焰绵延千里，8.炎火千里:据《玄中记》载,扶南国东有炎山,四月蝮蛇蜒只。9蝮蛇蜿蜒盘绕长又长。火生,十二月灭,余月俱出云气。山林险隘，山深林密充满险阻。9.蜒:长而弯曲的样子。虎豹蜿只。10虎豹在那儿逡巡来往。10.蜿:行走的样子。鰅鳙短狐，11鰅鳙短狐聚集害人，11.鰅鳙(yúyōnɡ于庸)短狐:都是善于害人的怪物。王虺骞只。12大毒蛇王虺把头高扬。12.王虺(huǐ毁):大毒蛇。骞:虎视眈眈。魂乎无南！魂啊不要去南方!13.蜮(yù玉):含沙射影的害人怪物。蜮伤躬只。13鬼蜮含沙射影把人伤。魂乎无西！魂啊不要去西方!西方流沙，西方一片流沙到处都是，漭洋洋只。无边无际渺渺茫茫。14.纵目:眼睛竖起。豕首纵目，14猪头妖怪眼睛直着长。15.鬤(nánɡ囊):毛发散乱的样子。被发鬤只。15毛发散乱披在身上。16.踞牙:踞,当作"锯";锯牙,言其牙如锯也。长爪踞牙，16长长的爪子锯齿般的牙，17.诶(xī嬉):同"嬉"。诶笑狂只。17嬉笑中露出疯狂相。魂乎无西！魂啊不要去西方!多害伤只。那儿有很多东西把人伤。魂乎无北！魂啊不要去北方!北有寒山，北方有寒冷的冰山。18.逴(chuò绰)龙:即"烛龙",神话传说中人面蛇身趠龙赩只。18烛龙身子通红闪闪亮。的怪物。逴,古音同"烛"。赩(xì戏):赤色。代水不可涉，19一条代水不能渡过，19.代水:神话中的水名。深不可测只。水深无底没法测量。20.颢颢:闪光的样子,这里指冰雪照耀的样子。天白颢颢，20天空飞雪一片白茫茫，寒凝凝只。寒气凝结四面八方。魂乎无往！魂啊不要前去!盈北极只。冰雪堆满北极多么荒凉。魂魄归来！魂魄归来吧!闲以静只。这里悠闲自在清静安康。21.自恣:随心所欲。自恣荆楚，21在荆楚故国可以自由自在，22.逞:施展。究:极尽。安以定只。不再飘泊生活能够安定。23.穷身:终身。第123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逞志究欲，22万事如意随心所欲，心意安只。无忧无虑心神安宁。穷身永乐，23终身都能保持快乐，年寿延只。延年益寿得以长命。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乐不可言只。这里的欢乐说不尽。24.六仞:谓五谷堆积有六仞高。仞,八尺。五谷六仞，24五谷粮食高堆十几丈，25.设:陈列。菰(ɡū孤)粱:雕胡米,做饭香美。设菰粱只。25桌上雕胡米饭满满盛。26.臑(ér而):煮烂。盈望:满目都是。鼎臑盈望，26鼎中煮熟的肉食满眼都是，27.和致芳:调和使其芳香。和致芳只。27调和五味使其更加芳馨。28.内:同"肭",肥的意思。鸧(cānɡ仓):鸧鶊,即黄内鸧鸽鹄，28鸧鶊鹁鸠天鹅都收纳，鹂。味豺羹只。29再品味鲜美的豺狗肉羹。29.味:品味。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30.蠵(xī西):大龟。恣所尝只。请任意品尝各种食品。31.酪:乳浆。鲜蠵甘鸡，30有新鲜甘美的大龟肥鸡，32.醢(hǎi海):肉酱。苦狗:加少许苦胆汁的狗肉。和楚酷只。和上楚国的酪浆滋味新。33.脍:切细的肉,这里是切细的意思。苴蓴(jūbó居醢豚苦狗，32猪肉酱和略带苦味的狗肉，勃):一种香莱。脍苴莼只。33再加点切细的香菜茎。34.蒿蒌:香蒿,可食用。吴酸蒿蒌，34吴国的香蒿做成酸菜，35.沾:浓。薄:淡。不沾薄只。35吃起来不浓不淡口味纯。36.鸹(ɡuā瓜):乌鸦。凫:野鸭。魂兮归来！魂魄归来吧!37.煔(qián潜):把食物放入沸汤中烫熟。恣所择只。请任意选择素蔬荤腥。38.鰿(jí集):鲫鱼。臛(huo4):肉羹。炙鸹烝凫，36火烤乌鸦清蒸野鸭，39.遽(qú渠):通"渠",如此。爽存:爽口之气存于此。煔鹑陈只。37烫熟的鹌鹑案头陈。煎鰿臛雀，38煎炸鲫鱼炖煨山雀，遽爽存只。39多么爽口齿间香气存。40.丽:附着、来到。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41.酎(zhòu昼):醇酒。四酎,四重酿之醇酒。孰:同"丽以先只。40归附故乡先来尝新。熟"。四酎并孰，41四重酿制的美酒已醇，42.歰嗌(sèyì涩益):涩口剌激咽喉。不涩嗌只。42不涩口也没有刺激性。43.不歠(chuò啜)役:不可以给仆役低贱之人喝。清馨冻饮，酒味清香最宜冰镇了喝，44.醴:甜酒。白蘖(niè镍):米曲。不歠役只。43不能让仆役们偷饮。45.沥:清酒。吴醴白蘖，吴国的甜酒曲蘖酿制，和楚沥只。45再把楚国的清酒掺进。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不遽惕只。不要惶悚恐惧战战兢兢。46.代秦郑卫:指当时时髦的代、秦、郑、卫四国乐舞。代秦郑卫，46代秦郑卫四国的乐章，47.伏戏:印伏羲,远古帝王。驾辩:乐曲名。鸣竽张只。竽管齐鸣吹奏响亮。48.劳商:曲名。伏戏驾辩，47伏羲氏的乐曲《驾辩》，楚劳商只。48还有楚地的乐曲《劳商》。49.扬阿:歌名。讴和扬阿，49合唱《扬阿》这支歌，50.定:调定。空桑:瑟名。赵萧倡只。赵国洞箫先吹响。51.二八:女乐两列,每列八人。接:连。接舞,指舞蹈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此起彼伏。定空桑只。50请你调理好宝瑟空桑。52.投诗赋:指舞步与诗歌的节奏相配合。投,合。二八接舞，51两列美女轮流起舞，53.乱:这里指狂欢。投诗赋只。52舞步与歌辞的节奏相当。54.四上:指前文代、秦、郑、卫四国之鸣竽。竞气:叩钟调磬，敲起钟调节磬声高低，竞赛音乐。第124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娱人乱只。53欢乐的人们好像发狂。四上竞气，54各国的音乐互相比美，极声变只。乐曲变化多端尽周详。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55.譔(zhuàn撰):具备。此句谓各种音乐都具备。听歌撰只。55来欣赏各种舞乐歌唱。朱唇皓齿，美人们唇红齿白，56.嫭(hù户):美丽。姱(kuā夸):美丽。嫭以姱只。56容貌倩丽实在漂亮。57.比德:指众女之品德相同。好闲:指性喜娴静。比德好闲，57品德相同性情娴静，58.习:娴熟,指娴熟礼仪。都:指仪态大度。习以都只。58雍容高雅熟悉礼仪典章。丰肉微骨，肌肉丰满骨骼纤细，调以娱只。舞姿和谐令人神怡心旷。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安以舒只。你会感到安乐舒畅。59.嫮(hù户):同"嫭",美好的意思。嫮目宜笑，59美目秋波转巧笑最动人，60.则:模样。娥眉曼只。娥眉娟秀又细又长。容则秀雅，60容貌模样俊美娴雅，稚朱颜只。看她细嫩的红润面庞。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静以安只。你会感到宁静安详。61.滂浩:广大的样子,这里指身体健美壮实。姱修滂浩，61美艳的姑娘健壮修长，62.曾颊:指面部丰满。曾,重。倚耳:指两耳贴后,生丽以佳只。秀丽佳妙仪态万方。得很匀称。曾颊倚耳，62面额饱满耳朵匀称，63.规:圆规。曲眉规只。63弯弯的眉毛似用圆规描样。64.滂心:心意广大,指能经得起调笑嬉戏。滂心绰态，64心意宽广体态绰约，姣丽施只。姣好艳丽打扮在行。小腰秀颈，腰肢细小脖颈纤秀，65.鲜卑:王逸注:"衮带头也。言好女之状,腰支细少,若鲜卑只。65就像用鲜卑带约束一样。颈锐秀长,靖然而特异,若以鲜卑之带约而束之也。"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66.易中利心:心中正直温和。易,直;利,和。思怨移只。相思的幽怨会转移遗忘。易中利心，66她们心中正直温和，以动作只。动作优美举止端庄。粉白黛黑，白粉敷面黛黑画眉，67.泽:膏脂。施芳泽只。67再把一层香脂涂上。长袂拂面，举起长袖在面前拂动，善留客只。殷勤留客热情大方。68.昔:晚上。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69.青色:指用黛青描画的眉毛。直眉:双眉相连。直,以娱昔只。68晚上还可以娱乐一场。同"值"。青色直眉，69有的姑娘长着黑色直眉，70.媔(mián棉):眼睛美好的样子。美目媔只。70美丽的眼睛逸彩流光。71.靥辅:脸颊上的酒涡。奇牙:门齿。靥辅奇牙，71迷人的酒涡整齐的门牙，72.嘕(yān嫣):同"嫣",笑得好看。宜笑嘕只。72嫣然一笑令人心舒神畅。丰肉微骨，肌肉丰满骨骼纤细，73.便娟:轻盈美好的样子。体便娟只。73体态轻盈翩然来往。74.恣所便:随您的便,任你所为。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恣所便只。74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75.夏屋:大屋。夏,同"厦"。夏屋广大，75这里的房屋又宽又大，76.沙堂:用朱砂图绘的厅堂。沙堂秀只。76朱砂图绘厅堂明秀清妍。77.房:堂左右侧室。第125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南房小坛，77南面的厢房有小坛，78.观(ɡuàn灌):楼房。霤(lìu六):指屋檐。绝霤,观绝溜只。78楼观高耸超越屋檐。超过屋檐,形容楼高。曲屋步壛，79深邃的屋宇狭长的走廊，79.曲屋:深邃幽隐的屋室。步壛(yán阎):长廊。壛宜扰畜只。80适合驯马之地就在这边。同"檐"。腾驾步游，81或驾车或步行一起出游，80.扰畜:驯养马畜。猎春囿只。射猎场在春天的郊原。81.腾驾:驾车而行。琼毂错衡，82玉饰的车毂金错的车衡，82.琼毂(ɡǔ古):以玉饰毂。错衡:以金错饰衡。衡,英华假只。83光彩夺目多么亮丽鲜艳。车上横木。茝兰桂树，一行行的茝兰桂树，83.假:大。郁弥路只。浓郁的香气在路上弥漫。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恣志虑只。怎样游玩随您的意愿。孔雀盈园，羽毛鲜艳的孔雀满园，畜鸾皇只！还养着稀世的凤凰青鸾。鵾鸿群晨，鵾鸡鸿雁在清晨啼叫，84.鹙(qīu秋):水鸟名,据传似鹤而大,青苍色。杂鹙鸧只。84水鹜鸧鶊的鸣声夹杂其间。85.代游:一个接一个地游戏。鸿鹄代游，85天鹅在池中轮番嬉游，86.曼:连续不断。鹔鷞(sùshuānɡ肃双):水鸟名,一曼鷫鹴只。86鹔鷞戏水连绵不断。种雁。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87.曼泽:细腻润泽。凤凰翔只。看看凤凰飞翔在天。曼泽怡面，87润泽的脸上满是笑容，血气盛只。血气充盛十分康健。永宜厥身，身心一直调养适当，保寿命只。保证长命益寿延年。88.室家:指宗族。盈廷:充满朝廷。室家盈廷，88家族中人充满朝廷，89.接径:道路相连。爵禄盛只。享受爵位俸禄盛况空前。90.出若云:言人民众多,出则如云。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91.三圭:古代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故曰三居室定只。安居的宫室已确定不变。圭,这里指公、侯、伯。重侯:谓子、男,子男为一爵,接径千里，89这里的道路连接千里，故言重侯。三圭重侯,指国家的重臣出若云只。90人民出来多如浮云舒卷。92.听类神:听察精审,有如神明。三圭重侯，91公侯伯子男诸位大臣，93.察笃:明寨、优待。夭:未成年而死。隐:疾痛,指听类神祇。92听察精审有如天神明鉴。病人。察笃夭隐，93体恤厚待夭亡疾病之人，94.存:慰问。孤寡存只。94慰问孤男寡女送温暖。魂兮归来！魂魄归来吧!95.正始昆:定仁政之先后。正,定。昆,后。正始昆只。95分清先后施政行善。96.畛(诊):田上道。97.阜昌:众多昌盛。田邑千畛，96田地城邑阡陌纵横，98.美:指美善的教化。冒:覆盖、遍及。众流:指广大人阜昌只。97人口众多繁荣昌盛。人民。美冒众流，98教化普及广大人民，德泽章只。德政恩泽昭彰辉映。99.先威后文:先以威力后用文治。先威后文，99先施威严后行仁政，善美明只。政治清廉既美好又光明。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赏罚当只。赏罚适当一一分清。名声若日，名声就像辉煌的太阳，照四海只。照耀四海光焰腾腾。德誉配天，功德荣誉上能配天，第126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万民理只。妥善治理天下万民。100.幽陵、交阯、羊肠:皆为地名,幽陵在今辽宁南部北至幽陵，100北方到达幽陵之域。一带,交阯在今两广一带,羊肠在今山西西北部一带。南交址只。南方直抵交趾之境。西薄羊肠，西方接近羊肠之城，东穷海只。东方尽头在大海之滨。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尚贤士只。这里尊重贤德之人。101.献行:进献治世良策。发政献行，101发布政令进献良策，禁苛暴只。禁止苛政暴虐百姓。102.举杰压陛:推举俊杰,使其立于高位。压:立。举杰压陛，102推举俊杰坐镇朝廷，103.诛讥:惩罚、责退。罴(pí皮):同"疲",疲软,指诛讥罢只。103罢免责罚庸劣之臣。不能胜任工作的人。直赢在位，104让正直而有才者居于高位，104.直赢:正直而才有余者。近禹麾只。105使他们作辅弼在楚王近身。105.禹麾:蒋骥《山带阁注楚辞》说:"疑楚王车旗之豪杰执政，豪杰贤能的臣子掌握权柄，名,禹或羽字误也。"流泽施只。德泽遍施百姓感恩。魂乎归来！魂魄归来吧!国家为只。国家需要有作为之君。106.雄雄赫赫:指国家成势强盛。雄雄赫赫，106楚国的威势雄壮烜赫，107.穆穆:此指和睦互相尊重的样子。天德明只。上天的功德万古彪炳。108.登降:上下,此指出入。堂:指朝廷。三公穆穆，107三公和睦互相尊重，109.毕极:全都到达。登降堂只。108上上下下进出朝廷。110.昭质:显眼的箭靶。诸侯毕极，109各地诸侯都已到达，111.大侯:大幅的布制箭靶。立九卿只。辅佐君王再设立九卿。昭质既设，110箭靶已树起目标鲜明，大侯张只。111大幅的布侯也挂定。112.揖辞让:古代射礼,射者执弓挟矢以相揖,又相辞执弓挟矢，射手们一个个持弓挟箭，让,而后升射.揖辞让只。112相互揖让谦逊恭敬。113.三王:楚三王,即《离骚》中的"三后",指句亶王、魂乎来归！魂魄归来吧!鄂王、越章王。尚三王只。113崇尚效法前代的三王明君。（二）【赏析】王逸说:“《大招》者，屈原之所作也。或曰景差，疑不能明也。”汉代既已不能明，则后世更是聚讼纷纷。洪兴祖认为“《大招》恐非屈原作”。朱熹则斩钉截铁地说:“《大招》决为(景)差作无疑也。”黄文焕、林云铭、蒋骥、牟廷相等皆主屈原作。梁启超以其中有“小腰秀颈，若鲜卑只”一语，定为汉人作，刘永济、游国恩从之。朱季海则更具体地说是淮南王或其门客所作。我们认为，《大招》是屈原所作是可信的，但它不应当是王逸所说屈原放逐九年，精神烦乱，恐命将终，故自招其魂；也不是林云铭、蒋骥所肯定的“原招怀王之词”。这篇作品语言古奥，形式上不及《招魂》有创造性，应当是反映了较早的楚宫招魂词形式。所以，不当产生在《招魂》之后，而只能在它之前。公元前329年，楚威王卒，《大招》应是招威王之魂而作。其时屈25岁(胡念贻)班究认为屈原生于前353年，在诸家推算屈原生年中最为可信)。以“大招”名篇是相对于《招魂》而言，《招魂》是屈原招怀王之魂所作，《大招》是招怀王之父威王之魂所作，故按君王之辈份，名曰“大招”。本篇开始按招魂词的固定格式陈述四方险恶，呼唤魂不要向东、向南、向西、向北，第127页共128页 屈原诗文全集然后即写楚国宫廷的美味佳肴，音乐舞蹈美女之盛，宫室之富丽堂皇，苑圃禽鸟之珍异，最后夸饰楚国之地域辽阔、人民富庶、政治清明。其中对楚国遵法守道、举贤授能、步武三王一段的描写，实际上是屈原理想化了的美政。《离骚》中回顾年青时的政治理想，正由此而来，且一脉相承。全篇末尾云:“魂乎来归，尚三王只。”这同《离骚》中称述“三后之纯粹”，《抽思》中“望三王(原误作“五”)以为像”的情形一样，都反映出屈原作为楚三王的后代，追念楚国最强盛的时代，既要尊称国君先祖，又要光耀自己始祖的心情。因此，《大招》已不是单一的招魂祝辞，而是于其中蕴含了一定的思想。一方面，通过极言东南西北四方环境的险恶，极力铺陈楚国饮食、乐舞、宫室的丰富多彩、壮伟华丽，来招唤楚威王的亡魂，表达了对楚君的无限忠心和眷恋之情；“自曼泽怡面以下，皆帝王致治之事。永宜厥身，则本身之治也。室家盈庭(廷)，则劝亲之经也。正始必自孤寡，文王治岐之所先也。阜民必本田邑，周公《七月》之所咏也。发政而禁苛暴，省刑薄敛之功。举杰而诛讥罢(疲)，举直错枉之效也。直赢者使近禹麾，所以承弼厥辟。豪杰者使流泽施，所以阜成兆民也。末章归之射礼，则深厌兵争之祸，而武王散军郊射之遗意也。于此可以见原志意之远，学术之醇，迥非管韩孙吴及苏张庄惠游谈杂霸之士之所能及。”(蒋骥《楚辞余论》)这样，作品的现实意义和战斗性便大大加强了。本篇在结构上也具有特点。采用开门见山的手法，直接点题，一气而下。环环相扣，所以诸家分章颇分歧。由“青春受献”而时光飞逝，春色盎然而万物竞相展现自己的生命力，点出招魂的具体时节。下文“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的呼唤，入题自然，干净利索。在对四方险恶环境的夸张描述之后，以“魂魄归徕，闲以静只。自恣荆楚，安以定只”转入到对楚国故地的环境描写，阐联顺当，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并以“闲以静只”、“安以定只”、“逞志究欲，心意安只”、“年寿延只”作为主题，给下文的大肆铺叙作纲领。在对楚国饮食、乐舞、美人、宫室等的铺排和炫耀中，以“定空桑只”、“安以舒只”、“静以安只”、“恣所便只”等与它们相呼应，前后照应，相互关联。下一层紧承“居室定只”，由室内而扩展到室外的“接径千里”，由此联想到“出若云只”的楚国人民，以此为出发点，很自然地引出作者对治理国家、造福人民的清明政治的向往，使文章在结构上浑然一体。《大招》在语言描写上虽然比不上《招魂》的浪漫奇诡，但仍以其华丽多采的语言，给我们展现出一幅幅奇谲诡异、绚丽多姿的画面。尤其是描写美人的一段，不仅描绘她们的容貌、姿态、装饰，而且深入展现其心灵性情，不同气质、不同状貌的美人纷纷登场亮相，具有浓郁的楚民族风范。全诗几乎都用四言句，显得简洁整齐、古朴典雅，反映了屈原早年的创作风格。(伏俊连)第128页共128页